謙德之效

一個人改造命運要從改習氣下手，“改習為立命之基”，改掉壞習慣、壞習性才能改變命運，但有一些人開始很積極，可是一段時間以后懈怠了、自滿了。《禮記·曲禮》一開始就講，“傲不可長，志不可滿”，人一有傲慢，就上不去了，就要退步。一退步，過很難再改，善也很難再積。所以謙德能夠讓我們保持改過積善以外，還能不斷地提升。

在魏徽寫給唐太宗的《諫太宗十思疏》里面就提到，“竭誠則胡越為一體，傲物則骨肉為行路”，一個人一開始建功立業很真誠，不同民族的人團結在一起，可是他一覺得自己很厲害，就傲慢了，最后連至親都跟他像陌生人一樣，眾叛親離。這個勸諫其實不是提醒唐太宗一個人，而是提醒我們每一個人，“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很多人都有好的開始，都積極地積德行善，但很少能終生保持，善始善終。而善終，沒有謙德辦不到。

我們看，讀書人講話都是有憑有據的。“《易》曰：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害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坦白講，以前的人心比較靜，像農夫每天的欲望很少，生活很有規律，身體健康。因為他很單純，每一天發生的事他都會有所感悟，比如他一定了解，“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人只要單純，心地清靜，很可能每一天發生的事都能長智慧。

這一段話就是從天地體會的人生哲理。天道在哪里呢？“天道虧盈而益謙”，比方月亮，十五圓滿了，“盈”就是滿了，會怎么樣？“虧”，慢慢就要縮小了。虧盈代表志滿了可能就要受損。“步步占先走，必有人以擠之;事事爭勝者，必有人以挫之。”你什么都要拿第一，人家看了一定很不順眼，你太強勢了，人家一定不歡喜，可能就要跟你比高下了，你自己惹來別人的對立跟沖突，所以處事要謙退。所謂家敗敗在一個奢字，人敗敗在一個逸字，討人厭，沒有人緣敗在一個驕字。所以孔子教導他的學生，一個人德行、地位、福報滿了又能守得住，就是靠這個“謙”字。我們看正月初一初二初三以后的月亮，慢慢地越來越有光芒，這是“益謙”。

“地道變盈而流謙”，地道在哪里呢？水都往低處流，一個容器里面水裝滿了一定溢出來流到哪里呢？流到低處。低處有道，低處就受益了。“鬼神害盈而福謙”，天地鬼神看到驕傲自滿的人就很討厭。所以我們假如突然覺得很多事情不順利，可以反省一下，是不是最近特別傲慢，惹得天地鬼神不歡喜了。“福謙”，就是冥冥當中庇蔭這個謙虛的人。“人道惡盈而好謙”，在人道當中，人與人相處，必然是討厭自滿傲慢的人，喜歡敬重謙虛的人，謙虛的人讓人如沐春風，一定能交到很多好朋友，謙虛的人給人家留顏面，不給人難堪，傲慢的人講話就讓人家很難受，站在他旁邊覺得無地自容。“是故謙之一卦，六爻皆吉。”六十四卦每一卦六爻都是吉兇相參，有的吉多，有的兇多，只有一卦六爻皆吉，就是謙卦。謙卦是地山卦，我們從這個卦象就能感覺它的精神，地在上山在下。誰都知道山一定比地高，它有這么高的智慧、德能，但還能屈得比地還低，這就代表謙卑。謙虛在古圣先王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比如舜王，主動請下屬給他勸諫。

“《書》曰：滿招損，謙受益。”《尚書》是全世界最早也是最精辟的政治哲學著作，也說傲慢一定招來損害、禍患，謙虛必然受益。我們從楚漢相爭中也看得非常明顯，項羽有足夠的福報跟人力，本應是他得天下，但項羽很傲慢，最后整個局勢大逆轉，“滿招損”。劉邦覺得張良厲害、韓信厲害、蕭何厲害，他都感謝他們，“謙受益”。所以歷史是一面鏡子，給了我們很多的人生啟示。孟子也說“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親戚叛之”，一個人違背了道，不夠謙虛，眾叛親離。“得道者多助”，天下人都來幫助他。孟子這些話很可貴，謙虛的人，天下人都會歡喜、順從他的志愿，跟他同心為世界謀福。

摘自世界知識出版社《〈了凡四訓〉講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