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
中學生淪陷洗浴中心
石小柱生于1997年,家住四川省達州市南外鎮,系家中獨子。父親石友全是貨車司機,長年在外跑車,母親謝麗紅在市內開了一家小飯店,早出晚歸,非常辛苦。由于父親石友全經常不在家,所以謝麗紅對兒子管教十分嚴格,生怕他在外面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不學好。可石小柱自小成績一般,中考時,以3分之差無緣高中。為了讓兒子有機會上大學,夫妻倆托朋友把兒子送進本地一所職業高中。
進入高中后,喜歡打籃球的石小柱很快便與同樣愛好籃球的同學馬云飛成為好朋友。馬云飛與石小柱同歲,其家境富裕。母親隨單位常年在國外工作,父親馬建明則經營著一家建材商城,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與謝麗紅嚴厲的管教不同,馬云飛的父親對兒子的學業并不在意。他以自己只有初中文化卻在生意場叱咤風云的經歷指導兒子:知識夠用就行,多學點基礎知識,混到高中畢業就到建材公司幫忙打理業務。在父親的教育理念下,馬云飛對學習不上心,經常無故曠課。中考時,馬云飛考得一塌糊涂,為了讓兒子讀完高中,馬建明花錢托人找關系,好不容易才把他送進高中。
與石小柱成為好友后,馬云飛有時間就拉著他一起玩。馬云飛豐富多彩的生活讓石小柱羨慕不已,兩人很快就成為形影不離的朋友。
2014年11月4日這天下午,石小柱、馬云飛和同學相約打籃球。打完球后,馬云飛把石小柱拉到一邊,掏出兩張印刷精美的票券,低聲說道:“西外博美洗浴中心的票,咱倆今天去玩玩。”石小柱爽快地答應了。
原來就在前不久,馬建明在外應酬回家后,順手把朋友贈送的五張博美洗浴中心的門票放在茶幾上,第二天一早,馬云飛偷偷拿了兩張,邀請石小柱一起去。
當晚6點多,馬云飛和石小柱來到洗浴中心,馬云飛看了下門票后,對石小柱說:“洗完澡,肯定還有免費按摩,正好可以解乏。”
果不其然,兩人沖洗完畢,一名服務生走上前問:“二位先生,需要按摩嗎?”馬云飛看了石小柱一眼,對服務生點了點頭。
隨即,兩人被服務生分別帶進不同的房間,石小柱有些奇怪為何要將兩人分開,但不好意思問服務員。誰想,進入房間后,一個身材豐滿、穿著三點式的女子就走了進來,還隨手關上了房門。
石小柱滿臉通紅,想出去,又怕馬云飛恥笑他連按摩女都怕,便不知所措地僵在那里。后來,石小柱接受了按摩女的性服務。
晚上9點鐘左右,按摩女離開。冷靜下來的石小柱羞愧不已,急忙穿衣到大廳等馬云飛。不一會兒,馬云飛也來到大廳。石小柱叫了他一聲,本想把自己的可怕經歷告訴他,可話到嘴邊又咽下了。馬云飛也沒說話,拉著他就去結賬。
誰想,當馬云飛遞上票券時,收款員卻說:“你倆都要了特殊服務,除門票,每人需再付268元,合計536元。”兩人都沒帶多少錢,最后只好把石小柱押在洗浴中心,馬云飛打的回家拿錢,再來贖人。
不一會兒,馬云飛回家拿著錢付了賬,兩人走出洗浴中心,石小柱異常惱怒:“你不是說免費按摩嗎?怎么變成這樣了。”馬云飛只好解釋,他也沒進過洗浴中心,后來發生的事把他也整傻了,并承諾那268元算他請客,不用石小柱還錢,并約定這次經歷就當是上當受騙,不能對任何人提起。
租來的“媽媽”引爆真相
兩個17歲的少年以為,只要保密,這夜的事就會被掩蓋。可很快,兩人都發現,事情并沒那么簡單。
一周后,石小柱的下身出現不適。石小柱驚慌不已,偷偷上網搜索,發現自己的癥狀像是患上了性病,又急又羞,便急忙請假偷偷跑去市第二醫院泌尿科檢查。
一番檢查后,醫生確診他患上了生殖器皰疹感染,需要系統治療,石小柱驚出一身冷汗,悔得腸子都青了。但事已至此,他又不敢告訴父母,只好找馬云飛求助。
馬云飛驚得目瞪口呆,答應出錢幫他治病。石小柱感激不已,同時提醒馬云飛也到醫院檢查一下。當天下午,馬云飛逃課跑到市中西醫結合醫院泌尿科檢查,所幸結果一切正常。當晚,馬云飛回家拿出自己存壓歲錢的存折,第二天,他把里面的5000多元錢全部取出來,交給石小柱,石小柱當天到醫院開了很多藥,裝了滿滿一袋子,石小柱把口服藥放進書包隨身攜帶,清洗藥劑則藏在家里,等父母睡熟后再偷偷爬起來清洗。
雖然開始了治療,但性病仍是壓在石小柱心頭的一塊巨石,整日憂心忡忡,根本無法靜心學習,同時,治療是一個瑣碎、復雜的過程,要定期到醫院檢查、開藥,所以不得不經常請假或者逃課,這樣一來,成績很快一落千丈。
石小柱的異樣很快被班主任趙老師發現,關心地問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石小柱有苦難言,只好保證會認真學習。為了早日結束這可怕的一切,石小柱又在網上搜索了市內幾家能快速治療這病的私立醫院,紛紛前去問診。結果,請假、逃課更成為石小柱的家常便飯。為此,趙老師又找他談話,石小柱連忙答應改過自新。
2014年12月初的一天下午,趙老師安排了自學作業出門后,為了看病,石小柱又偷偷溜出教室。不想,他剛出門,就被回教室的趙老師發現,見他作業未動筆,趙老師氣不打一處來:“明天把你的家長叫來,我有責任讓他們知道你在校的情況。”
石小柱心亂如麻,焦慮不安地找馬云飛商量對策,馬云飛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天,趙老師再次催促石小柱叫家長到學校來面談,石小柱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看他坐立難安,馬云飛一拍腦門,問道:“哥們,趙老師認識你媽嗎?”
石小柱搖搖頭:“我媽媽工作忙,很少來學校。”
馬云飛笑道:“那咱們到外面找個人,讓她假扮你媽媽。”雖然有點過分,但為了不讓性病的事被媽媽知道,石小柱不得已同意了馬云飛的安排。
當天晚上,馬云飛在家附近一家經常買東西的小店找到一名40多歲的女售貨員,請她冒充石小柱的媽媽去學校,并答應事成后給她500元報酬。經不住馬云飛的軟磨硬泡,女售貨員答應幫忙,并在第二天到學校見了趙老師,順便幫石小柱應付過去,石小柱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了,可第二天下午,趙老師再次將他叫到辦公室,原來,被請來當“媽”的售貨員離開學校后,感覺老師反映的情況比較嚴重,擔心這樣會害了孩子,又主動找到趙老師說明實情。
趙老師氣憤地讓石小柱當面給父母打電話。石小柱只好撥通謝麗紅的電話。謝麗紅趕到學校,聽了情況后氣得渾身發抖,一面向老師道歉,一面向老師保證會好好管教兒子。
回家后,謝麗紅苦口婆心地與兒子溝通,可石小柱始終一言不發,問不出所以然來的謝麗紅起身就去翻石小柱的書包,想看看里面是否有線索。見狀,石小柱“蹭”地站起來搶書包,謝麗紅疑竇叢生,更加不放手。母子倆正在爭奪書包,父親石友全回家,石小柱一愣,拉扯書包的手也松了勁兒,謝麗紅順勢搶過去,打開書包,里面花花綠綠的小藥瓶讓謝麗紅驚訝不已,再細看藥瓶上的說明,臉色一點點變得鐵青,石友全焦慮地問兒子:“你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吃這么多藥還不告訴父母?”
在父母著急又心疼的目光之下,石小柱因性病而恐懼、壓抑的心理防線終于崩潰了,他抽泣著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出來……
可怕的真相令謝麗紅夫婦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她異常惱怒地說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變成這樣,都是馬云飛害的,我明天就去找他的父母。”石小柱驚訝地睜大眼睛,卻不敢再說什么。
家長不理智 郁悶兩學子
第二天是周末,謝麗紅要石小柱帶自己去見馬云飛的父親,想到母親這樣一鬧,自己和馬云飛上洗浴中心的事就會被馬云飛的父母知道,會連累好朋友,石小柱十分不情愿:“馬云飛也不知道洗浴中心是那樣的……他還給我錢治病呢……”
謝麗紅見兒子為馬云飛辯解,又氣又急:“這種病會害你一輩子的。”石小柱只好硬著頭皮帶母親去馬建明的公司——因為是好哥們,馬云飛曾帶他去過公司好幾次。
看到石小柱,馬建明有些意外地問:“小柱,你找叔叔有事嗎?”石小柱羞愧地低下了頭。確認馬建明的身份后,謝麗紅壓抑了一晚上的怒火噴發而出:“你這父親是怎么當的?讓兒子去洗浴中心,還來害我們家小柱。”接著,她憤怒地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
得知兒子和石小柱去洗浴中心,還消費“性服務”,馬建明驚訝不已,也惱怒兒子太胡來。可謝麗紅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讓他不爽,他說道:“孩子有病,大家心里都不好過。他們一塊出去的,誰也沒強迫誰,你不能把責任都推到我們云飛身上。”他提議,有什么事,等他回家向兒子問清楚情況后再說。
出了公司,石小柱本來想把洗浴中心事情敗露的消息打電話告訴馬云飛,可母親一直在身邊,沒有機會。而馬建明把謝麗紅送走后,立馬開車回家,把兒子叫到面前詳問。馬云飛交代了事情經過,聽說石小柱帶著媽媽來追究責任,又有些氣憤:“他的醫藥費全是我付的,我已經夠意思了。他惹這病能全賴我嗎?”馬建明既心疼又嚴肅的告誡兒子以后不準再去那種場所,同時安慰他:“石小柱那邊,爸爸到時給他些補償。”
可馬云飛不舒服,回房就氣惱地給石小柱打電話,罵他不仗義,背著他還帶著媽媽去找他爸爸要錢。當時,石小柱正在母親的店里,不好多做解釋。可馬云飛卻丟下一句“我沒有你這樣的朋友”就掛斷了電話。
2015年元旦后,石小柱正常上學。課問,他走到馬云飛身邊,想解釋。可當他走過去時,馬云飛卻只與其他同學玩鬧,讓石小柱碰了一鼻子灰。
石小柱在學校不痛快,謝麗紅在家和店里也不痛快。因為不能接受兒子染“性病”的事實,她想起訴博美洗浴中心向未成年人提供性服務,理應承擔一定責任。于是打電話咨詢了律師,可律師告訴她,要起訴必須有足夠的證據。謝麗紅又想到了馬云飛——他是這件事的人證。
下午,謝麗紅找到馬建明,提出想讓馬云飛作證的想法。馬建明卻拒絕道:“這事給了孩子們很重的心理負擔,現在學習又很緊張;我可以出錢給小柱治病,但我不想再讓云飛面對這事,更不想讓太多人知道這事。”
沒有得到支持的謝麗紅回家把事情經過告訴了石小柱,強調馬云飛只想把事情撇得遠遠的,根本不是真心朋友。事情敗露壓力極大的石小柱更加心煩意亂。更讓他難受的是,同學們也有意躲著他,仿佛知道他的病情。有一次,他捅了一下前面女同學的后背,想借一支鉛筆,結果,那女同學“呀”的一聲就從椅子上跳起來,第二節課就找到班主任調換了座位。
2015年1月18日,謝麗紅接到趙老師的電話讓她去學校一趟。到學校后,趙老師的話如晴天霹靂:“石小柱的事在班里已經傳開,影響惡劣。我建議你讓兒子先請病假治病,也省得孩子壓力太大。”
謝麗紅驚訝地問趙老師怎么知道兒子的事情的,可趙老師支吾著沒有回答。
石小柱聽說同學們都知道了他犯病的事情,詫異不己。他認定:患病的事情除了雙方父母,只有馬云飛知道,班上同學肯定是通過他才知道的。再回想馬云飛一直以來對自己的不理不睬,越發感覺他這樣做就是在報復自己,他對馬云飛恨到了極點。
溝通不順惹一地血腥
由于沒去學校上課,石小柱整天窩在家里看電視、上網。兒子的狀況讓謝麗紅看在眼里急在心中。1月25日上午,越想越氣的她找到博美洗浴中心,向他們索賠,誰知,博美洗浴中心拒不承認此事,還揚言謝麗紅誣陷。雙方爭執起來,謝麗紅因為沒有憑證,窩了一肚子火回家。走進家門,看到石小柱又在悶頭上網,謝麗紅的氣頓時爆發:“你就這么呆一輩子嗎?你不是說馬云飛與你是好朋友嗎?你讓他到洗浴中心去給討公道呀!”謝麗紅的惱怒,把石小柱心底對馬云飛的恨再次喚了起來。他起身下樓。謝麗紅正在氣頭上,也沒理他。
下午5點鐘,石小柱在學校門口攔住放學的馬云飛:“今天,我想跟你好好談談。”兩人悶聲不響地來到離學校不遠的科倫廣場,馬云飛表示:石小柱被勸休學,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一直也想找石小柱溝通。他知道石小柱會懷疑是他告密,但他其實什么都沒做,同學們知道石小柱患性病,是因為石小柱書包里的一張化驗單不小心掉在地上,被鄰坐同學撿到,才導致事情傳開。石小柱冷笑道:“是不是你傳的都沒關系,我媽想找博美洗浴中心算賬,你若當我是朋友,明天就帶著你爸爸一起去洗浴中心作證。”
馬云飛卻猶豫起來:“我們沒有憑證,這事說不清楚……我爸爸與博美洗浴中心的經理又是熟人,估計不會去,也肯定不會讓我去。”
一聽馬云飛又拒絕,石小柱的憤怒之火頓時熊熊燃起,不由分說就從口袋里拿出一把早已準備好的尖刀,狠狠向馬云飛胸部連刺數刀,連刺邊狂叫:“都是你害了我,我上不了學,你也不得好過……”馬云飛猝不及防,大喊“救命”,然后掙扎著倒在了血泊中!
剎那間發生的慘案引起一片驚呼,路人紛紛撥打“110”“120”。幾分鐘后,警察和醫生趕到現場,將愣在原地的石小柱帶走,馬云飛則被送到急救中心搶救。
謝麗紅與馬建明很快知道了消息,分別緊急趕往公安局和醫院,因石小柱用力過猛,刀尖刺中心臟,馬云飛傷勢過重,當晚搶救無效死亡。馬建明失聲痛哭,對于身為兇手、同樣是孩子的石小柱想恨卻不知從何恨起,那一刻,他更多的是恨自己,作為父親,他想給孩子減壓,卻沒有用正確的價值觀引導兒子,導致孩子過早玩樂,還和兒子朋友的父母輕勁,最終落得害人害己的結果。
謝麗紅痛不欲生,她向丈夫哭訴道,兒子犯病后,她沒有正確疏導,安撫他受傷的心靈,反而一再把自己的不滿和怨恨潑向他,還屢次給兒子的好朋友及其父親施壓,成為讓孩子崩潰的推手。她更恨洗浴中心,正是他們良知淪喪,才讓兩個孩子犯下錯誤,毀了兩個好端端的家庭……
兩方家長極其悲痛地安葬好馬云飛之后,決定聯名起訴洗浴中心。1月29日他們找到達州宏信律師事務所的陳律師,尋求法律援助。但律師分析認為,此案因事發時間太久,當事人手里并沒孩子在洗浴中心消費的票據,而且她事先曾為此事找過該洗浴中心,已經打草驚蛇,洗浴中心極可能提前刪除當時的錄像資料,很難取證,勝訴的機會非常渺茫。
馬云飛遇害消息傳開后,學校一片震驚,針對這場悲劇反映出來的問題,學校在學生中間開展了廣泛而深入的討論,希望學生樹立正確的人生觀,自覺抵制不良社會影響。學校也向家長傳達一個觀念:要與孩子成為朋友,讓他們遇到問題時知道求助。同時學校向社會發出呼吁:高度關注未成年人,把好娛樂場所的入口,讓色情遠離學生,讓孩子健康成長。
截止筆者發稿時,此案正在審理之中,相信法律會給出一個公正的判決。(本文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