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旭
他,是一個農民工,打工17年,拍攝了40多萬張照片,忠實記錄下農民工這一特殊群體的生活狀況和精神面貌。他就是占有兵。
那年,占有兵在東莞的一家工廠當保安。他的業余生活很簡單,唯一的愛好是攝影。占有兵花了足足一個月的工資,買了一臺二手專業相機,工廠里有什么活動,占有兵就成了工廠的編外攝影人員。
打工的生活是艱辛而動蕩的,那種漂泊感和隨時都有可能失業的命運,是每個打工者心頭揮之不去的痛。“非典”時期,許多工廠倒閉,占有兵也面臨失業的危險。每天,看著失業者生活無著,這讓他有一種“想抓住點什么”的念頭。于是,他決定用手中的相機定格下打工生活的點點滴滴。
占有兵首先聚焦身邊的工友,趁有空閑就跑到車間拍攝流水線。有一次,他被一雙奇特的手吸引住了,那是一雙龜裂的手,指頭上貼滿了膠布,十分粗糙,但手的主人卻是一個只有30歲的女工。這讓占有兵感到十分震撼:這是一個多么真實而觸目驚心的視角啊!隨后,占有兵以手為主題,跑了不少的工廠,拍攝了1000多張照片。看著一雙雙常年裹在膠皮手套里,翻飛在包裝紙之間的千姿百態的手,占有兵感慨萬千。
開始拍攝的那兩年,看著占有兵整天抱著他那臺寶貝疙瘩似的相機不停地拍,有工友納悶地問:“你一個打工的能拍出啥名堂?”有人對他的舉動嗤之以鼻:“大概是想出名想瘋了吧!”面對工友們的質疑和嘲諷,占有兵也不解釋,只是憨厚地笑笑。沒有人相信占有兵拍的照片有啥意義和力量。可是,有一件事令占有兵印象深刻。一次,他回老家,給表弟留守在家的兒子拍了一張照片。當他把照片傳給表弟時,沒想到網絡那頭,三十多歲的表弟竟然哭得稀里嘩啦。看著照片上兒子瘦小孤單的身影,表弟對占有兵說:“我一直不知道,孩子在家的樣子是那么可憐。”這件事,讓占有兵看到了拍攝的意義,也堅定了繼續拍下去的信念。
從那時起,占有兵一直堅持拍攝。那些簇擁在招工啟事前的工人,排著長隊等待面試的女孩,擠在地上答卷的應征者……凡是與打工有關的瞬間,都被他用鏡頭捕捉下來,對焦的虛實之間,定格了人生百態。到了晚上,占有兵就在電腦上把照片整理出來,一張張欣賞、保存,他還學會了把最滿意的照片投給一些報刊。雖然他拍攝的技術并不專業,但由于貼近生活,開始有報刊采用他的作品。
令占有兵最滿意的是一幅叫《工間休息》的作品。那張照片拍攝于占有兵打工的電子廠。由于廠里的女工平時要對著顯微鏡工作10個小時,因此一天下來,眼睛十分疲勞,不少人都趁著工間休息的時間閉目養神,可是照片中的女主人公卻從周圍疲憊的身影中脫離出來。她直視鏡頭,眼睛閃亮,透著一股想從環境中掙脫出來的意味。這張照片還在一次攝影比賽中獲了獎。不過,在拍攝的過程中,也經常發生尷尬和不愉快的事。有一次,占有兵在晚高峰的時候擠地鐵,想拍攝剛下班的上班族,可是看到占有兵亮出鏡頭時,不少人都皺著眉頭躲閃。還有一次,他在一家瀕臨倒閉的工廠拍照,一個男子發現被拍攝后,生氣地揪住他的衣服想要揍他……不過,這些不愉快的經歷都沒有讓占有兵停下來。
不知不覺,9年的時間過去了,占有兵拍攝了40多萬張展現打工者生活狀態的作品。由于他始終只用50mm定焦鏡頭近距離拍攝,他的作品也因此被拍攝界人士評價為“沒有距離的‘占式’攝影”,雖然存在“水平線有問題”“焦距不合理”等缺點,卻粗糙而生動。數十家媒體向他約稿,當地的政府部門也向他敞開大門,雇用他給一份內刊攝影和做策劃。
2014年11月,占有兵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圖文集《我是農民工——東莞打工生活實錄》,其中包括一些曾引起廣泛關注和爭議的照片,被專家評價為殘酷而鮮活,掙扎卻頑強,反映了農民工最真實的生存狀態。新書問世后,占有兵在接受一家媒體采訪時說,他還要繼續關注農民工、拍攝農民工,因為他也是個打工者,這樣的身份使他更了解他們:“我希望拍攝的這些照片能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使整個社會都來關注農民工這一弱勢群體,帶給他們有利的改變。”
每個人都是社會的一分子,都應該為社會的發展和進步貢獻自己的綿薄之力。占有兵以一個農民工的平凡視角聚焦身邊的群體,關注他人,活出了精彩的鏡頭人生。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