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爾·蓋茨：慈善改變世界的契機到了

王凡

2015年，比爾·蓋茨和梅琳達·蓋茨夫婦下了一個大賭注。

他們“打賭”：未來15年，貧窮國家人民生活的改善速度會超過歷史上任何一個時期，而改善幅度也會超過任何其他國家。

從某種角度來看，慈善改變世界的契機正在浮現。

比如，由于科技的助力，慈善運營模式的創新和慈善成本的降低，更多的人可以享受到技術創新的成果，從新型疫苗和抗害作物，到更便宜的智能手機和平板設備，以及移動銀行和網絡教學軟件。

日前，比爾·蓋茨接受《瞭望東方周刊》專訪，闡述了他在2015年公開信中提出的新理念。

當科技助力慈善

在內羅畢，使用手機支付打車費甚至比在紐約更方便，因為肯尼亞擁有世界一流的移動銀行服務——M-PESA。

M-PESA是由肯尼亞最大的移動網絡運營商Safaricom開發推出，自2007年問世以來，它的用戶數目前已超過1700萬，相當于肯尼亞成年人口的1/3。它被《經濟學人》雜志稱為“目前全球做得最成功的移動銀行服務”。

肯尼亞全國共有4萬名M-PESA代理商，他們大多是在街角小店同時售賣電話卡的店員。這些代理商幫助客戶將現金兌換成數字貨幣，同時獲得低成本的金融服務。

只要注冊M-PESA并存款后，客戶就可以在手機電話簿上（最基本的手機即可，無需智能手機）實現一鍵轉賬。由于使用方便，在肯尼亞，人們習慣用M-PESA支付生活中的一切費用，從電費到學費以及其他賬單。目前M-PESA的存款額度達到4700萬美元，三分之一的用戶申請了小額貸款，每人平均12美元。

蓋茨夫婦在年度公開信中預測，像M-PESA這樣的移動銀行服務將幫助窮人徹底改變生活。

在世界上，由于成本過高，銀行在很多小村莊并沒有開設或者運營分行，因此，全球25億成年人目前還沒有銀行賬戶。在移動銀行出現之前，這些人的理財方式要么是在家中存儲現金，但是會面臨被偷盜的風險;要么就是投資珠寶或牲畜等資產，但這樣難以變現。如果要匯款的話，他們要么選擇親手送交或者委托專人送交。

電子支付的出現節省了人們的時間和精力，讓他們可以騰出時間做更加有成效的事情。一項研究發現，肯尼亞鄉村地區使用M-PESA的家庭，收入增長了5%到30%。同時，由于一筆數字交易的邊際成本幾乎為零，加上發展中國家擁有大量的手機用戶，移動資金服務商每筆只收取少量傭金，便可贏利。

與此同時，可靠的電子支付平臺也孕育了一些創業公司，他們的商業模式是建立在M-PESA基礎上的，比如與農業或教育相關的專項儲蓄或信貸計劃。

“目前我們正在努力使M-PESA普及到鄉村地區。一個重大的突破就是在印度和尼日利亞設立金融法規，讓移動銀行進入到這兩個國家。這樣選擇移動銀行存款或借款在這些國家就會成為一個常識 ……目前的金融系統并不是為窮人服務的。”比爾·蓋茨在接受本刊記者專訪時表示。

比爾·蓋茨介紹，基金會正通過撥款，并與世行、移動運營商以及當地銀行合作，幫助包括坦桑尼亞、烏干達等窮國引入移動銀行服務。

移動銀行只是科技照進慈善的一縷陽光。

Sproxil，它為加納、尼日利亞、肯尼亞和印度居民提供一種只需發送短信就能鑒定藥品的服務。世界上每年都有約70萬人死于服用假冒的抗瘧藥和肺結核藥物，而Sproxil的服務能有效地阻止這樣的悲劇繼續蔓延。

D.light公司，生產靠太陽能發光的低價臺燈，用它取代危險且有毒的煤油燈，目前公司每個月往印度和非洲運送50萬臺這樣的臺燈。

True Energy發明了一款不用電的冰箱。該冰箱在沒有電源的情況下，在高溫天氣依然可以保持4攝氏度低溫達10天以上，主要投放于非洲沒有電源的偏遠地區，幫助他們保存疫苗。

以市場為基礎的慈善方式

這些科技助力慈善的現象背后，是新一代慈善家的興起，他們以科技為“武器”解決棘手的社會問題，并顛覆以往“布施式”慈善的方式，以市場為導向進行慈善運營，目的是幫助窮人獲得創造財富的能力，實現義利并舉。

“與一個純粹只是捐獻現金的方案相比，如果科技慈善家能夠通過其捐款得出一個既能獲利，又能解決社會問題的方案，這將能更快吸引到更多的資本，也會更快帶來更大的影響。” 馬修·畢夏普在《慈善資本主義：有錢人如何拯救世界》中這樣寫道。

Safe Water Network就是這樣一個公益使命和商業模式跨界結合的成功案例。成立于2008年，總部設在紐約的這家公司旨在為加納和印度的社區提供干凈的飲用水，并獲得了BGI LLC、百事基金會等非公募基金的財政支持。

它的主要運營模式是：公司提供資金、技術支持，在社區建立水站，通過培訓本地人上崗，創造就業。當地居民需要支付少量的錢購水，以保證公司實現財務上的可持續性。目前該公司在加納建立了15個水站，讓88700名居民喝上了放心水。

2013年2月，該公司發布的項目調研報告發現，這種以市場為基礎的慈善方式能夠很好地幫助當地居民獲得清潔水。

Safe Water Network代表了一種資本、公益和商業三位一體的慈善模式：非公募基金提供資本，對社會企業進行投資，社會企業的利潤可以支持其自身的運營，同時幫助當地人喝上干凈的飲用水，降低當地因飲用含寄生蟲等不潔凈水的死亡率，同時通過培訓，幫助當地人獲得維護、運營水站的技能。

這種“授之以漁”的方式也正在用于幫助非洲實現糧食的自給自足。

蓋茨夫婦預測，這將是四個全球重大突破之一，目前正從五個方面投資實現這一愿景：研發改良農作物品種;培訓非洲農作物科研人員;與當地農藥和種子公司合作，提供資金，確保改良種子能夠到達農戶手中;培訓10000個農業交易員，幫助農戶獲得種子、肥料等相關技能;監控項目成果。

蓋茨講述了一個非洲農民獲得改良的玉米種子擺脫貧困的故事：喬伊斯·桑迪亞不務農的時候就會到教堂做志愿者。因此，梅琳達·蓋茨2012年訪問坦桑尼亞的時候， 喬伊斯和她聊天時總帶著一股傳教士布道般的熱情。那一年，喬伊斯第一次種植一種新型抗旱玉米。干旱來臨時，她的大多數農作物都枯死了，但玉米的產量卻比以往還高。她賣掉了多余的玉米，用賣玉米的收入為孩子交了學費。

“那種（玉米）種子，讓我們擺脫了饑餓，過上了富足的日子。”喬伊斯說。

“非洲有數千萬名農民像喬伊斯一樣，他們的故事說明了農業創新如此重要……通過正確的投資，我們可以向農民提供創新成果與信息，將整個非洲大陸的生產力提升50%。”蓋茨夫婦說。

新一代慈善家的創新

2007年洛克菲勒基金會提出影響力投資的投資概念，倡導投資者以市場化手段解決社會問題或環境問題，同時實現財務的可持續發展，自此，“影響力投資”逐步被廣泛地接受。

但也有投資者對此提出質疑。E-Bay創始人彼埃爾·奧米迪亞認為，影響力投資者由于追求經濟效益，從而會過于規避風險。

奧米迪亞所創立的奧米迪亞網絡慈善機構踐行的是公益創投的模式，為初創期和中小型的公益組織提供資金、管理和技術創新。

公益創投在運作方式上類似商業投資行為，它與商業投資本質的區別在于其投資目標的非營利性：公益創投不要求回報，或者將投資回報繼續用于公益事業。

無論是影響力投資，還是公益創投，這些都屬于新一代慈善家所作出的創新。

蓋茨在接受《瞭望東方周刊》采訪時表示，中國慈善事業與美國相比，還處于早期。但是，“中國投資者可以直接跳過‘布施式慈善這一步，采用公益、科技、市場混搭模式，解決當前社會問題和環境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