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靜 孫競
摘要:洪水神話是以洪水為主題或背景的神話,源于古人對洪水的記憶。彝族史詩《梅葛》中就有以描述洪水災害為主題的內容,在人類學的視角下解讀這一以洪水災害為主題的神話,不僅可以讓我們了解祖先遺留的關于洪水的記憶,也可以使我們獲得對神話本身的新的認識。
關鍵詞:彝族;梅葛;洪水神話;災害
近年來地球明顯進入了一個十分活躍的時期,地震、海嘯等頻發,不僅給人們的生產和生活帶來了不便,也給人們的生理和心理產生了巨大影響,災害日漸成為人們關注的對象。[1]
從人類學的角度來看,與災害有關的神話、傳說等無形的遺產都是災害的“記憶”作為“記錄”“表現”出來的無形財產。那么早期的先民們在對自然現象極度不了解的情況下,關于災害的“記憶”是如何被表現出來的?[2]本文將以彝族史詩《梅葛》中記錄的洪水神話為例,對上述問題進行探究和解釋。
一、《梅葛》
粗略統計,中華大地上苗、瑤、彝、壯等二十多個民族都有遠古時期的洪水神話流傳下來。聞一多曾對這些洪水神話進行系統分析,將其母題大體概括為:眾多兄妹或兄妹之父與神靈斗爭;神靈發洪水;全人類中只有兄妹兩個人得救;二人順從天意結為夫婦;遺傳人類。[3]
《梅葛》是彝族人民世代相傳的一部長篇史詩,其內容主要反映彝族遠古時代先民的宇宙觀,以及他們對世間萬物的豐富想象。梅葛源于彝語的音譯,“梅”字意為“口”,而“葛”字意為“咀嚼”或“回轉”,梅葛放在一起引申為“說古”。[4]梅葛本是彝族歌舞中的一種調子,常被用來唱“古歌”,后因其內容多以追憶歷史和解釋萬物起源及其進化為主題,人們便把涉及這些內容的民間口頭作品統稱為《梅葛》。
今天我們看到的這部史詩共五千七百余行,分為創世、造物、婚事和戀歌以及喪葬四個部分,創世部分則由開天辟地、人類起源和洪水泛濫等神話組成。[5]
二、《梅葛》中的洪水神話
人們普遍認為人類在起源之初,因某項過錯惹怒了天神,使他們降下洪水淹沒了人間,只有兄妹二人得以幸存,他們順從天意,婚配生子,才有了后世的各個民族。
《梅葛》中洪水神話的梗概是:神靈將打死的老虎變作天地,派格滋天神來造人,天神撒下三把雪,落地就變成了三代人。第三代人不僅心不好還好吃懶做,天神很不滿意,就派武姆勒娃到人間去變人種。武姆勒娃看到學博若有五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就變成了一只大熊,把兄弟五人犁過得田地都給翻了過來,五兄弟就下扣子抓住了大熊。幾個兄長對大熊態度不好,只有最小的弟弟給大熊松了綁。大熊為了報答老五,就告訴他天神將水漫山川,變換地上的人種,并給了他三顆葫蘆籽種上,說等洪水來臨時可以用它躲過一劫。只告訴另外四個兄弟打造金、銀、銅、鐵的柜子用來避水。洪水真的來臨時,葫蘆已經結的像囤子那樣大,老五就和妹妹躲進了葫蘆里避水。[6]
洪水淹了七十七天,天神下凡治水,老五和妹妹幸存了下來。天神讓兄妹二人成婚傳人種,開始妹妹不愿意,但天意如此,兄妹決定順從。但因同胞父母所生,成親過于害羞,兄妹決定“屬狗那天,哥哥河頭洗身子;屬豬那天,妹妹河尾捧水吃”,一月一次,九個月后妹妹懷孕卻生下了個怪葫蘆。她心中害怕,就將葫蘆丟進了河里。后來,天神請兔子、老鷹和蝦子撈出了葫蘆打開,從中走出了漢、傣、彝、傈僳、苗、藏、白、回九個民族,世上的人煙從此開始興旺起來。[7]
三、《梅葛》中洪水神話的特點
首先,《梅葛》將葫蘆神話與洪水神話進行了結合。《梅葛》的描述中,葫蘆不僅是幫助兄妹的避難工具,更被先民們認為是擁有神秘生殖力量的母體。葫蘆神話本是一則古老獨立的人類起源神話,在發展過程中逐漸被洪水神話所兼并。[8]于是,后來的洪水神話中葫蘆就有了雙重意義。
另外,這一洪水神話也反映了人們對兄妹血緣婚的否定。該神話將洪水泛濫與兄妹結婚聯系在一起,正是血緣婚在神話中的反映,人類從最初的群婚走到血緣婚,已經是一種進步。但隨著社會的進步,人們逐漸發現,這種血緣婚對人種的繁衍極為不利,于是兄妹婚開始被限制,有了后來的伙婚。
四、洪水神話的文化意蘊
普列漢諾夫曾說過:“神話是人對現象之間因果聯系意識的最初表現。”遠古時代的初民社會,原始農業已經開始萌芽,但因生產力水平低下,先民們對于洪水這一致命災害,既無從避免也無法應對,于是洪水作為一種典型的自然現象進入了神話中。
另外,筆者認為在大多數民族中,洪水可以被理解成一種類似于通過儀式的文化現象而存在。神既然創造了人類,為什么又要毀滅人類呢?如《梅葛》所述,人的好吃懶做,引發了天神的不滿,從而使得天神要“水漫山川,更換人種”。由此,我們可以認為只有經過了洪水考驗的人,才是脫離了原始狀態,真正進入文明時代的人。因此,關于這類神話的實質含義,我們可以定義為“自己族類的祖先因為自己的能力、德行而得到神的認可,從而在種族滅絕性的災難中,得到了神的幫助而生存下來,并得到神特殊的喻示而繁衍后代,從而更顯示出神圣的地位,同時也更顯示與神的神秘聯系,以得到更多的眷顧”。[9]
同時,洪水神話對民族文化和民族精神的建構也有著其特殊的意義:它的權威性統攝和強化了民族的心理,形成了統一的道德意識。
五、結語
洪水神話,是一個民族對初民社會的歷史記憶傳承發展的結果,反映了先民們樸素的世界觀、價值觀。通過對這些神話的解讀,我們不僅可以了解他們對于洪水的最初記憶,也能夠體味出神話中蘊含的深層次含義。我們應當珍視這樣一種獨特的“記憶”,并借助它們重溫這段不可磨滅的記憶。
【參考文獻】
[1]巴占龍.裕固族神話《莫拉》的災害人類學闡釋[J].民族文學研究,2012,(06):113-120.
[2]櫻井龍彥.災害的民俗表象[J].文化遺產,2008,(03):76-87.
[3]聞一多全集[M].上海:上海三聯書店,1982.
[4]李福云.彝族創世史詩《梅葛》簡析[J].彝族文化,1995:203.
[5]李惠芳.中國民間文學[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1999.
[6]陳永香,曹曉宏.彝族史詩《梅葛》、《查姆》中人類起源與災難神話研究[J].楚雄師范學院學報,2011,26(01):45-52.
[7]楚雄州文聯編.梅葛卷[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1.
[8]向松柏.神話與民間信仰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
[9]劉亞虎.南方民族洪水神話的結構及意蘊[J].民間文化論壇,2006,(05):20-25.
作者簡介:
孫靜,女,山東臨沂人,西南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民族學專業2013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民俗文化與宗教信仰。
孫競,男,山東濟南人,西南大學歷史文化學院中國史專業2013級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古代社會經濟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