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喻
縱觀中國歷史,狀元出身的宰相為數不少,可狀元出身的實業家則只有一位,那就是清朝末年提倡和奉行“實業救國”的先驅張謇。
張謇,字季直,號嗇庵,江蘇通州人,清末狀元,中國近代實業家、政治家、教育家,主張“實業救國”。他一生創辦了20多個企業,370多所學校,為我國近代民族工業的興起,為教育事業的發展作出了寶貴貢獻,被稱為“狀元實業家”。毛澤東曾經說:“輕工業不能忘記張謇。”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清咸豐三年五月二十五(1853年7月1日),張謇出生在一個農民家庭,家中兄弟五人,他排行第四,后被稱“四先生”。張家世代務農,直到張謇的父親張彭年時,才在務農之余兼營一個制糖的作坊。
張謇從小聰慧過人,胸懷大志。5歲時,塾師見門外有人騎白馬,便寫出“人騎白馬門前過”的上聯,讓學生對下聯,當時所有的學生對得都不怎么樣,就在先生搖頭的當兒,能夠熟背《千字文》的他奶聲奶氣地對道:“我踏金鰲海上來!”老師大喜過望,說他志向遠大,將來一定能大有作為。
盡管張謇聰穎,但由于家庭出身,科舉之路灑滿艱辛。晚清規定,家中三代沒有文士隸名于州縣學官為生員的,被稱為“冷籍”,應試時會受到刁難。也就是說,科舉對世代“白丁”的農民子弟有著嚴格的限制,張謇是農民的后代,應試時定會遇到關山阻隔。
張謇16歲時考中秀才,在此后每兩年的一次鄉試中,先后5次都未得中。由于家庭困頓,他開始了幕僚生涯,盡管可以賺錢糊口,但他的身份還是“田舍郎”。
1882年,朝鮮發生了“ 壬午兵變”,張謇隨吳長慶到了漢城,在朝鮮,他“理畫前敵軍事”的能力和他抵得上“三千毛瑟精兵”的雄文,使得朝鮮方面要以“賓師”的待遇挽留他!在國內,李鴻章等大臣也要推薦他到朝中當官,但張謇謝絕了,他要回國,他要走“金榜題名”的從政道路。
從朝鮮回國的第二年,即光緒十一年(1885年),33歲的張謇終于在順天府的鄉試中,高中第二名舉人,實際上是南方各省的第一名,稱為“南元”!
按封建科舉制度,他要出人頭地,還得參加“會試”。盡管他滿腹才華,也顯露了治國安邦的能力,但他在34歲、37歲、38歲、40歲的四次“會試”中,又是名落孫山。直到光緒二十年(1894年),因為慶祝慈禧太后60大壽,清政府破例多開一次科舉考試,他被父親和伯父強逼著,再次應考,終于取得頭名狀元。
張謇歷經26年的拼搏,終于蟾宮折桂大魁天下,到達了科舉取仕制度的峰巔,時年42歲,可謂“暮登天子堂”
親歷官場卑劣,棄政從商
自1868年中秀才以來,張謇已經在入仕的道路上跌跌撞撞地走了26個年頭,進出科場20多次,直接耗費在考場上的時間合計就有120天,其中的痛苦與荒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中狀元的這一天,他的心情非常復雜,當天的日記中幾乎沒有興奮之情。喜訊傳到家鄉不久,他父親就撒手人寰,按清朝規矩,他得在家守制3年,這似乎預示著他終將與仕途無緣。
1898年閏三月,張謇丁憂期滿,按照慣例回京到翰林院銷假。此時正是帝后兩黨激戰方酣,維新派則爆發出強烈的政治熱情。他協助老師翁同龢,上了不少奏議,敦促朝廷調整政策,促進工商業發展。然而翁同龢此時的處境已極為微妙,不久便被開缺回籍。
政海翻云覆雨,仕途險惡。兼之甲午年他目睹太后從頤和園回京城,恰逢大暴雨,大小文武官員,七八十歲的老臣,都跪在泥水里接駕,雨水落到紅頂子,再滴下來淋到袍褂上,一個個都成了染了紅顏色的落湯雞;太后安坐在轎子里,正眼也不瞧一下。這使張謇認識到帝國官員,如此沒有尊嚴,且隨時可能成為犧牲品。
親歷官場卑劣,目睹國家貧弱的他,早就萌生辭官專事實業的欲望,于是決心遠離官場,走上實業之路。在他寫給翁老師的送行詩里,相約“煙水江南好相見”,果然,在京城不過兩個多月,他便匆匆南返,跳出政治漩渦,一心去開辟自己的第三條新路。
他曾在文章中坦陳:“愿成一分一毫有用之事,不愿居八命九命可恥之官。”又說:“天之生人也,與草木無異,若遺留一二有用事業,與草木同生,即不與草木同腐!”“三十年科舉之幻夢,于此了結。”
兼濟天下,實業救國
兩江總督張之洞,是一位辦實業的熱心倡導者,他看到張謇是新科狀元,又熱心于實業,便委派他在南通籌辦紗廠,將張謇推上辦實業的舞臺。狀元下海辦廠,這在當時確是一件無比轟動的事,張謇給紗廠取名“大生”(出自《易經》中的“天地之大德曰生”),可見他經商為的是“富民、強國”。
大生紗廠在1899年5月23日正式開始紡紗。五年的籌備工作可謂是艱澀坎坷,焦點在于集資太難。起初張謇決定紗廠是純粹的商辦,在他眼中,秉政者“蔽不足與謀”。他計劃籌款60萬兩,滬股40萬兩,通股20萬兩,相應設立滬通董事各三人。1896年春,他選定水陸交通方便的唐家閘為廠址,由通州董事先付款購買土地施工建廠。然而滬董的股款一直未到,工程只好停滯。
為了籌款,他奔走于南京、湖北、上海、通海各地,心力憔悴。對這段曲折,他的兒子張孝若在為父親所作的傳記中記述十分詳細。張謇“白天談論寫信籌劃得手口不停,夜間又苦心焦思,翻來覆去,寐不安枕;官紳的接洽說話,一天幾變,捉摸不定。有錢人的面孔,更是難看,推三阻四。上面的總督雖然贊助,而底下的官員沒有一個不拆臺。旁人也沒有一個不是看好看。”(張孝若:《南通張季直先生傳記》)盡管狀元名氣大,然而張謇一個窮讀書人,名不能當錢用,要從別人那里拿到錢款,并非易事。張孝若說父親那時候到萬無辦法的時候,常常跑到黃埔灘對天長嘆,流眼淚。有時候,他還得賣字籌自己的旅費。
無奈之下,由兩江總督劉坤一做主,將之前張之洞用官款購買、擱置在上海碼頭三年的美國紗機作價50萬兩入股,這樣大生紗廠便改為官商合辦。1897年,盛宣懷和張謇均分官機,作價25萬兩,官股只是“按年取息,不問盈虧”,是為“紳領商辦”。
后來,張謇又創辦了廣生油廠、復新面粉廠、發電廠、電燈電話公司、銀行;為了種棉花自己紡紗,他甚至于1901年創辦通海墾牧公司,在江蘇海門圍海造田……
“父教育而母實業”。發展民族工業需要科學技術,這又促使張謇興辦學校。從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起,他創辦了師范學校、農業學校以及醫學、紡織、水產、河海工程專門學校等等;現在的南京大學、河海大學、復旦大學、大連海事大學、上海海洋大學等院校,都有張謇的心血。他還興辦蠶桑講習所,盲啞學校及多所小學、中學……
他還熱心文化和公益事業。創辦了圖書館、博物館、氣象臺、新式劇院、幼兒園、養老院等等。
由于多種原因,張謇的“實業”負債累累,他常說自己一生辦事做人,只有“獨來獨往、直起直落”8個字, 他一生孤獨,最大的精神支撐是內心崇高的社會理想,是一個狀元告別仕途后仍念念不忘的興國之夢,為了這個夢想,他付出了沉重的代價,1926年,張謇辭世,在他臨死之前,仍未看到大生危局的轉機。
張騫一生深深包含著儒家士大夫“兼濟天下”的義務和職責,他是我國早期的民族資本主義工業的奠基者,梁啟超稱他為“崛起于新舊兩界線之中心的過渡時代之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