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影子的人

唐國芹+孫凝異

一場被形容為曠世之作的展覽在柏林掀起大波，“這是什么意思，一堆廢鐵可以顛覆當代藝術？”抱著好奇心前來的人們充滿懷疑。來自荷蘭的Diet Wiegman（迪特·韋吉曼）按下開關，明亮的燈光將這堆垃圾在兩面墻上分別映出不同的影像。左邊，是這堆廢鐵的模樣，但另一側，投影竟然是米開朗基羅創作的大衛形象。全場嘩然。

用燈光取代雕塑刀，這場展覽著實新穎前衛，實際上展覽距今已有31年時間了，因此而聲名大噪的迪特也已經71歲，但現在的他依然充滿活力，從沒停下創作的腳步，尤其是陰影雕塑。

畫影子的人

“我是在墻上畫影子的人，就像畫家在畫布上創作一樣自如。”迪特在工作室里穿梭，他正在籌備即將在美國費城舉辦的陰影雕塑展，這次沒有主題限定，他可以完全遵從自己的意愿進行創作，“真是難得的奢侈。”

展覽地在美國，迪特決定把《跳舞的影子》帶去，這是一座像小樹一樣的雕塑，可以旋轉，會隨著音樂緩慢地轉動，在墻上的投影變幻莫測，但有一瞬間，它會形成一個清晰的邁克爾·杰克遜的經典舞蹈動作，惟妙惟肖，卻又轉瞬即逝。

維納斯、大衛、思想者……這些大眾知名的形象都是迪特創作陰影雕塑的主題，但他會變著花樣玩。比如大衛，在1983年，迪特的道具是石膏、擴音器、漏勺；1984年，變成了鐵絲網、爛窗框、鋼筋；2007年，垃圾雕塑由漂流木、路燈組成……總之，一堆一無是處的垃圾經過迪特的擺弄，看上去還是一堆不知所謂的垃圾，但它們投射出的陰影卻能驚艷世人。迪特就像一位魔術師，給觀眾留下驚喜和大大的問號。

這股魔力其實來自于一次偶然。

多年前，迪特開始研究垃圾藝術，一次在路上看到一只破碎的陶瓷鳥，在陽光的照射下，影子仿佛是一只小貓。他受到啟發：“原本是一只鳥，但破碎后，卻成了貓。”于是，迪特就借著光，照亮了自己的藝術之路。

當然，迪特的創作不僅僅是堆砌垃圾，他還要給世人帶來思考。一個留有食物殘渣的餐盤，在燈光的照射下在墻上映成地球模樣的投影，迪特希望以此來表達地球資源是如何被消耗掉的。“但這是最令我頭疼的一件作品。陰影雕塑需要不停地調整細節，一般需要花上幾個星期甚至幾個月的時間，但食物的保質期太短，不到一天，它們的形態就完全變化了，投射的陰影也就不夠準確。”幾經嘗試，迪特在餐盤里加了幾個模型小人，既代表人類，又利用小人的陰影來填補食物形態變化后產生的不足，他為此起名《貪婪的消費》。

不挑食的大咖

或許這盤菜打動了太多人，加上迪特（Diet）的名字意為食物，人們送給他一個稱號——不挑食的藝術家。當然，這也是人們對迪特的評價，因為他在藝術領域里從來不“挑食”。

其實在迪特的陰影雕塑出現以前，他在上世紀60年代就以陶藝享有盛名，與草間彌生、概念藝術家皮耶羅·曼佐尼和涂鴉藝術家讓·米歇爾·巴斯奎特被著名的荷蘭三角洲畫廊評為新藝術代表人物。

一顆螺絲釘躺在地上，被迪特“無意中”踩上，螺絲釘竟然像橡皮泥一樣變了形；迪特費力地舉起生銹的鐵軌向自己的頭頂砸去，“鐵軌”斷成兩截；幾根南瓜苗奮力地萌芽，撐破了“鐵輪”；廢舊自行車后座上的罐頭銹跡斑斑……這些陶藝作品被迪特放到特定的場景里，幾乎以假亂真，以前瞻性的視角創作了“過去”的事物。

“我對人類創造的一切事物都充滿興趣，但我想在視覺上賦予它們新的理念。”所以迪特不停地跨界，除了陰影雕塑和陶藝，他還嘗試素描、油畫、攝影、公共藝術……門類太多，以至于他不太好定義自己的藝術標簽和工作室名稱，于是干脆起名為“迪特·韋吉曼集團（Diet Wiegman Group）”。電影導演邁克·雷德曼為他拍攝紀錄片，起名《謎語》，沒有配音，沒有字幕，僅靠迪特對作品的演繹，就告訴了人們什么是不可思議。

50多年來，這位被載入荷蘭藝術史冊的老頭每天起早到工作室，悉心擺弄心愛的垃圾，他說：“這么多年來，我每天的工作就是發現問題解決問題。我一直認為，并不是我發明了陰影成像，我只是讓它變得更美妙。”

對話Diet Wiegman

為什么同一堆垃圾會產生不同的陰影？

這與光線照射位置的不同有關，它們看似一堆垃圾，其實我在里面放置了小鏡子，或者是我所有的作品里其實或多或少都采用了可以產生鏡面反射的垃圾，這樣通過光的折射，從特定的角度就能形成影子藝術。

您涉及這么多藝術項目，最偏好的是什么呢？

呃……應該說我最喜愛的是具有創新的東西，不局限于某一個項目，所以我一直嘗試更多的學科，但其實它們的藝術形式是統一的。我想利用物品本身，表現現實主義與超現實主義。

那未來會有怎樣的創作計劃？

主要還是鏡面與垃圾結合的陰影雕塑，會把以前的作品再重新創作，也許會加入一些新的元素，但未來是什么樣，誰說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