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皮可以吃

周海亮

小學一年級，語文課。年輕的女教師給孩子們出了一道有趣的題目：蘋果皮有什么用？

問題剛提出來，孩子們就嘰嘰喳喳地討論開了。

第一個孩子說，蘋果皮可以用來敷臉，對皮膚有好處。女教師問，你怎么知道？他說，我常常看見媽媽這么做。削下的蘋果皮，一塊一塊貼在臉上。媽媽說，這樣能夠消除皺紋呢。

女教師不知道他說的對不對，但她還是表揚了他。她說，你很善于觀察生活，將來你或許可以成為一名優秀的美容師。然后她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他的名字，并在名字后面打上一個分數：90分。

另一個孩子說，蘋果皮可以粘成一幅畫。找一張白紙和一瓶膠水就可以了。紅蘋果皮可以粘成花朵，綠蘋果皮可以粘成小樹和小草。女教師問，你自己動手做過蘋果皮畫嗎？孩子說，當然，明天我就把我做的蘋果皮粘貼畫拿給大家看。

女教師滿意地點點頭說，你善于發現生活中的美，將來你或許可以成為一位偉大的藝術家。然后她拿起粉筆，給這個孩子也打了分數：90分。

又一個孩子說，蘋果皮可以喂小兔子。我家養了兩只可愛的紅眼睛小兔子，它們最喜歡吃蘋果皮呢。

女教師輕輕地為她鼓掌。她說，你是一個很節儉又很有愛心的孩子，將來，你或許可以成為一位極有愛心的醫生。她給這個孩子也打了90分。

女教師一個一個點名，孩子們一個接一個回答這個有趣的問題。他們的回答五花八門，甚至有一個胖胖的孩子說，蘋果皮可以用來榨油，用榨出的蘋果油再炸雞腿吃，那雞腿就有了水果的味道。女教師不停地點頭，表示鼓勵。她說，你將來或許會成為一名偉大的美食家或者發明家。

快下課了，黑板上密密麻麻地寫滿孩子們的姓名和分數。她突然發現，坐在最后一排的叫小強的同學一直都沒有舉手。

她問，小強，你能回答這個問題嗎？

小強站起來，撓撓頭。他想了很久，然后肯定地說，蘋果皮可以吃。

全班的孩子都笑起來。

女教師溫柔地制止了大家的哄笑。她繼續問小強，蘋果皮怎么可以吃呢？

小強認真地回答說，我們家吃蘋果，從來不削皮。媽媽不讓削皮，她說那樣浪費。

女教師說，可是，有些蘋果皮上可能會殘留著農藥，會損害我們的健康。

小強說，我知道，媽媽也知道。不過媽媽說沒事，她會把蘋果放在水里泡很長時間。但她從來不讓削皮，她說那樣太浪費了。

女教師知道小強的父母是農民工。他的爸爸在建筑工地上打工，媽媽在街口守著一個小水果攤兒。她從那個小攤兒前經過多次，小攤兒上擺得最多的，就是蘋果。

是的，蘋果皮當然可以吃，可是這算什么答案呢？

可是，對小強來說，這難道不是最準確的答案嗎？

那天，這個年輕的女教師很想給小強打100分。她認為這個答案完全可以得到滿分。可是最終，她還是給他打了90分。

她怕那些小孩子們模仿。

畢竟，蘋果連皮吃掉，不是很安全，并且，他們完全沒有必要吃掉蘋果皮——因為他們沒有在建筑工地上打工的爸爸和在街口擺水果攤兒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