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肋 中甲聯賽現狀調查

占北

本賽季，一直少人關注的中甲聯賽發生了兩件大事：一、歷史上破天荒地第一次有了商務合作，冠名商隨之而來；二、再次有兩家大型企業收購中甲俱樂部，一是北京北控，二是河北華夏幸福。這兩件事情如果合在一起看，貌似可以體現出一個共同的話題：中甲有人關注，不差錢了。但實際上，無論是冠名商的介入，還是大型國企與強勢私企的涉足，都無法真正改變中甲聯賽多年的雞肋本質。作為中國職業足球的二級聯賽，中甲多數球隊的生存之路仍然堪憂。

1月9日，中國足協官網發布的《中甲聯賽冠名權及媒體版權競爭性談判結果公告》顯示，某文化傳播集團獲得中甲冠名權和媒體版權，這意味著中甲聯賽結束十年冠名“裸奔”。

隨后，作為國內權威通訊社的新華社報道指出，該冠名權的底價是1500萬元。從公司運營角度而言，中標公司能否盈利未可知，但對中甲俱樂部而言卻是利好。

結束“十年裸奔”，真的對俱樂部是利好嗎？實際上，這只是看上去很美。1500萬元對于16家中甲俱樂部以及中國足協職業聯賽理事會執行局來說，分紅部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一家中甲俱樂部總經理分析：“我估計年底未必能分到50萬元，因為這份商務合作，我們現在竟然需要自己花錢購買自己俱樂部比賽的版權。所以，最后只能出現兩種結果，要么我們的比賽沒有人轉播，要么就是我們貼錢，這就是這份商務合作帶給我們的‘利好’?！?/p>

話為什么要這么說，還得回到那份《公告》。按照中國足協要求：競標成功者必須負責中甲聯賽全賽季信號制作。2015年統籌實現至少160場比賽信號制作并上星傳輸，保證至少50%以上的比賽地區實現電視播出覆蓋，通過新媒體傳播初步實現全國平臺的覆蓋。2016年實現中甲聯賽240場比賽信號的制作。每輪比賽保證最低由全國性電視播出平臺直播一場比賽（兼顧各俱樂部）等。

可是，競標成功的這家公司根本沒有獨立制作中甲聯賽的電視轉播信號，而是向一些俱樂部免費索要信號，然后銷售給某衛視頻道。這些電視信號是俱樂部自己付費，之前已經與地方電視臺簽約制作的。對此，多數俱樂部當然拒絕了這種要求。一家排名中上游的中甲俱樂部負責電視轉播的官員表示：“他們向有的媒體報價2000萬元，價格比中超版權都高。我們當然不能免費給他們信號，因為我們一年也要花300萬元的信號制作費。”

于是，就出現一個奇怪的現象：某衛視拿到的只是一支排名倒數第三球隊的免費信號，每周只能播出這支球隊的比賽。

更怪異的是一家俱樂部為了讓更多球迷看到自己球隊的比賽，自己花錢制作信號，又花了七八十萬元上星費，免費給新媒體播出。幾輪之后，這家新媒體收到了擁有中甲版權的公司發來的律師函，要求停止播出，或者付費播出。

無法與新媒體達成共識，該公司轉頭又與俱樂部談判，要求俱樂部支付上百萬元的費用來買斷自己俱樂部的版權?！斑@是什么道理？你們擁有版權，應當負責制作與宣傳，但你們完不成這個目標?，F在我們自己掏錢制作播出，竟然還要我們回購版權。一年下來，還得倒貼錢”，俱樂部官員如是說道。

還有一件更難以想像的事情，哈爾濱球迷為了能夠看到自己球隊的比賽，自掏腰包眾籌在當地的網上直播毅騰隊比賽，剛剛播出就被叫停。為什么？原因很簡單：要播中甲的比賽，請先付版權費。

那么，為什么出現這樣的怪現象或者說是霸王條款？一位中甲俱樂部官員認為：“還是中國足協監督不力。以前中甲的商務合作賣不出錢，現在賣出錢，足協立刻就什么也不管了。足協可能在衛視和地方電視上看到了每輪中甲聯賽播出，但知道這都是俱樂部花錢制作播出的嗎？招商給俱樂部帶來了什么好處？”

“從來沒有開過商務會，也不知道能分多少錢。版權賣了還不如不賣，這種商務合作只是制造出一種虛假繁榮，對各俱樂部商務開發沒有任何好處”，一位中甲俱樂部官員無奈地說道。

2015中甲聯賽進來了兩大“土豪”，一家是據稱北京最具實力的大型國企北京北控集團，一家是堪比恒大的地產企業河北華夏幸福。兩家的財力非同小可，不要說和中甲其他俱樂部相比，即使和不少中超俱樂部相比，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么，他們打算如何搞中甲，他們都愛中甲嗎？對此，其中一家俱樂部表示：“我們原本打算先在中甲打好基礎，以免沖上中超倉促上陣，還得為保級而戰，所以希望能夠在中甲就做好中超的人員儲備，包括完善梯隊建設、基地設施，這也是我們為俱樂部長遠發展做出的考慮。”

“但現實是殘酷的，中甲聯賽仍然少人關注，很多球隊的主場條件相當差，缺少電視轉播，部分場次的裁判水平更是對球隊造成嚴重影響。特別是到了下半年，很多球隊開始為了自己的生存想辦法，這些現象多年沒有改變，所以我們也只能希望迅速逃離中甲、升入中超，進入一個規范、有序、合理、透明的平臺來展示自己”，談起這些問題，該俱樂部也只能改變原來的初衷，爭取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沖超。

確實，這些問題在中甲聯賽之中幾乎一直存在。2009年，某支中超球隊在降入中甲之后，隊中一位教練表示：“如果我們不在那一年立刻返回中超，很可能就會被崴在中甲的泥潭里。中甲根本沒有人管，到了客場，有時候被黑了，都沒地方說理。不是有那么一句話嗎？中甲是上半年賣藝，下半年賣身。很多球隊根本不想沖超，沖上去也沒有錢玩，隊員們也不想沖超，他們知道沖上去可能就被洗牌了。所以，現在中甲聯賽都是上半年拼命打，到了下半年，就能看得出誰想沖，誰不想沖。不想沖的球隊可以為了自己的生存想辦法了?！?/p>

掃一眼最近幾年中甲俱樂部的名稱，就能大致知道多少俱樂部易主，多少球隊從一個城市賣到了另外一個城市，有幾支球隊能夠一直堅持玩中甲。深圳俱樂部目前在中甲聯賽堅守時間最長，但俱樂部的現狀是什么樣？去年因為欠薪鬧得沸沸揚揚，今年因為股權不清，連老板是誰都沒有人能說得清楚。一位圈內人士指出：能夠在中甲混的都是只希望保住一個中甲資格，要么等待政府扶植，要么等待被收購，很少有企業真想搞足球。

兩支土豪球隊能夠順利在本年度完成沖超嗎？從目前來看，并不樂觀。前9輪華夏幸福排名第五，北控俱樂部排名第八，聯賽打完將近三分之一，已經與領頭羊有了一些差距。以兩家俱樂部的人員實力來看，今年沖超難度不小。特別是北控俱樂部，在收購中甲資格之后，北京球迷無不希望中超聯賽的京城德比早日到來。俱樂部年初承諾投入1個億沖超，但目前來看，還沒有做好足夠的準備迎接困難。

雖然中國職業聯賽紅紅火火，但也僅限于最近幾年恒大、國安、魯能、富力等大國企+房地產企業的大投入，不少中超排名中下游的俱樂部生存艱難，更不要說一直無人關注的中甲聯賽了。

過去10年之中，玩中甲的企業不外乎兩種想法：一、重金投入，迅速沖超，躋身中超平臺，宣傳企業品牌；二、混跡中甲，盡量以最小的投入維系生存，期待有人收購或政府扶植。但是，能實現第二種想法的實在太少，以至于到了后來，有人甚至借用中甲的殼來騙取投資或操縱球隊，如青島海利豐的大批球員、官員，最終在反賭掃黑風暴中落網，曾經操縱“西藏惠通”、“山西陸虎”的王珀也成為階下囚。

很多中超俱樂部自身造血功能不足，更不要說中甲俱樂部的經營能夠盈利。據了解，多數中甲俱樂部冠名難，招商非常有限，只能盡量壓縮成本，如果實在無力支撐，便低價轉讓或自動消失。以成都天誠為例，雖為成都職業足球的火種，不僅因為財政危機導致降級，球員欠薪直到現在也沒有解決，四川足球至此沒有了職業球隊。

作為職業足球的二級聯賽，中甲聯賽本應當成為中超聯賽的基石。在國外，很多職業球隊因為經濟實力有限，長年征戰在二級聯賽甚至是三級聯賽。這些俱樂部培養年輕球員，有完善的梯隊建制和會員體系，維持了幾十年甚至上百年。反觀中甲，多數俱樂部經營時間較短，有的甚至一兩天就夭折，更不要談什么青訓了。當年廣州恒大收購了廣藥隊的中甲資格后，也沒有完善的梯隊，為了達到中超準入的要求，只能從其他地區購買后備力量。

中甲聯賽的預備隊比賽也不得不說。目前參加預備隊比賽的多數球員都是1993年后出生的球員，年收入不到10萬元，在中甲聯賽中打不上主力，只能依靠預備隊聯賽維持自己的狀態。預備隊比賽不僅俱樂部不重視，甚至很少能夠看到比賽監督的身影，地方足協也只是派人到現場應付一下。2015賽季，某場兩支中甲球隊的預備隊比賽只進行了80分鐘就匆匆結束。正當雙方球員納悶的時候，被告之主裁判要趕火車，時間實在來不及了，必須提前吹停比賽。

隨著最近幾年中超投入越來越多，中甲俱樂部也不斷感受到越來越大的生存壓力。中甲俱樂部的一年投入都要在3000萬元左右，但收入基本為零。同時，即使很多俱樂部做好了周道的媒體服務，也很少得到相應的宣傳。作為中國職業足球的二級聯賽，短時間內，中甲仍然無法改變雞肋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