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花開，可以聞得到花香

賈利娉

⊙ 一 ⊙

單位，我正抱著紙盒號召大家捐款，原來一位同事家里遭了難。凡是捐了款的，都要在一張表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小張掏出一百元塞進盒子后轉身就走。“你還沒簽名呢？”我提醒他。

“名字簽不簽無所謂啊。”

“可是你不簽，領導還以為你沒捐呢。”我實話實說。

小張一邊走一邊笑著朝我擺擺手：“你看見我捐過就行了。”

其實我還想勸他，錢捐出去，即使不在乎別人的看法，留名賺一個人情也好啊。

看著小張的背影，我突然覺得平時沒怎么留意的人，此刻印象卻格外清晰。

⊙ 二 ⊙

小區門口有一家書店，那里有很多我喜歡的書，可能書不如一般書店賣的那樣花哨新潮，所以生意有些冷清。

每次去，我總能看到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捧著書蜷在墻角入迷地閱讀。他長得很清秀，身上衣服卻又舊又臟，貌似缺少母親照顧。有一次，我無意中瞥到他看的書，居然是林清玄的《心的菩提》。

我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從此格外留意。一天晌午，我和男孩像往常一樣在店里看書，門口突然進來一個一瞧就是以體力活為生的男人。那個男人一進來就四下尋望，男孩無意中抬頭看見他，立刻驚慌失措地站起來。男人剛好也瞅見他，上去就照著男孩腦袋摑了一掌，接著罵罵咧咧踹著男孩屁股將他踢出了書店。我用詢問的目光望向店主，店主也一臉不知情地搖搖頭。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再遇到男孩，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一股莫名的擔心和失落。周末，路過書店，我無意中瞥見男孩，頓時一陣驚喜，想也沒想就跨進了店里。我正盤算著怎么開口跟他搭訕，卻看見他緊張又羞怯地拿起一本書偷偷往后腰塞。

店主也注意到了，我想她即便不為難男孩，至少也會過來訓他幾句吧？然而直到男孩急急忙忙跑出去，店主也沒吭聲。

“你怎么不攔住他？”

“為什么要攔？愛書的孩子有什么錯呢？”

一句簡單的回答，像石子一樣投進我心里。我暗暗決定，下次再碰到男孩，我一定多送他幾本書。

⊙ 三 ⊙

最近，住一個單元樓的表弟不時跟我抱怨他上司怎么怎么不好。我有些奇怪，因為之前表弟一直在我面前夸他這位領導，說他耿直、干練并且和藹可親，怎么這會兒變壞了呢？

表弟說，前不久公司進了一位新人，被安排到領導手下。這位新同事性格開朗能說會道，領導開始對他并無特別，但慢慢便被他一張嘴給哄得笑逐顏開，還不時把重要工作交給這位能力似乎不怎么樣的新同事做。據小道消息爆料，這位空降兵同事是公司某高層的侄子。

“難怪他會這樣。”表弟不屑又酸酸地說，“我一直覺得，我遇到了好上司。唉，聽說公司總部要派他去別的子公司擔任重要職位，他走之后空出來的位置，肯定是這個新來的。”

我知道表弟工作一直認真負責，為人和能力也沒有問題，見他悶悶不樂，我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幾句。

一個多月后，表弟一進門就春風滿面地對我說：“姐，我升職了，快恭喜我吧！”沒等我細問，他便竹筒倒豆子說了起來。

原來，上司臨走之際，極力向上層推薦表弟接任他的位置，還如數列出表弟的工作成績。私下，上司對表弟說，那位新同事的來歷他一開始就知道了，之所以把重要工作交給他做，一是看他能力，如果能力出眾即便是關系戶也會重用；二是讓大家看清他的能力，如果只是會耍嘴皮子，眾人的眼睛是雪亮的。為了公司發展著想，上司堅持了自己的用人原則。

表弟說著說著眼眶就潮濕了，能看出這位上司在他心里留下的影響和感動，我心里又何嘗沒被震到呢？他的上司顯然是個智者，即便面前花叢繁復，他依然能夠找到最芬芳的那朵花。

⊙ 四 ⊙

樓下搬來一位姑娘，喜歡彈琴。每天下午，太陽暖暖西照的時候，姑娘總會靜靜坐在窗前彈琴，閉著雙目一副沉浸其中的恬靜，讓人心情不由得跟著愉悅起來。聽得多了，再下樓時總會不由自主地朝姑娘屋里多看幾眼。

一次回來，看見姑娘拿著噴壺站在陽臺上澆花。我放慢腳步，正猶豫著要不要打招呼，姑娘滿臉微笑地沖我點了點頭。我這才發現，姑娘是個盲人。盲人鋼琴怎么會彈得那么好呢？聊了幾句后，我了解到姑娘原來是一位職業調琴師。

陽臺上放了四五盆花，茉莉、米蘭和百合，每一盆都鮮活翠綠。

“你喜歡花？你的花好香哦！”我夸道。

“是啊，可惜我看不見。”姑娘微笑著說。

“那你為什么還養這么多花呢？”我問得小心翼翼。

姑娘依然一臉微笑說，“雖然看不見，可是我能聞見花香啊。”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