躍古瞎子

姚增華

躍古瞎子姓姚，名躍古，因為他整天都瞇著眼睛，好像雙眼從來就沒有端一正二睜開過。

老輩人說，躍古瞎子出生后跟正常健康的孩子一樣，到了五歲那年，遇上了一次熱疹小恙，當時大人們也不在意，認為鄉下的孩子命硬、濫賤，這點小病不礙事，拖一拖也就過去了。待孩子眼睛不能正常睜開時，大人們一下就慌了手腳，后來還通過在省城工作的本家，找到方志敏的愛人、時任省衛生廳廳長的繆敏求助，病情雖然得到了控制，可還是落下了眼睛老是瞇著睜不開的病根。

從一年級到六年級，每次考試從未落下第五名。不料，躍古瞎子小學畢業就遇上“文革”，自然而然地和同齡人一樣輟學看牛砍柴了。可他讀書的興趣一直都沒有減退，起初他喜歡看一些連環畫等小人書，后來和大人們一起學習“毛選”，再后來就躲起來偷看《封神榜》、《聊齋志異》以及四大名著等當年的禁書。雖說眼睛并沒有瞎，讀書、看報、寫字、打算盤等樣樣都行，可躍古瞎子的視力與正常人相比還是有差異的。我不知他是否進過醫院測過視力，而他讀書看報眼睛緊貼頁面的距離，就足以說明他的眼睛是高度近視。躍古瞎子因為眼疾在生產隊算不上好勞力，更算不上強勞力，但憑著他的一手好算盤，在生產隊做會計也算是謀了一份美差事，寫寫算算比別人總能少曬幾天太陽；有人曾與躍古瞎子開玩笑說，你若是買副眼鏡戴戴，還真像我們村里的秀才了，可躍古瞎子從來就沒有戴過眼鏡。我猜想他一直沒有配戴眼鏡的原因是：一來是生活過得緊巴巴沒有那個閑錢去配眼鏡，更重要的還是怕別人說他“修理地球的戴副眼鏡裝斯文”。

躍古瞎子是個戲迷，京劇、贛劇、豫劇、越劇、黃梅戲等劇他都喜歡，只要是一坐在電視機前，他就要鎖定央視戲劇頻道看個夠。若是地方上來了劇團演戲，他都必定到場，從不落下場子；要是有名的戲班子或有名角的話，就是在十里八里甚至是幾十里地演出，他都要慕名前往。和躍古瞎子一起看戲，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演出前他能把大致的劇情、角兒的簡介一五一十地講給你聽；但他這人有一個壞毛病就是要一邊看戲一邊哼戲，尤其是對越劇和贛劇劇中的唱腔、節拍耳熟能詳，這時你要是坐在他身邊的話會弄得你好尷尬，也就是你到底是看臺上演戲，還是聽他在臺下唱戲

躍古瞎子嗜煙忌酒，他抽的煙雖然檔次不高，可他每天要抽兩到三包。他能把含在左嘴角的煙，用舌頭輕輕一舔煙就到右嘴角了，一支煙在他的嘴唇上能滾來滾去運用自如，只見那煙圈像糖葫蘆似的一串一串地升騰，跟他在一起的朋友都很羨慕他這一招。他說他活了六十多歲，就抽了將近五十年的煙；小學畢業剛到生產隊打勞力，那時他就開始學抽煙了，不抽煙與大人們沒個話柄，再者不抽煙也找不著休息的機會：因為大人們都有一桿朝煙筒，一抽煙“呼噠呼噠”就是半個小時。

躍古瞎子常說煙就是他的命，他的命也就栽在這煙上，要不也就挨不上這肺癌了。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