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性與作品深度（評論）

楊曉敏，河南獲嘉縣人，現任河南省作協副主席，鄭州市文聯百花園雜志社總編輯兼《小小說選刊》《百花園》《小小說出版》主編。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我曾讀到張凱的一篇叫《賭王》的小小說。故事起伏跌宕，扣人心弦，把人的欲望、本性、命運之間的神秘糾葛，偶然與必然，在三尺賭桌上表現得淋漓盡致。這篇作品被《小小說選刊》選載后反應很好，也選入了早期的一些精華本，于是我記住了作者的名字。

如今的小小說讀寫已成為某種時尚，發表園地也多，參與寫作的人數眾多，共同營造了一派生機盎然的文學綠地。然而令人亦喜亦憂的是，每年發表的數萬篇小小說作品中，真正能經得起讀者鑒賞和時間檢驗的優秀作品依然稀缺，在創作中堅持追尋小小說的文學品位，寫出小小說的文學性的作家可謂鳳毛麟角。社會生活的節奏越來越快，物化的浮躁的時代融入人們的行為方式，譬如不少作家也津津樂道于發表的作品數量，無法耐心來雕琢作品的經典性。所以當看到作家張凱說他花了四個月的時間來創作兩篇小小說時，聯想到二十年前他曾寫出的名篇《賭王》，頗感欣慰。

張凱多年來堅持業余文學創作，迄今已在《廣西文學》《山東文學》《百花園》等國內各大文學期刊發表散文、小說、詩歌等百多萬字，同時他還擔任廣西小小說學會的副會長，創作之余熱心于廣西小小說事業的發展，與沈祖連會長共同攜手，帶動了廣西小小說事業的繁榮。

《愛上一條不回家的狗》是一篇讀來頗讓人心情沉重的作品。作品展現的是現代工業文明造成環境的惡化，人情的隔膜乃至人性的異化。從鄉村進城務工的主人公拍大腿，原本是一名有著鮮活個性的鄉村漢子，工作之余喜歡唱京劇以自娛，此舉卻被城里人說成是精神病人，最后他只能啞唱京劇，和一條流浪狗交流、相依相伴。人與人之間的冷漠，人與狗之間的默契，兩相對比，寫出了當今讓人窒息壓抑的城市生活現實。小小說的最后，為救那條跳入臭水河的流浪狗，主人公拍大腿竟然生死不顧一躍而跳入那條臭水河。人狗之情，讓人感動，而他們在城市的夾縫里艱難生存的相似命運，又讓人倍感沉重，繼而給人帶來更深層次的思索。

庸常的人生，雞零狗碎的瑣屑，即使有天花亂墜的文字技巧，也難以寫出有深度有力度的好作品來。好作品來自于一位作家的社會良知與責任感。張凱通過一人一狗的故事，把憂患的目光投向當今城鄉結合帶來的社會矛盾，敢于直面人生，這樣的作品正是眼下小小說創作中所欠缺的。

《1938年的承諾》寫了一位具有傳統道德觀念的女性，百歲老人孫玉英，一輩子為抗日丈夫年明師歷盡百般磨難“守活寡”，七十七年的堅守，等來的是丈夫回歸的英魂，那一份至死不渝的忠貞愛情讓人感佩。但作家的寫作卻不僅僅停留在這一個曲折的愛情故事上，他要寫的實則是海峽兩岸人民對抗日民族英雄的祭奠，七十七年后，漂泊海外的英雄終于魂歸故土，接受著故鄉人民的深情祭奠，英雄當安息了。當個人情愛升華為民族大義，這份情愛便有了更圣潔的光輝與人性之美。

“小小說作者倘若沒有生活底蘊，流于生活表層，即便文字乖巧，讀者看后立生喜歡，但揭破表皮，內里卻全是虛的，經不起推敲，把娛樂性、消費性作為動力，不圍繞文學的典雅性、深邃性去完成，肯定與文學終極目標南轅北轍。我一定謹記這一點，努力把小小說寫得像文學作品。”我以為張凱的這一段小小說創作宣言，值得每一位小小說寫作者深思、學習。

責任編輯 盧悅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