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曙光：熱血義工扳倒廣西“助學”色魔

文/蘇子后

黑暗中的曙光：熱血義工扳倒廣西“助學”色魔

文/蘇子后

廣西隆林縣人王杰，通過自己創辦的“百色助學網”，在長達9年的時間里募集700余萬助學款。這些錢，部分被他中飽私囊，另一部分成為他要挾急需資助的少女的工具，直到山東新泰義工“光明”出現，才撕開他的魔鬼面具……

熱心公益，意外窺見助學黑幕

2012年4月初，山東省泰安市公益人士“光明”跟幾個戰友聊天時，決定捐助幾個貧困生。他們在網上輸入了“希望工程”，首先彈出的是“百色助學網”。該網系廣西百色市隆林縣人王杰于2006年3月創辦，網頁制作得很精良，上面孩子的學校、住址、捐助金額等一清二楚，并稱已接受1萬多名愛心人士捐款700多萬元，資助貧困生4000多人，王杰因此被當地媒體報道為“愛心天使”和“助學達人”。

孩子們帶著補丁的衣服、破爛的家和渴望讀書的眼神，深深震撼了35歲的“光明”。他幾年前從部隊復員，在泰安一家國有礦業公司上班，女兒5歲。盡管家境并不寬裕，但他從2009年起就投身公益了。聯系上王杰后，“光明”跟幾個朋友利用晚上擺地攤、發傳單，每隔兩三個月將攢的錢陸續匯給“百色助學網”。然而，2014年1月，一些跟他有聯系的受助者委婉地提出，以后要將資助款直接打到他們的賬戶上，更有甚者反映王杰提供的受助圖片是假的，她沒得到那么多助學款……

2015年4月初，“光明”請了假，坐車顛簸近3個晝夜趕到廣西，走訪了隆林中學和克長等幾所小學，發現孩子們說的情況屬實，王杰并未按照承諾足額將資助金額發到孩子手中，往往被克扣5%～20%，有的甚至一分錢都沒拿到。

交談中，有幾個女學生還向“光明”反映了更震驚的消息：“王杰說要領助學款必須去他宿舍，我不敢去，他就取消了資助指標。”“他經常騷擾我，有時半夜三更給我發QQ，約我去外邊喝咖啡或去KTV。”在認真瀏覽王杰網站的助學留言里，“光明”還發現有廣州網友質問王杰“助學還是助色”。“難道王杰借著公益的外衣，干著罪惡的行徑？”他決定徹查王杰，但是，因為要趕回泰安上班，他只好匆匆離開隆林。

起初，“光明”用新申請的QQ號添加了王杰的4個QQ號和所有助學群，并稱打算資助女童，王杰發來很多女生的資料，但言談間并無不妥?！肮饷鳌庇肿屑毜胤戳送踅躋Q空間的留言板，凡稱其為老師的人，他都試圖聯系過，仍無收獲。

就在“光明”茫然之時，意外發現一個叫劉兵的廣東私企老板跟王杰在網上互動頻繁，他遂以女大學生的名義加了劉兵為好友，佯裝咨詢王杰的助學網站。聊熟后，劉兵不僅提供了自己的手機號碼、照片，還稱在隆林“助過幾次學”，“那個地方愚昧閉塞，有吃有喝，還有學生妹玩。”“如果能拿出兩三萬，他（王杰）可以提供一名中小學女生到你那兒過寒假或暑假?！?/p>

艱難取證，撕破助學色魔面具

找到突破口后，“光明”重新申請QQ加了王杰，開門見山地說：“我是劉兵的朋友，想資助一個能過來陪我的孩子?！蓖踅芎藢嵙藙⒈囊恍┬畔⒑髲氐状蛳祟檻]?！肮饷鳌苯榻B說，自己在江西南昌做水產生意，王杰隨即發來了好多女生照片，從小學到初中、高中、大學的都有，并邀請他說，自己正要搞養殖，可以過去投資?！肮饷鳌毖鸱Q前期可以投15萬，急于拿到資金的王杰，開始誘惑他說：“我先給你看個好東西，看完你就馬上想過來了。”

王杰很快發來了三段自己性侵一名女生的視頻?！靶笊『喼笔切笊?！”“光明”看得熱血上涌，拳頭狠狠地砸在了書桌的玻璃板上，鮮血噴涌，后來縫了7針。他忍著滿腔憤怒繼續跟王杰周旋、取證。為引誘“光明”，在隨后的4個多月里，王杰把送學生妹作陪當作考察的“福利”，陸續發來10多部不雅視頻，畫面顯示，他至少性侵過8名女生，受害者看上去全是10多歲的未成年人。她們反抗、哀求，但那樣無力、驚恐。“光明”的心在怒吼：世上怎么有這種人渣！真后悔把錢捐給他！當過兵的他決定義無反顧地揭露王杰的魔鬼真容，讓其受到法律制裁。然而，律師說，僅靠這幾段視頻還不夠，他必須找到關鍵證人證言。

令“光明”失望的是，他在網上想盡一切辦法聯系上受害者和知情助學者后，對方都因種種原因選擇了沉默，直到2015年1月，他才通過王杰的QQ空間聯系上一位叫趙穎的受害者，并用兩個月的溝通跟其建立了信任感。趙穎抽泣著講述了被王杰性侵的過程——

趙穎1995年出生在隆林大山深處，10歲時母親去世，父親常年在外打工，她跟著年邁的奶奶生活。12歲那年，正讀小學六年級的她和同學宗云通過“百色助學網”成功申請到了資助。領款時，王杰以辦手續為由，開車將毫無防備的她們帶到隆林縣城一家賓館，并和一位朋友分別性侵了兩人。更可怕的是，王杰還偷拍了視頻，后來常有恃恐地要挾、控制她，并讓她介紹十四五歲的女學生給捐助老板提供性服務，每個可提1萬元。原本為了繼續求學而申請的800元助學金，從此成了趙穎的噩夢：在班上成績出類拔萃的她中考前懷孕，不得不墮胎、輟學，即便后來去廣州打工，王杰也隔三岔五地騷擾她，一直持續到現在?！八谖疑砩侠酉碌氖且惠呑佣寄ú蝗サ膫酆蛺u辱。我總做噩夢，不敢交男朋友，離開老家了也沒勇氣開始新生活。沒有人比我更恨他，他毀了我！”

為采集趙穎的證據，2015年4月12日，“光明”再次請假去了隆林。得知“光明”想將王杰繩之以法時，趙穎還找到了數名受害女孩，但見面后，她們有的怕蒙羞，有的怕遭報復，都用懷疑的眼光審視著“光明”，然后冰冷地拒絕了。

得知“光明”扮老板在暗中調查自己，王杰將“光明”的QQ名改為了“大騙子”，并稱自己有官方背景，多次威脅道：“你找死??！”“以后到隆林小心點，讓你有來無回！”但“光明”不為所懼。6月23日到7月9日，他瞞著家人，再次請假去隆林尋找受害女孩。因之前每次去要待10多天，單位要他交了保證金，辦了停薪手續才得以成行?！肮ぷ鱽G了可以再找，但這個事如果不做，將會有更多女孩受害?！?/p>

義無反顧，舉報色魔進牢房

讓“光明”略感欣慰的是，得知他在調查王杰后，陸續有受害女生聚集一起，幫他搜集證據。最終，又有3個女孩勇敢站出來，她們有的在讀高中，有的在讀大學，被侵時都十二三歲。很快，2.7萬多份材料裝滿了“光明”的3張內存盤。7月17日左右，掌握了充分證據后，“光明”致電廣西公安廳報案，接線員說應由隆林警方管，打電話到隆林警方，說讓他帶著證據到轄區派出所報警?！肮饷鳌碑敿淳芙^：“要是當地派出所不立案就會走漏風聲，女孩們極可能遭到王杰報復?！睙o助中，他給廣西衛視等三家媒體打了電話。經過漫長的等待，8月13日晚8點，廣西衛視播放了調查新聞《百色助學網的秘密》，有廣西高層領導看到節目做了批示，晚11點48分，王杰在隆林江那小區470號出租屋被警方控制，其電腦中被匆忙格式化的40多段不雅視頻，也被警方恢復。

8月25日，經隆林縣人民檢察院批準，王杰被逮捕。經查，王杰出生于隆林沙梨鄉巖償村一個貧困家庭，兄妹五人。1999年，他從百色市右江民族師專畢業后，先后在隆林沙梨下面的開沖等村小學任教，期間曾因男女問題搞得滿城風雨。2006年2月，王杰通過成人高考，考上一所外省重點美術學院，但因付不起1.2萬學費而放棄。一個月后，飽嘗貧困之苦的他建立了“百色助學網”。

起初，王杰老老實實募資助學，但隨著網站名氣變大、資助源源不斷，他經受不住誘惑，開始以種種理由克扣資助款，同時以助學金要挾、性侵、控制女學生，并多次將她們作為誘餌，向廣東、上海等地的一些老板招商、拉投資。案發前，已經結婚、拿著小學教師工資的他不僅擁有一輛奇瑞轎車，還在縣城邊買了一塊地準備建房，并投資了鴨廠準備搞養殖。此外，王杰曾在沙梨鄉數所小學建起多個少數民族女童助學班，曾自稱先后性侵過5個女學生，而辦法是“首先搞定班長”。

廣西思貝律師事務所主任阮子文律師認為：王杰上述行徑已涉嫌刑事詐騙、強奸、介紹賣淫等罪名，要讓其受到正義懲罰，除警方調查取證外，受害人的指證也是關鍵因素。

據視頻顯示，王杰得手的女生以兩位數計，但在審問中他始終保持緘默。當地10余名警察分赴各地尋受害者，但答應見面的女生，多數選擇了回避。這些女生，都是山區最弱勢家庭的孩子，父母在外打工，一旦被侵犯，孤立無助，加上受當地風俗影響，不敢告訴家人，也不敢報警，以免讓自己和家庭蒙羞。此外，國家雖建立了義務教育減免和助學金體系，但生活費是擋在她們求學路上的最大難題，為了能上學，走出祖祖輩輩生活的窮困大山，她們即便受到再大的委屈也得獨自承擔，這也是王杰在長達9年的時間里性侵這么多女生卻一直無人舉報的主要原因。

王杰被捕后，“光明”長舒了一口氣，但新的煩惱又至：隨著助學網關閉，賬號也被凍結，9月1日開學后，很多孩子拿不到助學金。他給隆林教育、民政部門打電話，請求協調一下，先把助學金發下去，但遭到推諉，最后回復說只能等案件審結之后錢才能動。這一次，“光明”覺得自己真的無能為力了……

（文中王杰為實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