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的刻薄與慷慨

鄢世洪

左宗棠，晚清重臣，湘軍將領，洋務派首領。幼年時，家極貧。每年歲末，必拿東西到當鋪典當，靠典當來的錢方能過年。

那時，左宗棠家最值錢的東西，就是一個銅質的洗臉盆。全家就靠著這個洗臉盆，到當鋪里典當回800文錢，作為過年的全部費用。然后，等下一年家里攢夠了錢，再去當鋪贖回這個銅臉盆。如此往復，這個銅臉盆幫左宗棠一家度過了兩三年的困難時光。

又一個年末，左宗棠拿著大銅盆到當鋪去，準備拿到那800文錢，好置辦這一年的年貨。可這一次，當鋪的伙計告訴他，他家的這個洗臉盆當了這么幾年，需要折舊，今年只能當500文錢了。

左宗棠一聽，急了。根據往年的慣例，800文錢也只能勉強過個年，如果只有500文錢，那這個年就會過得更加不像樣了。他和伙計大吵起來，把典當鋪的老板也引來了。老板對左宗棠家的情況雖然了如指掌，但沒有格外同情，依然在商言商，只給他當了500文錢。不用說，那一年，左宗棠家的年過得十分憋悶。

這件事情，郁積在左宗棠心里幾十年，后來，他身居高位，終于找個機會，找典當鋪老板勒索3000兩銀子，出了這口怨氣。

成年后，有一年，左宗棠到京城會試，不幸名落孫山。盤纏不多，他在北京轉了幾圈后，沒有錢回家。了解到他的窘境，一個朋友送給他300兩銀子，讓他盡快啟程。

左宗棠知道，自己來京考試，已經把家里的錢用光，老婆、孩子還眼巴巴地等著自己帶錢回去接濟家用呢。于是，他就急急往家趕。

一天黃昏，左宗棠在路邊一家小客店投宿。吃過晚飯，正準備睡覺，忽然看到四五個大漢氣勢洶洶地闖進店里，圍著一個老太婆。老太婆呼天搶地，要去尋死。待幾個大漢走后，左宗棠問老太婆是怎么回事。老太婆說，她欠了那幾個人三四百兩銀子，因無法還錢，只有一死了之。左宗棠對老太婆說：“你先不要著急，等我來給你想辦法。”

第二天，那群人又找上門來。左宗棠就對他們說：“你們不要再逼這個老太婆，逼死她也沒有錢。我是一個過路客，身上帶的錢也不多，我可以拿200兩銀子替她還債，但剩下的你們也不能再向她要。”

那伙人看老太婆也實在拿不出錢來，無奈地答應了。左宗棠替老太婆還了債，回到家時，身上幾乎分文不剩，老婆、孩子的希望也落了空。

把300文錢的委屈記在心里幾十年，還依靠權勢敲詐別人3000兩銀子，左宗棠的“刻薄”顯而易見。但是，看到一個與己無關的人受難，他又慷慨地拿出朋友送給自己的200兩銀子。左宗棠貌似矛盾的舉動，卻顯示出他對為富不仁的厭惡和對受難百姓的同情。

（摘自《文史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