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卑女孩為賺嫁妝墜深淵

滄海

前不久，剛領完結婚證的杭州男子黃夏海，因心臟病突發在家中去世。而他病發的誘因，竟是他的新婚妻子柳圓圓。

究竟是怎樣驚駭的刺激令黃夏海如此難以承受？日前，介入此案的江蘇揚州尚鼎律師事務所林強律師道出了原委：一切皆因柳圓圓竟靠代孕賺嫁妝……

2012年5月的一個周末，江蘇儀征女孩柳圓圓與同學到杭州游玩。同學玩笑道：“我們微信搖一搖，看能不能找到個杭州女婿。”柳圓圓晃動手機，結果，還真與一個男孩對上了。

男孩名叫黃夏海，杭州人，1985年出生，同濟大學畢業后在杭州海通證券公司工作。雙方交談甚歡，關系隨后飛速發展。11月，身處異地的兩人墜入愛河。

柳圓圓這才告訴黃夏海自己的身世：她于1989年出生于江蘇省儀征農村。4歲時，因為弟弟出生，她被父母送給婚后一直未育的姑姑撫養。姑姑的婆婆對她百般厭惡，老人的冷眼和謾罵充滿了她兒時的記憶。2003年，輸卵管不通的姑媽經過多年治療懷孕成功，又把柳圓圓送還給父母。柳圓圓從小就極沒安全感，她努力學習，暗暗發誓將來靠自己建立一個溫暖的家。可2008年高考時，柳圓圓發揮失常，被揚州職業技術學院錄取，學習服裝設計。畢業后，她經人介紹來到儀征瑞明化纖制品公司工作。

黃夏海安慰女友：“我父母非常好，會像對女兒一樣對你。”柳圓圓聽了非常欣慰。得知黃家父母都是重點中學老師，家境殷實，柳圓圓為了不讓自己與男友差距太大，總有意無意強調：父母雖在農村，但一直做小生意，手頭比較寬裕；自己從大學時就開始勤工儉學，也有近10萬的積蓄。交往期間，柳圓圓給黃夏海送的禮物都是精挑細選的知名品牌，剃須刀都是價值1000多元的德國品牌。黃夏海非常欣賞柳圓圓的獨立。2013年國慶節，柳圓圓應邀來到黃家，為了留守住這份難得的愛情，她花了近萬元給黃家父母買禮物。離開時，黃父提出，希望兩人結婚后在杭州生活，他們出資買房子，柳家出款裝修。柳圓圓羞怯而喜悅地點頭。

回到儀征后，有些心急的柳圓圓拿出積蓄4萬多元跟一個朋友學炒股，想快速賺錢，不想，兩個月后竟被套住。為了解套，柳圓圓陸續向同學借了5萬元投入股市。可到12月底，屢屢錯判行情，柳圓圓自己的4萬元不僅血本無歸，借同學的5萬元也只剩下2萬。

2014年2月，黃夏海的父母在杭州市江干區買了一處96平方米的預售房，房子2015年3月交付使用。柳圓圓心急如焚，更急切地尋找賺錢途徑。

這之后不久，柳圓圓在母校的校園網上意外看到一則標題為“想快速積累創業資金的女大學生看過來”的消息，點開一看，竟是一則有人花20萬元請人代孕的廣告。柳圓圓靈光一閃：有了20萬，自己的問題豈不就迎刃而解了嗎？但柳圓圓又迅速否定了這個念頭：用這種辦法籌嫁妝太屈辱。可是幾天后，借錢給她炒股的同學責備柳圓圓沒有信用。電話這邊的柳圓圓眼淚“嘩嘩”流了下來，卑微與悲哀割裂著她的自尊。那一刻，她聯想到了自己與黃夏海的愛情。如果男友和黃家知道自己無法兌現承諾，還謊稱自己的經濟實力強，他們會不會如同學這般看輕甚至否定她？這種擔心令柳圓圓下定決心：代孕賺錢，把她與黃夏海的愛情平安地送進婚姻。

拿定主意的柳圓圓撥通了網頁上的聯系電話。接電話的女子自我介紹：她是揚州新欣生育咨詢服務中心的工作人員，叫顏芳。她仔細問了柳圓圓各方面的情況，也說了委托人的情況：夫妻倆一起在揚州做苗木生意，妻子曹夢因卵巢問題一直無法生育。后來，丈夫于學東在外有了“小三”，妻子擔心“小三”上位，這才決定請人為老公代孕，孩子由她撫養，借孩子來守住婚姻。為了讓柳圓圓放下顧慮，顏芳說她自己就是一個代孕女。柳圓圓暗下決心：她以到外地工作為由不回家，可以瞞住父母；同時她可以對男友謊稱自己將去海外深造服裝設計。

經過中介的極力鼓動，他們最終簽下協議：成功懷孕后，男方預付5萬元報酬；代孕期間每個月給代孕者5000元生活費；生產后，再一次性支付20萬元，以后再無瓜葛。受孕方式是人工授精，相關的醫療費用由男方負責。無論哪一方，若中途反悔，要支付對方雙倍費用當違約金。柳圓圓的手微微發抖，但為了自己的婚姻，最終還是和委托人一起簽字、按指紋。

2014年4月22日，根據柳圓圓的生理周期，顏芳帶她到上海紅房子婦產科醫院做人工授精手術。考慮到代孕過程漫長，本就對工作不上心的柳圓圓向單位辭職，但向男友謊稱公司安排自己到南京封閉式學習。可是，之后的兩次人工授精手術都沒有成功。曹夢向柳圓圓提議，她再加3萬元，請柳圓圓與丈夫自然受孕。顏芳也在一旁勸說：“我們許多人其實都是自然受孕，你就把它當做一個手段，心里就沒障礙了。”柳圓圓滿臉通紅。夜里糾結中，想到黃家的新房即將交付，想到人工授精遲遲不能成功，自己又無回頭路可走，第二天一早還是點頭答應了。

6月21日，在柳圓圓的排卵期內，曹夢將丈夫于學東帶到了柳圓圓的出租屋，與她同房。之后兩天，曹夢又為丈夫安排了兩次“自然受孕”。柳圓圓心情非常抑郁，有好幾次與黃夏海打電話都忍不住悄悄流淚。7月15日，曹夢陪她到醫院檢查得知，柳圓圓成功懷孕了！這天下午，曹夢兌現協議和承諾給了柳圓圓8萬元。拿到錢的柳圓圓百感交集。

這天晚上，當黃夏海打來電話，問她在網上怎么話不多時，柳圓圓順水推舟地說，一位親戚想安排她到韓國學習，她很矛盾，不想走那么遠，因為會想念他，但又覺得是個好機會。結果，不出柳圓圓所料，聽說機會好，黃夏海一再鼓勵她去：“你的前途重要，想我了我就去韓國找你！”柳圓圓又感動又內疚。

更讓柳圓圓沒想到的是，8月6日一早，她突然接到黃夏海電話：“我在汽車站，快來接我吧。”柳圓圓驚問：“這不是周末，你怎么突然來了？”黃夏海賣關子道：“很驚喜吧？還會有驚喜呢！”柳圓圓告訴保姆自己有同學過來后，飛奔到汽車站。見面后，黃夏海說：“選擇工作日來，是有原因的。”他微笑著從包里拿出身份證和戶口本，說：“我想在你出國前，跟你去辦理婚姻登記手續！”柳圓圓直直地看著男友，繼而掩面痛哭：她做夢也沒想到男友對她的愛如此深情；可她為了20萬、肚子里卻孕育著別人的孩子……

看柳圓圓哭得傷心，不明就里的黃夏海一個勁兒地安慰女友。他越安慰，柳圓圓越傷心，她越發明白：男友對她的愛，與她的家境、財富都沒關系；她若失去這份感情，她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哭了許久之后，柳圓圓紅腫著眼對男友說道：“我們彼此認定，那就彼此鎖住吧。不管之前多少錯，領了證，咱們都是心心相印的夫妻。”這天下午，柳圓圓帶上自己的證件，和黃夏海來到民政局登記處辦理了婚姻登記手續……

突然而至的婚書令柳圓圓百感交集。她打電話給曹夢，哭泣著講述了自己的身世、與黃夏海的交往和自己的懺悔，懇求曹夢讓她終止代孕，她歸還曹夢付她的全部現金，并承擔租房的損失。曹夢大驚，掛上電話就來到了出租屋。她怒道：“你想違約，就得用40萬來賠償我！你想想清楚再決定。”

此時，柳圓圓的大腦里只有一個念頭：不能再辜負黃夏海。她態度堅決：“我寧愿賠錢，也不要再代孕……而且，代孕是違法行為，代孕協議沒有法律效力。”一聽這話，曹夢惱怒不已，狠狠地打了柳圓圓兩記耳光，搶過她的手機，把她關在房子里。柳圓圓則在房間里大叫：“除非你把我殺了，否則，這孩子我流定了！”

生孩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柳圓圓與外界失去聯系，家人肯定會找。左思右想之后，曹夢覺得，只有把事情真相告訴柳圓圓的新婚丈夫，徹底斷了柳圓圓的念想，留住孩子或許還有一些希望。

通過手機，曹夢很快發現黃夏海就是柳圓圓的丈夫，她抄下黃夏海的電話。然后，她把手機歸還給柳圓圓，并為自己的憤怒道歉。第二天一早，曹夢就開車來到杭州撥通了黃夏海的電話……

這天是周末。下午兩點多，沒有上班、在家寫報告的黃夏海約曹夢到父母的家里見面。當時，黃家父母都外出活動。見面后，曹夢拿出那張代孕協議的復印件，還有在銀行打印的轉賬憑證。黃夏海詫異不已。正在說話間，曹夢的手機響起了短信提示音，竟是柳圓圓發來的。原來，當天上午，柳圓圓溜出了出租屋，獨自來到揚州市第一醫院，做了流產手術。她給曹夢發短信：“對不起，孩子已經流完了。8萬元，我已匯到你的賬上。”為了讓曹夢相信，她還用彩信發去了病歷首頁、醫藥費發票。曹夢氣急敗壞，把手機遞給黃夏海，冷笑道：“你看看吧。”黃夏海接過手機，臉色變得烏青。他抖著手撥通了柳圓圓的電話，聲音顫抖著問：“你認識曹夢嗎？”

電話那邊的柳圓圓剛做完流產手術，身體極度虛脫，當聽丈夫說起曹夢，緊張得不知該如何回答。黃夏海沉痛無比地說道：“圓圓，咱們已經是夫妻，不管發生了什么，求你別瞞我。曹夢在杭州，就在我身邊……”柳圓圓連哭的力氣也沒有了，懺悔道：“是我對不起你……我鬼迷心竅，就想把裝修房子的費用賺出來。我一直不敢告訴你，我家和你家沒法比，我自己沒有錢，我父母更是一分錢也給不了我……”黃夏海捂住胸口，追問：“那你出國也是假的嗎？”柳圓圓沒有回答。黃夏海掛斷了手機，繼續捂著胸口斜躺在沙發上，擺擺手，示意曹夢離開。“我不會放過柳圓圓的。”氣憤不已的曹夢丟下這句話后起身，丟下臉色烏青、表情痛苦的黃夏海揚長而去。曹夢以為黃夏海是受了打擊才這樣，她根本沒想到，黃夏海有先天性心臟病，11歲、15歲時曾做過兩次心臟搭橋手術，這次受到劇烈刺激，心臟病在曹夢離開時就發作了。曹夢走后，下午5點半左右，黃媽媽回到家中，發現兒子歪靠在沙發上，沒有了氣息。老人趕緊撥打了120，將黃夏海送到浙江醫學院附屬醫院。醫生確認黃夏海因心臟病發作，已經死亡。

休假在家的兒子為何會發生意外？老人悲痛欲絕，又覺得蹊蹺，撥打了110報警。民警根據黃夏海通話信息，找到下午與黃夏海有聯絡的曹夢和柳圓圓，確認曹夢曾來黃家見過黃夏海。但經過調查，警方認定，黃夏海系死于心臟病，第一次與他打交道的曹夢對他有心臟病的病史不知情，不構成故意傷害的刑事案件，故不予立案。但警方認為，黃夏海的死與曹夢的到來有直接關系，黃家可以向她提出民事賠償。

得知黃夏海的死訊，在朋友出租屋里休養的柳圓圓當即昏厥，被送到醫院搶救。朋友打電話將柳圓圓的父母叫到醫院。第二天，柳圓圓執意要父親陪同去杭州，想見黃夏海最后一面。可到杭州后，黃家父母說什么也不讓她進門。柳圓圓眼淚長流：“我錯了，我不會讓夏海白白死去。”她在黃家門外長跪不起，再次昏厥過去。父親包車將虛弱的女兒帶回老家靜養。

在家休養了一段時間后，柳圓圓痛恨自己、痛恨曹夢，也痛恨代孕中介機構。她撥打110舉報了新欣生育咨詢服務中心。可當地辦案民警前往文昌西路該服務中心的辦公地點查處時，服務中心早已人去樓空。

2014年9月29日，柳圓圓來到揚州尚鼎律師事務所，以黃夏海妻子的名義委托律師起訴曹夢，追究她惡意引起黃夏海發病、又見死不救的民事責任，要求其賠償黃家100萬元。柳圓圓沉痛地告訴接案律師林強：如果勝訴，這筆錢她將悉數交給黃夏海的父母，以表達她的萬般愧疚和悔恨。依據案情，林強建議柳圓圓聯系黃夏海的父母共同起訴。柳圓圓接受了建議，但黃家父母已被接到云南療養，暫時無法聯系上。

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柳圓圓以自己的親身經歷告誡年輕女性：無論遇到什么困難，永遠都不要考慮用這種荒唐、喪失尊嚴的方式來賺錢，它不是捷徑，而是深淵。可柳圓圓最真的懺悔和淚水，黃夏海再也聽不到、看不到了……

（摘自《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