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結構轉型與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理論和經驗解釋

王培輝，程 兵

（1.2.河北大學經濟學院，河北保定， 071002）

一、引言

經濟結構轉型與城鄉居民收入差距擴大是當前我國經濟面臨的兩大問題。從世界經濟結構轉型歷史來看，經濟結構經歷了兩次重大調整：一是由農業為主轉變為工業為主，即工業化；二是由工業為主向服務業為主的后工業化轉變。本文分別稱之為第一次經濟結構轉型和第二次經濟結構轉型。經過30多年的改革開放，我國經濟發展取得了巨大進步，由一個農業大國發展為工業大國，經濟結構也隨之變化。然而，我國工業化進程的推進帶來了不少社會問題，城鄉居民收入差距擴大就是其中一個突出的問題。2013年中國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為26955.1元，而農村人均可支配收入為8895.9元，相差3.03倍之多，2009年時相差3.33倍，為歷年之最。①數據來源于2014年中國統計年鑒，并經作者整理計算。城鄉收入差距擴大問題已經影響到我國經濟增長與社會和諧發展。十八大提出要推進經濟結構轉型，發展城鄉居民就業，縮小收入差距。經濟結構轉型如何影響居民收入分配成為學者關心的熱點問題之一。

國外對經濟結構與收入差距之間的關系研究較早，結果均表明經濟結構轉型會影響居民收入差距。Adelman和Morris指出決定收入分配形式的基本因素中包括經濟結構。[1]Levernier、Partridge和Rickman將產業結構變化作為影響收入差距的影響因素之一進行實證分析。[2]Randall Stokes的研究發現產業結構變化對家庭收入分配具有重要的反向作用，暫時還不能將非工業化從收入不平等增加的重要影響原因中排除。[3]McLaughlin的研究表明收入不平等的加劇是由于非大都市比大都市的經濟結構調整的影響更強烈。[4]Albrecht和Albrecht的研究結果表明，社會條件相較于經濟結構而言對收入不平等的影響更密切。[5]

國內學術界則存在兩種截然不同的觀點。一種觀點認為產業政策與產業結構的發展加劇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的惡化。胡晶晶、黃浩的研究表明，二元經濟結構的弱化縮小城鄉居民收入差距，而工業化進程的加快則擴大城鄉差距。[6]陳斌開、林毅夫認為重工業優先發展戰略將導致更高的收入不平等，落后國家優先發展重工業將導致更低的城市化水平和更高的城鄉工資差距。[7-9]畢先萍、簡新華指出，所有制結構和產業結構在改革和發展中結構性反差的存在是導致收入差距擴大的重要原因。[10]潘文軒發現，城市化與工業化對農民人均收入水平的提高具有正效應，但工業化則擴大了城鄉居民收入差距。[11]另一種觀點認為產業結構變動短期內對城鄉收入差距具有負效應，在長期卻能夠抑制城鄉收入差距。劉叔申、呂凱波從產業分布及就業機會角度出發，認為第一、二產業的發展都能縮小城鄉收入差距。[12]馬正兵通過實證分析各省區市城鄉收入結構與產業結構之間的關系發現，第二、三產業的發展都能促進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的減小。[13]史云鵬、趙黎明、賀穎認為在第二產業發展階段處于拐點之前，其比重較小時將拉大城鄉收入差距，較大時則縮小差距。[14]

雖然現有的研究取得了豐碩成果，但是目前對經濟結構與城鄉收入差距之間關系的研究結果卻有很大差異，沒有得出一致結論。相關研究多針對城鄉二元經濟或單個產業發展展開研究，沒有具體區分兩次經濟結構轉型對城鄉收入差距的不同影響。本文理論研究表明二者對城鄉收入差距作用不同，這可能也是現有研究結論不同的原因所在。

二、經濟結構轉型與城鄉居民收入差距——一個理論模型

（一）模型基本假設

1.假設經濟體存在兩類勞動者為農村人口和城鎮人口，分別用L1和L2代表。經濟體中人口總量（L）為城鎮人口和農村人口之和，即L= L1+L2。為簡化分析，進一步假設經濟體人口總量和結構不變，不考慮人口增長和城市化因素。

2.假設經濟體存在三個經濟部門，分別為傳統農業部門、現代工業部門和新興服務業部門，三個部門勞動力分別為L農、L工、L服。農村勞動者參與三個經濟部門的人口分別為L11、L21和L31，L11+L21+L31= L1。城鎮勞動者參與工業和服務業部門的生產，人口分別為L22和L32，L22+L32= L2。則L農= L11；L工= L21+L22；L服= L31+L32。

3.經濟體各部門均存在大量競爭性廠商，勞動力是唯一投入要素，且滿足規模收益不變條件。故三個經濟部門的生產函數分別為：

其中，0<β<1。三個經濟部門由于制度障礙、人力資本等因素而彼此分割，勞動力不能自由流動，各經濟部門決定自身實際產出。經濟體總產出為Y= Y1+Y2+Y3。

結合上文分析可知，農村居民和城鎮居民實際平均收入分別為：

進一步，本文假定使用城鎮居民收入和農村居民收入之比代表城鄉居民收入差距G，得到：

（二）模型分析

首先分析工業和服務業產出占總產出比重變動對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的影響，對式（10）求?偏導，可得：

式（11）說明，當經濟體經濟發展初期存在城鄉收入差距時，工業和服務業的發展會推動收入差距擴大。由此，我們得到定理1。

定理1 ：隨著技術進步，工業和服務業迅速發展，城鄉居民收入不斷提高，經濟發展由農業化時代走向工業化時代，但經濟體經濟結構轉型會擴大城鄉居民收入差距。

同樣，分析服務業產出占工業產出比重變動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對式（10）求θ偏導，可得：

定理2 ：隨著經濟體工業化的發展，服務業占比不斷提高，從業人口不斷增加。當服務業部門城鎮人口占比低于工業部門城鎮人口占比時，服務業產出占比的提高會縮小城鄉居民收入差距。

三、基本模型及實證分析

根據前文的理論模型，構建計量檢驗模型對經濟結構對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的影響進行實證檢驗。具體模型設置如下：

其中ineqit為被解釋變量，指地區i在時間t的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用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與農村人均純收入之比來衡量；econit是指地區i在時間t的經濟結構，第一次經濟結構轉型用工業增加值和服務業增加值之和在GDP中所占份額代表，第二次經濟結構轉型用服務業增加值與工業增加值之比代表；Xit為一組影響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的控制變量，包括金融發展水平（fin）、政府支出水平（gov）、經濟發展水平（pgdp）、對外開放水平（open）、城鎮化程度（city）、物價水平（cpi）、教育水平（edu）。αi是未觀測到的地區特定效應，ξit是未觀測到的既隨國家又隨時間改變的誤差項。

收集1985—2012年全國31個省的面板數據，②數據均來自各省的統計年鑒。從基準模型出發考察兩次經濟結構轉型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分別使用固定效應、隨機效應、面板工具變量和差分GMM估計模型。相關估計結果見表1。

表1前四列為第一次經濟結構轉型對城鄉收入差距影響，Hausman檢驗表明固定效應模型比隨機效應模型的估計結果更有效率。所有四個模型估計結果中第一次經濟結構轉型的系數為正，且全部顯著，說明工業增加值和服務業增加值越大，在GDP中所占比例越高，會擴大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差分GMM的估計結果表明，經濟結構調整對城鄉收入差距影響具有明顯動態效應，工業和服務業的增加值占比提高1%會導致城鄉居民收入差距上升4.502%。一直以來，我國重點發展工業。為促進工業的發展，政府給予政策和資金支持。這種發展方式實質上采用人為的方式使資源從農業向工業轉移，而工業的發展主要是在城鎮中，它的發展雖然使政府稅收增加，但是獲益的主要是城鎮居民。由于戶籍制度和區域分布上的關系，農民從工業發展中獲得收益較少。

表1后四列為第二次經濟結構轉型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Hausman檢驗表明固定效應模型比隨機效應模型的估計結果更有效率。所有四個模型估計結果中第一次經濟結構轉型的系數顯著為負，說明服務業增加值與工業增加值之比越大，會縮小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差分GMM的估計結果表明，第二次經濟結構調整對城鄉收入差距同樣具有明顯動態效應，服務業和工業的增加值之比提高1%會導致城鄉居民收入差距下降0.14%。服務業覆蓋范圍廣，需要勞動力人數眾多，在工業向資本密集型轉化而釋放大量勞動力的情況下，服務業吸收就業的能力要高于工業，成為農村勞動力的主要就業方向。服務業可以有效地吸收農村勞動力，農村剩余勞動力就能從農業向服務業轉移，農村家庭的工資性收入提高，進而能提高農村家庭人均純收入，有助于減小城鄉居民差距。

此外，估計結果表明，金融業的發展和對外開放會擴大城鄉居民收入差距；政府支出的增加、經濟發展、城鎮化有助于縮小城鄉居民收入差距。

表1 1985—2012年經濟結構與城鄉居民收入差距

為了進一步分析經濟結構對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的作用，分別探討第一次產業結構轉型和第二次產業結構轉型對城鎮居民和農村居民收入的影響。由上文實證結果可知經濟結構轉型對收入分配影響具有明顯動態效應，故使用差分GMM方法估計所有模型，結果見表2。

表2 1985—2012 年經濟結構與城鎮居民和農村居民收入

由估計結果可見，第一次產業結構轉型在城鎮居民收入模型中系數為正，在農村居民收入模型中系數為負，說明工業增加值和服務業增加值占GDP比重增加會提高城鎮居民收入，降低農村居民收入，拉大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工業和服務業的增加值占比增長1%，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增加0.318%，農村人均收入則減少0.846%。第二次產業結構轉型在城鎮居民收入模型中系數為負，在農村居民收入模型中系數為正，說明服務業增加值占工業增加值比重增加會減少城鎮居民收入，增加農村居民收入，從而縮小城鄉居民收入差距。服務業和工業的增加值之比提高1%，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減少0.011%，農村人均收入增加0.071%。這進一步驗證了本文理論研究結論：工業化會擴大城鄉居民收入差距，而后工業化服務業發展會縮小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現階段，工業的發展會促進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的加大，而服務業的發展會降低城鄉居民收入差距。促進經濟結構轉型，提高服務業占比，既能優化產業結構，又有利于縮小城鄉居民收入差距。

四、結論及政策建議

本文構建一個經濟結構轉型對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影響的理論模型，研究兩次經濟結構轉型對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的影響。隨著工業化的發展，工業和服務業占比的提高會擴大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后工業化時代服務業占工業比重的提高則會縮小居民收入差距。當前經濟結構轉型有利于降低我國城鄉居民收入不平等程度。基于我國1985—2012年的面板數據進行實證分析，估計結果和相關經驗驗證了理論假說。基于以上結論，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議：

1.應注意到產業結構與城鄉居民收入差距之間的關系，加快進行產業結構升級，特別是大力發展服務業，不斷促進現代服務業的發展，促進經濟結構轉型以縮小城鄉收入差距。要盡快消除城鄉勞動力市場的分割，打破城鄉壁壘，逐步廢除城鄉分割的戶籍制度，讓農村居民得到自主擇業、公平競爭的權力，取消對農村勞動力流動的限制，建立城鄉一體的勞動市場，為農民提供均等的就業機會，使得勞動力資源能夠自由流動，降低農村勞動力的行業準入門檻，推動其進入第二、三產業就業。創造就業機會，促進農村剩余勞動力的轉移，增加農民收入，以縮小城鄉居民收入差距。

2.積極推進服務業市場化、產業化、社會化進程，進一步打破壟斷，規范、放寬服務業準入條件，促進服務業發展。積極發展文化、旅游、社區服務、物業管理等需求潛力大、吸收勞動力能力強的服務業。在不斷拓展新的服務領域的基礎上，運用現代經營方式和技術升級傳統服務業，推進多種組織形式和服務方式的發展，突出發展具有競爭優勢的大型服務企業，培育龍頭企業，形成模范帶頭作用。充分發揮政府服務業引導資金作用，調動和吸引銀行信貸資金及社會資金投向服務業，增強服務業的融資能力和發展后勁。對服務業的發展采取適當的政策扶持，通過制定鼓勵服務業發展的稅收、用地等多方面的優惠政策，支持服務業關鍵領域、薄弱環節和新型產業的發展。

[1]Adelman.I.,Morris,C.T..Economic Growth and Social Equity in Developing Countrie[M].Stanford: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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