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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文學史書寫的慣性思維

2015-05-31 08:04:51李運摶
南方文壇 2015年1期

湯因比談到克羅齊著名觀點“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時,指出其意思是“每個人都處在時間的某一點上,而且他只能從其非常短暫的生命的這個移動點上觀察宇宙萬物”,由此這位英國著名歷史學家也反思自己,承認有種對他的批評是正確的:“我完全同意這樣一種看法:即我的歷史觀被染上了我個人生活經驗的色彩,它一直受到我本人畢生的公共事務中所發生的各種好事和壞事的經驗的刺激,而我則無法擺脫它。”①湯因比研究興趣更多在希臘和羅馬古史,這種坦誠實際顯示了其求真意識與學者胸懷。而本文所論中國現代(包括當代)文學史書寫的慣性思維,不僅與“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有關,而且正是威力巨大的當代主流意識所導致。慣性思維,簡言之就是對某種立場、某些觀點形成習慣性接受甚至依附意識,這與湯因比所說“個人生活經驗”不同,甚至恰恰相反。經驗是認識的基礎,個體經驗雖有時代局限,但能為真相提供更多比較。中國現代文學史書寫的慣性思維則既不認可經驗又缺乏個體言說,往往只是服從意識形態和政治權力。

比如,關于五四新文化運動領導權,我們文學史書寫長期遵循毛澤東《新民主主義論》的定位,即五四前中國新文化運動還是資產階級領導,但五四后的“盟長資格”則屬無產階級,中國新文化運動和文化革命是“無產階級領導的人民大眾的反帝反封建的文化”。這也成為一錘定音的“元理論”,正如溫儒敏所說“幾乎覆蓋了多數學者的理論視野,此后即使有不同的意見,也大都從毛澤東論述的原點生發出去”②。以前倒有個人見解,如李何林《近二十年中國文藝思潮論》認為五四新文化運動是資產階級性質的文化運動,其提倡的民主、科學、懷疑精神、個人主義、廢孔孟、鏟倫常等,就是接受資產階級文化,反對封建思想③。曹聚仁也表示過類似看法:“談革命文學的,每每強調階級意識的覺醒,好似五四運動以后,工人階級已經處于領導地位。若干敘說新文學演進過程的,也把以農工生活為題材的文藝作品,當做進步的記錄。其實,五四運動所促醒的,乃是知識青年,以及城市一部分資產階級,領導社會革命的,也就是這一群人。”④這些看法都與毛澤東看法大相徑庭。

值得注意的是意識到了慣性思維問題,真正擺脫還是不易。作家作品的經典化是文學史的重要構成,新時期開始重視以往被排斥的自由主義作家,如胡適、周作人、林語堂、沈從文、廢名和張愛玲等,但不少文學史教材還是延續著魯、郭、茅、巴、老、曹的傳統排位。曹聚仁曾認為現代中國小說家中,李劼人的成就在茅盾、巴金之上⑤,但只能說說而已。后來青年學人重新“排座次”,拿掉茅盾列上金庸,更是得不到認可。包括得到許多學者呼應的“重寫文學史”事件后,慣性思維還是不斷出現。本文以蔣光慈為例,也是因為關于蔣光慈的評價,非常典型地反映了現代文學史書寫中作家作品經典化的慣性思維。其中文學史教材評價可為代表。而文學回憶錄、作家評傳等另類文學史書寫中,評價蔣光慈則有不同狀況。兩相比較能清楚看到原因所在,舉一反三可以發現文學史書寫的不少耐人尋味現象。

一、現代文學史變成“無產階級文學史”

眾所周知蔣光慈在20世紀30年代左翼作家中是個創作狀況與生存處境都很特別的小說家。蔣光慈創作勤奮,先后出版了《少年漂泊者》《短褲黨》《野祭》《沖出云圍的月亮》《麗莎的哀怨》和《咆哮了的土地》等不少作品,其中有幾部影響還頗大。但身為共產黨員和普羅作家的蔣光慈可謂非常不幸,不僅被組織開除黨籍,創作也始終處于左右不是的尷尬中:一方面國民黨政府禁他作品,另一方面則是左翼批評家的不斷指責,弄得蔣光慈心灰意冷。

蔣光慈的不幸涉及多方原因,既有時代關系也有組織原因,還有他個人問題。不管原因如何,關于蔣光慈評價卻有個分水嶺:蔣光慈在世到新中國成立前,人們對其評價不高,甚至很低;新中國成立后則發生轉變,批評仍在,但肯定為主要。由此還形成一種慣性衡量,即蔣光慈創作的不足對其成就來說,是種瑕不掩瑜的關系。評價蔣光慈出現這種分水嶺,與現代文學史立場的重大轉變直接相關,即王瑤所說“現代文學史”變成了“無產階級文學史”。

王瑤認為真正用歷史總結態度系統研究現代文學的應始于朱自清《中國新文學研究綱要》。這部由作者在清華大學等校講授“中國新文學研究”講義所整理的綱要式教材,“采用了先有總論然后按文體分類講述的體例。”肯定了《中國新文學研究綱要》的體例開創意義后,王瑤接著指出由于意識形態原因,導致后來的“現代文學史”變成“無產階級文學史”⑥。這種文學史觀的轉變非同小可,不僅徹底改變了現代文學史書寫的歷史態度與價值取向,而且具有牽一動百的掌控作用。韋勒克們曾專門討論了文學理論、文學批評和文學史的關系,認為“文學理論不包括文學批評或文學史,文學批評沒有文學理論和文學史,或者文學史里欠缺文學理論與文學批評,這些都是難以想象的”⑦。聽起來有些像繞口令,但說明這三者之間存在密切關聯。當頭緒繁雜的現代文學史變成一體化“無產階級文學史”,其引導的文學理論與運用的文學批評尺度,也必須“無產階級化”。如強調哪些流派,張揚哪些思潮,突出哪些作家作品,而哪些可以忽略、回避、打擊與討伐,就都與階級史觀直接相連。

朱自清《中國新文學研究綱要》體例在奠定了現代文學史編寫框架的同時,也形成相應模式。以后出版的現代文學史教材新增了內容,時代語境也導致觀念變化,但板塊設置、敘述結構還是相似。如都以思潮、詩歌、小說、散文、戲劇為分類,再突出重點作家作品。也有例外。如陳思和主編的《中國當代文學史教程》打破傳統框架以作家作品導入,作為文學史教材并不周全,但特色鮮明。朱棟霖等主編的《中國現代文學史(1917—1997)》宣稱“本書打破了中國現代文學、當代文學分立的慣例,以新的文學史觀系統闡述了中國現代文學自1917至1997年的發展史”⑧,也是有所不同。不過由于教科書規范,框架很難標新立異,有些模式化也無可厚非。真正傷筋動骨的慣性思維也不在敘事形態而是價值傾向。“體例”可以仍舊,變成“無產階級文學史”就不同了。而這種意識規范恰恰成為文學史方向,導致慣性思維屢見不鮮甚至成為頑疾。這也使一些老輩文學史家良心不安。1988年《上海文論》開辟“重寫文學史”欄目,他們便予以積極支持。王曉明回顧“重寫文學史”事件時就說道:“雖然看起來是我們這一輩人在出頭,發文章啊,主持專欄啊,背后其實有很多前輩學者的支持,如北京的王瑤先生,上海的我的導師錢谷融先生,他們的支持是很重要的。”⑨成為很多學者共識的“重寫”,實際意味著文學史書寫的改弦易轍,這恰恰說明以往太多隨波逐流、人云亦云。如果探討成為常態,即使文學史需要不斷再認識,也不存在重起爐灶。

王瑤支持“重寫文學史”也是種自我反思。其《中國新文學史稿》(新中國的首部新文學史)就已遵循毛澤東論述。1955年出版的丁力著《中國現代文學史略》,1962年出版的吉林大學中文系編的《中國現代文學史》,更是顯示了“無產階級文學史”書寫特征。包括新時期以后出版的相關教材與著述,不少書寫依然延續了階級史觀,只是不像思想一體化時代那么突出。而蔣光慈文學地位,也正是在“無產階級文學史”中開始得到總體肯定。

紅色經典《野火春風斗古城》1962年出版時,作者在“序”中說寫歷史題材要合乎歷史真實性,不能任意更動歷史,但又宣稱“更重要的,我認為寫歷史題材的時候,眼光要看準今天,要為工農兵、為社會主義革命與社會主義建設服務,要選擇對今天有教育意義的內容,要使作品洋溢著合乎時代精神的思想感情。”⑩承認歷史真實重要,卻更強調為時代政治服務,兩者就很難統一,往往因“時代需要”而犧牲歷史真實。這在革命歷史小說是普遍現象。這種流行于創作的為政治服務意識,也成為很長時間中國文學史書寫的指導思想。如果說五四開始的新文學三十年變成“無產階級文學史”,還讓書寫者有些為難。新文學畢竟發生在民國時代,它們與當時國家形態有千絲萬縷的關聯,要讓“無產階級文學史”一枝獨秀,多少需要煞費苦心。那么對共和國文學進程的書寫,“無產階級化”就可謂暢通無阻了。而慣性思維不僅涉及思想立場,還包括敘述方式和語言運用。“無產階級文學史”書寫中,就存在很多習慣話語,如無產階級、資產階級、階級斗爭、世界觀、歷史唯物主義、辯證唯物主義、唯心主義、歷史的與美學的、社會主義事業、共產主義理想、工農兵文學、大眾文藝、喜聞樂見、革命現實主義、革命浪漫主義、革命英雄和革命群眾等。而引經據典方面,馬列經典文論更是成為“習慣語錄”。學術研究需要概念術語,否則無法對話,但它們應該建立在分析與理解的基礎上。但階級文學史話語顯示的多是教條主義慣性思維。

二、文學史教材中的蔣光慈

新時期出版的中國現代文學史教材中,錢理群、溫儒敏和吳福輝合著的《中國現代文學三十年》(下稱《三十年》)是影響最大的一本。而這種優秀教材也難免慣性思維問題。

1998年7月版修訂本《三十年》在討論“左聯”和左翼小說時指出:左聯準備時期的左翼小說,主要以蔣光慈等“太陽社”成員的創作為代表。突出政治宣傳性和思想鼓動性的思想大于藝術,則是“太陽社”小說創作共同特征。這種背景描述都沒問題。但具體分析蔣光慈創作時,傳統意識形態思維與習慣話語就出現了。《三十年》分析蔣光慈采用了教材式通常做法,即比較全面但點到為止。如介紹了作者創作階段,分析了代表作品,概括了創作特點,談到了接受情況。由此強調了一個重要觀點:蔣光慈創作是存在明顯缺陷,但作家在不斷努力調整,而慣性思維就在“努力調整”問題上開始流露。我們知道《麗莎的哀怨》與《咆哮了的土地》是蔣光慈擺脫“革命加戀愛”模式的調整,《三十年》是這樣評價的:

《麗莎的哀怨》即是作家企圖糾正這種簡單化的描寫,寫出人物思想性格復雜性的一個藝術嘗試,但卻受到左翼批評家政治判決式的過于嚴厲的批評,留下了深刻的歷史教訓。讀蔣光慈作品要有歷史的眼光,還要有發展的眼光。他在把筆伸向工農題材的同時,也在逐漸克服著自身標語口號式傾向。

應當說,這(《咆哮了的土地》)是一部有一定深度的、開創了農村革命題材與新人形象的作品,對于蔣光慈自己來說,也是一次不小的突破,是革命現實主義對“革命浪漫蒂克”的又一次攻克。設若不是作者早逝世,或許以此為轉機,更能提供出成功的革命文學力作來。11

上述評價勾勒出蔣光慈“努力調整”的事實,指出左翼批評問題也非常中肯,但有些評價則明顯承襲了傳統意識形態話語及思維方式。其中“革命現實主義”和“革命文學”這兩個關鍵詞就是非常流行的意識形態話語。作為創作方法,“革命現實主義”和一般現實主義有根本差異,屬于“為政治服務”的工具論。作為創作現象的“革命文學”,同樣由于政治至上而往往犧牲客觀性。這已有太多歷史教訓。《三十年》著者當然清楚這種理論與實踐,但還是傳承革命話語,顯然出于慣性思維。不能要求教材展開討論,但不加解釋的采用,而且作為蔣光慈評價的重要支撐,當然就有問題,至少觀點陳舊。由此導致的假設,即認為有了《咆哮了的土地》這種革命現實主義對“革命浪漫蒂克”的攻克,蔣光慈若不早逝,或許以此為轉機“更能提供出成功的革命文學力作來”,就更是習慣思維。姑且不說“革命文學”后來發展問題多多,就從蔣光慈生前創作和很不穩定的創作心態看(尤其開除黨籍后產生巨大痛苦),即使沒早逝,也未必“更能提供出成功的革命文學力作”。這種評價事實上延續了現代文學史書寫的傳統看法:蔣光慈作品雖然存在觀念圖解問題,但這是當時左翼文學通病,蔣只是未能免俗。而他充滿革命激情的創作對當時“革命文學”已做出重要貢獻。

《三十年》這種優秀教材都延續了傳統意識形態話語,說明慣性思維確實是思維頑疾。

朱棟霖等主編的《中國現代文學史(1917—1997)》雖然改變看法,明顯看低蔣光慈文學地位,但分析并不怎樣。除強調蔣光慈作品是當時左翼小說概念化代表,“革命加戀愛”模式影響了一批作家,其他分析還不及《三十年》。如言“蔣光慈雖然希望在《咆哮了的土地》(又名《田野的風》)中清除這種流弊,但作品還未出版作者即辭世”12。這種表述語焉不詳且有邏輯問題:作者生前已完成《咆哮了的土地》,1930年3月至5月還在《拓荒者》月刊連載,即“清除流弊”已是事實,何言“希望”?而且與作者辭世也沒關系。

中國現代文學史教材中,諸如蔣光慈評價的這種傳統意識形態話語,當然還呈現在很多方面。眾所周知塑造英雄形象是紅色經典歷史小說的成功所在,如《保衛延安》《紅旗譜》《紅日》《紅巖》《青春之歌》《林海雪原》《戰斗的青春》《鐵道游擊隊》等都塑造了光彩奪目的革命英雄。早期的相關評價都是“無產階級文學史”話語,后來有所改變,但還是存在習慣話語,如主題先行、圖解生活、概念化等。尖銳些則是“神圣化”和“妖魔化”。陳思和主編的《中國當代文學史教程》分析革命英雄塑造時,談到“戰爭文化規范”,注意到“隱形結構”,如《林海雪原》受到民間傳統小說“五虎將”模式的支配13。相對流行話語,這種分析已算深刻。但言“戰爭文化”和“戰爭思維”也只止于中共革命戰爭,言“五虎將”模式則止于傳統小說敘事結構,缺乏更深入的文化比較與文化本質思考。

最近讀到賀桂梅長篇文章《1940—1960年代革命通俗小說的敘事分析》,里面專門分析了革命英雄塑造,但話語運用與教材話語和一般文學史書寫完全不同,頗有意味也有新意。賀文對革命英雄塑造的思考,是從傳統文化遺產尤其文化本質出發,對中國古典英雄傳奇小說與當代英雄傳奇小說的內在文化意識進行比較,從而揭示了革命英雄塑造,實際內含著封建時代文學遵循的文化意識。如古典英雄傳奇的“鬼”“人”“神”內在等級結構,在當代英雄傳奇中就有著驚人再現。古典英雄傳奇小說中的各種天罡地煞的“鬼”,唯有經過人間的精忠報國才能升華到“神”;而當代英雄傳奇小說則在“神”界這個最高的等級做了改寫,階級革命中的“神”界是共產黨組織,是神圣和至高無上的,共產主義則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天下”理想,因此“在革命英雄傳奇小說中,占據古典小說中的‘神界位置的共產黨組織,既是民族英雄的命名者,也是其超越者”。革命的平凡兒女要成長為英雄,必須經過共產黨組織的革命并且忠心耿耿14。這種文化分析當然深刻,話語也非常新穎。

三、另類書寫的呈現

韋勒克認為作家傳記除了“用來解釋作家作品中的典故和詞義”的評注價值,傳記式框架還可以幫助我們研究“文學史上所有真正與發展相關的問題中最突出的一個,即一個作家藝術生命的成長、成熟和可能衰退的問題”;而作家的讀書、交往等也關系到“如何更好地理解文學史的問題”15。其實不僅作家傳記,批評家和編輯家的回憶同樣涉及文學史現象。程光煒回顧20世紀80年代文學史寫作時指出:隨著《在文壇邊緣上——編輯手記》《唐達成文壇風雨五十年》《知情者眼中的周揚》《周揚與馮雪峰》等一批回憶錄和傳記作品的出版,不僅使相關文學史寫作出現了“掌故化”現象,也導致80年代文學狀況出現了更多不同的歷史敘述16。這些傳記與回憶可以視為“另類”文學史書寫,對常規文學史著述不僅有補充作用,而且有比較價值。我們來看看另類文學史書寫的蔣光慈形象。

先說郁達夫《光慈的晚年》17。這篇悼念文章對左聯時期蔣光慈的真實處境與內心世界都有涉及。關于蔣光慈作品接受與生存心態方面,文章有如此描述:“在一九二八,一九二九以后,普羅文學就執了中國文壇的牛耳,光赤的讀者崇拜者,也在這兩年里突然增加了起來。”僅《沖出云圍的月亮》當年就重版了六次。但好景不長,蔣光慈不久就陷入困境。“他告訴我說,近來病得很厲害,幾本好銷的書,又被政府禁止了,弄得生活都很艱難。他又說,近來對于一切,都感到了失望,覺得做人真沒趣得很。”郁達夫寫道:“光慈晚年每引以最大恨事的,就是一般從事文藝工作的同時代者,都不能對他有相當的尊敬,對于他的許多著作,大家非但不表示尊敬,并且時常還有鄙薄的情勢。所以在他病倒了的一年之中,衷心郁郁老沒有一天開懷的樣子。”蔣光慈的心灰意冷與其政治命運當然也有關,正如郁達夫所說“黨和他的分裂,也是一件使他遺恨無窮的大事”。郁達夫也曾積極倡導“革命文學”。1923年發表的《文學上的階級斗爭》就引用《共產黨宣言》觀點,在中國文學界首先提出階級斗爭話題,并認為中國文學將會升起無產階級旗幟。但與郭沫若、成仿吾等創造社主力成員不同,郁達夫還是保持了個人性情(這也導致他后來和創造社決裂)。從這種經歷說,郁達夫對蔣光慈明顯懷有同道之情,不僅惋惜蔣的早逝,也同情其不幸境遇。尤其對左翼文學界的鄙薄以及“黨和他的分裂”的政治傷害表達了不滿。但郁達夫并沒有回避蔣光慈自身問題。比如蔣光慈對家庭的態度,文章專門引述了吳似鴻關于她與蔣光慈離異原因的解釋,從而知道“光慈的為人,卻和他的思想相反,是很守舊的。他的理想中的女性,是一個具有賢妻良母的資格,終日不出,日日夜夜可以在閨房里伴他著書的女性”。而言及同時代者對蔣光慈著作不尊敬時,郁達夫則坦言“我也覺得遺憾,因為不尊敬他的作品的人里面,我是一個”。逝者已去而還是不諱,說明對蔣光慈創作確實評價不高。

拿《光慈的晚年》對比前面《三十年》的評價,有些地方就有錯位感覺。如蔣光慈創作《咆哮了的土地》時期,也是作者“覺得做人真沒趣得很”的日子,對其創作心境無疑大有影響。由此《三十年》所言“或許以此為轉機,更能提供出成功的革命文學力作來”的假設,就有些主觀想象,甚至一廂情愿。雖然蔣光慈在尷尬中勤奮創作,也在克服口號傾向,但調整還是存在急功近利。普羅文學執牛耳時期“革命加戀愛”小說的流行,以及“光赤的讀者崇拜者”突然增加,這種接受也是一時現象,并不能證明作品藝術水準。《光慈的晚年》盡管是悼念亡友的情感文字,但從個人實際境遇出發,較意識形態的“理性”倒更近真實。

關于蔣光慈研究,已故旅美學者夏濟安的《蔣光慈現象》18更值得重視。

該文可視為蔣光慈評傳,提供的大量史料涉及諸多方面:如蔣光慈家庭情況和留學情況;如《紅旗日報》刊登的《蔣光慈被開除黨籍》,以及蔣光慈政治平反情況;如郁達夫《光慈的晚年》和吳似鴻《光慈回憶錄》的說法;如新中國成立后大陸的現代文學史著作和評論等等。在豐富的史料基礎上,作者采取綜合比較的研究方式,主要內容則指向了兩個方面:

一是對蔣光慈本身狀況的描述與評價。涉及蔣光慈家庭背景、創作情況、性格人品、人際關系等,總體看法可謂不佳。如分析蔣光慈創作,作者認為蔣光慈盡管富有熱情,但沒才氣,想象力缺乏,文字粗糙,創作心理“只能算個上作文課的高中生”,屬于一個“淺陋無味”的“低劣作家”。對蔣光慈人品,則認為其自負偏執,并指出黃藥眠《蔣光慈小傳》也說道“蔣光慈平生非常自負,嘗自稱中國的普希金”。蔣與左翼作家不合也與此有關。

二是對蔣光慈研究的分析,這主要是分析文學批評家的相關評價。這是《蔣光慈現象》談論的核心問題。如果說作者對蔣光慈文學水平的看法有些偏激,那么對文學批評和現代文學史書寫中的“蔣光慈現象”的評價,則應該說頗為客觀。

《蔣光慈現象》首先引錄了1930年10月20日上海共產黨地下刊物《紅旗日報》刊登的新聞《蔣光慈被開除黨籍》。這則上綱上線、東拉西扯,將蔣光慈言行舉止一鍋燴的告示,可謂一篇“左”得出奇的討伐文章。里面涉及蔣光慈創作的文字也令人瞠目結舌。如“他曾寫過一篇小說,《麗莎的哀怨》,完全從小資產階級的意識出發,來分析白俄,充分反映了白俄沒落的悲哀,貪圖幾個版稅,依然讓書店繼續出版,給讀者的印象是同情白俄反革命后的哀怨,代白俄訴苦,污蔑蘇聯無產階級的統治”。又如:“據熟知蔣光慈的人說,他因出賣小說,每月收入甚豐,生活完全是資產階級化的。對于工農群眾生活,因未接近,絲毫不了解。他又并沒文學天才,手法實很拙劣。政治觀念更多不正確,靠了懂幾句俄文,便東抄西襲,裝出一個飽學的樣子,而實際他寫小說,非常浮泛空洞,無實際意義。其動搖畏縮,絕非偶然的事。”對蔣光慈評價甚低的夏濟安,也認為《蔣光慈被開除黨籍》“文字形同誹謗,當然不可能公正”。但提供如此史料并以此開頭,作者顯然有所思考。這其實是種特殊的“拋磚引玉”,為的是更清楚地說明后來文學批評家和文學史書寫者的意識形態問題。

正是由于《蔣光慈被開除黨籍》“形同誹謗”的作法,夏濟安提出一個重要問題,即“大陸的文學批評家在為蔣光慈昭雪名譽時,幾乎沒有發現他的作品有任何永恒價值”,但又要極力突出其“革命文學先驅”地位。夏濟安指出丁易《中國現代文學史略》的評價可謂始作俑者:丁易著作雖然也認為蔣光慈作品“仍有著許多缺點”,但又特意強調這是當時“革命文學”共同缺點,蔣光慈“也都不能避免”;而這不能掩蓋蔣光慈創作成績,“這些作品在宣稱無產階級革命思想方面,在鼓動群眾斗爭情緒方面,在首先從事革命文學的創作實踐方面,都是具有卓越的成績的。”這種先抑后揚,不僅體現了重政治宣傳而輕藝術表現的革命話語思維,也成為大陸現代文學史評價蔣光慈的流行觀點。由此夏濟安還列舉了黃藥眠編輯《蔣光慈選集》(包括1951年出版的散文選,黃寫了序言;《蔣光慈詩文選集》則是1955年出版)的情況,指出黃藥眠對蔣光慈的評價與丁易看法基本相似。

無論從個人境遇出發的《光慈的晚年》還是綜合研究的《蔣光慈現象》,其歷史呈現與評價都與文學史教材有明顯差異。丁易《中國現代文學史略》的時代局限太明顯,值得注意的是多年后錢理群們的《三十年》還是難以擺脫。慣性思維在很多作家評價中都存在。如果說“蔣光慈現象”還有點復雜,魯迅在文學史中被“神化”的慣性現象就相當明晰。

這里不妨看看錢理群關于他1985年在北京大學開第一門獨立課程“我之魯迅觀”(一直開到錢先生即將退休的2002年)的相關回憶19。正如作者所說講魯迅這樣的歷史巨人,卻要突出“我”,“強調研究者、講課者的主體性,這在今天恐怕都有些出格。”“今天”畢竟不同,但1985年如何講魯迅可是個大問題。由此作者講述了一個有趣經歷:

當時武漢召開了一個關于高校如何開魯迅研究課程的學術會議,還是助教的錢理群本以為自己沒資格參加,但導師王瑤“下命令要讓我去”。遵命而去的錢理群在會上做了個發言,引起強烈反響,雖有部分人贊同,“但更多的是憤怒與嘲笑:錢理群這人太狂妄了,什么‘我之魯迅觀?!他竟敢把自己跟魯迅并提,居然宣稱‘既不能仰視魯迅,也不能俯視魯迅,要平視魯迅”。有意思的是發言又受到一些年輕人指責,認為“平視魯迅”不對,“就應該俯視魯迅”。由此錢理群頗有感慨:“這大概也很有象征性:我這個人一輩子就處在年長者與年輕人的質疑中,受到兩方面的夾擊,這也是我的命運吧。”既然引起軒然大波,“就要導師來收場”。王瑤先生是個高明人,先是聲色俱厲將惹禍的學生批評了一通,但最后又輕輕說了一句:“不過話說回來,我也在北大上過魯迅課,錢理群講課比我好。”這是很高評價。王瑤話外有音,其實贊同錢理群武漢會議發言。

必須“仰視魯迅”,對“我之魯迅觀”則“更多的是憤怒與嘲笑”,體現的正是神化魯迅的慣性思維。這與毛澤東評價魯迅的“元理論”有關。當年毛澤東不僅把魯迅稱為“空前的民族英雄”,而且魯迅方向是“中國新文化的方向”。盡管毛對魯迅的國民性批判不以為然,曾在給周揚的信中說:“魯迅表現農民著重其黑暗面,封建主義的一面,忽略其英勇斗爭、反抗地主即民主主義的一面,這是他未曾經歷農民斗爭之故。”20不過此信長期沒公開,人們接受的還是“空前的民族英雄”,并且將它帶入現代文學史教材的編寫與教學中。

1985年黃子平、陳平原、錢理群《20世紀中國文學三人談》發表后,“20世紀中國文學”成為流行術語,將現當代文學“打通研究”也成為文學史書寫潮流;近年關于現代文學三十年又興起“民國文學”敘事研究,顯示了新的歷史觀念。應該說這都是文學史觀的推陳出新。但不管如何理解歷史,都必須克服盲從意識形態話語尤其權力話語的慣性思維。

【注釋】

①《湯因比論湯因比》,王少如、沈曉紅譯,18頁,三聯書店1997年版。

②③溫儒敏:《40年代文學史家如何塑造“新文學傳統”》載《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2003年第4期。

④⑤曹聚仁:《文壇五十年》,242、251頁,東方出版中心1997年版。

⑥見王瑤《中國現代文學三十年》所寫序言,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年版。

⑦15勒內·韋勒克、奧斯汀·沃倫:《文學理論》,劉象愚等譯,32、74頁,三聯書店1984年版。

⑧朱棟霖等主編:《中國現代文學史(1917—1997)》,見“內容提要”,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

⑨李世濤:《從“重寫文學史”到“人文精神討論”——王曉明先生訪談錄》,載《當代文壇》2007年第5期。

⑩李英儒:《野火春風斗古城·序》,人民文學出版社1962年版。

11錢理群等著:《中國現代文學三十年》,297頁,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年版。

12朱棟霖等主編:《中國現代文學史(1917—1997)》,147頁,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

13陳思和主編:《中國當代文學史教程》,65頁,復旦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

14賀桂梅:《1940—1960年代革命通俗小說的敘事分析》,載《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2014年第8期。

16程光煒:《文學史與八十年代“主流文學”》,載《清華大學學報》2007年第3期。

17《郁達夫代表作》,508—512頁,河南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

18《蔣光慈現象》為夏濟安英文著作《黑暗的閘門》第二章,莊信正譯,見中國人民大學復印報刊資料《中國現代、當代文學研究》2010年第6期。出于史料真實和便于分析,夏濟安很注意引用原文一些重要文字。

19錢理群:《我的精神自傳》,4、5頁,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

20黎之:《關于首次發表毛澤東致周揚的信》,載《新文學史料》2003年第4期。

(李運摶,廣西民族大學文學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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