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野圭吾：“暢銷王”的夢幻與憂愁

蘇楊

從雜貨店到牽牛花：

懸疑小說的人性叩問

僻靜的街道旁有一家雜貨店，只要寫下煩惱投進卷簾門的投信口，第二天就會在店后的牛奶箱里得到回答。

因男友身患絕癥，年輕女孩靜子在愛情與夢想間徘徊;克郎為了音樂夢想離家漂泊，卻在現實中寸步難行;少年浩介面臨家庭巨變，掙扎在親情與未來的迷茫中……

他們將困惑寫成信投進雜貨店，隨即奇妙的事情竟不斷發生。生命中的一次偶然交會，將如何演繹出截然不同的人生？

以上是東野圭吾《解憂雜貨店》的主要故事內核，這部在中國擁有廣泛影響的小說，由看似獨立實則緊密相連的五個不同的故事構成，主要講述了“浪矢雜貨店”的店主浪矢雄治先生，因為偶然的機遇，開始以通信的方式為前來咨詢的客人解決煩惱的故事。

然而，一切卻并沒有隨著浪矢雄治先生的過世而消逝，就在浪矢雄治先生去世后三十三周年的那天晚上，三名來自丸光園孤兒院的青年無意間闖入了已經掩藏在寂靜與塵埃中的雜貨店，驚訝地發現店內的時間竟然能夠與三十三年前的過去相連，于是三人決定代替浪矢先生為他人解決煩惱，并最終在“煩惱”與“解決煩惱”、“過去”與“現在”的一來一回間，發現了咨詢者與自己、院長與浪矢先生、孤兒院與雜貨店之間，種種不可思議的羈絆……

東野本人也對這部小說很看重：“如今回顧寫作過程，我發現自己始終在思考一個問題：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人究竟應該怎么做？我希望讀者能在掩卷時喃喃自語：我從未讀過這樣的小說。”

東野圭吾的小說，不僅僅是懸疑的故事情節，還有對人類靈魂的思考。比如最新出版的《夢幻花》：獨居老人秋山周治被某人殺害了。第一個發現他尸體的人，是他的孫女梨乃。祖父死后，梨乃發現祖父家花園里的黃色牽牛花意外消失，隨后她把自己對牽牛花的無盡惦念寫在博客里。在警察廳工作的蒲生要介，看到了那篇博客后，開始慢慢地接近梨乃。之后，蒲生要介，和他的弟弟蒲生蒼太，以及梨乃三人同心協力探求案件的真相、解開黃色牽牛花的謎團。

《夢幻花》連載于月刊《歷史街道》2002年7月號至2004年6月號，小說單行本于2013年4月在日本出版。書名“夢幻花”指的是貫穿全書的線索——黃色牽牛花。東野表示，牽牛花并不會開出黃色的花朵，然而在江戶時代，確實存在過黃色牽牛花，這本身就是一個很有趣的推理懸念。

翻譯趙峻說：“這部小說涉及了植物題材，這在東野作品里可以說是一個新的嘗試。而作品中有關親情的細膩描述在東野作品中也比較少見。作品構思新奇，推理縝密，東野說過：我從來沒有像這次這樣在一部作品中花這么多時間去思考。”

“吊絲”成長記：

像東野一樣寫小說

“寫小說不花錢，而且可以邊工作邊創作;如果能得獎的話，說不定會有大筆稿費進賬。”東野圭吾在自傳中說。

他開始寫小說，很是偶然。當時他在書店隨手拿起一本書，看到了江戶川亂步獎（日本著名推理小說獎）的參賽方法，就決定要一試身手。

于是，東野圭吾奔向文具店買了550張稿紙，“這是亂步獎規定的字數上限”，然后就投入了小說創作中。

不過，他心里并沒有成熟的想法，想到哪兒寫到哪兒，“故事開始沒多久就死人了，但是我還沒有確定誰是兇手，詭計也沒構思出來。我每天都在數自己寫了幾頁，然而怎么也達不到亂步獎規定的最低的350頁稿紙。”

多次嘗試之后，東野圭吾的《放學后》終于得到了江戶川亂步獎。以27歲的年輕年齡獲得大獎，令其創作信心大增，遂辭職奔赴東京，開始了職業作家的道路。但是，雖然該書銷量不錯，簽售卻慘遭冷場。

“這是圭吾的首場簽售會，很多人在排隊，卻基本上是親朋好友和同事在捧場。”東野圭吾在自傳里這樣寫道。他在書店老板的慫恿下同意舉辦第二場，“早已忘記了今天的簽售會是因為熟人捧場才勉強撐起來的。”結果，第二場簽售幾乎沒有一個人去簽名。“我下定決心，以后無論多么暢銷，也再不辦簽售會了。”

此后，東野圭吾曾經租住在不足十平方米的平房里，上廁所要跑去屋外，屋里有蜈蚣光顧。他還曾經被讀者和評論界拋棄，甚至跑到書店買自己的新書以求提高銷量。他消沉了十幾年，還打算用筆名重新出道……

直到1999年以《秘密》獲第52屆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2006年以《嫌疑犯X的獻身》橫掃日本推理小說三大排行榜——“這本推理小說了不起！”、“周刊文春推理小說BEST10”、“本格推理小說BEST10”，并同時拿下第6屆本格推理小說大獎）和代表日本通俗小說最高榮譽的直木獎，贏得了無上榮譽。在此之前，曾以《秘密》、《白夜行》、《單戀》、《信》、《幻夜》五度入圍直木獎，但最終都落選了。《嫌疑犯X的獻身》的獲獎，幫助他摘下了“最為直木獎所厭棄的男人”的帽子，一掃無邊晦氣而代之以燦燦金邊。

在獲獎后的記者見面會上，東野說出了如下帶有調侃意味的獲獎感言：“落選之后猛灌燒酒，和大家說著評選委員的壞話，玩著普通人玩不了的有趣游戲……今天獲勝了感覺真不錯，這樣的記憶一去不復返了。”

如今，東野圭吾早已躋身日本最暢銷作家的行列，在2010年，日本文學作家中，他的收入僅次于村上春樹——因為那幾年村上春樹寫了《1Q84》。

現代都市人的詭異心靈

自2007年中國內地出版《湖邊兇殺案》以來，東野圭吾究竟在中國內地賺了多少錢？

2008年，東野圭吾獲得“直木獎”的小說《嫌疑犯X的獻身》締造了中國推理小說市場的神跡，中文版推出后的短短一周內，就賣出了超過10萬本。東野的身價一路飆升，最初一本小說僅僅30萬的預付金，到了2010年，拍板價已經是600萬，翻了整整20倍。現在，他的身價又由600萬飆升了幾個檔次，當然，是日元。

為什么是東野圭吾？他是如何進入中國人的閱讀世界？東野小說中透露出來的日本文化，和我們之間有著怎樣的關聯？

這個快節奏的時代，東野圭吾的小說是適宜的讀物，忙人閑人都可以一讀，忙人可在等人、坐飛機火車時看，一看進去就心無旁騖，少了煩躁和焦慮;對閑人來說自是打發時間的良方。

上一輩人的行為，或是情愛孽債、或是邪念罪惡，給下一代帶來一生的壓抑和不幸，使之終生纏繞不得解脫，是東野圭吾的一大主題。比如《白夜行》《盛夏的方程式》《分身》等，都是兩代人幾十年解不開的糾葛引出環環相扣的案情。

東野小說的極品當屬《白夜行》，在日本數次印刷賣了數百萬冊，南海出版公司的中譯本，從2008年9月至2013年10月竟29次印刷。此書在日本的轟動使他成為天王級作家。中文本500多頁的書，看到400多頁，還沒猜出開頭的血案兇手是誰。交織反復的大小案子有數十個，最后都歸結到兩個人。每個案子都有人物的計謀，更是作者的精心設計。

《幻夜》被認為是《白夜行》的姊妹篇，主人公都是一明一暗關系曖昧的一對兒，女的都是集傾國傾城貌與蛇蝎狠毒心于一身。《幻夜》中的“新海美冬”和水原雅也同樣是一個混在上層、一個躲在底層，不同的是水原雅也是自己因一時惡念留下的原罪，女的最初的原因是什么，作者沒有明說。美女中不乏冷漠無情者，但如這兩本書女主人公這般陰險殘忍真不多見。

女人中的狠角兒是東野的小說人物，女人的情仇糾結也是他的一類故事，如《圣女的救贖》中的真柴綾音，一位高貴的女知識分子，事業有成，可她從新婚伊始就算計著丈夫可能的一朝背叛而設計出處置辦法，真可謂工于心計，處心積慮。連《放學后》的兩個年輕女孩也有真柴綾音一般精密的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