雷慧珍
摘 要:眾所周知,鳳凰圖騰是畬族文化的象征,它所蘊含的文化和內涵無疑是畬族獨有的,了解其獨特的歷史演變和形成過程,對畬族的起源進行探究,有利于我們更深入地理解和學習畬族文化。從鳳凰圖騰切入,對畬族文化的淵源和發展進行全面地分析,對我們當代進行藝術創作和發展民族傳統文化有著重要的意義。
關鍵詞:畬族;服飾圖案;鳳凰崇拜
[本論文系《畬族傳統圖案元素在龍泉青瓷裝飾上應用研究》(麗水市社會科學界聯合會,編號 LC201311)課題的研究論文]
一、引言
畬族之所以為“畬”,與“僮”“峒”“蠻”“僚”一樣,此為漢族對其稱呼,一直沿用至今,作為一個族群的名稱固定下來,畬族人自稱“山客”、“山哈”,意為時常遷徙之意[1]。“畬”字本身體現著一種粗放的耕作形式,即用火將田地的野草燒過后開始種植農作物,待幾輪耕作之后田地的肥力耗盡,再轉移到別處。畬族以這種游移耕作的方式,輔以狩獵來維持生活。了解這樣一個少數族群的文化及其生活方式對我們有什么樣的意義?如果說歷史學可以鑒古知今,那么了解異文化也就是為了更清楚地認識自身所處的社會和文化,這種認識會在文化比較中深刻起來。鳳凰崇拜是畬族祖先崇拜的一種重要表現形式,值得現代學者們深入研究。下文從鳳凰崇拜的起源和進一步的演化來研究畬族文化及其對我們現代生活的啟示。
二、鳳凰崇拜的若干表現
畬族人對鳳凰的崇拜和信賴源遠流長,從表面形態到精神層次,無處不在。比如畬族人的服飾,常以優美的鳳凰為圖案,鳳凰裝、腰間扎飄帶、頭飾鳳冠,等等,其色彩五彩斑斕,其圖像栩栩如生,絲絲繡出精美之致。其中最具代表意義的是畬族婦女的鳳凰裝:頭戴鳳凰之冠,身著斑斕的鳳凰裝,現身于喜慶之日,尤其是在羅源、福安、霞浦,那里的鳳凰裝更是奪人眼球、千姿百態、美輪美煥。在這些喜慶之日或民俗紀念時,畬族人還常常在屋正廳、床后壁貼上吉祥話語,像“鳳凰來儀”“麒麟至此”“鳳凰至此”等,在床后壁則貼上“鳳凰朝牡丹”或是“丹鳳朝陽”的彩色圖畫,在衣櫥、籠箱以及婚嫁物品上刻印上鳳凰圖案,新娘出嫁之時必攜鳳凰蛋,等等,不一而足。“鳳凰”二字和“鳳凰”精神,充斥于畬族人生活的點點滴滴和靈魂的絲絲縷縷。
通過深入了解,我們能感知畬族文化的核心內容,源于一首歷史敘事詩,它是長達三百多行的七言詩句:當初出朝在廣東、敕令圣旨送潮州,文武官員都來送,送落鳳凰大山宮、廣東路上去安葬、鳳凰山上去葬埋[2]。畬族人敬仰這位官員,進而敬仰其安葬之地鳳凰山,鳳凰便成為人們追思和寄托的載體和象征。代代相傳,錦延不絕,直至成為畬族人的信仰,并形成畬族獨有的文化形態。
還有一種傳說,很久很久以前,鳳凰山上的一只金鳳凰,吃了一顆白瑪瑙,之后三天不能飛,到了第四天就生了一個鳳凰蛋!蛋里是一個胖男嬰,他的后代便是畬族的先民。
這種種美麗傳說,種種感人的故事,都在說明一件事:畬族對于鳳凰的崇拜和依賴已然成為其民族的靈魂,其文化和生活都離不開鳳凰,他們以鳳凰為傳統文化,以鳳凰為藝術的表現題材,以鳳凰代表一切的一切。
三、鳳凰崇拜的歷史淵源
畬族這種極致的對鳳凰的崇拜與中華民族的鳳凰圖騰有什么樣的淵源關系呢?散布于全國各地的畬族為什么都將潮州鳳凰山追溯為祖居地?要解答這些問題,要弄清楚什么是圖騰,它的功能及其演化軌跡,也即圖騰崇拜如何轉化為祖先崇拜,又如何成為凝聚起族群認同之標識;信仰這個圖騰的族群生存環境、生計方式、社會組織、遷徙的路線以及與之接觸的其他族群,因為這些都有可能改變圖騰形象。
人類原始之初,對于自身的進化過程尚未明了,更談不上科學技術,無法論證人的起源在何處,原始人眼之所見,皆動物或植物,于是他們認為自己也是源于其中一種,并將這種動物或植物認定為自己的祖先,圖騰信仰也就自然而然產生。比如《史記》中有記載,上天命一只玄鳥降落凡塵,后來他的后代便是商族,于是“玄鳥”就作為商族的圖騰而得到信仰;又如鄂倫春族對公熊的稱呼:“雅亞”(祖父),而對母熊的稱呼是“太帖”(祖母);鄂溫克族對公熊的稱呼是“和克”,也是祖父的意思,對母熊的稱呼是“惡我”,祖母的意思。更有一些神話般的傳說:據《魏書·高車傳》,匈奴的單于生有兩個女兒,其美貌動人,驚為天人,單于也不得不承認這兩個女兒如此貌美,人間哪有男子配得上她們呢,只能把她們婚配與天了。于是單于筑高臺,修亭閣,把兩個女兒放在里面,欲請天來迎娶。過了三四年,來了一匹老狼,守著這高臺日夜嗥呼。單于的小女兒就想:我父親讓我們在這里,是想將我們許配于天的,但是現在狼來了,難道這是上天安排的神物么?遂下嫁此狼為妻,后來產下兒子,慢慢開枝散葉,人口眾多,成了一個國家,而這國人愛好引沆高歌,頗似狼嗥[3]。另外侗族也有傳說,他們的始祖父是一條大花蛇,他們的祖母生下后代,漸漸繁衍,這條大花蛇就成為侗族的祖先。
凡此種種,原始人認為自己的祖先與某種動物或植物有親源關系,從信仰動物或植物,演化為圖騰崇拜,其實質是信仰自己的祖先。
圖騰產生伊始,有標識社會群體的功用,在地域的空間范圍中起著聚合某個群體的紐帶作用,而在時間范疇內又強調著該群體的歷史延續性,那么圖騰為什么要以動植物為表現形式呢?馬林諾夫斯基的解答是,人與動植物之間存在著食用關系,且動物處于人與自然之間,對人來說具有某種親合性、滲透性,時常讓人們感覺到通過控制該動物能驅使某種神秘的力量,最終形成巫術和與之相關的圖騰制度[4]。涂爾干則給了另一種解釋,認為圖騰是人們將某種動植物的具體形象象征化,用以團結集體,當這種動植物的形象成為某個部落的標識之后,即經歷了神圣化的過程,也就是說人們結成群體的社會集體文化需求成了圖騰產生的根本原因。而列維斯特勞斯則把圖騰看成人類心智結構投射出來的幻象,反映著人們的二元對立的思維模式,人們在對立的區分模式中認識自然界。
動植物成為某個部落圖騰的原因都有哪些呢?按照里弗斯的圖騰制度理論,某些動植物之所以為圖騰,有三個方面的因素:其一是社會因素,即自然物質的分類體系與社會群體組織之間的存在對應關系;其二是心理因素,即該社會群體組織認為其與該動植物存在神話型淵源關系,并將其視為祖先;最后是儀式因素,也就是存在某些日常禁忌。按照這個理論的三個方面,鳳凰作為畬族圖騰崇拜是毫無疑問的。
盤瓠圖騰是畬族最原始的標志,并非鳳鳥圖騰,東夷部落的族徽才是這鳳鳥圖騰。鳳鳥圖騰與盤瓠圖騰之間的關系,可以從傳說中找尋。傳說盤瓠是高辛帝后在掏耳朵時挑出的一條小蟲,后來慢慢長大成為龍犬,在平番時又立了功,于是娶了高辛帝之女,生下四個子女:盤、藍、雷、鐘,這四人便是畬族祖先。這個傳說表明高辛與盤瓠之間是始祖和后裔這樣一種血親關系,或許也可以認為這是氏族分化與整合的隱喻,也就是說信仰盤瓠圖騰的和信仰鳳鳥圖騰的兩個族群可能存在著血親或者聯姻的關系,進一步推斷下去,就有這種可能:鳳鳥屬于主圖騰,而盤瓠乃是次圖騰。也就是說,鳳鳥圖騰這個氏族發生動亂變化之后,分出來的支系中,以盤瓠作為圖騰,以示與主系的區別,他們逐漸形成一個新的族群,自然次圖騰盤瓠也上升至他們主圖騰的位置,成為他們的標志,并漸漸凝聚族群,在祭祖儀式等重要場合時發揮著其重要的作用,而最初氏族的鳥圖騰逐漸被人們所淡忘。
但是,萬事萬物總在不斷發展和變化著,在明清之后,這個被淡化了的鳳鳥圖騰,隨著漢文化對畬族的影響加深,又重新發展起來,“鳳凰”已成為畬族族群記憶的一個重要意象符號,其重要性毋庸質疑,不僅出現在祖居地的名稱中,并作為婦女的衣飾稱呼……總之“鳳凰”對于畬族來說有著特殊意義。“鳳凰”如今又是中華民族象征吉祥如意的圖騰形象,兩者之間有什么樣的聯系呢?“鳳凰”主要以雞這種最早被人類馴化的家禽為原型,集百鳥形象之精華演化而成,從“鳳凰”與“日”“雞”的關系可以探索到其淵源。畬族與漢人一樣共同尊“鳳”,實際上可以從“鳳凰”—“雞”—“太陽”的脈絡來思考,這應該是以農耕為主要生活方式所決定的,也就是說自然環境對“鳳凰”圖騰崇拜的形成起著重要作用。其實這與龍王等神靈形象的產生大致一個道理,只不過后者經歷了“神”的人格化,而“鳳凰”則僅僅是圖騰形象演變的結晶。
那么畬民對雞的圖騰崇拜是如何產生的?是雞形象本身,還是某種神秘不可知的力量通過雞的形象引起人們的重視?根據上述圖騰理論,“雞”作為“鳳凰”圖騰的原形,其產生并非偶然。在以農耕勞作為主要生計方式的社會類型中,太陽是影響植物生長的主要自然因素,且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雞界于人與自然之間,作為人類最早馴化的家禽,又鳴啼報曉,與太陽這一自然事物緊密聯系。于是對于從事游耕的畬民來說也是如此,根據互滲律,雞與左右人們日常生活勞作的太陽存在著某種親合關、滲透關系,具有神秘性,通過雞這一動物形象,或者可與太陽這一自然事項發生聯系。
由上可知,“鳳凰”的意象始終深深存在于畬族人的腦海里,充斥于他們的生活與文化里,不管盤瓠信仰曾在畬族信仰里有過多久的記憶,鳳凰崇拜一直是畬族不滅的信仰。不論是通過裂變分化還是漢文化對其的深刻影響,特別是明清之后漢族與畬族互融互動的進一步加深,漢文化中鳳凰所象征的神圣與高貴,與畬族腦海里深深的始祖記憶相契合,自然受到畬族的重視,作為畬族的圖騰信仰,口口相傳,并載入畬族的史冊。
四、結語
本文詳細總結了鳳凰崇拜的若干表現:畬族精品常以鳳凰為圖案的刺繡工藝、斗笠上系象征鳳凰翎羽的穗珠以及關于金鳳凰的美麗傳說。從中可以看出,畬族有崇信鳳凰的傳統心態。回顧了畬族鳳凰崇拜的歷史淵源,畬族的鳳凰崇拜與中華民族的鳳凰圖騰的淵源關系和畬民對“鳳凰”的原型“雞”的圖騰崇拜的產生過程,可以讓我們更好地了解畬族文化元素的演變。對我們保持和弘揚民族傳統文化,進行當代藝術創作關注民族性,增強民族文化藝術作品藝術感染力、文化震撼力和歷史穿透力具有重要的意義。
參考文獻:
[1]呂立漢.浙江畬族民間文獻資料總目提要[M].北京:民族出版社,2012.
[2]雷恒春.畬族傳統文化構筑的探討[M].北京: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1995.
[3]饒宗頤.畬瑤關系新證[M].北京:民族出版社,1987.
[4]雷志良.畬族服飾的特點及其內涵[J].中南民族學院學報,1996.
作者單位:
浙江麗水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