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只如初見

王吳軍

一直喜歡這樣的兩句詞，一句是“人生若只如初見”，一句是“當時只道是尋常”，這兩句詞都是清朝詞人納蘭容若寫的，都是寫愛情的佳句。

對于納蘭容若的詞，筆者是極其喜歡的，尤其是在情竇初開的青春歲月里，曾經在失眠的夜里，一遍遍地細讀納蘭容若的《飲水詞》，心弦被輕輕撥動的那一刻，才似乎明白了愛情那種“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的滋味。深情的眷戀和婉約的文字水乳交融在一起，使得納蘭容若的詞句顯得格外旖旎清麗，淺淺的敘述中自有一份癡情在涌動，再加上容若那份被書卷的芬芳浸潤過的氣質和才情，以及他短暫一生中經歷的傳奇般的愛情風景，讓人在品味中禁不住遐想依依，情思婉轉。

經過了一些滄桑的歲月，再來重新細讀納蘭容若的詞，感慨更多了一些。但是，依然十分喜歡其中的這樣兩句，一句依然是“當時只道是尋常”，另一句依然是“人生若只如初見”。也許，喜歡這兩句詞的并不止我一人。率性的才子即使寂寞，也總是有知音的。我想，納蘭容若的這兩句簡潔溫柔的詞句一定會讓無數真摯善感的心靈感同身受，猶如晶瑩的石子投入到心湖中，引起一層層的漣漪。

是啊，“當時只道是尋常”，當時，彼此快樂地相伴著，一起說話，一起歡笑，一起沉默，一起嬉戲，甚至一起傷感，風是好的，花是好的，陽光是好的，人生也是好的，所有的一切靜謐平和，沒有激蕩的波瀾，卻美好得讓人覺得平淡而尋常。

在那個美好而尋常的時刻，彼此的目光互相凝視著，彼此的心靈緊緊相依著。從此，一段日子就不知不覺地銘刻在了生命的記憶中，那些你我惺惺相惜的日子，歲月是那么靜好。

“人生若只如初見”，這是一句從心靈深處流淌出來的讓人惆悵讓人心疼的吟誦。可是，人生中有那么多的朝朝暮暮和春夏秋冬，時光那么漫長，彼此深摯地愛著，要經歷冷暖和憂歡，竟然只能是如初見？原來，任憑起初的愛戀多么熾烈，終究是要回復到一片靜謐之境的，彼此若只是如初見，就如烈火始終熊熊燃燒一般，會把兩個人燒成灰燼。

是呀，“人生若只如初見”，不過，若人生中的你我果然如此，即使燒成灰燼，也是至死不會后悔的。只是，讓人傷痛的是，有時候渴望在驚艷的愛情中燃燒自己，卻總是遇不到愿意和自己一起燃燒的人，總是沒有火。

懵懂中，許多人進入了婚姻，進入婚姻之后，卻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愛對方，更不明白自己是否真的懂得對方，反正就那么糊糊涂涂地結婚了，有的人為了物質利益，有的人為了自己的前途，有的人結婚只是一種形式，還有的人結婚竟然僅僅只是為了賭氣。

但是，不論自己擁有的婚姻有沒有愛情，初見的情景總是會記憶猶新。不過，有許多人卻沒有心情去懷戀初見的那一刻。

有人曾經這樣說：“結婚前，除了睡覺都在一起；結婚后，除了睡覺你東我西。”這樣的話有些調侃的味道，讓人在忍俊不禁之余依稀想出了一些道理。對于真正相愛的男女來說，總是渴望彼此能時刻在一起，一分一秒也不要分離，即使是暫時分離了，也要不停地打電話發短信，想方設法和對方親近。

記得幾年前，我的一個朋友愛上了一個女子，他在寒冷的冬夜里第一次去和她約會，兩個人在街頭一直站著談到半夜三點才依依不舍地分手。現在說起來，他還頗為幸福地說，當時凍得瑟瑟發抖，心中卻溫暖如春，因為那是第一次和她約會。

其實，不論先前有沒有愛情的成分，男女的初見總是難以忘懷的。但是，往往初見時過于激動過于緊張，會出現手足無措的慌亂。

有意或是無意，初見都是經過了充分的準備的，就如一朵花為了和春天的約會而貯備了整整一個季節的美麗，就如一棵樹為了和春天的約會而積累了整整幾個月的綠意，在初見的時刻，展示出來的大多都是自己最美好的風光。那時，目光在彼此的身上流連，那時，心思在彼此的身上徘徊，會有些神秘和好奇。若是眼中的那個人能真正欣賞自己也罷，可是，若是那個人根本就不知道欣賞為何物，這樣的初見就真的只有敗興和累人了。

真正的愛情不會在時光的流逝中消退鮮艷的色彩，即使從初見的激情歸于平靜，愛情的色彩也會始終明媚動人。

其實，只要彼此相愛著牽手漫步人生路，在家里家外的柴米油鹽中做紅塵中最樸實的匹夫匹婦，日子就會如細水長流，寧靜而充滿了情趣。這時，雖然已經不是“如初見”，但比初見時更真實、更樸素，有著更悠長的韻味。

在一菜一飯中，在一言一笑中，歲月會顯得無限迷人。

“當時只道是尋常”，這是納蘭容若從內心深處發出的一聲誠懇的嘆息，只是一句細微的嘆息，才恍然發現原來曾經一起擁有的平淡的日子，那些彼此靜靜的伴隨，還有那說過的極其平常的話語，其實都并不尋常。

“人生不只如初見”，真的，人生不會都只是如同初見那樣，男女之間，更多的是初見之后的尋常和平淡，不過，尋常的相遇和相伴依然要懂得好好珍惜，這樣，再平淡的歲月也就不尋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