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從事科學職業的意愿及其影響因素

薛 品，趙延東，王 素

(1.中國科學技術發展戰略研究院，北京 100038；2.南開大學經濟與社會發展研究院，天津 300071；3.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北京 100088)

青少年從事科學職業的意愿及其影響因素

薛 品1,2，趙延東1，王 素3

(1.中國科學技術發展戰略研究院，北京 100038；2.南開大學經濟與社會發展研究院，天津 300071；3.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北京 100088)

本研究利用一項全國城市中小學生的調查數據，展示了城市中小學生將來從事科學職業的意愿，并探討了可能的影響因素。研究分別考察了青少年個人、同輩群體、家庭和學校四個不同層次因素對其從事科學職業意愿的影響。研究發現個人層次的各種因素對青少年職業意愿都有影響，男生、成績較好及喜歡科學課和科學活動的學生將來更想當科學家；同輩群體也有顯著的正面影響；家長對科學的態度對青少年影響顯著，家庭社會經濟地位、家庭文化資本影響不顯著；學校在科學教育方面的投入影響不顯著。

科學職業期望；青少年；影響因素

1 問題的提出

在西方發達國家已經出現了科學職業對青少年吸引力不足的“危機”，調查顯示西方國家的青少年對科學職業的興趣呈下降趨勢[1]；雖然大部分青少年在10歲左右時對科學抱有積極正面態度，但隨著年齡增長，他們對科學的興趣顯著下降，選擇學習科學相關專業的數量更是急劇減少[2-4]。那么這種現象在中國是否也存在呢？盡管已有研究表明科學家在中國擁有極高的職業聲望，但對成年公眾的調查結果發現，公眾通常認為科學研究工作較為辛苦、孤獨，愿意子女從事科學職業的比例也不高[5-6]。

2 文獻回顧與研究設計

在學術領域中，對青少年未來從事科學職業意愿的考察是青少年職業期望研究領域的一部分。自帕默等人在20世紀40年代開始對職業期望的研究以來，學者們對職業期望的定義、形成、發展、職業期望與未來職業發展的關系，以及如何受種族、性別、家庭社會背景等因素的影響展開了深入研究[7-9]。但這些研究主要考察青少年所期待從事的各類職業的職業聲望，較少涉及具體的職業類別。更為細致、具體地對科學職業從事意愿進行專門研究的工作主要在科學教育研究領域。與寬泛意義的職業期望研究所歸納的因素相一致，研究者也發現種族、性別、家庭背景等結構性因素對青少年從事科學職業意愿的影響[10-12]；除此之外，研究者還考察了不同層次的因素如學校因素和青少年個人因素的影響[13-14]；并且，與科學有關的態度因素對青少年從事科學職業的意愿也有獨立的影響[15]。總結發現已有研究主要局限于西方國家，尚無針對中國青少年的研究。為彌補這一不足，本研究擬利用大規模調查數據，考察中國青少年從事科學職業的意愿和可能的影響原因。

現有研究發現，青少年的個人特征對其從事科學職業的意愿有明顯影響。首先是性別差異，女生更不愿意選擇科學及相關職業，即使與男生天分或成績相同，女生對自己的能力仍缺乏自信。其次，青少年的個人能力尤其是數學成績和科學成績也能顯著預測青少年從事科學職業的意愿，成績越好，未來越愿意從事科學職業[12]。青少年的主觀態度如自身對科學的興趣也有顯著的正面影響[15]。總結現有研究基礎，我們可以假設青少年的個體特征會影響其從事科學職業的意愿，具體為：

假設1.1 性別假設，男生比女生更愿意從事科學職業；

假設1.2 能力假設，學習成績好的學生更愿意從事科學職業；

假設1.3 興趣假設，積極參與科學類活動、喜歡科學課程和科學活動的學生更愿意從事科學職業。

已有研究還發現家庭因素對青少年從事科學職業的意愿存在影響。例如，社會經濟地位較為優越的家庭，青少年從事科學職業的意愿更高[10]，研究者對此的解釋是社會經濟地位較好的家庭中，父母對孩子的期望更高，有更多經濟資源，可以為孩子提供更多教育機會、專業性的知識和規范[11]。此外，學者還發現來自文化資本豐富的家庭的青少年更愿意從事科學職業。家長的主觀態度，如對子女的期望、自身對科學的態度都對青少年的科學職業意愿有顯著的正向影響[15]。因此，我們可以假設青少年的家庭背景也會影響其從事科學職業的意愿，具體為：

假設2.1 家庭社會經濟地位假設，家庭社會經濟地位越高，青少年越愿意從事科學職業；

假設2.2 家庭文化資本假設，文化資本較高的家庭中，青少年更愿意從事科學職業；

假設2.3 家長態度假設，家長對科學的態度越積極，青少年越愿意從事科學職業。

現有研究較多關注了個人和家庭特征的作用，對其他因素較少涉及。本文認為至少還應該考慮兩類因素，一是青少年的同輩群體的影響，一是青少年所在學校環境的影響。有關青少年社會化的理論一直強調同輩群體對個體的態度和行為起著重要的影響[16]，因此，本研究假設青少年的同輩群體對其從事科學職業的意愿有影響，具體為：

假設3 青少年的同班同學想當科學家的比例越高，其本人想當科學家的可能性越高。

已有研究也沒有直接考察學校因素的影響，而是用學生對學校科學教育的相關體驗間接考察，結論也不盡一致。本研究提出學校環境的假設如下：

假設4 學校因素影響青少年的科學職業意愿，學校對科學重視程度越高，青少年越愿意從事科學職業。

3 數據、變量與模型

本報告分析使用的數據來自2009年開展的“全國(城市)青少年科技素養抽樣調查”。該項目由科技部委托、由中央教育科學研究所(現已更名為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和中國科學技術發展戰略研究院共同組織實施。

此次調查的樣本總體是全國286個城市小學四年級和初二學生。調查采用分階段的概率比例規模抽樣(PPS)方法，實際調查完成有效的小學學生問卷和學校問卷分別為3125份和57份，有效的初中學生問卷和學校問卷分別為2954份和51份。研究采用多重計算方法對部分缺失值進行填補，填補后實際進入模型分析中的小學樣本數為3104份、初中樣本數為2931份。

本次研究中首先測量了青少年的職業期望情況，題器為：“你最希望自己長大后做什么工作”，選項分為工人、政府官員、科學家、工程師、教師、經理或老板、農民、歌星/影星/體育明星、醫生/律師/記者等專業人員、軍人/警察、其他工作和沒想過/無所謂共12類。為分析方便，將除了“科學家”類別之外的其他職業均合并為一類，科學家單獨作用一類，最終轉換為只有兩個類別的變量。

自變量中，個人層次的變量分別為：性別、學業成績、參與科學小組狀況以及青少年對科學/數學課程和科學類活動的主觀態度，小學和初中在后兩個變量上有區別。同輩群體變量為：班上其他同學未來想當科學家的百分比。家庭層次變量中，家長學歷、職業和收入代表家庭的社會經濟地位，藏書量用來測量文化資本，家長科學素養和家長對科技報道興趣測量家長對科學的態度；學校層次變量為學校對科學的重視程度，由6個變量合并而來，分別是學校是否滿學時開設科學課、學校有無自編的科技校本、學校有無科技相關設施(實驗室、科技圖書等)、專職科技教師和專門科技經費。變量描述性統計見表1。

由于因變量為二分變量，我們采用logistic回歸模型。該模型通過logit變換，即對其發生比取對數

所得到的logit(P)就被擴展到整個實數區間(-∞，+∞)，從而以logit(P)為因變量，建立包含p個自變量的logistic模型：

logit(P)=β0+β1x1+…+βpxp。

表1 變量描述性統計

4 統計分析

4.1 青少年對科學職業的意愿描述

圖1是青少年職業期望描述，小學生中想當科學家者的比例為14.7%，初中生的相應比例出現大幅下滑，為5.5%。在調查提及的十多種職業中，科學家是小學生最想從事的前三種職業之一，但初中生對科學職業的興趣則大大下降。初中生對科學職業興趣下降，原因可能是：隨著年齡的增長，青少年理性化程度逐漸增加，對科學職業的認識更為現實，意識到科學職業可能較為艱苦，另外，青少年可能對其他職業也有了較多認識，興趣更為廣泛，對科學職業的興趣轉到別的職業方面。

圖1 青少年職業意愿(%)

4.2 影響青少年科學職業意愿的因素

(1)個人特征。表2用logistics回歸模型對小學和中學樣本單獨進行了分析。青少年個人層次的特征對青少年從事科學職業的意愿都有顯著影響。首先是明顯的性別差異。在小學生中，男生想當科學家的發生比是女生的3.202倍，初中生相應的發生比為5.351倍，從小學到初中男生和女生想當科學家的比例差異有加大趨勢。假設1.1得到證實。

學習成績影響也顯著，學習成績越好，青少年越愿意當科學家。小學生中，成績較好者想當科學家的發生比為成績較差者的1.335倍，初中生相應的發生比為2.078倍。假設1.2同樣得到證實。值得注意的是，在表2中，是否參加科技類活動對小學生的意愿有較顯著的負面影響，但對初中生影響不顯著。另外，青少年對科學活動和科學課程的喜歡程度都對科學職業意愿有積極作用。假設1.3得到部分證實。

(2)同輩群體。同輩群體影響顯著。小學生中，班上同學想當科學家的百分比每提高1個百分點，本人想當科學家的發生比則提高0.037倍，初中生相應的發生比則提高0.076倍。假設2得到證實。

表2 青少年對科學職業意愿的邏輯斯蒂回歸模型

續表2

注：顯著性水平：*** p<0.001，** p<0.01，* p<0.05，+p<0.1。

(3)家庭因素。從表2中可以看出，僅家長對科技報道的興趣顯著影響青少年當科學家的意愿，其他家庭因素均無顯著影響，假設3.1和3.2均未得到驗證，僅假設3得到驗證。小學生中，青少年的家長對科技報道感興趣的情況下，青少年將來想當科學家的發生比是家長不感興趣情況下的1.174倍，初中生相應的發生比為1.257倍。

(4)學校因素。表2統計結果顯示，學校因素不顯著。假設4沒有得到證實。

5 結論與討論

(1)男生比女生更可能選擇科學職業，年級越高，這種差異越明顯。女生在最需要個人智慧和才能的科學職業方面缺乏自信。這一發現和國外一致，原因可能是，女生在社會化的過程中缺少對科學及相關職業的準備，社會或家庭較少鼓勵女生在科學相關活動中進行探索。本研究還發現，青少年科學職業意愿的性別差異從小學就已開始，隨社會化程度加深，這種差異還有擴大趨勢。學習成績越好的青少年未來想當科學家的可能性越高，這一發現值得樂觀。科學事業需要才學優異的人才，成績優秀的青少年未來更可能繼續保持良好的學業成就，客觀上更具備從事科學事業的個人條件。青少年對科學的興趣顯著影響青少年從事科學職業的意愿，這也與已有研究一致。在政策建議方面，未來應繼續保持青少年對科學課程和科學職業的興趣。

(2)青少年班上同學想當科學家的比例顯著影響青少年的職業意愿，國外研究卻沒有發現青少年同輩群體的顯著影響；原因可能是：①采用的變量不同。國外研究采用主觀變量，由青少年自己主觀評估班上有多少同學喜歡科學以及認為科學很酷；而本研究采用的是客觀變量，客觀統計班上同學想當科學家的比例。②集體主義的文化傳統在中國青少年中可能還有一定的影響，同輩群體的興趣意愿和價值觀念對中國青少年的影響更大。這一發現的政策含義是：未來在科學教育中，應注意營造相應的科學氛圍，提高群體或班級對科學的興趣，從而帶動其中的個人。

(3)家長對科學的興趣影響青少年從事科學職業的意愿。但其他家庭因素都不影響青少年從事科學職業的意愿，這與西方不一致。家庭社會經濟地位和文化資本不顯著，可能與本研究因變量的設定有關，本研究因變量為青少年未來愿意從事的職業類別，僅分科學家和其他職業兩種類別，但其他職業包括類別較多，包括了各類專業技術人員群體以及經理/老板、歌星/影星/明星等不同的職業群體；本研究模型中的影響模式，并不是家長學歷、收入、職業對青少年是否愿意當科學家的影響，而是這些因素對青少年是更愿意當科學家還是更愿意從事其他各種職業的影響。由于其他各種職業包括類別較多，因此可能模糊了家庭因素的影響。但應看到，家長對科學的興趣有顯著影響，這一發現與已有研究一致。這說明，家庭中其他因素的影響方式可能是通過家長主觀態度和價值觀念對青少年潛移默化進行影響的方式實現的。學校因素對青少年科學職業意愿的影響不明顯，但具體因素和機制并不清楚，需進一步研究。原因可能是僅考察了學校對科學教育投入的客觀狀況，但沒有考察學校投入的效果和質量，沒有全面反映學校因素的作用。在研究考察的四個層次因素中，青少年個人特征影響較為明顯，這說明科學職業相對于其他各種職業，更明顯是一種興趣導向和能力導向的職業。

本研究的不足：研究對象為城市地區中小學的學生，在地域上沒有納入農村地區，研究對象不夠全面。另外，因變量的類別為青少年愿意從事科學職業還是其他各種非科學職業兩類，而非科學職業包括的職業類別多、差異大，容易模糊分析焦點，從而導致自變量影響的解釋不夠明確和清楚。改進的辦法是選用具體表達青少年單獨對科學這類職業是否愿意從事的變量。此外，學校因素中也缺乏學校科學教育質量、水平和效果等方面的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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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沈蓉)

Willingness and Factors of Adolescents to Become Scientists

Xue Pin1,2，Zhao Yandong1,Wang Su3

(1.Institute of Science，Technology and Society，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for Development，Beijing，100038;2.College of Economics and Social Development，Nankai University，Tianjin，300071;3.National Institute of Education Sciences，Beijing，100088)

This article demonstrates the willingness of primary and junior high school students to become scientists when they grow up by using survey data from urban school and explore possible factors.It examines the impact of factors from individual level，peer level，family level and school level.The study finds that boys and students who have greater interests and better academic achievement in science/maths have higher willingness to become scientists.Peer group also has positive effect.Parents’ attitudes toward science have positive impacts，but other family factors have no obvious effect.And school input of science education has no effect either.

Science career expectations;Adolescents;Influencing factors

2014-12-25

薛品(1981-)，女，河南人，中國科學技術發展戰略研究院、南開大學經濟與社會發展研究院博士后；研究方向：科學社會學、科技政策、城鄉社會學。

C939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