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永臣
薄雪
隨性地落下,填充著塵世的縫隙
是誰,把一行腳印伸向遙遠的未知
她輕。被一股小西風
隨意吹向花枝荒蕪的內心。結痂的傷疤
似乎有了滋潤的裂紋
枯草叢里,誰在消耗著寂靜
彈落時光的碎屑
驚動游離的目光。相信,枯草深處
有不為人知的白銀
在沉寂,等待販賣人世的灰燼
她那么輕,像我那些逝去的親人
“慘遭時間地掩埋”
至今一貧如洗的我,是不是在她的輕里
擁有了對時光無限地占有
和無法消解的謙卑
她輕。以至于讓我無法捕捉
她毒藥一般的白
失戀
大地以它的蒼茫,應對
鋪天蓋地的大雪
所有的愛,深陷其中
唯有鳥鳴,高高在上。危險的是
其中的一聲,會不會掉落下來
陷入更深處的蒼白
死亡無處不在
白茫茫的,看不到盡頭
披著孝衫的隊伍,剛剛經過愛,應該也是這樣的
心中的獸
撒開四蹄,雪地上開滿了梅花
多么燦爛,又是多么靈異的事情
“心已破碎,可別去碰它”
錯失來自于這無邊際的白
一個用生命索取愛情的人
陷入沿途凌亂的落花和多指向的道路
恐慌
恐慌來自于一陣緊似一陣的風聲
葦草自己抱緊自己,但還是露出要命的傷疤
往上撒鹽的人還沒有來到
倒是有一葉破舊的舟子
提心吊膽地泊在不遠處,它不停地
消弭著月光里的孤獨
有一些水鳥,把聲音漏了出來
但不見蹤跡。就是這些破亂
暫時庇護了它們。一有風聲
它們就集體噤聲,但不久,又不約而同地
喧嘩起來。設身處地的人
多想從中找到棲息之地
慢慢療傷。但這不是長久之宜
月光像湯藥,有著難以下咽的苦
鉆進這些慌亂的葦草里
他一再壓低自己,但還是弄出
疼痛的響聲。終于讓水鳥們集體飛離
但聲音還是留了下來
像耳鳴。來自身體的某個部位的
虛弱和透支
懷念
白雪鋪路。我想的人滯留于遠方
爆竹揭開的傷疤
有些灰暗。世事之輕
隨紙灰飄忽
隔山相望
看不見世事盡頭的春暖花開
車轍混亂,熙攘的人流,擠向未知
“雪地里留下愈陷愈深的眩暈”
不知該向何方
才能找到陽光吃剩下的陰影
遮蔽暫時無法安歇的心情
她的影子掉到她的雪地里
這低處的慌亂,是誰遺棄的?
我想,她在遠方,與我有著相同的心結
年關里,我還沒有一堆黃土
給她的溫暖多
唉,“我怎能向一個泯滅的生命,索取火焰?”
貧困
大雪還在飄落
我所看到的世界,多么虛無
對著一杯寡淡的水
慢慢品味生活的滋味
窗外的大樹,緊緊攥著好多雪球
相信,只要一顆
足以夠我生活半生
我現在只剩下:
生塵的靈魂
兩只形狀相異的拖鞋
還趿拉在腳上
一床薄被,捂著隔夜的月亮
幾幅營養畫作
散落在記憶里
我多次給遠方的弟弟提奧寫信
但救濟卻遲遲不來
大雪,已斷郵路
窗外,馬蹄聲聲依舊
從我身體里盜取火焰的人
還在雪地上張望
溫暖
據說,春雨在遠處醞釀
親愛的火車,載著黑夜奔向溫暖
留下锃亮的鐵軌,在持續震顫
溫暖的事物,我都喜歡
比如一蓬等待勃發的枯草
炸響在空中的爆竹
嬉笑著經過身邊的一群美女
一句梅花還沒有消融的話語
空蕩蕩的紙張上
落下雪一樣白的詩句
遠方的遠方是未知
我在期待什么
能不能遇到,一個時代高大的背影
但愿,我不是
“從歧途誤入更深的歧途”
我執意要走下去
讓這要命的中年,在春天
卸下身體里的暗疾
“和灰燼般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