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姆佐夫死了，水越來越渾

孫興杰

涅姆佐夫之死觸動了俄羅期國內敏感的政治格局，也激起了廣泛的國際關注，歐美各國領導人通過不同渠道表達關注。涅姆佐夫之死變成了普京面前的燙手山芋，即便俄羅斯查出真相，恐怕也未必被地緣政治對手所承認。

鮑里斯·涅姆佐夫是誰？在他死之前，多數中國人都不知道他曾在葉利欽當總統時擔任副總理，也是現任俄羅斯總統普京激烈的批評者。在俄羅斯與歐美之間激烈博弈的當口，涅姆佐夫之死無疑增加了新的變數，是誰殺死了涅姆佐夫呢？也許很難有真相，只有當歷史檔案被解密之后，歷史學家們或可以拼接出模糊的“真相”。普京、中情局、俄羅斯反對派都有嫌疑，甚至傳出死于感情糾葛，真相就籠罩在這種陰謀論想象的云霧之中。退一步看，涅姆佐夫死于俄羅斯內政與外交大變局風暴之中，在這個敏感的時刻，涅姆佐夫之死無疑會掀起國內外的巨大波瀾，涅姆佐夫也會引起其死亡而進入歷史之中。

暗殺政敵不符合普京一貫做法

俄羅斯的政治反對派暗指普京可能是殺死涅姆佐夫的幕后主使，理由是俄羅斯的反對派已經遭到政府的壓制，涅姆佐夫可能要舉證普京介入烏克蘭戰爭，以此削弱普京在國內的人望。這種理由看上去有道理，但是從普京一貫的做法來看，以暗殺來消滅政敵，顯然低估了普京的政治謀略。在打擊那些在政治上有想法的經濟寡頭的時候，普京也是以法律的形式把寡頭們關到監獄里面，霍多爾科夫斯基還提前被釋放。以涅姆佐夫在俄羅斯國內的影響力未必能夠對普京造成切實的損傷，普京又何必以暗殺的方式除掉這樣一個批評者呢？相比于2012年大選時面臨的洶涌的反對聲浪，當下涅姆佐夫最多能夠吸引上萬人參加“反危機游行”，這對擁有百分之八九十支持率的普京并不會造成太大影響。

涅姆佐夫死后，普京作出的反應是非常及時有力的。第一，對案件進行了大概的定性，這是對俄羅斯的挑釁，換言之，兇手是反對普京及其俄羅斯政府的勢力，也就把普京以暗殺消滅政敵的嫌疑排除了，俄政府還成立了普京主導的專門調查委員會。第二，普京第一時間向涅姆佐夫的家屬致哀，肯定涅姆佐夫在俄羅斯的地位，贊賞其直率闡明立場并捍衛自己觀點的做法。也就是說，普京并沒有將涅姆佐夫視為敵人，也沒有那么小肚雞腸。第三，普京的發言人佩斯科夫也警告媒體，捕風捉影或者現在下結論為時尚早。在輿論主導權上，俄羅斯并不占據優勢，比如MH17，俄羅斯就慢了半拍，一旦輿論已經形成，要想再“辟謠”就難得多了。

無論涅姆佐夫的死因為何，他的死都已經被標簽化了，俄羅斯政府也參與了這場標簽化的過程。即便涅姆佐夫死于情感糾葛，他也卷入了俄烏紛爭的漩渦之中，涅姆佐夫死前正跟一個烏克蘭的90后職業模特遛彎，這個名叫安娜杜麗茨卡婭的女子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呢？難免讓人浮想聯翩。小小地八卦一下，涅姆佐夫的葬禮已于3月3日舉行，生前陪他度過最后一刻的烏克蘭美女模特安娜杜麗茨卡婭已于2日晚離開莫斯科，并拒絕出席涅姆佐夫的葬禮。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的前妻葉卡捷琳娜奧金佐娃在得知噩耗后即刻趕來，而有關葬禮消息的公開也是現任妻子所完成的。

烏克蘭總理亞采紐克說涅姆佐夫是俄羅斯的愛國者，是烏克蘭偉大的朋友。為何是烏克蘭的朋友呢？因為涅姆佐夫批評普京介入烏克蘭危機，認為俄羅斯遭受制裁的根子在普京，而不是烏克蘭。涅姆佐夫的反戰言行已經使自己進入了地緣政治博弈的游戲之中，這場激烈的博弈就像巨大的機器一樣，不但碾壓著烏克蘭，也碾碎了涅姆佐夫。

涅姆佐夫之死促進反對派團結

涅姆佐夫生前曾接受英國《金融時報》的采訪，報道刊登出僅僅兩天，他就被槍殺。在采訪中，涅姆佐夫透露了自己的政治野心，試圖以戳穿普京在烏克蘭內戰問題上的謊言來重振俄羅斯的政治反對派，在2012年大選之后，俄羅斯的反對派已經大為削弱。諷刺的是，涅姆佐夫之死可能給反對派的團結提供一個契機，本來反對普京的示威游行改成了向涅姆佐夫致哀的機會。反對派認為，普京及其強力機構是俄羅斯危機的根子，普京必須下臺。于俄羅斯國內政治來說，權力的和平更迭越來越成為問題。普京會在2018年的時候讓出權力，放棄競選嗎？如果不是的話，那他非常有可能執政到2024年。這種前景不但觸動了普京的神經，也讓反對派感到不安。2012年的大選已經顯示了俄羅斯民意的多元化，普京的帽子戲法讓很多人感到反感，尤其是中產階層。2018年的時候對俄羅斯轉型之痛沒有切身體會的一代人會獲得選舉權，這對普京是個挑戰。當然，長期沒有執政能力的反對派也未必能夠形成合力。

2012年，普京勝選之后，俄羅斯與歐美的關系就不那么和諧了，歐美越來越恐懼長期執政的普京，以及不斷被提起的俄羅斯帝國夢想。《金融時報》認為，烏克蘭的紛爭已經變成了核心國家利益的博弈，普京不會退讓，也不愿意聽到太多的異見。而烏克蘭和歐美國家則希望俄羅斯內部民意出現反彈。涅姆佐夫可能是希望以烏克蘭問題來打造反對派的政治基礎，卻不小心置身于一場戰爭之中。他的死，無疑會改變力量的天平。

美俄關系可能再添一座高墻

涅姆佐夫死后，英國、美國都先后表態，尤其是美國總統奧巴馬敦促俄羅斯展開公開透明的調查，而共和黨掌控的國會則要求增加對俄羅斯反對派的支持。涅姆佐夫之死從形式上說是俄羅斯國內的兇殺案，并不能與國際問題扯到一起，但非常有可能的是，涅姆佐夫之死會再次激活美國武裝烏克蘭的計劃，同時介入俄羅斯國內政治紛爭，更具有進攻性地培植俄羅斯反對派，惡化俄羅斯國內的政治局勢。

新近達成的烏克蘭停火協議使普京獲了彌足珍貴的國際回旋空間，至少避免了法德為代表的歐盟對俄羅斯的進一步制裁。涅姆佐夫之死可能引發如同MH17一樣的連鎖反應，對普京絕不是利好消息。美國的強硬派勢必會抓住機會進一步向奧巴馬施壓，對俄羅斯采取更加嚴厲的制裁，美俄關系再添一座高墻。如果涅姆佐夫之死會讓俄羅斯國內政治氣氛更加緊張，那就讓歐美確信普京的壓制性，尤其是破壞歐俄之間已經稀薄的信任氣氛。

當地時間3月8日消息，俄羅斯當局繼早前拘捕兩名職業殺手與槍殺涅姆佐夫有關的疑犯后，再扣留3名涉案人士。5名疑犯8日被移送到莫斯科法院提訊，當中兩人安佐爾·古巴舍夫、札烏爾·達達耶夫正式被控參與謀殺。嫌疑人扎烏爾·達達耶夫稱，槍殺涅姆佐夫的原因為其曾發表有關穆斯林的否定言論。

在政治教科書會學到，外交是內政的延伸，但是外部的地緣政治環境卻在塑造著國內政治的格局，尤其是在大國博弈激烈的時候更是如此。普京采取的多種政策都是在應對外部壓力，包括公務人員減薪等。涅姆佐夫之死則觸動了國內敏感的政治格局，也激起了廣泛的國際關注，歐美各國領導人通過不同渠道表達關注。涅姆佐夫之死變成了普京面前燙手山芋，即便俄羅斯查出真相，恐怕也未必被地緣政治對手所承認。“真相”可以為普京提供解毒劑，但“懸案”則是其對手的巨大籌碼，真相與懸案的較量既是俄羅斯與西方對壘的象征，也造成了涅姆佐夫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