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

鐘理和日記與創傷記憶

2015-07-01 21:53:02計璧瑞
華文文學 2015年3期
關鍵詞:記憶

計璧瑞

摘 ?要:本文嘗試以“新版鐘理和日記”為分析中心,從所記錄的事件、風物、生活細節和情感經驗去探究鐘理和的記憶軌跡和精神狀態,借用“創傷記憶”論述說明鐘理和日記其實是作者人生創傷記憶的記錄,兼論日記與書簡的不同功能。本文綜合鐘理和日記的寫作時間、地點和寫作時的生活狀態,將其劃分為四個時段,說明不同時段日記的書寫內容和關注點也各有不同;“創傷記憶”是貫穿鐘理和日記后三個時段的中心內容,它們不斷疊加、難以擺脫、重復再現;鐘理和正是以書寫的方式宣泄和紓解創傷記憶導致的精神痛苦,寫作和記錄就是一種精神的療傷。鐘理和個人的“創傷記憶”在后人的持續論述中成為隱喻,成為臺灣文學的集體記憶。

關鍵詞:新版鐘理和日記;創傷記憶

中圖分類號:I207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006-0677(2015)3-0066-09

《新版鐘理和全集卷6·鐘理和日記》(2009年高雄縣政府版)①相較1976年遠行版在篇幅上多有增補;兩者相隔的30余年中,臺灣文學發生了劇烈演變,對文學史資源的重新解讀所在多見。在此之前的全集1997年高雄縣立文化中心版和2003年行政院客家委員會版,就日記部分已經做了增補,增補篇幅為遠行版日記的五分之一;2009年版又再次增補了1942年的4篇日記,成為迄今為止收錄日記最完整的版本。其實早在1976年版《鐘理和日記》出版之際,今天的絕大部分增補也已為人所知,在一些研究論述中已經可以零星見到它們的身影,只是顧及當時臺灣的社會禁忌才為編者所割舍;所以增補部分大多并非新近出土,它們與先前輯錄的部分一起匯成了鐘理和日記較為完整的面貌。當然,新版全集并非絕對的增補,個別地方也存在刪改的痕跡,從刪改內容上看應該也與世事變化相關。②盡管如此,從現有日記的寫作頻率看,增補后的日記肯定也只是鐘理和日記的一部分而絕非全部。現存最早的日記始于1942年,至1959年日記終了,期間有多個整年和長時間的空白,現存日記恐不能展現日記主人所記錄的全部生活;通過它們呈現鐘理和的日常思考和記錄的脈絡,肯定也會有一些環節的缺失。因此,本文僅就現存日記所作的說明很可能與歷史現場存在距離,這也是研究者無可回避的宿命。不過增補后的日記仍然為讀者提供了相較以往更豐富的內容,填補了原有的部分認識空間,例如228事件發生前后的日記就顯示了當時鐘理和的所見所聞所感,可為后人對事件的感知提供個體經驗。

日記作為作者對自身日常生活與思考所作的點滴記錄,內容零散繁雜,大至歷史事件、社會風云,小至日常瑣事、情感波動,不一而足;時間因循自然進程,日積月累,逐漸描繪出作者的人生之旅。更重要的是,日記沒有預設讀者,其個人性、私密性遠勝于任何其他文體,它是作者對自己人生記憶的真切復制,虛構、矯飾、說謊的可能性大大降低。對作家日記的研究實為在文學文本之外探尋其生活和精神世界的重要途徑,最終會有助于對其文學世界的理解。此外,作為臺灣文學的一面旗幟,鐘理和已經被持續講述了半個多世紀,研究成果不可勝數,完成了經典化過程。他的小說世界的方方面面都有眾多研究者做出精彩闡釋;而日記文本的探討似還有余地。如果說小說文本呈現的是作者希望呈現給讀者的、經過藝術加工后的文學想象,那么日記則是作者本人真實、赤裸的精神記錄。鑒于此,本文嘗試以新版鐘理和日記為分析中心,從所記錄的事件、風物、生活細節和情感經驗去探究鐘理和的記憶軌跡和精神狀態。

新版鐘理和日記始自1942年10月16日,終于1959年12月1日,共計272篇;其中寫于大陸時期的有65篇,其余為返臺后所寫;現存寫作篇目較多的年份有1945年52篇、1950年59篇、1956年21篇、1957年57篇、1959年20篇。從寫作時間和地點來看,這些日記可大致分為大陸時段和返臺時段,后者又可分為臺大醫院、松山療養院時段(1947-1950)和美濃尖山時段(1950-1959)。最后一個時段由于時間跨度較大以及作者生活和精神狀態的改變,又可再分為前期(1950-1956)和后期(1956-1959)。綜合寫作時間、地點和生活狀態可以發現,在不同的寫作時段,書寫內容和關注點也各有不同。

大陸時段最集中的寫作是在戰后的1945年秋冬至1946年初,此前的現存日記只有1942年10月的4篇,記述了鐘理和前往北平房山的良鄉和周口店的所見所聞。當時的大陸正值抗戰的艱苦時期,破敗的鄉村和蕭瑟的秋風展現了鐘理和眼中的北方風情,正所謂“飛沙撲面”、“秋色凄凄”、“荒涼萬狀”,此時的鐘理和應任職于“華北經濟調查所”,除記錄鄉野景色、村民舉動,發思古之幽情外,沒有關于個人心境的說明。大陸時段的其余日記寫于1945年9月至1946年1月,共61篇,記述了大量光復后北平的社會現象、世態人心,也抒發了個人在時代轉折期的感慨,不僅涉及在北平臺灣同鄉會的活動、因戰爭而失散的人們的相互尋找、一些投機分子的見風使舵、戰后中國人與日本人的沖突,還有國際時事、個人社會活動和日常生活。

對戰后時局和人心的憂慮感慨是鐘理和本時段的心境,他感慨“自唱政治革新,官吏肅清以來很久了。但似乎‘官場現形記尚有重寫的必要。也許在中國是寫不完的一部小說。”(1945.10.13)“搖身一變的時代與搖身一變的人們。什么都是搖身一變,都在搖身一變。只差變得像與不像而已。”(1945.10.3)而他在世事劇烈變化前的迷惘、不打算從事投機的意識也有清晰的表達:“戰勝與戰敗而今已鬧了一個多月,然吾尚未由此獲得清楚、而且實在的意義、感覺與態度,是不是吾于‘誠字尚欠程度,即是否自己未曾完全把自己推進洶洶的現實里面,抑或因為時局變得太快,并且太過超越了想象而使自己追隨不上。”(1945.9.23)朋友勸他加入“新中華日報”(應為《新中華周報》——筆者注),“但我意未決。我想此項事業對我不甚適合。其最大目的與其說在求真正奉任或貢獻社會,無寧說是在爭名逐利。”(1945.9.15)從中可見鐘理和在光復初期從最初的興奮瞬間轉為迷惘困惑的心理變化,他意識到在時代遽變的表象下許多事物并未改變,甚至更令人不安:“亦只有‘平‘京二個字的改換而已。上至紫禁城之大,下至街頭乞丐之微,以及跳舞場、麻將、香檳、戲子、妹妹我愛你、高德旺在廣播電臺說相聲、各個院子的穢水和臟土使主婦們皺起了眉頭……這些這些,一點兒不改舊樣。所異乎從前者,只覺得夜里有需要把門窗關得要比以往嚴些,和在無線電與報紙上多發現些前此不很常見的‘告××書之類,如此而已。”(1945.10.29)一邊覺得在變化的社會面前自己不能適應,一邊又深感光復沒有帶來真正的社會進步,因此他感到失望,決定回到自己的文學寫作生活中去:“本來我是打著不干涉任何公事與政治活動的旗幟的。然則我現在正可本著自己的內心的要求做點自己的事。來日方長,且此后只有實力充足的人才可能站住腳,否則過眼煙云非遭到時代的淘汰不可。”(1945.9.13)“而今我只能在藝術里,在創作里找到我的工作與出路、人生與價值、平和與慰安。我的一切的不滿與滿足、悲哀與歡喜、怨恨與寬恕、愛與憎……一切的一切在我都是驅使我走進它的刺激與動機。”(1945.10.25)鐘理和曾經在大陸開啟了他的文學旅程,現在也是在這里確立了他未來的理想。

不過,雖然有諸多不如意,鐘理和的北平生涯仍然是他一生中難得的輕松與自由的時段,不但完全看不到后來造成他后半生貧病顛躓、抑郁困頓的創傷記憶,就連曾經的“同姓之婚”的痛苦也在北平的相聚相守中被隱去——奔赴大陸本是為了擺脫這一痛苦;從日記上看,他做到了。在光復后的北平,鐘理和有著相對豐富的文化生活,觀劇、讀報、看電影和展覽、去桌球室、到太廟和中山公園游玩、與臺灣同鄉頻繁往來、接待來客和訪問友人、表達對五四運動和魯迅的理解、臧否各種社會現象等等,構成了他短短幾個月中的日常生活。他敏于觀察外部世界,不愉快的感受并不來自自身,思考也有外向和開放的特點;對未來,毋寧說他是懷抱希望的。

1946年返臺后,鐘理和身染肺疾,這一時段的日記正是從他1947年入住臺大醫院開始的。這一時間點不但是鐘理和個人生活的轉折點,也是臺灣重大事件發生的時刻,疾病與事件雙重影響下的生活,構成了自入院到出院三年間鐘理和日記的基本內容。現存返臺后的第一篇日記就寫作于1947年2月28日,這一年的全部3篇日記均圍繞這一時刻,他從病院內觀察著外部的動蕩,記錄了沖突的場面、本省民眾的憤怒和外省民眾的委屈,基本沒有主觀評價,只是通過景物描繪和人物對話,流露出對事件的傾向性認識:“街道靜悄悄地沒有多少行人,望出去全街死氣沉沉,有如死市。公園的樹木在沒有星月的黑昏月光里聳立著,有如一叢叢的黑椎,地下全是這些樹木所投下的黑漆漆的影子。這些黑影一個個都像藏著無窮的恐怖。”(1947.2.28)“我由此想起了枝水對我說的:就是沒有二二七的事情,過幾天也免不了要發生某種事情的。”(1947.3.2)聯系到此后鐘和鳴和表兄邱連球因事件系獄,以及多年后鐘理和對鐘和鳴的思念,可以判斷228事件不可能不在鐘理和內心留下慘痛記憶。不過228事件對他個人的影響并不直接。

跳過1948年的空缺,1949-1950年在松山療養院的日記記載了鐘理和人生的又一重大創傷。此時,疾病已迫使鐘理和喪失了工作能力,被隔絕在充滿死亡氣息的療養院中。日記記錄的天地僅限于病院窗外的風景和病室中的人與物。他心如止水卻時有漣漪,窗前的茶杯仿佛鼓滿風帆的船,“誰敢說它是沒有意志的?我守望著這只滿孕著西北風的小小的帆船;洞開的窗臺,對它是無限廣闊的大海呢!它是會完成他的航程的!”(1949.5.10)他以這樣的聯想傳達內心的希望。然而希望之門依然漸漸關閉,疾病日漸沉重,而且“肺病的悲劇,肺病人的苦惱,在疾病自身者少,在患病之故而引起的心理的和環境的變化者多。有大決心,大勇氣的人庶幾能安然渡過,但病好之日,也許只剩兩袖清風,孑然一身;反之者,則就可悲了!”(1950.4.16)他感到被世界遺棄,這是以往未曾體驗的;他用詩意的、充滿渴望的文字訴說著心中對健康生活的期盼:

不是嗎?看吧!油加里樹的那向,人類的生活展開著它的內容;在田垅間工作著的、在唱歌的、在想吃東西的、還有小販們神氣而調諧的吆呼;那條瀝青路上,汽車由兩邊開過來,點點頭像吃驚的,慌張的又開過去了,周圍的工廠的煙突,向空吐著拖著尾巴的黑煙,這不正說明了外面正在進行著和經營著人類的生活么?到了夜間,便是這些地方,燈火輝煌,明滅地,組成地上的星座——人間是這樣美麗的!

但是這些都與我們無份了!

據說我們是有了病的人,已經是和社會斷絕情緣了,于是在我們周圍筑起了一道圍墻,隔開來。墻內與墻外是分成兩個世界了;這里有著不同的生活、感情、思維。而墻前圍植的如帶的一環油加里樹林,則不但加深了兩個世界的距離,而且是愈見其幽邃和隱約了。

我們由掩映的樹縫間望出去,人間即在咫尺;由那種我們失去了的生活、人情、恩愛、太陽、事業,不斷向我們招手。

——1950年4月28日

這個時段的鐘理和時常夜不能寐,他時而靈魂出竅般地從外部審視自己的軀體,時而痛苦地咀嚼著內心的糾結,在家庭責任、義務和對親人的內疚中掙扎。妻貧子病、現實的死亡威脅、肉體禁錮和經濟窘迫,使他無暇顧及其他,他的文學理想已經遠去。每日在冰冷機械的治療、近在眼前的死亡、病友的慘狀、失望和絕望間不停穿梭,鐘理和的精神陷入困頓。如果沒有讀過這段病院中的日記,是很難體會疾病帶給鐘理和的絕望和恐懼的。他仍然向外部世界張望,但自己卻不在其中;他遠離親人,孤立無援,只有靠自我訴說來戰勝恐懼。不少日記篇幅較長,不但記事,更記錄情感與心境。臨近手術之際,疾病導致的痛苦、生死未卜的巨大心理壓力喚醒了塵封的創傷記憶,匯聚為最為動人的給妻子的遺書。這是鐘理和日記中少見的向他人傾訴的部分,這篇長達數千字的日記回顧了曾經決定他人生軌跡的愛情婚姻,他在生死存亡之際希望借助曾經的果敢和力量戰勝病魔,絕處逢生;也以對創傷記憶的回顧與傾訴抒發壓抑已久的激情:

我們的愛是世人所不許的,由我們相愛之日起,我們就被詛咒著了。我們雖然不服氣,抗拒向我加來的壓迫和阻難,堅持了九年沒有被打倒、分開,可是當我們贏得了所謂勝利攜手遠揚時,我們還剩下什么呢?沒有!除開愛以外!我們的肉體是已經倦疲不堪,靈魂則在汨汨滴血,如果這也算得是勝利,則這勝利是凄慘的,代價是昂貴的。……你,我,灰沉天氣,霏霏細雨,和一只漂泊的船……這些,便是當日參加我們的‘結合典禮的一切。別人的蜜月旅行,卻變成我們的逃奔了。逃到遠遠的地方,沒有仇視和迫害的地方去。

——1950年5月10日

這是鐘理和日記中第一次出現對刻骨銘心的同姓之婚的訴說,以往的苦痛此時涌上心頭,過去抗爭宿命的悲壯,化為今日再度抗爭的體驗。

重獲新生的鐘理和于1950年底回到家鄉,至1956年,他在疾病、困苦、寂寞中度過了閉塞孤獨的歲月。鄉人的生活、家居的困窘、次子的病亡、風俗、氣候、農事、典故、傳說、諺語等等組成了本時段日記的內容,這是一段平凡庸常的日子:“越來越是覺得一切都是如此的簡單無聊,就是生活也是如此,而且平凡。沒有驚奇,更沒有思索的內容,好像凡有的事物都是向人毫無掩飾的翻開了底面,告訴人那里面并沒有什么東西。所以毋庸思想,不,或者它已變成了多余的東西了。然而果然如此么?那不是意味著心靈的遲鈍和空白么?遲暮的又一例證——也許有需給自己唱挽詩了呢!”(1953.7.25)雖然如此,故鄉的自然美景為他灰色的心境帶來一抹亮色:“一仰首,瞥見了被夕照染成金黃色而透明的竹子,幾令我疑為火燒。夕陽由山坳外,像手電筒似的照在東山上,山變成了一匹黃緞。向陰外,則幽暗而溟濛,有深深的靜謐。崇美而莊肅的黃昏!我很少見到如此美麗的夕景。”(1950.12.22)盡管鐘理和感受到故鄉的封閉與沉悶,但卻毫不遲疑地表達他對故鄉的愛:

尖山到龍肚這一段路,已有十多年不走了。從前,我在這條路上走過多少,就問問路旁的那些小草,人家的檳榔樹和石塊,該還記得的吧!我還清楚記得那些,沉默的橋、曲折的流水,隱在山坳,或在樹陰深處,隱約可見的和平的、明凈的、瀟灑的人家,橫斜交錯的阡陌,路的起伏,給行人歇息的涼亭,綠的山,古樸的村子……這一切,不拘在什么時候走起來,或者走了多少次,是總叫人高興的!愉快的!多少幽情為他呼喚!多少惦念為他懸掛啊!

——1953年8月6日

如果沒有這樣的深情,他也不可能在病痛中寫下本時期的《同姓之婚》、《笠山農場》和《大武山之歌》,或許正是這種故鄉情和對寫作的執著,支撐著鐘理和度過了這段平凡沉靜的時光。中國現代小說,包括左翼作家作品的閱讀也被記載于日記中,可由此窺見鐘理和寫作的一部分文學資源。他的生活范圍和人際交往相對固定,也促使他進一步走向內心。

之所以將美濃尖山時段的日記以1956年為界分為兩個階段,是因為1956年是鐘理和開始尋求重返文壇的時刻,同年3月2日、4日、5日、7日、15日、24日、4月2日的日記中都記載了他嘗試,雖然寫作恢復的時間要更早;這一年也是《笠山農場》獲得中華文藝獎金委員會長篇小說獎的年份。接下來的1957年,由于與文友的交往和參與《文友通訊》的活動,鐘理和的生活發生了顯著的變化,如果結合與友人的書簡來看,此時的鐘理和開始重燃對生活和文學的激情,時時表達文學意見;文學交流也帶給他莫大的振奮,他的文思、精神又開始匯入社會,實現寫作理想的希望被再度點燃。還是在1956年,關于疾病的記錄在中斷幾年后又再度出現,說明疾病又開始攫住他,成為他生命最后幾年的夢魘。

本時期的日記除了繼續對風土民情、家居生活、自然風光的記錄外,還有對因謀生而影響寫作的焦慮,比如曾多次表達對代書工作的不耐和質疑,并引用李榮春的話當做自己生活的寫照:“我的一生為了寫作什么都廢了,至今還沒有一個自主的基礎,生活一直依賴于人……為了三餐,將寶貴的時間幾乎都費在微賤的工作上。”(1957.5.9)雖然也為自己追求理想而犧牲家人的幸福而產生罪惡感;更多的是對文學生活的向往、期待和參與,一些文學評價在日記中得以表述:“廖清秀著《恩仇血淚記》完。刻劃生動,性格創造亦頗成功。惟以省籍人而初習寫作,造句遣詞,稍嫌牽強生硬。”(1957.3.13)“杜斯妥也夫斯基,是我所不喜歡的作家。他作品的夸張、矯情、不健全、不真實,令人不生好感,他寫的東西和我們的生活很少關系。他不關心地上的生活。……他所全心關注的是天上的存在者——神。”(1957.12.4)現存的最后一篇日記是閱讀海明威的《戰地春夢》和關于寫作風格的理解:“表示一個作家的獨特的風格,可說是那些必不可少的文字之外的鋪張,敷衍,繁復等文字,如把一篇作品刪到或壓縮到只剩下必不可少文字比方像新聞紙上的報導,那就沒有風格了,也不會再有風格了。”(1959.12.1)類似的內容占據了本時期日記相當多的篇幅,說明文學是鐘理和生命晚期思考的重心。他對自己獲得的承認也感到欣慰,在1957年4月25日的日記中就抄錄了當時《文壇》雜志對他的評價“作者的語言文字雖然略有生硬之處,但描寫優美深刻,人物均有極顯明的個性,文字中洋溢著一種崇高的思想與感情,處處都見出作者對文字有精湛的修養”;“《竹頭莊》在各文友間獲得如此好評,是我意料之外的事。”(1957.10.11)也可見文友的鼓勵讓他喜出望外。

這一時期的鐘理和一方面拓展了他的文學天地,無論是寫作成就還是文學活動的參與,都達到了他一生中的高潮;另一方面,他的內心感悟和糾結也更加深入,理想的實現已經看到了曙光,而病痛對生命力的削減也與日俱增,兩者間的沖突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激烈。他試圖以佛家思想參悟生死(1957.5.23),他甚至感覺到死亡距離他如此之近(1959.5.21)。“鐘擺是永遠沒有停止的,因為更合理、更安全、更舒適的生活總是在現在的后邊。人類的靈魂便這樣永遠追求下去。等到他已舍棄了追求的欲望或者終止了他的追求,他便死去。于是鐘擺停擺。”(1957.5.7)他以這樣的沉思為生命與理想的關聯做了說明。

從鐘理和各個時段的日記中可以發現,他自始至終滿懷文學理想,卻因疾病和貧困而幾經蹉跎;大陸時段和美濃尖山時段的后期,是他思維活躍、社會參與較強的時期;后者更是他的文學創作最為活躍的時期。日記較為詳盡地記載了鐘理和所經受的艱難困苦,相比小說文本的折射和加工,這些苦難更直觀,更真切,令讀者更直接地發現真正影響他的生活、心理、精神和寫作狀態的因素。本文將這些因素稱之為創傷記憶,它們可能存在不同的形態,有的雖然發生在過去,但記憶仍然延續,例如曾經的同姓之婚帶來的巨大的心理創傷;有的發生在當下并一直持續,如病痛、貧困和寫作得不到承認的苦惱。同樣,有的來自外部,如文化傳統給予同姓之婚的壓力和1950年代本省籍作家被壓抑的現實;有的來自自身因素所致的貧困和疾病。創傷記憶的不斷持續又會使當事人將不同的記憶疊加,形成因果鏈條,并加重其面對新的創傷時的痛苦。在鐘理和日記中,我們就可以看到這種情形:同姓之婚→顛沛流離→疾病→貧困→難以實現文學理想。

創傷(trauma)與創傷記憶(traumatic memory),前者指的是“災難性事件、暴力、嚴重傷害事件對受害人所產生的長遠而深入的傷害和影響。”“受害人所受到的傷害往往不僅是身體上的,而且最終會侵入精神,并在精神深處對受害人產生巨大影響,所以,創傷其實就是心靈上、精神上的創傷。”③如果說創傷是某個傷害性事件作用于某個時段的某個人或群體的話,那么創傷記憶就是創傷導致的精神影響。“精神創傷是由某一事件所引發的一種不斷重復的痛苦,同時又體現為從這一事件現場的一種不斷別離……要傾聽產生此創傷的危機,并非只傾聽這一事件的本身,而是如何靜聽別離。”④這里的“別離”“是指人試圖在精神上或者情感上擺脫某種困擾而不能。這種‘別離可能充滿著某一難忘事件給人留下的強烈印象、思想和情感,這種‘別離還可能成為一種無法證實,但又似是而非地‘讓人想起一件尚未被完整地經歷過的往事,但主體卻要擺脫它,正處于試圖‘別離卻又不能的狀態,所以,才給人帶來了精神的無法選擇,這種無法選擇也就成為心靈的創傷。精神創傷是人在受到傷害后,留給主體的記憶。他試圖擺脫這種記憶,卻又處于不斷記憶和不斷擺脫之中,精神創傷成為主體的一種心理狀態。”⑤“當一個人面臨一種困擾自己的傷害時,或者說當一個人面臨他或者她難以承受的思想和情感時,由于無法整合太多或太過強烈的刺激,他或者她就會選擇逃避傷害,轉到與傷害無關的思想和情感上去。于是,與傷害有關的概念就會被撇開,或與正常的意識相脫離,成為‘固著的觀念。這些‘固著的觀念,其實就是創傷記憶,雖然越出了意識,但是仍存留在受創傷者的觀念范圍中,并以某種再現傷害片段的方式(諸如視覺意象、情緒條件、行為重演)繼續對他或她的思想、心境和行為施加影響。……盡管對于受害人來說,他或她試圖擺脫創傷記憶,卻又以一種更加內在化的方式記憶著創傷,這時創傷記憶進入了人的潛意識中,繼續對人發生著潛在的作用。”⑥對創傷記憶的描繪存在這樣一些關鍵詞:“刺激、固著、重復、再現”。⑦就是說,人所經歷的傷害事件一定會在后來的人生中形成某種難以擺脫的記憶,或不隨時間的推移而削減其影響、并不時再現的某種癥候,這種記憶和癥候會被稱之為創傷記憶。

和上述關于創傷記憶的論述相對照可以發現,鐘理和日記其實就是他大半生創傷記憶的記錄;同姓之婚導致的傷害是他人生所遭遇的第一次重大精神創傷,“被壓迫的苦悶和悲憤幾乎把我壓毀。”⑧雖然曾經試圖忘記,卻終于成為“固著的觀念”,不斷在他的生命中重現。這一精神創傷之刻骨銘心,除在北平的一段相對放松的歲月外,這一記憶從未遠離過他;當他因疾病而陷入焦慮、恐懼和窘境之際,這一記憶更是死死地纏住他。他在文學書寫中的不斷重復,如小說《同姓之婚》、《貧賤夫妻》、《笠山農場》;他在面臨生死關頭的回想,如手術前寫給妻子的信;他在遇到人生挫折時的感嘆,如日記中記錄的遭遇生活磨難、不幸事件時產生的被詛咒感;他在與友人對話時的訴說,如書簡中對個人境遇的描述,都閃現著這一巨大創傷的陰影。更有甚者,鐘理和的創傷遠不止如此,致命的疾病和經年的治療,不但摧毀了他的健康,也摧毀了他的信心和家人的幸福;抱病寫作的艱辛和無數次被退稿的沮喪等等,都在原有的創傷記憶之上不斷疊加。這些疊加的精神和肉體的創傷甚至還未來得及轉化成記憶,而是時刻面對的體驗,當他通過日記或其他方式將之記錄下來的時候,體驗才轉化為記憶,這種從體驗到記憶的周而復始,直到他的生命走向盡頭才告終結。

很多時候,創傷記憶往往被視作國家、民族或群體的記憶。在中國大陸,“人的‘創傷記憶其實是人的‘國家觀念的‘創傷記憶,與人終隔著‘道德之性,記憶的創傷化未化到個人的生存論根底。”⑨即便是一些個人化經驗,也一定與國家、民族的大敘述相關,否則,這種創傷似乎是缺少意義和價值的。這種認識在強調文學社會功能的時代是十分普遍的,它忽略了相對單純的個體經驗對作家精神心理的巨大影響。在鐘理和這里,他的創傷記憶最直接的來源是非常個人化的,并非可以復制于同時代的其他人。由于疾病的制約,也由于性格因素,鐘理和并不擅長書寫社會重大矛盾和問題,他的寫作也曾經被認為與時代精神結合不夠緊密,⑩這顯然是以經典寫實主義的社會使命感和道德要求來評價鐘理和,今天看來存在著癥結不明的問題(不僅是認同或立場的問題);如果從創傷記憶的角度看,鐘理和所經受的創傷是如此強烈,以至于直接剝奪了他關注時局、關懷社會的可能,反過來增強了書寫創傷、反抗宿命的執著,因此他的文學寫作集中于曾帶給他刻骨銘心記憶的愛情婚姻主題實在是自然不過的。在他未生病時的大陸時段日記中,短短幾個月就記載了國共之爭(1946.1.4)、政治協商會議(1946.1.11);思考了政治與國家的關系(1945.10.25),借媒體報道評論社會問題,比如教育問題等(1946.1.5),甚至談及香港的歸屬(1945.10.5),不時臧否時事,雖有他者眼光,卻也有參與精神。這對于既沒有機會投身日據臺灣的社會運動,又與大陸的全民抗戰沒有直接關聯的鐘理和來說,他的社會關懷其實并不弱。即便在返鄉后深受疾病困擾、與外部世界交流相對困難的日子里,鐘理和也在關注如臺灣托管問題(1950.3.21)、原住民問題(1950,3,27)、地方選舉(1957.4.18;4.21)、劉自然事件(1957.6.15)等等,還在旁聽演講、參與鄉里活動等等。可見鐘理和已經盡其可能表達著對外部世界的關注。

那么,鐘理和的文學寫作執著于愛情婚姻主題就有了特別的意義。首先,寫作是他的人生理想,他必須用寫作證明自己的生命價值,他不可能采取其他的方式繼續生活;第二,疾病和貧困限制了他的活動空間與時間,在維持生計都十分艱難的情況下,他沒有充足的精力參與社會,日記和書簡中曾多次記錄了交通不便、信息閉塞、閱讀不易,不得不想盡各種辦法以謀生的日常生活;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是個人的創傷記憶在鐘理和心中具有壓倒一切、無可回避的重要位置,因為“創傷記憶在某種條件也是一種受創個體的個人思維形式,它會不由自主地面對諸多日常事物與日常事件表現為對過去某種創傷性經歷的回憶,所以,這種記憶從思維層面上來看,是絕對個人的、孤獨的、非社會性的。”“這種精神的創傷必將尋求表達的方式,在表達時,或者是受體無法適應生活,或者是受體經過巨大的努力能夠有所擺脫,但再現卻成為一種必然。”{11}鐘理和的表達方式就是通過書寫宣泄和紓解創傷記憶導致的精神痛苦,寫作和記錄就是一種精神的療傷。而鄉土,不但是他的實際生活空間和生活內容,也是他療傷的良藥,無論是日記中的自然美景還是《笠山農場》里世外桃源般的故鄉風情,都是他為治愈創傷所設定的場景,他在這美好的場景中謳歌愛情、凈化心靈,以此獲得對創傷記憶的超越。日記中頻繁出現的鄉野間的各種飛鳥,似乎也在暗示著作者將自由飛翔的欲望寄托在它們身上。

在鐘理和被重新發現的年代,人們大都會把他的個人創傷與社會問題相聯系,這不但出于當時的文學功能觀和為臺灣文學尋找本土資源的動機,也存在著客觀的緣由,畢竟鐘理和的顛沛流離、歷經磨難不能脫離大時代的左右,而他“倒在血泊中的筆耕者”形象也象征著同時代本省籍文學人的艱辛處境。因此鐘理和的創傷記憶不僅僅屬于本人,在他生前及身后,這種創傷的隱喻性隨著他的人生和文學為越來越多的人所認知,以及對他的研究的不斷強化和綿延而持續維系,創傷記憶始終沒有淡去。逐漸地,它成為臺灣文學乃至臺灣社會的集體記憶。1970年代,《鐘理和文集》(1976年遠行版)的出版與鄉土文學運動幾乎同步,鐘理和的被重新發現實在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甚至與鄉土文學運動相得益彰;它也讓鐘理和個人的悲情匯入了本土臺灣的悲情命運之中,成為一個巨大的隱喻。倒是鐘理和逝世之初王鼎鈞的紀念短文提到了疾病與鐘理和寫作風格的關系,認為這是他“在觀察人生時,他的眼珠是灰白的”和“筆調蒼涼、低啞,字里行間有不盡的悲憫之情”{12}的原因,將理解側重在鐘理和個人的創傷記憶上,這一點也被今天的研究者所注意。{13}

說鐘理和的創傷記憶是一個社會隱喻,正如將結核病和貧困相聯系的隱喻一樣,其實也是一個通常的自然聯想,“結核病被想象成一種貧困的、匱乏的病——單薄的衣衫,消瘦的身體,冷颼颼的房間,惡劣的衛生條件,糟糕的食物。”{14}更何況在鐘理和的生活中,結核病和貧困是真實的存在,完全不需要聯想和引申;這種事實加上他的弱勢、他的被壓抑、他的孤苦和抗爭都非常適切地與臺灣在地爭取權利的意愿相吻合,人們能夠從鐘理和的創傷記憶中移情而感同身受,將他的創傷當作自己的創傷,乃至社會的創傷。實際上,鐘理和日記在隱喻與真實之間作了殘酷的劃分,真實與隱喻互為因果。這里的疾病隱喻并非將社會現象以疾病意象來隱喻,而是將真實的疾病狀態挪移為現實社會的隱喻,不是以疾病的隱喻義來隱喻社會,而是以個人真實的疾病來喚起社會聯想,以改善病人的處境、提起對某個時期或某個群體的注意,它不是一個形容詞、一個意象,而是一個名詞、一個存在。

有研究者提出了“苦難如何經過創傷記憶向文字轉換”{15}的問題,雖然論者從語言哲學的角度嘗試探討這一問題,與本文的論述中心不盡吻合,但或許可以由此引發對鐘理和創傷記憶表述的不同層次的認識,鐘理和日記應為原初的、本真的記憶表達;書簡為第二層面的、面向小眾的表達;小說則是第三層面的、面向大眾的表達。三者間除有無讀者或讀者群之大小之區別外,還有紀實與虛構、作者情感投入多寡之差異;日記中情感最強烈的“遺書”恰恰是預設妻子為讀者的,歸根結底還是文體功能的不同。人們會看到,當存在傾訴對象或讀者的時候,情感或意愿的表述會更加豐滿。從創作心理來說,作者當然期待將情感或意愿傳達給他人,喚起他人的共鳴。這里不妨再就紀實文本創傷記憶的不同層面做出思考,即對日記與書簡的不同功能作進一步說明。

“新版鐘理和書簡”{16}的起始時間與日記美濃尖山時段后期的開始大體接近,即他與《文友通訊》諸位本省文友相識的1957年。與日記相比,鐘理和現存書簡在時間上更集中,也更接近他生命的終點,{17}從最初致廖清秀信的1957年3月8日起,至1960年7月21日致鐘肇政信止,總計只有3年多的時間,共121封;最后的書簡距他的離世不到半個月。它們與日記一起營造了鐘理和人生晚期的社會活動場域,補充了日記對本時期生活和思考的描述,且更集中于文學活動。書簡的絕大部分是給文友鐘肇政和廖清秀的,合計103封;其余不到20封分別給其他文友和家人。對照書簡和日記可以發現,書簡的意愿表達要強烈得多,在1957年9月6日給廖清秀的信中有這樣的表述:”我們若有刊物,當會有更廣大、更深入、更確定的發展,因為我們可以打進社會里去。屆時,我們的文藝活動已不再是私人間的事了。只作為發表作品的園地的看法,我認為將不是我們全部的目的,那后面應該還有更遠大的視野——臺灣文學!”類似的表述在日記中很少見到。書簡中常見的急切的訴說和請求,也表達了鐘理和在長期的孤寂之后與同道相遇,并期待理想實現的迫切心情。

或許是給文友的信占據絕對數量,鐘理和書簡的基本內容也主要圍繞文學問題展開,如關于方言文學的討論、本省作家的生存狀態、文友交流、閱讀心得、投稿事宜、參與征文等等,同時抒發因貧病導致的困頓、沮喪和絕望之情緒。一些話題多次出現,如《笠山農場》書稿的命運、疾病的反反復復、要不要投稿和怎樣投稿的猶豫困惑等。總體上,書簡仍然是創傷記憶的再現和補充,那些文學活動導致的痛苦和屈辱——一次次的退稿、艱苦的寫作條件、因病痛而中斷寫作和改變計劃等等——時時制造著新的創傷記憶;但與日記相比又呈現出一些新的特征,這些新的特征與書簡的功能相關。

首先是對話性質和信息交流的特點。書簡寫作必定存在對話的需要,是小范圍內一對一的交流,寫作者和接收者是訴說與傾聽的關系,甚至能夠從一方的訴說中大致推測到另一方的信息反饋,因此書簡不是“獨語體”,它存在的前提是對話關系和交流需要。這決定了內容的相對集中,即圍繞某個主題展開,有特定的目的。就鐘理和書簡而言,讀者也可從中看到他的社會活動軌跡和交往記錄,以及他與文友的文學理想。這方面的內容相比日記有所拓展。

第二,由于書簡的上述性質,它成為鐘理和向他人訴說其創傷記憶及抒發情感的重要方式,也是他尋求精神寄托和實際幫助的基本途徑。他在書簡中訴說自己的遭遇并提出許多請求;大量的傾訴式話語和請求不但是情緒宣泄的表達,也有尋求文學活動支持的考慮。書簡是他文學生命的生存需要,是他將創傷記憶與友人分享以紓解痛苦的需要;是一個生活困頓者寄希望于以文學拯救人生所發出的求救信號。這也是日記文體所不具備的功能。試舉例如下:

我的情形很壞。我不知道今后和兄等共同奮斗的日子尚有多少?……

我很寂寞,請兄多多來信以慰病懷,暫時我恐怕不能多寫信了。

——1958年1月12日給鐘肇政的信

我時時這樣麻煩你,心中著實不安,……但我又沒有辦法不麻煩你,而且此后還有一段長時間必然要繼續麻煩你呢。

——1959年12月27日給鐘肇政的信

由我開始學習寫作起,一直至今,既無師長,也無同道,得不到理解同情,也得不到鼓勵和慰勉,一個人冷冷清清,孤孤單單,盲目地摸索前進,這種寂寞凄清的味道,非身歷其境者是很難想象的。現在,忽然發現身邊原來還是有這許多同道,自己并不是孤軍奮斗,這對精神上的鼓舞是很大的,高興尤其大。

——1957年3月22日給廖清秀的信

這些書簡沖破了日記面對內心的獨語形態,開始將創傷向外部投射;與小說相比其讀者十分有限,但在非虛構意義上它們與日記一起構成了創傷記憶的前兩個層面,共同承擔了創傷記憶的實錄。至于書簡的文字表述與日記相比來得典雅和書面化,倒不是特別值得關注的;不過這也從一個側面顯示出書簡的寫作考慮到了特定讀者的存在。

上述簡略的分析從創傷記憶的角度考察鐘理和日記并兼及書簡,嘗試以未加想象和虛構的日記文體探討鐘理和的精神世界,尚未充分討論紀實文本與虛構文本之間的直接或間接的對應關系,以及它們各自對創傷記憶的不同表現。創傷記憶對鐘理和來說不但是他精神生活的重要內容,也是他文學寫作熱情的來源,是成就他作為重要小說家的基本底色;這些記憶可以從日記和書簡中找到真實的印證。

(本論文初稿宣讀于“第一屆文化流動與知識傳播——臺灣文學與亞太人文的相互參照”國際學術研討會,臺北:臺灣大學臺文所,2014年6月28-29日)

① “新版鐘理和日記”為鐘怡彥編:《新版鐘理和全集卷6》,高雄:高雄縣政府文化局2009年。以下涉及日記的內容和引文的部分,除標注日期外,不再一一注明出處和頁碼。

② 遠行版全集日記1945年10月31日所記“蔣主席的誕辰!愿主席與祖國同老同光榮。”一句在新版中被刪去。見張良澤編:《鐘理和全集6·鐘理和日記》,臺北:遠行出版社1976年,第43頁。

③{11} 衛嶺:《奧尼爾的創傷記憶與悲劇創作》,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25-26頁;第28頁。

④⑤ Cathy Caruth: Trauma: Explorations in Memory, the Jone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1995,p.153. 轉引自上書,第26頁。

⑥⑦ Pierre Janet, LAutomatismepsychologique, Felix Alcan.1973, Paris, Societe.轉引自衛嶺:《奧尼爾的創傷記憶與悲劇創作》,第27頁。

⑧ 《鐘理和自我介紹》,《新版鐘理和全集卷8·特別收錄》,高雄:高雄縣政府2009年,第277頁。

⑨{15} 張志揚:《創傷記憶》,上海:上海三聯書店1999年,第41頁。

⑩ 葉石濤曾有這樣的評價:“在《笠山農場》里,他本來有很好的機會發抒他對時代的反映,可是他好像企圖在逃避什么,而把重心放在他本身的戀愛故事上,再加上山光水色就完了,我們看不出什么時代意識來,甚至文學作品中最起碼的背景也交待不清,這實在是很可惜的事。”見葉石濤、張良澤對談,彭瑞金記錄:〈秉燭談理和〉,原刊《臺灣文藝》第54期,1977年3月;轉引自應鳳凰:〈鐘理和研究綜述〉,應鳳凰編選:《臺灣現當代作家研究資料匯編·鐘理和》,臺南:臺灣文學館2011年,第70頁。又唐文標曾論及“在當時日本欺凌中國人,以及偉大的民族抗日戰爭,他沒有采取更積極的立場,沒有參與更建設的行動,更很少看他提及,這一點不能不說他的世界觀太狹隘,只能在個人的愛情生活轉迷宮之故了。”史君美(唐文標):〈來喜愛鐘理和〉,原刊《文季》第二期,1973年11月;轉引自應鳳凰編著:《鐘理和論述》,高雄:春暉出版社2004年,第74頁。上述論者的評價當與1970年代的文學功能觀有關。

{12} 方以直(王鼎鈞):《悼鐘理和》,原載1960年8月11日《征信新聞報》,轉引自《臺灣現當代作家研究資料匯編·鐘理和》,第95頁。

{13} 應鳳凰的《鐘理和研究綜述》曾論及《悼鐘理和》一文,認為“文評家亦如預言家,把40年后鐘理和研究的新面向預先呈現出來。”見《臺灣現當代作家研究資料匯編·鐘理和》,第65頁。

{14} 〔美〕蘇珊·桑塔格(Susan·Sontag):《疾病的隱喻》,程巍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03年,第15頁。

{16} “新版鐘理和書簡”為鐘怡彥編:《新版鐘理和全集卷7》,高雄:高雄縣政府文化局2009年。以下涉及書簡的內容和引文的部分,除標注日期外,不再一一注明出處和頁碼。

{17} 現存的日記止于1959年12月1日;現存的書簡最晚的是1960年7月21日給鐘肇政的信。

(責任編輯:莊園)

The Traumatic Memory: A Reading of the Diary of Chung Li-ho

Ji Birui

Abstract: Based on analyses of the new version of the Diary of Chung Li-ho, this paper attempts to explore Chung Li-hos spiritual status and the trajectory of his memories, and to use the concept of“traumatic memory”to demonstrate that Chung Li-hos diary is a record of traumatic memories in his life. This paper synthesizes the times, the places and the living conditions when Chung Li-ho wrote his diaries, divides them into four periods, and illustrates that the content and focus of the diary varies from different periods.“The traumatic memory”are the common thread running through the last three periods of the diary. This kind of memories continuously overlapped, difficult to avoid, and constantly reemerged. It is through writing that Chung Li-ho gave vent to and relieve his spiritual sufferings resulted from traumatic memories, and thus writing and recording became his spiritual therapy to the traumas. The individual“traumatic memory”of Chung Li-ho has become a metaphor through constant discussions and narratives of later Taiwanese writers, and has been turned into a collective memory of Taiwan literature.

Keywords: the new version of the Diary of Chung Li-ho, traumatic memory

猜你喜歡
記憶
記憶的永恒
現代裝飾(2021年6期)2021-12-31 05:29:04
記憶樹
在水一方 相城的非遺記憶
華人時刊(2020年15期)2020-12-14 08:10:44
夏天的記憶
穿越四十年的高考記憶
華人時刊(2017年13期)2017-11-09 05:38:52
記憶中的他們
端午記憶
絲綢之路(2016年9期)2016-05-14 14:36:33
兒時的記憶(四)
兒時的記憶(四)
記憶翻新
海外文摘(2016年4期)2016-04-15 22:28:55
主站蜘蛛池模板: 久久a毛片| 韩国v欧美v亚洲v日本v| 在线高清亚洲精品二区| 国产尤物视频网址导航| 亚洲精品久综合蜜| 国产精品久久精品| 欧美在线网| 精品国产免费观看一区| 波多野结衣中文字幕一区二区 | 91区国产福利在线观看午夜| 国产精品手机在线播放| 精品少妇人妻av无码久久| 久久亚洲精少妇毛片午夜无码| 国产精品中文免费福利| 亚洲综合二区| 欧美日韩午夜| 91精品专区| 嫩草影院在线观看精品视频| 国产剧情国内精品原创| 黄色网页在线播放| 日韩在线播放欧美字幕| 午夜色综合| 一级一毛片a级毛片| 不卡午夜视频| 亚洲精品国产精品乱码不卞| 欧美色99| 伊人久久大香线蕉影院| 国产精品一区不卡| 国产国模一区二区三区四区| 日韩专区第一页| 亚洲第一页在线观看| 99热这里只有精品免费国产| 97se亚洲综合| 国产精品自在在线午夜| 日韩亚洲高清一区二区| 色综合中文| 国产无码精品在线播放| 人妻无码中文字幕一区二区三区| 久久婷婷人人澡人人爱91| 亚洲精品视频免费观看| AV色爱天堂网| 久久99精品久久久久纯品| 在线一级毛片| 免费看美女自慰的网站| 国产成人一区| 国产精品福利尤物youwu | 亚洲第一色网站| 国产男女XX00免费观看| 日韩高清欧美| 午夜综合网| 成人国产精品一级毛片天堂| 2021国产精品自产拍在线| 国产在线精彩视频二区| 中国黄色一级视频| 成人精品区| 日韩成人高清无码| 999在线免费视频| 国产黄色片在线看| 日韩不卡免费视频| 福利在线不卡一区| 萌白酱国产一区二区| 2021天堂在线亚洲精品专区| 日本人妻一区二区三区不卡影院 | 国产一区二区网站| 国产精品美人久久久久久AV| 夜夜高潮夜夜爽国产伦精品| 538精品在线观看| 久久精品国产亚洲麻豆| 少妇精品在线| 国产精品第一区| 日韩欧美综合在线制服| 亚洲人妖在线| 日韩在线中文| 日韩一级二级三级| AV天堂资源福利在线观看| 99久久人妻精品免费二区| 综1合AV在线播放| 亚洲日本中文综合在线| 狠狠v日韩v欧美v| 国产欧美专区在线观看| 亚洲日本中文综合在线| 99精品福利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