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鳳茹

在閱讀中央國家機關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先進典型的事跡材料時,引起記者強烈關注的是何川:他主持研發的盲用系列軟件、“陽光聽書郎”等信息無障礙產品,在盲人中具有較大影響。他曾參與“國家科技支撐計劃”多個課題的研究工作,多次作為特邀專家參與信息無障礙項目的立項論證、評估、評審、驗收工作。他曾獲得“中國青年五四獎章”和全國“五一”勞動獎章,被授予“全國自強模范”稱號,并獲得“第二屆中國出版政府獎—優秀出版人物獎”。
一個健全的人能在工作中取得如此的業績已經令人心生敬佩,更何況他是一個盲人!
求治路上,父親差點凍死
何川父母是學采油專業的,畢業就去位于新疆庫車縣的油田工作了。何川和哥哥在那里出生,在那里成長。3歲那年,何川在幼兒園感染病毒發燒,兩周后轉為心肌炎住進了部隊醫院的重癥監護室。當時的情況已經很危急了,他的心臟都停跳過兩次了。醫生告訴何川父母,即使保住性命,恐怕也得落下嚴重的后遺癥。何川的父母態度堅決:搶救,落下后遺癥,我們養他一輩子。
何川是幸運的,他被搶救過來了,而與他一起發燒的三個孩子中,另一個男孩兒已經失去了生命;何川又是不幸的,與他一起發燒的那個女孩兒健健康康的,可他,眼睛卻完全看不見了。
父母趕緊帶他回北京醫治。何川的母親是北京人,家就在北京,這是便利條件。不便利的,是新疆距離北京太遠,而更“遠”的是從庫車縣趕到烏魯木齊的時間,坐汽車也要走三天。沒有長途客車,他們只能搭乘順路的貨車。母親抱著何川與司機擠在駕駛樓里,駕駛室就再也坐不下父親了。父親只能坐在卡車的車斗里。路上趕上下雪,天氣冷得出奇,父親全身凍僵,差點兒被凍死。
半夜到了北京,他們沒顧上回家,直奔同仁醫院。在醫院等了半宿,第二天上午看上了比較權威的大夫。結論是,視神經燒壞,只能看醫學科技的發展速度了。
同仁,應該說是全國最好的眼科醫院了,診斷結果應該是權威的,可何川的父母還抱著一線希望。父親回新疆上班了,母親帶著何川跑了上海、南京、武漢等地,不同的醫院不同的醫生,得出的卻是一樣的結論:視神經損壞,暫時沒有醫治的辦法。正規醫院的正規醫療無望,何川的父母又開始尋找其他辦法,江湖郎中看過了,各種偏方用過了,還是無效。
轉機有時就在完全喪失希望時出現。何川的外公有一位同事,出身于針灸世家,雖然自己并不從醫,但會扎針灸,答應給何川扎扎試試,每周扎三次。過了半年左右,突然有一天,這位“大夫”發現何川的頭轉向了剛打開的燈。關燈開燈又試了幾次,確認他對光有了反應,這大大鼓舞了“大夫”和何川的家人。就這樣,又扎了一年,何川的視力恢復到了0.01的水平,也就是說,面前有人能“看見”,只是認不出是誰,公交車來了,雖然看不清是多少路車,但知道車門在哪兒。而這,可比全盲好多了。一是生活方便了許多,二是心態平和了許多。
上大學,開始人生的轉折
父母一直思慮著何川的未來。剛開始,母親打聽到有一個做橡膠輪胎的工廠招收盲人,后來得知不是做輪胎,而是做鞋底。沒關系,不管工廠做什么只要能就業就行。母親這樣對何川說。
8歲那年,在湖北與爺爺奶奶一起生活的何川,被母親接回北京送進了盲校讀書。這所學校有小學和初中,初中畢業可學按摩。母親鼓勵何川說,按摩屬于中醫,靠的是經驗,年齡越老越有價值。可何川初中畢業時,對自己的人生有了不同的想法:難道真的就只有按摩一條路嗎?總得試試別的吧!他對母親說,他要上大學。母親一愣,半天沒言語。已經懂事的何川知道自己給父母出難題了。母親不愿打擊何川,只是說,你沒讀過高中,怎么上大學啊?
可巧天津殘聯辦了一所盲人高中進行試點。何川自己去了天津,找到校長提出入學請求。那一年這所學校并沒招新生,何川要入學,就得插班上高二。校長說:“學校現在就讀的十幾個學生,是從全國盲校選拔的尖子生,每次考試復習都得掉十幾斤肉。你直接上高二,恐怕跟不上課。”何川上高中的愿望是那么強烈,他與校長軟磨硬泡,校長只好答應了,并說明不保證他能拿到高中畢業證。
任課的都是天津市教學質量高的老師,課程很深也很緊。沒有盲文課本,課下只能聽課堂錄音。何川學著高二的課程,補著高一的課程,真的特別吃力。盡管父母只是滿足他的意愿讓他試一試,并沒給他任何壓力,可是他想:這是我第一次自己做主,總不能半途而廢灰溜溜地回家去吧。何川,真是鉚足了勁地趕,拼了命地學。第二年,他考上了長春大學特殊教育學院,學漢語言文學專業。
何川說,大學對他的人生具有轉折意義,并不在于學到了專業知識,獲得了干部身份,而是學會了與視障之外的人相處,獲得了從未有過的自尊。大學的教材沒有盲文版,而何川所學的專業要求讀大量的文學作品,許多同學自發地給他們讀書。而他們,這些身有殘疾的同學,也用更有內涵的能量創造著不一樣的輝煌:當其他院校的女生在讀三毛讀《羅蘭小語》時,何川他們關注的是社會思潮,談的是《生命不能承受之輕》;當其他院校的男生下課在操場打籃球踢足球時,何川他們組織了搖滾樂隊,辦起了油印小報;當其他院校的學生在想辦法逃課時,何川他們在想辦法到吉林大學和東北師范大學蹭課,借此開闊視野。因此,何川他們反倒成了一道吸引同學目光的風景。上個世紀90年代初的大學校園,到處彌漫著理想主義和浪漫主義的氣息,一位架著雙拐的男生唱著漂亮的花腔男高音,贏得了健全女生的愛情。而何川的愛人,也是他的同學,當年就是為他讀書相識相知相戀的。
為盲人服務,就是為人民服務
1994年何川大學畢業分配到中國盲文出版社,在盲文譯制部承擔校對工作。工作中愛思考問題的何川,深刻地體會到了傳統盲文出版工藝的瓶頸,認為盲文點字的錄入和校對是自動化難度最大的。
計算機的普遍應用,使何川敏銳地意識到信息技術會給盲人的工作、學習和文化交流帶來革命性的進展。在出版社自主研發盲用陽光軟件項目中,何川參與了需求調研、分析和軟件測試工作。從對電腦一竅不通到能夠準確把握盲人需求,從傳統紙介質盲文書稿的閱讀,到提出一整套盲文出版自動化的設計方案,何川經歷了一邊自學一邊探索的過程。2005年6月,“陽光軟件專業版”經過兩年的試運行正式投入使用。何川又提出了網絡化的解決方案,即用封閉的網絡將盲文錄入、盲文校對、盲文制版的所有終端機連接起來,在這些環節的終端機上預裝“陽光軟件專業版”。在這個網絡中,盲文錄入、盲文校對、盲文打印、盲文制版,都可以實現流程化的管理。特別是在盲文校對環節,實現了校對、修改、排版合一,大幅度提高了工作效率,降低了圖書制作成本。至此,盲文出版工藝實現了全面自動化,不僅有效地緩解了有限的盲文出版能力與盲人讀者巨大需求之間嚴重的供需矛盾,更使信息無障礙工作邁出了最堅實的一步。
開拓者的腳步,不肯須臾停下。何川密切關注著信息技術的發展,尋找著電子出版方式為盲人擴展閱讀的機會。2006年初,他提出了研發盲用閱讀器的想法,經過一番努力,“陽光聽書郎”面世,得到了盲人讀者的廣泛認可。
2008年,何川光榮地加入了黨組織。當他面對黨旗宣誓時,決心通過自己的努力付出,將黨和政府對殘疾人的關愛傳遞給盲人兄弟姐妹。
三年前,中國盲文圖書館新館建成,何川負責的信息無障礙中心增加了呼叫、口述影像等新任務。面對繁重的工作,何川帶領他的團隊埋頭苦干,在軟件研發、盲用信息化產品推廣、盲人電腦培訓、無障礙電影等業務領域都取得了突出的成績。
身為盲人,何川工作起來要克服許多困難,生活中也有不少無奈和無助的時刻。但也正因為自己有視力障礙,他更能深切地體會盲人的需求,也更有毅力戰勝困難為盲人提供更好的無障礙信息產品。為盲人服務就是為人民服務,何川用信念的燈照亮了前行的路。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