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亞偉
10歲以前,我所在的小村子就是我的世界,也是我最大的舞臺。姥姥家在同村,我走親戚都沒出過村。我和伙伴們在村子里瘋跑,從南追到北,從東跑到西,每次都跑得滿頭大汗。在我看來,我的小村莊太“幅員遼闊”了,以至于我們要跑上一天才能踏遍所有的“版圖”。我以為,村北的大楊樹是世界上最粗的樹,村東的水塔是世界上最高的建筑物。
直到有一天,一個表姨來到我家。她是市里的,穿著漂亮的裙子,蹬著高跟鞋,最讓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她說悅耳動聽的普通話,與村莊的人完全不一樣。對我來說,表姨無疑是“來自星星的你”。表姨對母親說:“給閨女買條花裙吧,市里的孩子都穿呢!”那一刻,我的心里種下了一顆向往的種子——總有一天,我要到市里看看。那里,一定有一個比村莊更大的舞臺。
心中的舞臺,是游走著的,所以我們會追著它奔向遠方。
20歲的時候,我在異鄉上學。我終于突破了原來的小舞臺,不僅到過了市里,還把生活半徑延伸到遙遠的他鄉學校。每次坐車去學校的時候,最喜歡看沿途的風景。不同地區的不同景致從窗外飛掠而過,我看到了更粗的樹,更高的建筑,而且我知道,這還遠遠不是世界之最。未知的遠方,有更為豐富精彩的天地。有時我會哼唱一首歌:“曾經以為我的家,是一張張票根,撕開后展開旅途……”我非常喜歡“旅途”一詞,總覺得這個詞充滿了憧憬和冒險的意味,并且旅途讓我們的視野開闊,經歷豐富,就像不斷向前延伸的人生一樣,所以這個詞又帶著哲理和禪意。我們通過旅途一次次抵達遠方,更遠的遠方……那里,有更大的舞臺。是誰說的,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
30歲的時候,我找到了自己的舞臺。為了尋找它,我輾轉了將近10年。以前我總以為,我的舞臺應該很大,很精彩,在更遠的遠方,所以我不停地追逐,但事實證明,舞臺沒有最大,只有更大,你想走多遠,就可以走多遠。可是到了30歲,我忽然明白,其實我只需要一個小小的舞臺。于是,我在故鄉的小城扎下根來,再也不肯去遠方追尋那些未知的東西。我的舞臺不大,但足夠我舞動霓裳,有時秀一秀自己的十八般武藝。當然,我的表現不夠精彩,但它足以讓我滿足了。
如今,我依舊在這方小小的舞臺上知足而幸福地生活著。日子波瀾不驚,沒有驚險刺激,也沒有遠方的誘惑。時光流水般逝去,歲月靜好如昨,我愿意明天還重復這樣的平靜。
人生大概都是這樣,用整個青春來冒險,去尋找更大的舞臺。等到青春散場才明白,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點,我們把舞臺固定下來,不再游走了。因為,我們真正需要的,僅僅是一方小小的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