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沒那么重要

姜欽峰

臺灣作家林清玄去成都演講，一個漂亮的女生攔住他，塞給他一封粉紅色的信。他若無其事地把信揣進兜里，心卻怦怦直跳，暗想：這應該是一封情書吧。演講結束，回到酒店，他迫不及待地打開信。信中寫道：“林老師，我從小就拜讀您的文章，非常崇拜您。沒想到今天見到您，發現您很像周星馳電影里的火云邪神，真是相見不如懷念啊！”小女生的失望完全可以理解，林清玄文章寫得很美，跟他本人的長相的確形成巨大反差。

日本推理作家東野圭吾，年輕時在一家汽車零件供應公司上班，邊工作邊寫小說。偷偷摸摸寫了幾年，總算出人頭地，他憑借校園推理小說《放學后》獲得江戶川亂步獎，這是日本推理小說的最高榮譽。獲獎后，他舉辦了有生以來的首次簽售會。

會場設在一家有名的大書店。到了會場一看，等待簽名的讀者已經排成了長龍，他又驚又喜：“太壯觀了，原來我這么有名！”然后，他就發現隊伍里全是熟人。公司的同事幾乎全體出動，親朋好友都來了，連妻子也在排隊。簽售會取得圓滿成功，有的人還排了兩次隊，盛況空前。他第一次給這么多人簽名，明知是熟人捧場，依然心花怒放。書賣出去不少，書店老板樂不可支，趁熱打鐵提議道：“東野先生，明天去另一家分店再辦一場簽售會如何？”他想也沒想，便回答道：“沒問題。”

第二天是星期日，天公作美，風和日麗。分店門口早早擺好了桌子，旁邊掛起了醒目的海報：“東野圭吾簽售會”。他和書店老板都鉚足了勁，摩拳擦掌，一個等著簽名，一個等著賣書。進進出出的讀者不少，可是等了半個上午，一個找他簽名的都沒有。清理會場時，終于有一個小學生走過來，好奇地問道：“你是在簽名嗎？”東野圭吾仿佛遇到貴人，滿含感激說道：“是啊。”然后，小學生摸出一張夾在報紙里的小廣告，“那你就簽在這里吧。”他在小廣告上簽了名，還和小學生握了手。第二場簽售會就這么結束了。

這是東野圭吾目前為止寫作生涯中僅有的兩次簽售會，即便他現已成為公認的暢銷小說天王，也再沒辦過簽售會。從在小廣告上簽下名字的那一刻起，他就下定決心，今后無論書有多么暢銷，也再不辦簽售會了，太傷人！

第一個笑話，是林清玄自己說出來的。第二個笑話，被東野圭吾寫進了自傳里。這兩位都是非常成功的作家，卻為何都喜歡自曝糗事，還津津樂道？恐怕不只是自嘲那么簡單，我想，更深層的動機，是發自內心的謙卑。他們用這種方式時刻警醒自己：你沒那么重要，老老實實把自己的活兒干好，不然笑話就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