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笛：妙手繡出新天地

尹嫦月

初見黃笛是在深秋，她身穿一件白色對襟粗麻上衣，面帶淺笑，言語舉動間的溫婉氣質讓人如沐春風，正與湘繡的氣韻相宜。

出身湘繡世家的黃笛，現任湖南金球湘繡有限公司藝術總監，同時擁有中國青年刺繡藝術家、湖南省工藝美術大師等業內響當當的頭銜。

湘繡對于黃笛來說，是骨子里的愛和堅持，似乎也是一份命定的緣分。46歲的她，在一路兜兜轉轉后，因為熱愛，最終還是選擇了回歸湘繡，并用自己的一雙妙手，為千年湘繡繡入了絲絲新意。

為湘繡放棄“鐵飯碗”

“家家有繡女，村村有能手。”這話用來描述有“中國湘繡之鄉”美稱的沙坪毫不為過。

生長于斯的黃笛，耳濡目染的是長輩們對刺繡的鐘愛，很自然地，年幼的她也逐漸迷上了那枚小小的繡花針。

1986年，黃笛的父親艾玉奇創辦了沙坪的第一家民營湘繡廠——長沙沙坪金球湘繡有限公司。黃笛成了26位參與者之一。“畫稿、刻版、配色、刺繡這些活我都做。”黃笛說，在廠里，17歲的她身兼多職。

正因為參與了湘繡的每一個環節，黃笛當時就敏銳地覺察到了其中的問題。黃笛說：“線條勾勒、顏色搭配等全憑師傅們的經驗，很少有創新。我想學更全面的知識。”

在這種想法的支撐下，1987年，黃笛來到湖南工藝美術職業學院。第一年學工藝美術，后三年學服裝設計。畢業后，她被分配到湖南羽絨制品廠從事設計工作，后來又調入湖南航天局上班。雖說端上了令人艷羨的“鐵飯碗”，但黃笛與心中的湘繡夢漸行漸遠。直到2000年，當父親告訴黃笛“湘繡開始走下坡路”時，她不再猶豫，在旁人驚愕的眼神中，毅然辭職回到了自己親手參與創建的湘繡廠。

離開13年后又回到廠里的黃笛發現，這里的一切似乎沒有太大改變。“圖案還是傳統的山水花鳥，人也還是那些人，只不過他們都在逐漸老去。”看到時代在變，湘繡依舊不變，黃笛感慨萬分。

為湘繡引入高科技

求改變，謀發展，就要從找出問題開始。黃笛認為，產品設計以山水花鳥等傳統題材為主，空間架構模式較單一，立體感和層次感不夠鮮明，尤其是前期手工畫稿和上緞描圖費時費工，不利于湘繡又好又快發展。除了加大設計創新力度，還有無其他途徑可解決這一問題？黃笛陷入了沉思。

電腦、噴繪技術的飛速發展，讓黃笛很快為湘繡發展找到了出路。2003年，黃笛引進了第一套電腦打印噴涂設備，創造性地將電腦技術與湘繡融為一體，打破了傳統湘繡的設計理念，改變了千百年來單純依靠手工繪稿的局面。

這次與科技的“聯姻”為湘繡帶來了顯見的成效。電腦設計可以大大縮短前期制稿時間，電腦噴繪也比手工描圖更細膩、更具層次感，一旦發現原稿有瑕疵，借助電腦調整只需半小時，為刺繡節約了大量時間。黃笛說：“有人認為運用電腦使得湘繡摒棄了傳統工藝，但實際上湘繡的精髓是繡，人工繪畫只是其中的一道工序。傳統藝術與現代科技的結合，不僅是湘繡也是其他藝術門類發展的必然趨勢。”

但沒多久，黃笛和繡工們發現了另一個頗為棘手的問題：傳統的緞面在噴繪后，畫面層次感不強，從而影響湘繡的整體品質。

湘繡對畫布要求比較高。好打印的畫布，不一定適合刺繡；適合刺繡的畫布，打印的效果往往不理想。為了找到一種理想原材料，背負著沉重壓力的黃笛一次次跟布廠軟磨硬泡。經過一年多的反復實驗，最終研制出一種便于刺繡和噴繪的白畫布，有效解決了緞面染暈效果較差、容易泛黃的不足。

如今，這種畫布已成為湘繡的主要材料，在湘繡中運用電腦技術也成了業內共識。

2014年，黃笛又率先在湘繡中使用了薄如蟬翼的錦綸蠶絲替代絹布來繡花。“我把這種繡法命名為蟬翼繡，而且它最適合表現以工代寫的畫作，若隱若現，有空靈唯美的意境，也可以稱為禪意繡。”黃笛說，2014年，蟬翼繡作品《綻放》入選2014首屆南通國際當代工藝美術雙年展，《香遠溢清》榮獲2014全國“金鳳凰”創新產品設計大獎賽金獎，這是全國工藝美術行業的最高獎項。

要創新先傳承

隨著自己在湘繡領域的探索一步步深入，黃笛開始考慮傳承的問題。作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湘繡，有許多獨有的針法正面臨失傳。“比如鬅毛針法是湘繡里獨有的一種表現人和動物毛發的手法，鬅毛針繡出的毛發栩栩如生，但現在能操作這種針法的繡工已經很少，僅有的幾位也年事漸高。”這讓黃笛很焦慮，“我認為湘繡要有創新，首先得要傳承”。

于是，從2014年開始，黃笛和湖南師范大學聯手建立湘繡針法數據庫。“湘繡有72種針法，常用的有近20種。”黃笛說，她想把湘繡針法以影視動畫的形式保存下來。“這門古老的藝術帶入現代化的殿堂后，湘繡愛好者可以足不出戶，根據視頻DIY。”

同時，金球湘繡還成立了湖南省當代湘繡藝術研究院，面向社會招收愛好湘繡的學員，免費教學。“去年共招收40多名學員。”黃笛說，“一有時間我就會去廠房和她們交流，指導刺繡的技巧，并和大家討論針法。湘繡需要人才，我把自身的經驗傳授給她們，可以讓她們少走很多彎路。”

然而，對已流傳千年的湘繡而言，無論是創新還是傳承，都還任重道遠。黃笛感概道：“創新不止，傳承不息，才能捏好這根繡花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