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睡性格更陰暗？

裝大雷

我在科普網站果殼網實習時，回答過一個關于“晚睡”的問題。

果殼問答的新浪微博賬號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推送了這條問答，

從而讓我感受到了在微博上被三萬多人@是什么感覺。

除了對轉發量的興奮，我也意識到對于廣大網民來說“晚睡”確實是個大問題。

2014年搞笑諾貝爾心理學獎將這一“殊榮”頒發給了“晚睡”的研究者。

澳大利亞悉尼大學心理學家皮特?喬納森（Peter K. Jonason）等人提出

具有晚睡特質的人性格更陰暗——

比如更自戀、控制欲更強和心理變態。

晚睡特質和暗黑性格之間的相關

這真不是搞笑！該研究發表在正經科學期刊《人格與個人差異》（Personality and Individual Differences）上，盡管該學術期刊的影響因子非常之低。其實相對于研究者如何運用科學的方法去證明其假設——“貓頭鷹”性格更黑暗，了解一下他們為啥會提出這樣的假設似乎更有趣。

在勞動果實“論文”中，研究者拼命尋找著晚睡和黑暗性格之間的共同點。首先，前人的研究表明喜歡晚睡的特質是可以遺傳的，而人格的研究也表明黑暗性格也可以在基因中不斷傳遞。所以兩者應該存在一定的關系。然后，研究者又列舉了諸多研究來說明晚睡者的特質。比如晚睡者在短期擇偶方面更加成功；做事情更加沖動，喜歡找刺激；責任感和親和力比較差。在文化上比較強調個人主義，而非集體主義。列舉完了諸多文獻，研究者放出了大招——大部分的犯罪和強奸都發生在晚上，所以晚睡特質和暗黑性格之間肯定存在著關系。

為了驗證他們的假設，研究者找來263個人填寫了一系列問卷進行自戀指數、控制欲和精神疾病的測量。除此之外，為了判定自己是“貓頭鷹（Eveningness）”還是“百靈鳥（Morningness）”，實驗參與者還填寫了由吉姆?霍恩（Jim Horne）等人在1976年編寫的相關問卷。最后，研究者做了這些數據之間的相關分析。結果發現，晚睡特質與自戀、控制欲和精神疾病三個維度上確實存在顯著的相關關系，在一定程度上證明了其假設。但是在統計上看，0.1左右的相關系數其實非常低。再加上以上假設也有一些漏洞可查，比如兩者都可遺傳就暗示它們之間有關系并沒有說服力，因為“能夠遺傳”并不是特殊的，有些美好的品質也是可以遺傳的，所以我們也能推斷出善良和晚睡之間存在關系了？客觀來講，這并不是一篇優秀的心理學研究，因此獲得“搞笑諾貝爾獎”也不算委屈吧！衛報在采訪該研究的合作者之一，英國利物浦希望大學的艾米?瓊斯（Amy Jones）時，她表示從來沒有聽說過搞笑諾貝爾獎，并且十分震驚。她在激動之余說了一段不是那么科學的話與其研究假設相呼應：“成功的‘瘋子位居高職，成為管理者和百萬富翁，而不成功的則最后進了監獄。”能將晚睡的研究上升到如此高度，大概也是被得獎沖昏了頭吧！

貓頭鷹和百靈鳥

關于以上研究的諸多槽點中，大眾最熟悉的一個應該是貓頭鷹和百靈鳥的傳說吧！曾幾何時，你內心充滿斗志，決定為自己的人生拼搏。你開始看時間規劃的書，并且碰到的第一個問題往往是：你是一只貓頭鷹還是百靈鳥？所謂的“貓頭鷹”就是在晚上，甚至深夜能保持頭腦清晰、效率奇高，而百靈鳥則相反，早上是一天中的黃金時刻。這看似“心靈雞湯”式的劃分也是能找到心理學依據的。吉姆?霍恩是英國拉夫堡大學的一名睡眠神經學家（Sleep Neuroscientist），他發表于1976年的論文——測量人們在睡眠節律中是“貓頭鷹”還是“百靈鳥”至今已被引用了2000多次。2006年，張斌等人將其翻譯為中文并進行了修正，根據得分高低將人分為了5種類型：絕對清晨型、中度清晨型、中間型、中度夜晚型、絕對夜晚型。他們還做了一個非常有意思的研究，探究了睡眠類型和出生季節之間的關系。他們找來755個人填寫上述的問卷，然后和他們的出生月份進行比較。數據的結果告訴我們在4月～9月出生的人更傾向于成為一只“貓頭鷹”，而其他月份出生的人則更有可能成為“百靈鳥”。除了出生月份會影響一個人的睡眠節律，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的心理學家弗雷德里克?布朗（Frederick Brown）認為，一個人的睡眠節律往往是由基因決定的，并且不能改變。現在的一些研究已經發現一些特定的基因和人的睡眠節律相關。在張斌等人的研究中也發現，很多傾向于“百靈鳥”類型的人，盡管在大學時由于學業壓力不得不熬夜，但是隨著年齡增長，當他們離開學校后會逐漸回歸到“百靈鳥”的生活方式。這說明，一個人的睡眠節律確實存在，并且外界環境對其的改變是暫時的。

關于兩種類型的人還有一些有意思的研究。比如，一些研究表明晚睡晚起的人似乎智商更高一些。2007年，也是在《人格與個人差異》雜志上，研究者探究了睡眠特質和創造力之間的關系。根據這個研究，我們得知在創造力方面，“貓頭鷹”的得分要顯著高于“百靈鳥”的得分。不過再看現在的一些研究，很多卻都是在說“貓頭鷹”的壞話。比如2014年發表的一項研究開始“黑”貓頭鷹群體——晚睡者更少做運動，并且久坐時間比較長。發表在《神經影像》（NeuroImage）雜志上的一個研究掃描了“百靈鳥”“貓頭鷹”和“中間群體”三種類型人的大腦，結果發現在幾個大腦區域，“貓頭鷹”的白質（神經纖維聚合后形成的）更少。這代表著，“貓頭鷹”群體在抑郁和認知損傷上存在更高的風險。

不熄燈的世界的睡眠問題

現在，讓我們來想一想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看似矛盾的研究結果？首先我們得再澄清一下——什么是“貓頭鷹”群體。按照吉姆?霍恩的定義，“貓頭鷹”應該是人的一種特質，是一種本性。是指在外界無干擾情況下，一些人的自主選擇。再看看現在的一些人，他們將自己歸結于“貓頭鷹”群體中，卻不是因為這是最適合自己的作息，而是被外界環境逼迫的。比如大量含有咖啡因食品和飲料的攝入，互聯網和智能手機結合起來不斷推遲你的睡眠時間。如果一個人是因為這些原因而不能入睡，他很有可能是一種自控力低的人，那由于控制力的喪失而產生抑郁情緒也就可以理解了！

我們再來想一下，為什么現在的人，特別是大學生睡得越來越晚？

首先，很多人根本認識不到危害。睡眠不足的危害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后才會顯現出來（當然在乎自己皮膚的女生可能會比較容易早睡），并且身體不好也是自己在承擔，不像其他的任務一樣有人監督，不會有外界的力量來約束自己，很多人將自己的健康作為隱性的資本來揮霍。但是，很多研究表明，晚睡的人在學業成就上表現更差，并且更容易出現情緒問題。事實上，長期睡眠不足會對大腦造成不可逆的損傷。

其次，從開始入睡到進入到睡眠的第一階段需要一定的時間，在這個過程中伴隨著心律、血壓降低，大腦中很多運行的系統開始降低運行速率，而負責睡眠的大腦部分開始工作。從清醒到入睡所需要的時間個人之間的差異還是挺大的，比如很多存在注意力和情緒問題的人入睡所花費的時間要長一些。想象你大腦里有兩個小人，一個是執行其他功能的A，另一個是執行睡眠功能的B。他們之間存在著相互抑制的關系，在睡覺前A越興奮，B 的工作越難做，越難以入睡！很多人在上床前是在玩手機或者平板電腦，A處于比較興奮的狀態，終于良心發現決定上床后，發現自己很難入睡，如何打發無聊的時間？繼續玩手機和上網。這樣就形成一個惡性循環，越玩越難以入睡，越睡不著越玩。

最后，我覺得非常重要的一點是逃避自我。晚睡的孩子，請別否認你們那顆寂寞孤獨冷的心。人們其實很怕獨自一個人過一段時間，哪怕就是從清醒到入睡這樣的一段時間。夜深了，你閉著眼睛，沒有睡意，突然往事和煩惱襲來，你不想考慮，不想思考，只想逃避，甚至認為自己這樣想下去肯定會失眠。你睜開眼，摸索出手機，看著他人的生活，想著也許就能慢慢睡去。

再來看看搞笑諾貝爾獎存在的意義——

首先讓你發笑，然后讓你深思。像“晚睡的人性格更黑暗”的得獎，

在滑稽中也折射出了“晚睡”群體的不斷壯大。

燈光讓我們告別了黑暗，電視給了我們消遣，

手機和互聯網則給了我們24小時活躍的虛擬世界。

高速發展的科技就像一頭巨大的鯨魚在不斷吞噬著人類的睡眠時間，

外界的誘惑越來越多，睡眠變得越來越難以進行。

在這就要不熄燈的世界中，

偶爾想想人類將要走向何處似乎也是一種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