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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錄死亡

2015-06-18 21:46:38萬寧
湖南文學 2015年6期

萬寧

二○一四年十二月九日,天陰沉沉的,風呼呼地叫喚。大姐從長沙來家里有兩日了。那日,我去送飯,陪護把我扯到一旁,說,老人只怕不行了,你趕緊把準備好了的東西拿來。我明白她的意思,回家把壽衣、紙錢、香燭等等在那個時候需要的東西,悄悄交給她。進病房時,爹爹睜開眼睛,望了我一陣,突然說,你怎么又來了?我佯裝輕松,用忘了拿飯盒來搪塞。

爹爹的狀況,我通報在微信家人群里。大姐火速趕來。

這天中午,與大姐去給爹爹送飯,其實,他已有一個星期沒吃飯了。進去的時候,他仰躺著,張開嘴巴,凸顯著一口很亂的牙齒,特別是上牙床,仿佛比從前大很多,嘴唇已包不住。他總要喝水,一身的不適,無力睜開眼睛。太陽穴深陷,鼓出蝶骨。頭幾日,看爹爹的眼睛,是灰的,眼神都不能聚光。今日,仰躺著,倒是覺得他的眼睛是黑的,特別是上眼簾,有道深深的黑印子。

喂了兩勺像水一樣的粥,就被嗆住,不停地咳。喂的時候,他要陪護把那勺粥往嘴里的左邊放,因為食道在左邊,現在他的舌頭,都無力翻轉食物,不能準確無誤地把食物送往食道。一聲一聲地哼,表達著難受,他艱難地說,快些死。聽說,上午他也是這樣說,在我大姐與母親的手心中反復寫著這幾個字。此時,我與大姐一人握著他的一只手,冰涼的,手心卻是柔軟的,這樣子撫摸著,他似乎停了哼,平靜地閉上眼睛。到最后,他擺動著手,意思是要我們回家。

想著,我們在,反倒影響他睡覺,陪護也趕我們,我們就退出了病房。

第二日,單位同事結婚,中午去東區喝喜酒,沒去看爹爹。聽說,還是說著那幾句話,快些死。很是悲哀。

有一個多星期沒有吃飯,只是喝一點點水,或很稀的粥。十一日上午,媽媽、姐姐去醫院,醫生告訴她們,父親問他要安眠藥,想早死。醫生說,萬爺爺太清醒了,人就很痛苦。

今天正面看爹爹,他太陽穴與嘴巴邊都已經完全陷進去。面色暗灰,從兩邊的額際開始,布滿大小不一的老年黑斑,一層皮包在他的骨頭上,肉不知去了哪。臉上表情痛苦。今天,他的眼睛看了我好久,似乎想說話,但又說不出。現在,他要說兩三個字的話,都很困難。他看看我們,最后又閉上眼睛,喝了兩小口我們送來的粥。

爹爹的脫水狀態與吞咽困難,表明他已進入臨終期,可是在那個時候,我不懂得。

一大早手機里爆滿野信息,今天是雙十二,是國際示愛日,有了這個噱頭,商家肯定不會放過。我只記得,十二月十二日是“西安事變”的日子。

早上,我吃早餐時,手機丟在臥室。待我準備上班,拿起手機,發現大姐及家里都打過我電話,我回過去,付姐說,剛剛好嚇人,醫院說你爸爸不行了,現在又好了,把痰吸出來了。現在沒事了,你姐姐哥哥午子都去醫院了。午子是爹爹的長孫。

中午,我開車,帶著母親、兩位姐姐及午子去醫院。爹爹張開嘴,不知是出氣,還是吸氣,時不時發出嗚咽聲,鼻孔里插著氧氣管,像是在睡覺,但眼睛卻沒完全閉上,目光是散的。提過去的稀飯,陪護說,等一下再吃。這個時候,萬爺爺想睡覺。母親坐在床邊,抓住爹爹的手,不知要說什么。母親很激動,臉上開始沖血。我們無助地站在邊上,兩位姐姐說了一些好聽的話。午子也走到近旁,站在一邊,默默地望著爺爺,看生命最后時刻的無助。爹爹像往日一樣側著身子,可是今天他卻不能獨自側住,邊上放了一床厚被子,頂住他。閉上的眼睛,已閉不全。昨天,他還用眼睛望著我,眼珠清亮,卻看不到目光,我不曉得要說什么,只說志剛周五會從張家界回來,回來就來看你。他的眼皮耷了耷。我不能知道爹爹正經受著什么樣的痛苦,他一而再地用微弱的氣力說,快些死。還說,死了,就解脫了。一個人生病后,先是求生,聽醫生的話,積極治療,到最后,人就放棄了。知道治不好了。

看見母親激動的樣子,我們決定帶她回家。陪護說,萬爺爺現在一切正常,她指著儀器,說,看這里顯示,萬爺爺現在的血壓正常,68到98,很好,你們放心。于是,我們扶著母親出了病房,在車上,母親對我們說,你爹爹熬不過今天。那刻,我們的心是茫然的,不知死亡對于父親是好還是壞。生命到最后,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勞,我們只企求在父親走的時候,我們能在他的身邊。

在病房時,母親說要留下,我卻急于要回家,因為來搞衛生的人等著我開門。再加上,報社下午三點開會,我把他們送回家,匆匆回自己家,與搞衛生的人交代幾句,就去了單位。仿佛一切都很正常。開完會,與女兒葉子在QQ上說了兩句話,她說她要下班了,問爺爺怎么樣了?我說。還是那樣,還是沒有吃食物。

打電話給家里,是大哥接的,我說晚上不回家吃飯,他說,你要保持電話暢通,怕爹爹萬一有事。我剛剛下樓,走到車子旁,大姐來電話,要我趕快去醫院。這個時候,應該是五點二十。暮色時分,細雨寒風交集,天眨眼間就黑下來,一路上堵車,我并沒有很急,想爹爹還會像從前一樣躺在那。

剛到醫院,碰到午子,我與他一起沖上四樓,志剛已在那。見我們進來,他說,你們不要激動。我們沖進病房,大姐二姐站在床邊呼喊,爹爹的嘴里插著呼吸機,左眼仍然沒有完全合攏,我伸到被窩里摸爹爹的手,手是熱的,手掌卻是伸開的。人來世上,嬰兒都是緊握拳頭,走時,卻不約而同松開雙手。不知這一生一死中的玄機。

我們呼喊起來。志剛過來,把我們扶到隔壁的屋子,他說爹爹需要安靜,特別是這個時候,安靜對于逝者是最大的尊敬。打電話給在民政局的同學,要他在殯儀館訂靈堂叫靈車,要侄子去隔壁的知福寺買燭、香、紙錢、鞭炮、香爐等等。

在等待的過程中,心是空的。有一點是明白的,從此,我就成了沒爹的孩子。淚水奔涌而來。此時,陪伴了我人生五十年的爹爹就躺在隔壁的病床上,我又走到近旁,爹爹還是剛才的樣子,呼吸機已撤走,嘴張開著。午子,他最疼愛的孫子,用手幫爹爹把嘴合上,再把眼皮抹下,讓眼睛完全閉上。再用被子蓋住他的臉,露出他的腳。盡管不明白為何要“生不蓋頭,死不蓋腳”,可是人們歷來就是這樣的規矩,我們也就老老實實遵守。大哥的同事老彭問我們身上有錢幣不?我在包里翻出六枚一分錢硬幣,大姐用剛剛從爹爹身上取下來包發財錢的黃格子布,縫制兩個小布袋,各裝三枚,卷起,讓爹爹雙手握住。老輩人說過的,手中有錢,心里不慌。

陪護在清東西,清出四張獻血證,這都是爹爹的孫輩們獻的孝心。其余的,藥、衣服、零食、生活用品都要扔掉。殯儀館的人來了,他們協助哥哥一道要給父親洗澡穿衣。我們燃起一對燭,每人上三炷香,燒了一點點紙錢。跪在爹爹床前,淚水不斷涌出。我把桌上爹爹平常吃的飯碗,在房間一角使勁打碎,午子也端起一個湯碗往地上一甩,咣當一聲,仿佛是天堂開門的聲音,我們喊爹爹好走。醫學研究表明,人死亡后,聽覺是最后消失的,如果真是這樣,我們所做的一切,爹爹聽得清清楚楚。

一切妥當后,工作人員便抬著爹爹往外走,我們跪在門口,低聲呼喚,他們抬著爹爹乘電梯從四樓出去,我們跟著靈車后邊慢慢行駛,午子陪著爹爹,車窗里,每隔十米,便有紙錢飄出。是午子扔下的。我們跟在后邊,默默地看著,有些后悔中午的離開,當時我們應該都守在醫院就好。對不起,爹爹。你的痛苦,我們無法分擔。爹爹,對不起。我們只是看到了你眼角的淚,在最后的時刻,我沒能懂你。我辜負了你對我的疼愛。對不起,爹爹。

在殯儀館的福壽宮,一切都安排順當,我與午子、大姐跪在門前的香燭前,為爹爹燒七斤九兩的倒頭錢,這錢是爹爹上路的錢,說是要打發各路神仙的,所以,等這個紙錢灰涼了后,是要裝進一個布袋子里,枕著爹爹的頭。天很冷,寒風陣陣,帶著零星的雨。邊上有一個宮,也辦著喪事。其余的地方黑漆漆的,山上的墓碑齊刷刷地朝向我們眼前的這爐火。

爹爹被抬放到玻璃棺材里時,我與大姐、午子跪在邊上。接著他們為爹爹化妝,我們的意見是盡量保持爹爹本來的樣子,最后定妝是午子去看的,我與大姐在門前燒紙錢,風一陣一陣吹來,像山上跑來一群一群的人,他們是來接爹爹的,或是來取我們送過去的錢。

陸陸續續有親戚朋友過來致哀,靈堂里的幾臺空調吹起了熱風,我的心是空的,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么。

葉子晚上九點多的飛機,最后一班航班,大概十二點多到。我想回趟家,要換上棉大衣,我冷得全身發抖。再加上,我脖子上的圍巾是粉色,要換成黑色的。

兩哥哥與二姐夫為爹爹守夜。我回家趕寫給爹爹的悼詞。

忙到凌晨一點多,等葉子洗完澡,收拾一些東西。躺下,卻睡不著。想著爹爹最后的樣子,其實是痛苦的。臨終時,只有志剛一個人趕到。也許,他會怪我們,他的兒女應該抓著他的手,讓他安心的。中午,真的不該離開。媽媽當時要留下,沒聽她的。我們應該留下的。糾結在心里,便是個坎,我過不去。總覺得爹爹很可憐。也許,那刻,我們喊走時,他意識是清楚的,可是他又沒有力氣喊住我們。媽媽說,那個時候,他的手就是伸開的。

一夜未睡。

早上趕到殯儀館,很冷靜。此刻,我本來是要坐在建寧中學進行法律考試的,可是卻在直面死亡。看著死亡真實地發生,而我們要做的,只能安靜地接受。一個人,本來可以行走,吃東西,表達觀點,可是,死亡就讓這個人喪失本來在我們看來很正常的事。爹爹躺在那,卻總感覺他會坐起來,然后跟我們說話。我們惴度著那邊的世界,不知道死亡真的是一切都消失了,還是一種生的開始。不知道爹爹會不會看見我們正在做的一切。或真像所有人說的那樣,他奔向另外的世界,并沒有回頭。

葉子一個人坐在那靜靜燒紙錢,她相信爺爺可以收到。她把紙錢三張一疊,再豎折,然后放到鐵桶中的火苗中,一下一下,慢慢地,不停地重復。煙,很重,坪里的鞭炮,燭臺上的香,一層一層的灰飄過,落下。不知道先人為何會以這種方式送走離去的人。這此炮仗,他們真能聽見嗎?

整個上午,來吊唁的人多數是爹爹生前同事與好友,他們自己都已經很老了,走路要人攙扶。爹爹因釣魚結下的好友王叔叔,一進靈堂就哭泣,我只在昨天爹爹病床前流過淚,這會子,淚水隨著王叔叔的號啕不聽使喚地奔出來,我們沖上前去,哥哥挽住王叔叔,我扶著王叔叔的夫人,阿姨已跪到墊子上,行叩首之禮。王叔叔站立都困難,他說,我腿腳不方便,跪不了,老萬啊,到時我會來陪你的。他們在幾年前,把墓地買在一起,一左一右。我陪著他們繞爹爹走一圈,王叔叔時不時走近欞棺,喊我爹爹,我的雙眼在這喊聲中幾度模糊。

前來吊唁的人中,我害怕與爹爹年齡相仿的生前同事好友,他們真情抹淚,傾訴話語。站在邊上的晚輩,只能飛奔淚水。爹爹先后在瀏陽、茶陵、湘潭、株洲等地工作過,就在這一天里,這些地方的同事、朋友都匯聚在這,在哀樂聲中,作最后的告別。

下午,靈堂顯得特別的熱鬧,哥哥的同事請了樂隊唱歌,歌聲把所有人的說話聲吞噬。之后,是做家祭。

一整天,外邊的陽光很大,里邊的空調也給力,想著要守夜,出門時,穿上高領黑毛衣,披上棉絨黑大衣,此時,脫了大衣,怕著涼,穿著,又冒汗。人來人往。家里的親戚從岳陽、瀏陽的四面八方趕過來,他們稱呼爹爹為舅舅、姑父。岳陽的親戚唏噓不已,因為昨天,九十五歲的大姑媽在老家岳陽過世,姐弟倆居然像約好一樣,一起離世,這在自然死亡中,是極其罕見的。昨天,家里接到姑媽去世電話時,醫院也來電話,爹爹出現了緊急情況。相隔幾百里,卻感應靈敏,仿佛爹爹接到了邀請,便隨姑媽一起走了,生前姑媽處處罩著比她小十歲的弟弟,走時也不忘帶著他同行。這是人世間無法解釋的密碼。

晚上八點,在靈堂舉行遺體告別會。我昨晚趕寫的親屬發言稿用不上,老干局說,如今沒有這一環節,一切由秘書長介紹生平、介紹前來吊唁的人,然后三鞠躬,繞遺體一周,就算結束了。

告別會莊重肅穆,母親表現得很得體。我們站在母親旁邊,向前來參加告別儀式的人一一握手,表達謝意。整個過程,只有二十分鐘。之后,人陸續散去,我們一家人陪著母親繞爹爹走一圈,孫輩們跪地玻璃棺材前,呼喚、哭泣,被人拉起,我們盡量克制情緒,因為不能讓母親情緒失控。此時此刻,照顧好母親是首選,扶走母親,送她回家。好在母親非常聽從安排。

兄弟姐妹開會,守夜每家值兩個小時的班。我家值凌晨一點至三點的班。回到家,攤在床上,四肢像散了架子一樣,頭卻是重的,沉沉的,睡不著,總想著死亡的不可思議,想著躺在那的爹爹,從此不會再與我們說話,不會再在家里走來走去。也想著自己,不知會以怎樣的方式死去。死了,就個人而言,就是真的什么都不存在了,你所做過的事你的喜好,都像風一樣吹走了。所以,活著的時候,就要好好待自己,不要舍不得,好東西總想著留著以后用,其實,人的以后沒有太多,當下才伸手可及。人活著,也許要隨性一些。

十二點半起床,洗漱,又去殯儀館。天很冷,路上沒有人,也沒有車,只有我們的車燈照在路上,從市區過來,往這兒一拐,就感覺不是人間的味道,靜靜的,陰陰的,心也是慌慌的,這個時候,刻意地讓自己說話,仿佛是在證明自己是活著的生命。

靈堂門外,比白天冷清許多,沒了炮仗,沒了往來人群,午子與二姐夫在香燭邊燒紙錢,大廳里,幾個侄子還守在這。我的四位女友靜靜地坐在靈堂一隅,讓灰暗的屋子亮光閃動。她們說要陪我一起為爹爹守夜。我除了驚訝,更多的是一種異樣的感受,隨著我的血液在體內奔流。侄子磊磊不時地走過來,舉著大拇指,夸小姨的閨蜜漂亮仗義。人活著,是要相互取暖的。

隔著祭臺與兩排黃色的菊花,爹爹躺在那,靜靜地聽著我們閑聊,女子之間的話題,永遠只有那幾個,卻滿是人間煙火。門外香燭燃盡時,女婿彭飛重新上香點燭,然后坐在那,靜靜地燒紙錢。隔壁屋子里不時傳來短促的叫喊,我用食指放到嘴邊,示意大家別說話,傾聽聲音。除了屋外的風聲,便是夜里的寂靜。于是大家照常說話,可是,在他們的說話聲中,我又聽到一聲慘叫。這世上不可能有鬼,可是我分明聽到了,抬頭看了看屋子上方,白色的墻面,沒有飄蕩任何神靈,我的頭皮突然發麻,我叫住正在給我女友看手相的男士去隔壁看看,他起身,推開門,在兩個房子里看了看,然后把本是開著的門關上,一臉高深,說,沒事,這個地方有叫聲是正常的,我們不去打擾。說得本來沒有聽到聲音的人,愣住了神。也就在這個時刻,一聲凄厲的叫聲,短暫滑過。這一次,大家都聽到了,驚恐開始傳染,我們確信真有鬼存在。侄子柴明端著水杯,從對面屋子出來打水,我們所有的人都不出聲,盯著他,我指了指那間關起的屋子,說,那里有聲音。他徑直推開門,走了進去,又是一嗓子叫聲撲過來,我們嚇得一彈,從坐凳上起身。柴明在隔壁哼笑,叫我過去。原來是兩只被綁住的公雞,在蛇皮袋里掙扎,一只雞的嘴巴鉆到破爛的縫隙里,出不了氣,又縮不回去,那叫聲便像鬼叫。

又一次證明這世界是沒有鬼的,鬼只是住在人的心里。

凌晨四點多,女友在我的催促中才離開。春一直陪在我身邊,她說,這個時候回家,她怕吵醒家人。她是一位總是替別人著想的女子,對人好,也是默默的。我倆斜在里屋的沙發上瞇瞇眼,可是冷風嗖嗖,閉上眼,涼意更深。

早上六點多,道士來了,做了簡單的儀式,男士們便開始把大廳的花圈背到焚燒點進行燃燒,還有千年屋、爹爹生前的用品,在這個時刻都化為灰燼。想想他生前,好衣服好東西要留著,現在留著的東西都要付之一炬。

七點多,殯儀館送來早飯。四方桌上擺上九碗菜,正對門的方位,放著一把椅子,桌上盛上滿滿一碗飯,一杯綠茶一雙筷子放在邊上。這是我們一家人,十幾個人,圍著桌子,陪爹爹吃的最后一餐飯。惟一一把椅子擺在那,空空的,絲絲熱氣從面前的那碗米飯里冒出。二哥最后上桌,見椅子沒人坐,正想坐上,被嫂子一扯,說,今天吃飯,爹爹坐,我們站。站著吃飯的我們,動筷子之前,每個人都給爹爹敬菜,夾上平日里他喜歡吃的蘿卜、筍子、雞肉,放在他的餐碟里。祭臺上相片里的爹爹笑瞇瞇地望著我們,我們一如平常,安靜地吃,抬起頭時,偶爾會凝視這張熟悉的臉,那些激動的話語爽朗的笑聲以及他獨特的手勢,都會落到眼前。難道是真的,他再也不會與我們一起了?

花圈搬走了的靈堂,空空蕩蕩的,工作人員抬起爹爹,兩只昨晚作鬼叫的雞,被人現場宰殺,雞血濺出紅光,我們跟在爹爹后面,走向火化爐。一扇鐵門閃開后,爹爹的棺木放在裝有鐵軌的架子上,我們齊刷刷地跪下,哥哥姐姐大聲喊,爹爹,爹爹,好走啊!混雜著淚水與哭泣聲。鐵軌嘎嘎響起來,爹爹躺在上面,緩緩地往里移進去,哭喊聲尖銳地爆發,即刻就灌滿了整個空間,那扇鐵門咣當一聲,關上了。爹爹留在世上最后的樣子,從此便永遠定格在這一刻。

站在外邊等爹爹的骨灰,在一小時里,我看到一批又一批人群,捧著親人遺像,抬著親人遺體,走向火化爐。那個小小的屋子,總會傳來一陣凄厲的哭喊聲。看著房子上的煙筒,一股股黑煙,像幽靈般冒出,這難道是生命留下的最后姿勢?之前,知道這個世界每天都會有離別,但絕對不知道,每天都會有這么多人死去,這么多死去的人在火化。這個普普通通的屋子,就是一個終點站,是很多生命的最后一站。

對于活著的人,且行且珍惜,是最貼切的一句話。

天陰陰的,風很大,站在室外,禁不住發抖,突然想自己不知還能活多久,不知會以怎樣的方式結束生命,但有一點是明確的,不管過程怎樣,最終是要被人弄到這里,經過火爐化蝶成蛹。活著的迷茫,像此刻的天空,籠罩著自己,我只能靜靜地深呼吸。這個地方,對于任何一個人,都是公平公正的,不管是誰,生前擁有多少財富,處在多高的位子,都得放下,帶不走一片云彩,知道這個結局,那些還在奔走于東西忙碌于南北的人,不如停下腳步,慢慢地享受眼前的時光。時光走了,什么都沒有了。

九點時分,我們走進小屋,二號火爐門徐徐打開,鐵軌依舊嘎嘎響,平面的鐵板上,一個人形的骨架子映入眼簾,白色的,從頭到腳,每個細小的骨節,以靜默的姿態呈現。這是爹爹嗎?這是一個人最后的樣子嗎?我屏氣凝神,不敢相信!工作人員提醒,剛出爐,溫度很高,請不要用手觸碰。他拿來一個四方形的鐵皮筐,幾把鐵鉗,要我們把爹爹的骨頭放到筐子里,他示范著,夾住小腿的骨頭,放進去,還輕輕地敲了幾下,骨頭立馬碎了,有的成了粉末。他說,這個是要親人來做,他把鉗子分給我們。我小心翼翼,夾住了爹爹手腕部分的骨頭,放入筐中,接著再一點一點地夾起手指的小骨節。家里十幾個人,輪流動手。這個放在中間的鐵筐還沒放滿,鐵板上已是空空。裝在鐵筐里的骨灰,沒有全碎,工作人員用一個鐵餅壓了幾下,接著就把骨灰倒入骨灰盒里。骨灰盒是瓷質的,紅色的底子上描著祥云與宮殿,里面是黃色的絲絨布。骨灰裝在里邊后,兩塊完整的頭蓋骨放在上邊,蓋上蓋子,用膠封上。再用紅色絲綢包好,由大哥捧著走了出來。曾經想過骨灰盒那么小,怎么可以裝下一個人的骨灰?現在親眼見到,原來一個人,燒過之后,是只剩下骨頭,骨頭成粉末后,只有一點點。這一點點,就是一個生命在這個世界留下的最后痕跡。

這一夜依然睡不著。一直跟自己說,什么都不要想,生死輪回是自然現象,要學會面對,學會接受,可是腦子里亂亂的,根本無法入眠。

早上六點半起床,做好早餐,一家人默默地吃過,便一起趕往仁孝陵園。

今天是爹爹入土的日子。

哥哥姐姐已在山上提來兩桶篩過后的黃土,午子捧著遺像,大哥抱著骨灰,帶著鞭炮、香燭、紙錢、祭果等等一起上山。墓地的位置很好,視野非常開闊,兩邊的群山,近前的鄉村,遠處的工廠,盡收眼底,最傳神的是山下那一眼水塘。據說當初爹爹買下這塊墓地,只因看上這個水塘。退休后,爹爹的社會活動,就是與過去的同事朋友釣釣魚,他被他的那些朋友帶到這,一起置辦老屋,約好到了那邊,還一起釣魚。那些說笑,仿佛是昨天的事,可是今天爹爹就真的在這安家了。爹爹的那幫朋友,有的先到了,有的還沒來。在這里,他應該不會太寂寞,前前后后躺著他很多的同事與朋友。

先在墓穴里撒上黃土,這墓穴其實就是一個小坑,四四方方的。大哥把爹爹的骨灰放到中央,再掬起三捧土,輕輕地撒在上面,點三炷香,磕三個頭。接著,家里的每一個人,都重復著大哥做的事,輪到我時,黃土基本上已把骨灰盒全部覆蓋,細細的黃土,從我的指縫間落下,我不知道爹爹有沒有感應,還是真的像小說里寫的那樣,他就在邊上,只是我們肉眼看不見。或者說,人死后是存在一種磁場的,他的靈魂正飄在親人之間。三炷香點上,我跪拜在地上,默默的輕念爹爹好走。接著,頭都不回地下山。大姐在我前面幾十米遠,她大步往前。也不知從哪里得來的規矩,今天這個時刻,我們不能回頭,只能一直往前走,直到下山,離開墓園。

午子捧著遺像,坐著大哥的車走在最前面,我們兄弟姐妹默默地跟著,一直到父母家樓下。這時,一掛鞭炮被點燃,午子捧著遺像穿過炮竹,邁向家中,母親站在門口,眼里含著淚,我們擁著她,拍撫著她,讓她欲要爆發的哭泣慢慢平息。午子把爹爹的相片擺放在客廳電視機邊的案臺上,哥哥姐姐擺上祭果,兩支燭插進一碗米里,然后從長到幼,每個人再上三炷香,叩拜。母親一直看著我們,神情里有稍許的慰藉。

中午開餐時,先盛上一碗熱騰騰的米飯,從菜碗里夾出幾小碟菜放到爹爹的遺像前,就著紅燭,一家人默默地吃飯。

慢慢的,一些輕松的話題,在兄弟姐妹之間傳遞,氣氛如同從前,母親一口一口地往嘴里扒飯,目光落在說話的兒女身上,仔細地聽著。

是的,人的日子是朝前邁的,一個人走了,他就翻篇了,不管他是誰。即使我們用很多種方式去思念,也無法改變這一事實。

目光朝沙發上望去,爹爹常坐的那個位置,空空如也。想著他曾坐在那里,把聽來的段子笑呵呵說給母親:十歲天天向上,二十歲理想遠大,三十歲基本定向,四十歲處處吃香,五十歲發奮圖強,六十歲告老還鄉,七十歲打打麻將,八十歲曬曬太陽,九十歲躺在床上,一百歲掛在墻上。

仿佛笑聲還在,應該曬曬太陽的爹爹,卻掛在了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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