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謝幕：平庸時代最好的文化符號沒了

黃寧

《康熙來了》在這個平庸時代所代表的文化符號意義是：在日趨民主寬容的今天，權威越來越被拉低，平等越發珍貴，而所有嚴肅深刻話題都可以被簡單化，平民思想和意識最為寶貴。

如果問臺灣最著名的娛樂節目是什么，《康熙來了》名副其實。作為臺灣地區一檔電視談話性娛樂節目，2004年1月5日開播至今，已有12個年頭。“康熙”二字分別取自兩位男女主持人姓名的第二個字：蔡康永和徐熙娣（藝名小S）。最早節目開始構想是臺灣知名制作人王偉忠找蔡康永做主持人，開辟一個新節目，蔡康永同意并且有個建議，要邀小S作為主持搭檔，蔡康永欣賞她活潑風趣無厘頭的風格，兩人一個知性一個搞笑，最后促成節目形成。

2015年10月16日，蔡康永在微博上公告離開節目，沒隔多久，小S也發微博表示要與蔡康永一同離開。隨后，王偉忠確定《康熙來了》將停播：節目只屬于他們倆。

12月2日，《康熙來了》錄制最后一期，嘉賓是范冰冰和李晨這對情侶檔。12年間，參加過《康熙來了》的嘉賓也算是形形色色了，這其中免不了有遺憾，小S最遺憾的是沒有請來梅郎“胡歌”，而蔡康永最遺憾的就是沒有把“華人之光”李安請來。

錄制結束，小S和蔡康永兩人接受采訪，小S說“除了老公和親人之外，這輩子最愛的男人就是蔡康永”，蔡康永則說小S是自己唯一的女人。

其實不只是觀眾不舍，最不舍的應該就是蔡康永、小S兩人，但是蔡康永說：不希望在大家都不眷戀的時候才離開，而希望康熙在大家還在乎的時候離開。

12年的時間，康熙的意義早已超過一檔談話類綜藝節目，也許正如下文的標題“康熙”是這個平庸時代最好的文化符號，謝謝康永哥和小S陪我們一路走來。

《康熙來了》究竟創下了多少華人綜藝節目紀錄，在這個所謂“用大數據說話的年代”，隨便在網上一搜，就可以得知。數據是客觀事實，它是冰冷而不帶感情的，但當那些數據出現在你眼前的時候，你還是可以看出這檔節目的成功所在，以及震驚于它的生命力之興盛與頑強。那么，如果跳脫數據，從個人情感的角度來看，《康熙來了》究竟給你帶了些什么呢？

十二年前《康熙來了》剛出現的時候，我就已經在大學宿舍里觀看過了。那時候沒有愛奇藝、優酷，有的只是資源有限的校內網絡，不少“熱心腸”的同學會第一時間在校內網上更新節目資源。從當時的時空環境而言，這種顛覆權威、打破傳統，拒絕正襟危坐的談話性綜藝節目對內地的觀眾而言，還是很具有震撼性和娛樂性的。我因為念研究生的關系，專門從傳播學的角度寫了一篇論文，而論文的出發點居然是對它的批判，認為它“屎尿屁”都能在臺面上說，而認為《康熙來了》實在是違背了媒體中“教育、道德守望”的功能。這篇文章后來還發表在了江西的一份學術專刊上。抱歉的是，年代久遠了，我連論文的題目和學術專刊的名字都記不得了。

這并不是我有意遺忘，也不是我記性不好，而是這個平庸的時代，在《康熙來了》產生以后的是十年當中，娛樂世界更加迅猛發展，“重口味”“顛覆傳統”“戲謔”等娛樂性類似或者超過《康熙來了》的節目層出不窮，更多“博人眼球”的娛樂產品或人物竄起又消失，所以使得我的信息接受越來越滿，對娛樂刺激的大腦皮層反應越來越降低。最終，所有娛樂節目在我眼中都不過是“白駒過隙”，一眨眼一閉眼，娛樂節目就此過去。不是娛樂節目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任何一片云朵，而是我自覺關閉了接收娛樂節目的開關。美國人尼爾；波茨曼在《娛樂至死》中所描述和預言的娛樂世界不僅完全到來，甚至遠超過了他書中的所描寫的“盛況”——電視都被顛覆了，現在是網絡在用它無所不能的方式把人們捆綁。

就算這樣，我還是要說一句，《康熙來了》在這個不再有激情燃燒的平庸時代，不再有為理想奮不顧身的平庸時代，不再有史詩英雄人物的平庸時代，這檔節目還是這個時代最好的文化符號。

為什么這么說？因為它徹底將娛樂平民化、草根化，它開了個頭，它甚至能把居廟堂之高的政治人物“拉下馬”，例如小S坐在馬英九大腿上等等，這在華人文化圈中當屬第一。儒家傳統中講究的尊卑秩序、三綱五常等等，在《康熙來了》的嬉笑怒罵中已經完全被顛覆，當我們最開始看見這一幕幕的時候，那種瞠目結舌的感覺是很強烈的。

因此，從這個意義上而言，《康熙來了》在這個平庸時代所代表的文化符號意義是：在日趨民主寬容的今天，權威越來越被拉低，平等越發珍貴，而所有嚴肅深刻話題都可以被簡單化，平民思想和意識最為寶貴。這個文化符號的意義讓我也明白，就算我不愛類似《康熙來了》這樣的娛樂節目，但這些節目的存在是它的必然，是平庸時代的某種文化需求，我尊重這樣娛樂文化產品，也尊重其他人的選擇。

就像伏爾泰那句名言說的：我不同意你說的每句話，但我誓死捍衛你說話的權利。我沒有那么偉大，但這個時代需要的就是這樣多元的文化選擇：高尚的、卑微的，都應當被一視同仁。當然，前提是不能超越、毀壞社會基本的道義底線。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這是人生的常態，做節目也是這樣，看它起，看它興，看它結束，人情往來，常聚常散。我記得有一年在內地某電視臺的演播廳，看見臺灣地區知名電視節目制作人王偉忠前來監制一檔春節晚會，我和他打了招呼，并聽他提起帶了幾位旗下的藝人來錄節目。藝人與節目之間，從來不是單一捆綁，節目有選擇藝人的權力，藝人也有選擇節目的自由。

藝人來來往往，節目開開收收，這同樣折射的也是人生。

《康熙來了》節目停止更新了，我們不必心生暗嘆，而是應該祝福：蔡康永和小S應該有更精彩的人生等著他們，而我們也可能在另一個轉角，見到他們，見到他們更精彩的演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