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念國
作者企圖裹挾輿論,以影響司法公正的蠢動,不僅救不了身陷囹圄的犯罪嫌疑人、幫不了死去的茆盛泉和活著的茆盛泉們,相反,還會招致社會的反感,讓本就不容樂觀的警民關系,火上澆油,更加對立。
2015年3月27日,在百度搜索“茆盛泉”這個名字,會有39900個相關結果。
這其中,公安部網站發布的稿件,毫無疑問是最權威的——3月11日,上海閔行公安分局交警支隊32歲民警茆盛泉同志在路面執勤糾正一車輛交通違法行為時,被該車駕駛人孫某開車強行拖行近10米,造成頭部嚴重受傷,經搶救無效于當晚犧牲。公安部交管局對此事高度重視,要求上海公安機關做好茆盛泉同志的善后撫恤工作,依法追究肇事司機孫某的刑事責任,并發出唁電悼念犧牲同志,慰問家屬。
另據中新網3月23日電,據上海市人民檢察院官方微博“上海檢察”消息,上海市公安局閔行分局以涉嫌故意傷害罪,對駕車拖行執法交警致人死亡案犯罪嫌疑人孫浩杰提請檢察機關批準逮捕。上海市閔行區人民檢察院經審查,于2015年3月23日對孫浩杰依法批準逮捕。
請注意公安部稿件的措辭:茆盛泉……被該車駕駛人孫某開車強行拖行近10米……經搶救無效于當晚犧牲。
再請注意上海市人民檢察院官方微博“上海檢察”的措辭:上海市公安局閔行分局以涉嫌故意傷害罪,對駕車拖行執法交警致人死亡案犯罪嫌疑人孫浩杰提請檢察機關批準逮捕。
公安部的關鍵詞是“強行拖行”;上海檢方的關鍵詞是“涉嫌故意傷害罪”。
那么,這個“強行拖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嫌疑人有沒有“拖行”的主觀故意?是否構成故意傷害罪?該如何依法懲處?
一切都將等待法院的裁決。
行文至此,我必須鋪陳幾句,因為職業的原因,我曾經結識過很多交警朋友,因此我不僅沒有抹黑交警的理由,相反還有很深的感情——我想再次重申我的觀點——罪惡應該依法懲處,以儆效尤;殉職犧牲的民警和他的家人,應該得到國家的撫恤、褒獎,以及全社會的同情。
我之所以如此狗尾續貂,是因為前文提到的“39900個相關結果”里,有兩種聲音在企圖影響法院和檢察院“依法獨立公正行使審判權和檢察權”——說人話就是,有兩股“水軍”在灌水發帖,謾罵攻擊,烏煙瘴氣,天下洶洶。某個論壇“砌樓”,竟然“砌”了兩千多層!
先說第一種聲音,最有代表性的是一篇題為《法律專家:交警茆盛泉的死亡茆盛泉負主要責任》的文章。
文章稱:茆盛泉違反了《交通警察道路執勤執法工作規范》第七十三條(二)“遇有機動車駕駛人拒絕停車的,不得站在車輛前面強行攔截,或者腳踏車輛踏板,將頭、手臂等伸進車輛駕駛室或者攀扒車輛,強行責令機動車駕駛人停車”。并稱“我們首先應該明白,國家制定法:規范駕駛人的行為是為了行車安全,而不是為了一個小小的交通違法就讓警察開槍殺人,就好比一個警察查車收黑錢幾百上千元,依法處置即可,我們不能因一個警察查車收黑錢幾百上千元,就拿磚頭拍死這警察,甚至延伸到警察查車收黑錢會直接導致國家滅亡人民造反……罪與法國家有相應的規定,不要過度解讀與延伸,那是不懂法與無知……”
再來看第二種聲音,最有代表性的是一篇題為《為被謀殺的交警、為我們自己吶喊》的文章。
文章稱:孫某從2012年起,就明顯表現出仇視交警的反社會傾向,怎么就不可能是他懷著“戲弄、懲罰一下這個囂張的仆人”的心理,在車內拽住了警官,然后踩一腳油門,故意想要將其帶一個大跟頭?在看見交警手臂伸進來的情況下猛踩油門,這難道不是蓄意謀殺?
此外,這幾天媒體鋪天蓋地的新聞,也將肇事者孫某描述了成罪大惡極、劣跡斑斑的殺人魔王。
第一種聲音,斷定茆盛泉“伸手拽住了司機”,大言不慚稱“茆盛泉負主要責任”,這當然是一廂情愿。而相對于第二種聲音,第一種聲音是弱勢的,在網絡上也得到了有效“撲滅”。
而解讀第二種聲音之前,我必須還得絮聒幾句。
就在幾天前,我前面提到的那些交警朋友,因為上級領導的明示或暗示,都不約而同在微博或微信朋友圈轉發了《為被謀殺的交警、為我們自己吶喊》一文——我的朋友諸君因為痛失袍澤的悲憤,我完全可以理解,我也發自肺腑地希望罪惡得到懲處,正義得到伸張。但是,正如今年“兩會”中全國政協委員、中華全國律師協會副會長朱征夫所說,“人一抓,嫌犯就被當成‘罪犯,當天抓人,第二天就面對電視鏡頭認罪了;嫌犯一招供,辦案機關就忙著開表彰大會、搞立功授獎了”,不必諱言,全社會都缺少無罪的意識,這是冤假錯案的根源,而這一切與輿論的推波助瀾,密切關聯。
具體到本案,孫某當然不存在無罪的可能,但是,在本案未定讞之前,作者言之鑿鑿,將嫌疑人稱之為“蓄意謀殺”,是否有欲加之罪、構陷,甚至企圖影響司法公正之嫌?
此外,關于案子的定性,此前有人提出故意殺人罪,有人提出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甚至有人提出可判處死刑,都應證了哈佛大學教授、著名刑辯律師德肖維茨那句關于有罪推定的“認定他凡有可能想象到的任何一種罪名”的名言。然而,定罪完全需要看肇事者的主觀心態與客觀行為。換言之,孫某確實構成了妨害公務,但是,是否轉化成故意傷害、甚至故意殺人,顯然要對其主觀內容和客觀的行為進行分析。具體而言就是,孫某是否意識到自己繼續駕車,會造成交警傷害,甚至死亡這一嚴重的后果?
至于前面提到的《交通警察道路執勤執法工作規范》第七十三條,好吧,這個話題非常敏感,但是對孫某在本案中應該承擔何種責任,卻起著一定的作用,不能回避。
呵呵,我知道我這么寫,會被噴死,但我更明白,我并不是只為孫某一個人在寫,我是為所有的被告人在寫。而所謂的“所有的被告人”,有可能某一天就是包括你、我、他。習大大曾說:“要努力讓人民群眾在每一個司法案件中都感受到公平正義?!倍@其中,就包括審判庭上的被告人。
此外,我想特別強調的是,不管是第一種聲音還是第二種聲音,作者企圖裹挾輿論,以影響司法審判的蠢動,不僅救不了身陷囹圄的犯罪嫌疑人、幫不了死去的茆盛泉和活著的茆盛泉們,相反,還會招致社會的反感,讓本就不容盲目樂觀的警民關系,火上澆油,更加對立!
用大白話來說就是: 一切企圖影響司法公正的寫作都是耍流氓。兩個作者要么狼子野心,何其險惡 ;要么愚蠢至極,幫倒忙,瞎添亂。
最后掉個書袋——
當勒尼德·漢德(美國歷史上最偉大的法官之一)還只是在國會山工作的一位年輕人時,曾在華盛頓偶遇他的偶像、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大法官、美國現代實用法學創始人霍姆斯。
一番寒暄過后,漢德望著偶像霍姆斯遠去的背影,大聲喊道:“法官大人,請施行正義。”
霍姆斯聞言,轉過身告訴漢德:“年輕人,這不是我的工作。我的工作是適用法律裁決案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