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 堅強的小巨人

范兆明

克里斯·保羅爬上了那座高山，卻倒在下山的路上。無論怎樣，這個帶領一只破船乘風破浪的小巨人都會讓人敬仰。

保羅一下跳到德懷特·霍華德的身上。很滑稽的一次犯規，又透出一絲悲壯。快船與火箭的系列賽第七場最后時刻，他想用“砍霍戰術”為勝利爭取最后的機會。然而事與愿違，保羅又一次倒在了距離西部決賽僅一步的地方。

這是保羅距離西部決賽最近的一次了。首輪淘汰馬刺之后，保羅由于大腿拉傷，缺席了第二輪的前兩場比賽。隨后，他帶傷提前復出。

保羅說：“我這么做是為了球隊。如果不是為了大家，我早就打高爾夫球去了，或者打打乒乓球什么的。”

球隊沒有辜負保羅的斗志。前4場，快船以3比1的大比分領先，早早拿到了賽點。然而，隨后的事情卻令他們始料未及。

系列賽第五場，火箭在主場扳回一場。第六場，火箭在落后19分后完成神奇大逆轉，第四節打出40比15的得分潮。保羅說：“我們沒能抓住機會終結比賽，打得太隨意了。這就是生活。我們只能忘掉這場比賽，繼續向前看。”

保羅加盟快船之后，對陣火箭的比賽是他遇到的第四次搶七。之前3次，保羅都是贏家。一次是2012年擊敗灰熊，一次是2014年擊敗勇士，還有一次是今年首輪擊敗馬刺。

保羅打趣說：“很不幸，我們對搶七大戰很有經驗。”

這三次成功晉級的搶七大戰中，不但有保羅的身影，也有格里芬和小喬丹，這給了球隊很多底氣。但火箭也是一支經驗豐富的球隊，而且剛剛逆轉取勝，第七場又是主場作戰，勢頭正盛。“等著看吧，第七場會是地獄模式”，保羅說。

那場比賽開始之前3個半小時，保羅第一個來到球場熱身，練習投籃。他太想贏下這場比賽，不想留下任何遺憾，所以他全力以赴。他在接受采訪時說：“看吧，這場比賽將會是一個很棒的故事。”

保羅的精心備戰并沒有換來一個完美的結局，不但不夠完美，甚至有點殘酷，整場比賽快船都沒有領先過。第四節，他們一度落后20分。保羅沒有放棄，他不停地進攻，甚至搶下一個前場籃板后自己打進。他一個人快攻到前場上籃得手，用30歲的身體制造對手犯規，在外線干拔三分球。然而，這些努力都被對手的進攻一次次化解。

“每次我們發動反擊之后，對手總能再命中一個關鍵投籃”，保羅賽后沮喪地說。

比賽結束前5分多鐘，保羅在一次進攻中被吹犯規。裁判哨響的那一刻，保羅失望地把球扔向另一邊的邊線。他的眼神中充滿了不服氣的神色。直到最后時刻，他跳到霍華德身上強行犯規時，仍然不愿意接受失敗。

比賽結束前18秒，快船敗局已定，保羅被替換下場。他拿下了26分、10次助攻和5個籃板，但沒能換來一場勝利。他很大度地跟火箭主教練麥克海爾握手致意，跟對手哈登擁抱，祝賀了對方。他還是像過去一樣優雅。坐回替補席上，保羅沒有哭，但他的苦楚都寫在臉上。比賽結束的笛聲響起，保羅起身走向球員通道。全場火箭球迷山呼海嘯，保羅的身影顯得更加落寞。

“今年夏天會非常漫長”，保羅在賽后的新聞發布會上說，“我必須變得更好，一切必須從我開始”。

吞下一場苦澀的失利之后，保羅強忍著痛，先把責任扛在了自己肩上。他配得上“魔術師”約翰遜的評價：“保羅是最好的領袖。”

“魔咒”還在繼續，保羅依然沒有踏上分區決賽的地板。隨著時間的推移，“魔咒”的悲情味道越來越濃。保羅心有不甘，但他也明白，“再到季后賽，還得等上好一段時間”。

保羅還記得第一次打季后賽的青澀模樣。那是在2008年，他還在黃蜂隊效力，對手是達拉斯小牛。面對老將賈森·基德，保羅一開始還有點放不開。但很快，他就找到了感覺，壓制住對手。4比1，保羅率隊挺進第二輪。然后，他遇到了那座難以攀越的高山──圣安東尼奧馬刺隊。

盡管在系列賽中兩度取得大比分的領先，但年輕的黃蜂都沒能咬住，被馬刺拖入搶七。那場比賽中，保羅拿到18分、14次助攻、8個籃板和5次搶斷。他們一度把落后分差縮小到3分，但經驗豐富的馬刺守住了勝利果實。

當時的普遍論調是“未來屬于黃蜂”，那也被認為是保羅職業生涯起飛的起點。然而，遺憾的是黃蜂沒有在隨后的賽季里實現任何突破。誰知道這一次與西部決賽擦肩而過，會不會成為長久以來限制保羅的瓶頸？

2008-09賽季，保羅受到傷病困擾，他們僅以西部第七的身份躋身季后賽，對手是掘金。在與老牌控衛比盧普斯的對決中，保羅感到很吃力，球隊也很快就出局了。以58分之差慘敗的那場比賽，就出現在這輪系列賽中。

2010年他們沒有打進季后賽。隨后的2011年，保羅的頭號幫手大衛·韋斯特在常規賽結束前一個月遭遇了膝蓋十字韌帶撕裂的傷病，賽季報銷。那年季后賽，保羅率領一幫角色球員與衛冕冠軍湖人大戰6場，悲壯出局。

2011年12月，保羅加盟洛杉磯快船。2012年季后賽，他們在首輪就與灰熊打到搶七，并且成功突圍。第二輪，保羅再次遇到了鄧肯和他的馬刺。

保羅與鄧肯都來自威克森林大學，保羅13歲的時候就認識了鄧肯。對保羅來說，鄧肯是他的導師。然而在賽場上，他卻總是跨不過這道坎兒。2008年的失利，保羅的隊友能力有限，經驗不足；這一次碰面，保羅擁有了更好的隊友，仍然無力撼動對手，最終連輸4場出局。保羅再一次倒在西部決賽的門外。

這時候的西部已經相當恐怖，馬刺、雷霆、灰熊、小牛等諸強林立，想實現突破，難如登天。

2013年，快船在首輪遇到灰熊。盡管系列賽前兩場中取得2比0的領先，但被頑強的灰熊連扳4場。2014年，快船以西部第三的成績進入季后賽，首輪通過7場大戰淘汰了新貴勇士隊，但在第二輪遇到杜蘭特和威少領銜的雷霆，6場之后被淘汰出局。這也是保羅第三次倒在西部決賽門外。

從2007-08賽季開始，保羅已經連續8個賽季入選全明星陣容，這足以證明他的實力，但球隊在季后賽的成績卻始終是個軟肋，西部決賽更是成為他邁入另一個殿堂的職業生涯瓶頸。NBA歷史上至少8次入選全明星卻沒有打進分區決賽的球員一共只有3位，排在第一的是9屆全明星多米尼克·威爾金斯，然后就是8屆全明星的保羅和已經退役的姚明。

即便沒能實現職業生涯的突破，但他首輪對陣馬刺第七場的瘋狂表現足以成為永垂史冊的經典，那是保羅的封神一戰。

那場關鍵的生死大戰之前，保羅失眠了。他爬起來打開電腦，觀看2008年對陣馬刺第七場的比賽錄像。那場球，他已經不知道看過多少次。他曾經開玩笑說，只是想看看當年那個更有運動天賦的自己。但實際上呢？他想反復觀察自己的弱點，讓自己變得更加完美。

第二天早上9點45分，他把兒子克里斯二世送去參加兒童籃球比賽。在路上，不滿6歲的兒子認真地叮囑父親，一定要贏下晚上的比賽。

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比賽第一節快結束的時候，保羅運球過半場時拉傷了左腿。他帶傷扔進了一記三分球，幫助球隊反超1分，隨后被替換下場。他坐在板凳席上，面帶痛苦神色，眼中甚至含著淚水。很快，他就被帶回更衣室。

保羅剛剛度過了10年職業生涯中第一個全勤的賽季，卻在賽季最至關緊要的時刻受了傷。他說：“我的腦海中有無數的事情閃現。我想到了我的隊友們，格里芬、小喬丹，他們從休息到訓練、控制飲食、鍛煉身體，我們一起準備比賽。我當時忍不住想，我整個賽季都是健康的，而在第七場比賽中，身體卻要辜負我？”

保羅的哥哥CJ·保羅就坐在靠近快船板凳席的位置，他相信弟弟一定會回來，“我知道這場比賽對他的意義所在”，哥哥說。

果然，第二節中段，保羅王者歸來。但他步履蹣跚，很明顯把重心更多地朝右偏移。他跑得很慢，有時候不得不跳著穿過球場。但他仍然像一名斗士一樣，屢屢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

哥哥說：“他的速度不快，但如果讓他找到自己的進攻點，對手就完了。”

最后一次進攻正是這樣。保羅帶球從右路突破，突然急停晃開丹尼·格林，然后拋投。球越過了鄧肯的長臂，打到籃板，反彈入筐。

替補席一下子沸騰了。當馬刺錯失最后一攻的機會之后，隊友們全都撲向保羅。JJ·雷迪克甚至跟保羅一起動情地哭了起來。他說：“20年后，我依然會記得這場比賽，我會記得那個擁有大心臟的小個子。”

保羅透露，比賽之前，主教練里弗斯把他和格里芬叫到一起，討論過最后時刻的絕殺戰術。“我們今年已經很多次遇到過類似的情況，但是我大部分的球都投丟了。這一次終于奏效了”，保羅說。

賽后，保羅跟鄧肯相擁在一起，眼中充滿淚水。他終于征服了這座高山，擊敗了成長過程中最景仰的那名球員。

保羅說：“他們隊里的很多人都是傳奇。我說的是真話，從波波維奇到鄧肯，再到托尼·帕克和吉諾比利，他們都是傳奇人物。”

在傳奇人物面前，保羅堅持到了最后，也笑到最后。里弗斯曾經不只一次叮囑球員們“千萬不要放開希望之繩”，保羅做到了。第二輪后面缺席的兩場比賽可以證明他當時的傷勢有多么嚴重，但他挺了過來。

那一刻，成為保羅這個賽季最光榮的時刻。

再次倒在季后賽第二輪，并不能概括保羅的職業生涯，也不能代表他這個賽季的努力。如保羅所說：“前面的路還很長。”他才30歲，他還有大把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