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明福
近代以來的世界,是一個“強者為王”的“霸權世界”。
霸權世界,本質上是“弱肉強食”的“叢林世界”。
世界霸權,就是“國際專制”。霸權法則就是“一山不容二虎”、“一球不容兩強”。這就把世界變成了“角斗場”。使國際社會陷入爭霸和稱霸的惡性循環,長期遭受戰爭的災難和冷戰的折磨。
建設新型大國關系,是對舊型大國關系的深刻革命,是國際關系前所未有的偉大創新,是國際社會劃時代的升級和轉型,是中國夢的國際篇章。
建設新型大國關系的過程,就是“告別世界霸權”的過程,就是創造“無霸時代”的過程。從大英帝國時代的“殖民世界”,到美利堅帝國時代的“霸權世界”,到新型大國關系旗幟下的“文明世界”,這是國際社會的三大形態。
21世紀,是把世界霸權送進“歷史博物館”的世紀。共同打造新型大國關系的中美兩國,必將成為“世界霸權的掘墓人”,成為國際文明新時代的開拓者。
一、世紀決賽——中美競爭模式如何選擇
從2010年中國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開始,中國和美國的關系,就成為一種“戰略決賽”關系。中國不可能停止和放慢前進與趕超的步伐而永遠落后于美國;美國也不會輕易丟掉世界冠軍國家的地位,坐看中國超越自己。中美兩國在戰略決賽過程中所選擇的“決賽方式”,關系中美兩國命運和世界前途,也標志和體現大國戰略關系的文明進化程度。分析近代大國爭奪世界領導權的歷史進程,比較大國戰略競爭的不同模式,對于選擇和創新中美戰略決賽模式,意義重大。
(一)大國關系演變:三種模式和三個階段
近代世界大國之間,特別是冠軍國家與潛在冠軍國家之間的競爭,主要表現為冠軍國家的“衛冕之戰”和潛在冠軍國家的“奪冠之戰”。這種圍繞世界領導權的爭奪戰,主要有三種模式,呈現出三個歷史階段。
1、近代世界領導權爭奪戰的三種模式:
第一種模式,是以“戰爭”為最高競爭形式,通過大規模的戰爭進行武力“決斗”。這種決斗式的競爭,開始于世界體系形成以后,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
第二種模式,不是以“大戰”的形式進行“決斗”,而是以“冷戰”的形式進行全方位的“對抗”。這種對抗性的競爭持續了將近半個世紀。
第三種模式,就是中美兩國在21世紀以“非熱戰”也“非冷戰”的方式進行的良性戰略競爭。這是一種合作共贏的國際競爭,是造福中美兩國、造福整個世界的戰略競爭,是國際關系中前所未有的創新和文明。
2、近代世界領導權爭奪戰的三個階段:
人類的20世紀,是戰爭與對抗的世紀。人類的21世紀,則是競爭與合作的世紀。從20世紀初期到21世紀中期,大約可以劃分為三個階段、三個50年。
第一階段,20世紀上半期大國的戰略競爭,是野蠻的競爭,是“叢林式”競爭。兩次世界戰爭都是“角斗賽”,勝利者要把對手殺死。“你敗我勝”的結局,以“你死我活”的爭斗為前提。
第二階段,20世紀下半期的戰略競爭,是“拳擊賽”競爭。雙方對峙過招,你一拳、我一腳,雖然不像上半個世紀那么血腥和殘酷,也是以“你衰我興”為原則的競爭,是一場零和游戲。近半個世紀的冷戰,是一場殘酷的“拳擊賽”。勝利者要把對方擊倒,實現“你倒我立”、“你衰我興”、“你輸我贏”的結局和目標。
第三階段,21世紀中國和美國新一輪世界領導權競爭賽,雙方關系不是“你死我活”、“你倒我立”、“你輸我贏”的關系,而是“你追我趕”、“你后我先”的關系。
中美兩國的21世紀戰略競爭,要從過去的“角斗場”和“拳擊場”進入“田徑比賽場”,中美兩國應該創造新的國際競爭文明,創造新的大國戰略決賽模式,產生新的大國關系規則。就像人類總是要離開叢林走進文明社會一樣,國際社會也總是要脫離叢林法則走進文明世界。
(二)大國“角斗賽”:世界大戰讓全球陷入火海
大國之間的“角斗賽”,是通過戰爭來進行的。“戰爭”是最殘酷的“競爭”。
德國軍事理論家克勞塞維茨說:“戰爭是政治的繼續。”大國戰爭是大國政治的繼續,世界大戰是世界政治的繼續。但是,政治在戰爭中繼續,過于殘酷;以戰爭進行的政治,過于血腥。人類文明的發展,世界政治的進化,需要對戰爭與政治的關系有創新的思維。建立新型大國關系,就是讓大國之間的政治,不再通過戰爭來進行。21世紀的中美兩國,應該讓自己的政治追求通過和平方式實現。
俾斯麥對大國“決斗”的戰略思考,具有深刻的啟示意義。俾斯麥在德國統一后告誡德國人說:“德意志民族經過漫長的分裂之后,終于得到了統一,那么我們就更應該珍惜這來之不易的良好局面,致力于和平與公正……對于一些訴諸于武力的國際間的爭執,經過深思之后,我想不能用簡單的決斗方式來處理這些矛盾,這種方式似乎太欠妥當。”但是,在對于世界領導權的競爭中,決斗的方式似乎是唯一的方式,決斗的原則總是成為最終的指導原則。
戰略家們對大國“決斗”的歷史總結,閃耀著理性的光芒。當代西方著名國際關系學者羅伯特·吉爾平指出:還沒有任何一個例子能夠說明,一個占支配地位的國家愿意向新興強國讓出對國際體系的統治以避免戰爭。吉爾平的這個結論是符合世界近代史中大國競爭的實際的。有的專家提出,近代世界有三個國家取得過霸權地位,它們是17世紀的荷蘭、19世紀的英國和20世紀的美國。而產生上述三個霸權國家的全球戰爭大概都持續了30年。1914~1945年,美國從兩次世界大戰的廢墟中走上世界領導國家的寶座。近代世界歷史上的領導國家,無一例外,都是打出來的“叢林之王”。
從近代世界冠軍國家交接更替的歷史來看,雖然新老冠軍國家的交接更替過程,是一個長期的綜合性角力過程,但是決定最終結局的總是武力對決,是戰爭更替,這顯然成為一條規律。
英國和美國,都是通過“角斗賽”走上霸權國家寶座的。美國走上冠軍寶座的代價,也是巨大的。從近代世界冠軍國家爭奪戰的歷史來看,美國似乎是一個“和平登基”的典范,在美國和英國之間的冠軍更替是以“非戰”的形式完成的。其實,美國走上冠軍寶座的代價是空前的,美式登基的模式是“美國加冕,世界埋單”。后起的美國,在取代老牌霸主英國的過程中,那種所謂的“和平更替”,把“美國式的智慧”、“美國式的狡猾”,表現得淋漓盡致。
英美兩國之間的霸權更替,如果不是德國在霸權爭奪賽的決斗中沖在第一線,大大削弱了英國,那么美國和英國之間也難免會通過戰爭實現交接。二戰以前,美國對英國的作戰計劃不斷完善,英國也有對美國的作戰計劃。實際上,世界霸權在美英兩國之間的所謂和平轉移,對于美國來說是代價最小,而對于整個世界來說則是代價最大的一次,是以兩次世界大戰、人類遭受空前浩劫為代價。戰爭,特別是世界大戰,成為霸權競爭的制高點和霸權更替的必由之路。所以,世界霸權在英美兩國之間更替的特殊形態,并沒有改變霸權國家戰爭更替的鐵律。
(三)大國“拳擊賽”:長期冷戰使世界充滿恐懼
“冷戰”是大國關系中代價高昂的一種“競爭”。把冷戰作為一場拳擊賽來分析,就可以看到冷戰的冷酷在于一定要把對方擊敗出局,要比出個輸贏。冷戰的進步在于不是屠殺對手的生命,輸者可以在恐懼中掙扎活命。
冷戰之后,全世界都在批判“冷戰思維”,將其當做大國競爭中的“魔鬼”。其實從國際社會冠軍國家爭奪戰的過程中爭奪形態的歷史演變來看,“冷戰”與“熱戰”比較,是一種進化,“冷戰思維”相對于“熱戰思維”是一個進步,以冷戰的方式進行大國角逐也是一種相對文明。冷戰比大戰文明。雖然這種文明是被逼出來的,是由于雙方力量的勢均力敵,由于原子時代威力巨大的武器對世界大戰的抑制作用。
人們可以批判冷戰,但冷戰時期畢竟是一個有原子彈而沒有發生原子戰爭的時期;是一個有超大規模軍備競賽而沒有發生超大規模軍事戰爭的時期;是一個有世界矛盾而沒有發生世界戰爭的時期;是一個有核威懾而沒有發生核進攻的時期;是公元1500年以來軍事沖突最少和戰爭規模較小的時期;是超級大國在戰略競爭中以較小代價決定勝負的時期。需要研究大國冷戰時期的政治智慧和“冷戰之中無大戰”的奧妙。
冷戰是美國對付蘇聯的一個戰略選擇,是霸權競爭的一個戰略文明。“冷戰思維”的時代已經終結。冷戰作為大國競爭的一個歷史階段,它與冷戰前相比較的文明性,并不能為它提供在冷戰后繼續存在的合理性。冷戰讓整個世界都戰戰兢兢生活在達莫克利斯利劍之下,全人類都成為大國博弈的人質,在時刻都可能被毀滅的冷和平中生存和生活。如此高昂的代價,人類難以長期承受。
美國和蘇聯之間近半個世紀的冷戰,實質上是特殊形態的第三次世界大戰。冷戰,不是大國之間的“決斗比賽”,卻是世界巨人之間的一場“拳擊比賽”。在前兩次世界大戰中,角逐世界霸權的大國,是以世界為戰場,進行你死我活的殘酷“決斗”。而參加冷戰的,是兩個世界級的拳擊手,他們以世界為自己的拳擊比賽場地,進行著雖然不決死活,但是要決輸贏的比賽,一方一定要把對方擊敗、打倒。在和平、發展與合作成為世界潮流和時代要求的今天,“拳擊式”的競爭模式,雖然不是要對手性命的決斗,但是也必然要像“決斗式”的競爭模式一樣被時代淘汰,為人類文明所不齒。
(四)大國“田徑賽”:你追我趕為人類進步提速
“田徑賽”,是一種新型大國關系。“田徑賽”,應該是中美兩國在21世紀文明相處的新模式。21世紀的中美兩國博弈,不可能是“決斗式”,也不能采用“拳擊式”,只能是“田徑式”。
中美“田徑賽”,包括兩層含義。
一是中美兩國在21世紀圍繞冠軍國家的競爭,將是人類有史以來最文明的一場大國競爭。它不是“決斗型”的大戰競爭,也不是“拳擊型”的冷戰競爭,而是“田徑型”的比賽競爭。
二是這場競爭是一場世紀性的競爭。它不是百米比賽,也不是萬米比賽,而是一場“馬拉松大賽”,是一場比魄力、比毅力、比耐力、比文明的競賽。
中美兩國競爭21世紀的“田徑賽”,有兩個最根本的特點:競爭的文明化和競爭的持久性。
在“田徑賽”中,完全不必諱言“挑戰”與“對手”這兩個詞。在“田徑賽”中,“挑戰”與“對手”都具有積極意義。
任何競爭性的活動,都不會沒有挑戰,也不會沒有對手。競爭和比賽的實質就是挑戰,就是以對手的存在為前提。國家間競爭也會有挑戰。而冠軍國家和潛在冠軍國家之間更是客觀上形成的一種衛冕和奪冠之間的挑戰與迎戰的對手關系。所以,不必諱言挑戰,不必懼怕挑戰。
根本問題,不在于是否挑戰,而在于挑戰的性質和方式,“決斗”性質的挑戰,是你死我活的巨大災難;“拳擊”性質的挑戰,是我贏你輸的沉重代價;而“田徑”性質的挑戰,提高的是雙方的運動成績,這種挑戰,既是正常比賽的必然形態,也是對參與競爭雙方的激勵和鞭策。不允許挑戰,就等于不允許比賽,這不利于增加世界發展的動力與活力。國際社會廢除“決斗賽”性質的挑戰和“拳擊賽”性質的挑戰,卻不能廢除“田徑賽”性質的挑戰。國際社會,是一個“國際舞臺”,在這個舞臺上每一個國家都想演好一個角色。國際舞臺也是一個“國際賽場”,每一個國家都是一個運動員,作為運動員的國家和作為運動員的個人雖然有重大不同,但是都要跑出好成績則是共同的追求。過去的國際賽場其實是一個“國際角斗場”;后來逐步文明化,成為一個“拳擊比賽場”;現在則越來越成為一個“國際田徑比賽場”。國際社會綜合國力的奧林匹克競爭時刻都在進行。中美兩國戰略競爭中的所謂挑戰,是“跑步賽”、“跳高賽”、“舉重賽”中的競爭和挑戰,實踐的是“更快、更高、更強”的奧林匹克精神。所以中國和美國的良性戰略競爭,將為世界進步提供巨大的活力和推動力,而不是給世界帶來災禍。
建立中美新型大國關系的實質,是由中美兩個大國共同努力、共創“大國競爭的新文化”;也是由中美兩個大國共同努力,共同創造國際舞臺和諧相處的新規則、新秩序;用中美兩國新型大國關系引領和帶動全球國家關系的新型化,將為人類社會創造出一種新型國際關系,這種新型國際關系將塑造出一個全新的世界。所以,建立新型大國關系的必然結果,就是塑造出一個前所未有的新型世界——無霸世界。所以,將冠軍國家與潛在冠軍國家之間的戰略競爭,從決斗場、拳擊場轉移到田徑場,納入“跑道比賽”的軌道,這是國際政治中的一場革命,是大國競爭文化的一次歷史性創新。
二、六次誤判——美國對華決策的失敗檔案
《洛杉磯時報》曾經提醒美國政治家:中國是一個既讓人害怕,又讓人著迷的國家。美國必須找到正確的中國政策,不僅在這周不能犯錯,這個月不能犯錯,這十年不能犯錯,即使在未來一個世紀,也不能在對華政策上犯錯。
中美關系,每天都不能犯錯誤。為什么?因為中美關系的重要性無與倫比。
但是,人們看到,美國在中美關系上,總是“習慣性地犯錯誤”,總是“犯習慣性的錯誤”,美國在中美關系問題上“犯錯誤已經形成一種習慣”。
2004年6月,在中國人民大學等單位主辦的“政治文明與中國政治現代化國際學術研討會”上,來自美國的華裔學者洪朝輝指出:自1980年代末以來,西方理論家對中國政治發展的解釋與預測,無不失敗。(香港博大出版社:《透視中國政治》,第393頁,吳國光、程曉農編,2009年3月第1版)
美國前駐華大使芮效儉曾說:“專家們對中國未來進行預測的記錄之糟糕,是人們想象不到的。”(香港博大出版社:《透視中國政治》,第420頁,吳國光、程曉農編,2009年3月第1版)
最近幾年,美國把戰略重心轉移到亞洲,實施包圍遏制中國的“戰略工程”,美國正在犯一個“世紀性錯誤”,美國正在犯美國歷史上一個“史無前例的錯誤”,美國正在犯一個令美國絕對“無法承擔代價的錯誤”。
中國有句古詩:“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用來形容美國,那就是:不識中國真面目,只緣身在偏見中。
美國對中國的戰略偏見,屢屢導致美國對中國的戰略誤判。二戰以后,美國對中國的重大戰略誤判就有六次之多。
(一)第一次誤判:共產黨和國民黨,誰能贏得中國?
二戰后,中國的第一號問題是:國民黨和共產黨,究竟誰能夠贏得中國?而在這個問題上,美國的戰略誤判,導致其作出“扶蔣反共”的錯誤決策。
早在1944年7月~1945年3月,毛澤東等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人就多次接見美軍駐延安觀察組成員,毛澤東曾經與觀察組成員謝偉思多次討論戰后中國可能出現的形勢和對美國政策的建議。毛澤東認為,國民黨和共產黨談判取得成功的希望甚微,國民黨不可能對政府進行令人滿意的改組,國民黨反人民的政策必將導致戰后中國的內戰,而中國共產黨將反對內戰。毛澤東希望美國不要給蔣介石提供先進武器打內戰,不要支持國民黨這個腐朽的政府。當時,美軍觀察組向美國國內提供了大量軍事、政治報告,他們在報告中指出:“共產黨由于得到當地百姓的完全支持而變得越來越強大”。他們甚至斷言:“無論我們向現在這樣的國民黨政府提供多少物資和供應,那些自稱為共產主義者的人總有一天要接管中國。這也許要用一年或許多年的時間,但他們終將控制這個國家”。因此,觀察組反對美國政府片面支持國民黨的政策。他們認為美國“不能無限期地擔保一個政治上破產的政權”。他們向美國政府建議要給延安以援助,以便“影響中國共產黨的性質、政策和目標”,認為“這對美國來說是有長期的重大關系的”。在美國和中國的軍事合作中,美國方面的代表史迪威曾經在日記中寫道:“我以我所見到的一切來判斷國民黨和共產黨:國民黨腐敗、失職、混亂、經濟困窘、苛捐雜稅、空話連篇、沒有行動、囤積黑市、與敵通商。共產黨的綱領……減稅、減租、減息,提高生產水平和生活水平,說到做到”。但是,這些理智的結論和主張沒有能夠從根本上影響和改變美國政府的對華政策。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后期,美國政府內部在對華政策上的分歧和爭論,朝向“扶蔣反共”的方向轉變。1944年11月17日被任命為美國駐華大使的赫爾利在1945年2月~4月回美國述職,4月2日,他在離開華盛頓前夕舉行記者招待會,把中國共產黨稱為“軍閥”,聲稱美國的對華政策就是“承認中國的國民政府,而不是中國任何武裝的軍閥和武裝的政黨。”這種主張漸漸成為美國對華政策的主流。在1945年4~5月間,是美國對華政策決定性地傾向于國民黨一邊的關鍵時刻,是美國對華政策的一個拐點。此時的美國,在即將戰勝德國和日本的情況下,在戰后對付蘇聯的問題日益突出的情況下,在美國國內反共氛圍開始猖獗,美國國務院中與中國有關系的人員大換班的情況下,美國“扶蔣反共”的對華政策大格局基本確定。而當時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人敏銳認識到這一點。1945年4月24日,毛澤東在中國共產黨第七次代表大會的政治報告《論聯合政府》中提出警告說:“任何外國政府,如果援助中國反動分子而反對中國人民的民主事業,那就將要犯下絕大的錯誤。”這時候還沒有點美國的名字。但在1個半月后的6月11日,毛澤東在七大閉幕詞中就直截了當地指出:“美國政府的‘扶蔣反共政策,說明了美國反動派的猖狂。但是一切中外反動派的阻止中國人民勝利的企圖,都是注定要失敗的。”(《毛澤東選集》第3卷,第1085、1103頁)毛澤東在美國1945年上半年“扶蔣反共”政策正在形成的時候,就警告美國“將要犯下絕大的錯誤。”后來的事實證明美國在中國問題上果然“犯下絕大的錯誤。”美國政府花費60億以上美元幫助國民黨反動派打內戰,阻止中國共產黨人建立新中國的圖謀,也以失敗告終。美國這次錯誤的結果和失敗的代價,就是失去了中國,得罪了一個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國家。
美國學者鄒讜在他的著作《美國在中國的失敗,1941~1950》一書的 “前言”中說:“衡量失敗的標準,并不是中國的喪失。任何人都不會喪失他從未占有的東西。……然而如果用美國的目的、意圖、利益衡量其政策,那么美國的政策是失敗的。在抗日戰爭中,國民黨中國曾經是美國的盟友;在朝鮮戰場上,共產黨中國打敗了美國軍隊,并且作為強國出現在世界上。”“從送交門戶開放政策的照會到北朝鮮進軍前夕這段時間內,美國的中國政策的失敗,是由一個起決定性作用的因素所決定的。這就是目的和手段之間失去了平衡。美國曾經幻想并且相信,國民黨統治下的中國將成為一個大國,國民黨和共產黨將建立聯合政府……”。著名的美國國際問題專家摩根索在為《美國在中國的失敗,1941~1950》一書所作的“序”中說:二戰以后,“中國的共產化,是美國外交政策最慘重的一次失敗。”“對我們集體的自我意識來說,‘喪失中國是真正的創傷體驗。它造成了類似神經病和精神病的癥狀,并且使人想起神經病和精神病的區別:神經病患者相信二加二等于五,而精神病患者則知道二加二等于四,但是卻對此悶悶不樂。講到中國,美國人就分成兩類,一類患了神經病,另一類則患了精神病。只有為數極少的、其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的少數人,敢于以冷靜的客觀態度正視這個歷史事實。這樣做意味著正視我們自己,揭示我們判斷的錯誤和行動的失誤,因而發現,‘喪失中國的原因,既不是疏忽大意,也不是一伙可以指認的替罪羊的叛國行為,而是我們自己,是那些表達了政府意向和民眾意愿的政策。”“我們的中國政策的缺陷,揭示了我們外交政策的一種風格,它深深扎根于我們的民族特征。”(【美】鄒讜著:《美國在中國的失敗,1941~1950》,王寧、周先進譯,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年4月第1版)
在大戰略家摩根索看來,美國在中國問題上的錯誤預測和錯誤決策,根源在于美國領導集團中有兩類政治病人,一類是精神病患者,一類是神經病患者。有了這兩類病人,美國在中國問題上就必然思維錯亂。
(二)第二次誤判:中國人敢出兵朝鮮嗎?
中國,是一個充滿魅力的國家。這使得美國在中國問題上的錯誤,也具有傳奇的色彩。在朝鮮戰爭中中國是否出兵,就是這樣的一個問題。
1950年6月25日朝鮮戰爭爆發,9月15日美國軍隊在朝鮮仁川登陸,美國軍隊越過三八線,向中國邊境挺進。10月3日凌晨1時,周恩來緊急約見印度駐華大使潘尼迦,鄭重提出兩點意見,一點是:“美國軍隊正企圖越過三八線,擴大戰爭。美國軍隊果真如此做的話,我們不能坐視不管,我們要管。請將此點報告貴國政府總理。”另一點是:“我們主張朝鮮事件應該和平解決,不但朝鮮戰事必須即刻停止,侵朝軍隊必須撤退,而且有關國家必須在聯合國內會商和平解決的辦法。”(《周恩來外交文選》25、27頁)盡管新中國領導人發出清晰嚴厲的警告,但是美國的政治家和前線統帥,都認為新中國根本沒有膽量和力量與美國軍隊作戰。美國方面在10月3日當天,就收到了潘尼迦通過外交途徑轉來的中國信息,但是不以為然。美國國務卿艾奇遜認為,這僅僅是中國的一個“警告”而已,并非中國“國家政策的官方聲明”。美國總統杜魯門也認為,中國出兵進入朝鮮參戰的“可能性很小”,“不足為患”,美國對這場戰爭已經“贏定了”。1950年10月4日,美國通過駐印度大使轉達美國政府的回應,一方面表示美國無意與中國沖突,不會危及中國的安全,另一方面又殺機畢露,威脅中國不要低估美國全力支持太平洋地區國際和平的決心。于是美國繼續挺進三八線。杜魯門的女兒在為他的父親撰寫的傳記中寫道:當時他的父親、身為美國總統的杜魯門問麥克阿瑟將軍:“中國或蘇聯進行干涉的可能性如何?”麥克阿瑟將軍回答:“可能性很小。”并且說:“要是他們在頭一兩個月內進行了干涉,那倒是有可能決定戰局的。我們現在不再擔心他們干涉了。我們無須畢恭畢敬地站著不動。中國人在滿洲有30萬軍隊,其中也許不到10萬至12萬5千人部署在鴨綠江沿岸。只有5、6萬人可以渡過鴨綠江。他們沒有空軍。既然我們在朝鮮有自己的空軍基地,因此,如果中國人試圖攻下平壤,那一定會遭到最大的傷亡。”(金沖及:《20世紀中國史綱》第3卷723頁)麥克阿瑟后來在回憶錄中說:“由于我們的基本上無敵的空軍具有隨時可以摧毀鴨綠江南北的進攻基地和補給線的潛在威力,所以我本人的軍事上的估計是,沒有任何一個中國軍事指揮員會冒這樣的風險把大量兵力投入已經被破壞殆盡的朝鮮半島。這樣,他們要冒的由于給養短缺而毀滅的風險就太大了。”(【美】《麥克阿瑟回憶錄》,上海譯文出版社1984年3月版,第265頁)
在朝鮮戰爭中,新中國的對手美國,是世界上頭號強國,1950年,美國的鋼產量是8700萬噸,中國只有61萬噸。美國軍隊一個師有959門火炮,140多輛坦克,3800多輛各種車輛。志愿軍一個軍只有522門火炮,臨時配備有100輛左右汽車,沒有坦克。制空權和制海權都在美國軍隊手里。毛澤東在談到朝鮮戰爭時說:“朝鮮戰爭,在開始的時候,美國一個師有800門炮,中國志愿軍3個師才有50多門炮。但是一打就像趕鴨子一樣,幾個星期就把美國人趕了幾百公里,從鴨綠江趕到三八線以南。”(宮力:《毛澤東與美國》78頁)在朝鮮戰場以美國為首的聯合國軍的國家有16個,加上南朝鮮李承晚的軍隊,他們就有17個作戰單位。他們是:美國、英國、法國、土耳其、加拿大、澳大利亞、希臘、菲律賓、泰國、新西蘭、荷蘭、比利時、哥倫比亞、盧森堡、阿比西尼亞(即埃塞俄比亞)、南非聯邦,以及李承晚的軍隊。總兵力有42萬人,飛機1100多架,軍艦300多艘。1950年10月17日,美國總統杜魯門在與美軍統帥麥克阿瑟會談后,發表廣播講話說:朝鮮共產黨進行有效抵抗的力量不久就要結束了。美國錯誤認為,新中國剛剛建立,國力軍力薄弱,根本不敢出兵迎戰。麥克阿瑟聲稱,要在“感恩節”(11月23日)前結束戰爭。結果,1953年7月27日,朝鮮軍事停戰的協定在板門店正式簽字。美國上將克拉克后來無可奈何地說自己是美國第一個在沒有取得勝利的停戰協定上簽字的將軍。
美國學者鄒讜在他的著作《美國在中國的失敗,1941~1950》一書中指出:美國軍隊在仁川登陸后,中國國家總理通過印度駐北京大使向美國提出警告,如果美國軍隊越過三八線,中國將不得不干涉。但是“顯然,美國官員們拒絕相信:百年來一直是‘亞洲病夫的中國,竟然敢于反抗并且能夠成功地向世界第一流強國的得勝的軍隊挑戰。不能充分地理解中國共產主義運動的性質,以及對于中國政治軍事潛力的低估,是美國作出錯誤決策的基礎。”(【美】鄒讜著:《美國在中國的失敗,1941~1950》第500頁,王寧、周先進譯,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年4月第1版)關于美國人低估和誤判了中國共產黨人的決心和意志,該書指出:“據報道,毛澤東在事后解釋他的干涉朝鮮的決定時,說過下面的話:‘勝利會把中國的國際地位提到一個新高度;落后的中國跟第一流強國打成僵局就是中國的勝利;打敗了也只不過是重演一下中國的抗日戰爭。”(同上書,500頁)“從朝鮮戰爭演化出來的新的力量對比,包含兩個主要的成分:一是中國在遠東以強國姿態出現,二是在北京、莫斯科、華盛頓之間形成新的斗爭模式。北朝鮮戰役是中國軍隊對一個大國作戰所贏得的第一次偉大勝利。自從鴉片戰爭揭開了現代中國的序幕以來,這一勝利對于一場國際戰爭的結局,具有持久性的影響。它標志著羅斯福總統在戰時的要使中國成為大國的政策獲得了令人啼笑皆非的、部分的實現。”(同上書第508~509頁)
(三)第三次誤判:蘇聯解體,下一個垮臺的是中國
冷戰結束以后,“歷史的終結”成為西方的一種政治結論;蘇聯垮臺以后,中國將是“第二個蘇聯”,也成為美國政治家們的堅定信念。但是,歷史又一次愚弄了美國。今天的人們已經看到了結果:在蘇聯解體以后,中國崛起了。中國為什么沒有成為第二個蘇聯?反而是美國陷入空前的危機?
在蘇聯解體、東歐劇變后,美國的一些戰略家認為,“中國正處在疆土分裂、政治崩潰或民主革命的邊緣”,下一個垮臺的國家應該輪到中國了。冷戰的勝利,使美國政要們歡欣鼓舞。尼克松出版了《1999:不戰而勝》。布熱津斯基出版了《大失敗》,雖然他在《大失敗》中,在對相關國家的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制度進行類比中,承認中國的發展好于印度,但是仍然斷言,到20世紀末社會主義將徹底失敗。美國學者弗朗西斯·福山在《歷史的終結》中宣稱:“西方和西方觀念的勝利首先明顯地表現在,根本沒有能夠替代西方自由主義的可行的思想體系。所以,世界不管怎樣都將變得更加‘西化。”在福山看來,沒有任何政治價值能夠和西方的自由民主競爭,蘇聯的解體說明自由民主是世界歷史的最后一站。而西方民主的擴張,也似乎證明了“歷史的終結”不是虛言。人們看到這樣一張“世界民主國家版圖”,那就是,蘇聯的解體把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的所謂第三波民主政治推向了高潮。根據統計,世界權威主義政體從1975年的68.7%下降到1995年的26.2%。而在同一時期,世界的民主政體從23.8%上升到47.6%。而部分民主政體也從7.5%上升到26.2%。世界上大多數國家實現了不同類型的民主政治。(鄭永年:《通往大國之路》,東方出版社,2011年11月第1版,第2頁)在這樣一種局面下,中國不走西方之路還有出路嗎?
而歷史的精彩就在于,“歷史的終結”并沒有終結中國的歷史,新的創造性的歷史在中國開始了。中國在僵化的蘇聯模式和危機的美國模式之外,走出了自己的一條新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之路。這條新路振興了中國,繁榮了世界,也震動了美國。
美國《外交政策》雜志2011年1/2月號刊載的《重新思考“美國衰落”》的文章指出:“在中國1989年發生‘六四事件后,西方的分析家幾乎沒有人相信,20年后的中國,在政治體制上,依然會是一黨執政的國家,沒有人相信,中國在一黨執政的情況下,經濟仍然能夠快速增長。當時的西方普遍認為,中國必須在政治自由和經濟破產之間做出選擇,就是說,如果中國不搞政治自由的西方體制,就必然要面臨經濟破產的悲慘局面。但是中國在之后20年高速發展的現實,讓美國莫名其妙——因為,一方面是中國經濟持續成功,另一方面是中國共產黨的執政地位在繼續鞏固,中國共產黨‘設法延續了一黨制。西方世界在中國看到了一種他們難以想象更難以接受的前景,那就是,當中國成為全球最大經濟體的時候,中國仍然會是由共產黨執政的一黨制國家。中國靠一黨制,完全能夠崛起為一個超越美國的國家。”
中國為什么沒有成為第二個蘇聯?美國在冷戰后對中國前景的預測為什么又成為一個新的錯誤判斷?一個重要原因,是美國沒有看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和蘇聯僵化社會主義的重大區別,沒有看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與美國特色資本主義的重大區別。從馬克思、列寧、毛澤東、鄧小平,到今天的習近平,都強調社會主義必須吸收人類創造的一切文明成果。中國改革開放以后,無論在對蘇聯,還是在對美國這兩個大國的戰略競爭中,都具有優勢的真正秘密在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合成主義”,是集中與合成了世界各種主義特別是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的文明成分,特別是集中了美國和蘇聯兩種主義的積極成分,再加上中國的好東西,中國是采世界百花之精,釀中國特色之蜜。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一方面優越于美國特色資本主義,另一方面又優越于蘇聯僵化的社會主義。而一些美國人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說成是另一種形式的資本主義,則是一種誤解。例如,美國《展望》雜志2010年4月號刊登《本世紀的戰斗》的文章,作者認為:“21世紀以來,中國形成了與美國不同的‘資本主義發展道路,形成了以國家資本主義為特征的模式,現在,中國和美國兩種品牌的資本主義正在走向沖突。”中國比美國模式和蘇聯模式都更具有競爭的優勢與潛力,關鍵在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真正海納百川的合成主義,是面向人類一切文明成果的世界主義。而美國模式和蘇聯模式,都是門戶主義,就是固守自己體制的一個狹隘主義。
中國是集中世界各種主義中的精華來振興自己,中國道路越走越寬廣;美國則要用自己國家的一個主義來更新世界,美國路子只會越走越狹窄。
(四)第四次誤判:“市場化”必然使中國“自由化”
改革開放將導致中國和平演變,中國將沿著市場經濟大路,在與世界接軌中,進入西方軌道——這是美國的一個“中國夢”,是美國對中國的又一次戰略誤判。
西方看到,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說明中國接受了西方創造和主導的現存國際經濟秩序。冷戰后美國的歷任總統,都堅定地相信,隨著中國自由市場的發展,中國的權威主義政治會軟化和消失。但是,令美國人大惑不解的是,中國實行市場化,卻沒有“自由化”,沒有被“西化”!
美國總統候選人羅姆尼在2010年出版的《拒絕道歉》一書,是他競選總統的政策宣言書,也體現了他對美國戰略困境的思考。他說:雖然中國“擁抱了自由企業形式”,但是其“專制統治”的未來卻與以前的專制國家失敗的宿命形成巨大差異。“我本以為會看到許多中國人不滿中共的統治,并且對于西方的自由抱有強烈的向往,但是當我2006年在清華大學與中國學生交流時,我發現他們似乎更熱衷于學習美式企業的經驗,而不是促進美式自由。在2008年北京奧運會開幕式上,當胡錦濤主席準備致辭時,觀眾席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這也許是中國民族自豪感與新經濟機會的體現。”
美國《洛杉磯時報》曾經刊登文章:《理解中國——西方錯估中國已數十年了》,作者馬丁·雅克指出:“中國擁抱了市場經濟,但是它避開了西方式自由。”“人們想當然地認為,現代化進程必然導致西方化。但是,影響現代化的不僅僅是市場、競爭和技術,還有歷史和文化。而中國的歷史文化迥異于任何西方國家。”“如果我們想要理解中國,就必須超越西方現實、經驗和概念的局限。”
只要中國實行“經濟市場化”,就必然走向“政治自由化”,這一西方定律在中國之所以成為一個誤判,是由于美國人沒有看到市場化和西方化的本質關系,沒有看到市場經濟與西方民主模式可以分離,經濟上與西方接軌,不等于政治制度一定要與西方接軌。中國按照自己的國情進行經濟市場化,但是沒有按照美國的模式進行政治民主化。市場經濟,是人類發展到現在,最有效的一種創造財富的方式。這種方式,可以與資本主義制度結合,也可以與社會主義制度結合。過去,馬克思主義者有一個誤判,就是認為市場經濟是資本主義的產物,市場經濟是資本主義的經濟基礎,消滅資本主義就必須消滅市場經濟。后來認識到,社會主義也必須建立和發展在市場經濟的基礎上。但是當社會主義解放思想、糾正對于市場經濟與社會主義關系的誤判后,資本主義國家卻陷入一個新的誤判,就是認為市場經濟只與西方政治體制相聯,一個國家只要在經濟體制上搞市場經濟體制,在政治體制上就必然要成為西方式的政治體制。因此,誰搞了市場經濟,誰就必須和必然搞西方的政治體制。
西方認為,市場經濟必然產生民主政治,市場經濟是民主政治之母,中國市場經濟化,必然是民主政治化。而中國創造了一個奇跡,就是只要市場經濟,不要西方式的民主政治,成功實現了市場經濟與西方模式的民主政治的分離。這是三個打破:一是打破了馬克思關于商品經濟是資本主義經濟的細胞、市場經濟是資本主義的經濟命脈的傳統經典理論;二是打破了世界共產黨人特別是中國共產黨人關于一旦中國搞市場經濟就會導致資本主義復辟的傳統信仰和擔心疑慮;三是打破了西方政治家認為中國一旦搞起市場經濟,就必然導致西方模式的政治民主化的信條。
在中美政治博弈方面,西方社會主流觀點曾經認為,中國經濟增長、富裕起來以后,必將出現政治自由化,中國將作為溫和的大國對于世界政治經濟發揮建設性作用。冷戰后,美國在一段時間內之所以對中國崛起聽之任之,一個重要原因,是美國的精英們有一個根深蒂固的信念,就是認為現代化就是西方化,市場化就會導致自由化,全球化就會加速“美國化”,會使美國價值觀風靡世界。小布什和克林頓總統,都接受了這樣的觀點,他們將現代化、市場化、全球化,看作是改變發展中國家特別是像中國這樣的社會主義國家的根本途徑;他們都把現代化、市場化、全球化和自由貿易作為輸出美國價值觀的載體。但是這是重大的理論誤解,導致重大的政治誤判。
一些美國學者反思認為,中國模式已經對美國的政治“軟實力”構成挑戰。認為,中國“享受市場經濟紅利卻未實現民主化”,在亞洲造成“消極示范效應”,削弱了美式民主的號召力和美國在亞洲的地緣影響力。現在,歐洲和美國的精英們開始認為,中國在經濟發展后,價值觀也將與美國和歐洲接近的預測不過是天真的幻想。
中國的發展和崛起,破除了只有西方民主能夠救中國、救世界的神話。而世界民主進程的發展,也說明在全球推行西式民主的失敗。根據研究,在20世紀90年代,差不多有100個國家,從權威主義政體轉型到民主政體。但是到目前為止,只有少于20個國家的民主轉型比較成功。一些轉型國家,實際上是處于無政府狀態。(鄭永年:《通往大國之路》6頁,東方出版社2011年11月第1版)事實說明,在西方國家,民主是經濟發展的產物,但是在發展中國家,強力推行的民主往往是與政局動亂、與落后貧窮聯系在一起。美國鎖定一些所謂非民主或者欠民主國家,不惜采用武力手段對他們進行“民主救助”,結果多是災難性的。一黨執政、多黨參政的中國,將超越兩黨輪流執政的美國。這使西方政治制度的唯一性和神圣性不僅受到空前挑戰,而且必須從“神壇”走下來,成為世界多樣化政治制度系列中普通的一種模式。
(五)第五次誤判:中國將在“崛起”中“崩潰”
“中國崩潰論”認為,中國只能做“普通大國”,永遠不會成為“世界大國”,認為中國必然會在崛起的過程中崩潰。最近幾十年來,“中國崩潰論”一直流行美國、誤導世界。“中國崩潰論”是對中國的誤判,是對美國戰略決策的誤導。
即使像布熱津斯基這樣的大戰略家,對中國崛起的誤判也是驚人的。布熱津斯基在1997年出版的《大棋局》一書中指出:“任何諸如此類關于‘中央王國必然復興而成為主要的全球性大國的預測都存在種種缺陷。……有人不久前就犯過這種錯誤。他們預言日本會取代美國成為世界頭號經濟大國,并且預言日本必將成為新的超級大國。……現在,那些聲稱并且害怕中國必然會成為世界大國的人正在犯著同樣的錯誤。”(布熱津斯基:《大棋局》第212頁,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年2月第1版)“總的說來,即使到2020年,即便是在最好的情況下,中國也不大可能在全球性大國的主要方面真正具有競爭力。”(布熱津斯基:《大棋局》第216頁,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年2月第1版)2011年,布熱津斯基在他的新書《戰略遠見——美國與全球權力危機》中,糾正了自己的誤判。他說:“隨著中國經濟和政治實力的發展,中國在未來會挑戰美國的全球領袖地位。考慮到中國最近的表現以及歷史成就,那種認為中國經濟會突然停止的想法是草率的。回想1995年的時候(實際上,這一年是中國30年經濟騰飛的中間點),有幾位杰出的美國經濟學家竟然提出,中國到2010年會像蘇聯那樣落入同一條可怕的陰溝,因為蘇聯在30年前的60年代宣稱自己到了1980年就會超越美國的經濟實力。如今,即使疑心最重的人,也不得不承認中國的經濟增長是真實的,很可能會持續很長時間。”(布熱津斯基:《戰略遠見——美國與全球權力危機》第176頁,新華出版社,2012年7月第1版)閱讀這兩段話,感覺就是在預測中國的問題上,今天的布熱津斯基在批評15年前的布熱津斯基。
旁觀者清。2010年3月29日俄羅斯《專家》周刊發表了一篇文章,題為《全速前進》,該文作者強調:“錯估中國是西方重大戰略失誤”。“沒有正確地評估中國的潛力和野心,這恐怕是西方近20年來所犯的重大戰略失誤。”“多年來,西方重要戰略家一直在自欺欺人。‘中國很重要嗎?——這是1999年美國著名雜志《外交》中一篇文章的題目,該文作者,是被公認為‘中國通的英國國際戰略研究所專家杰拉爾德·西格爾。他預測‘中國仍然將是一個普通大國。他的預測受到華盛頓的認同。其實他們都無視中國在應對1997~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時所表現出來的超乎想象的堅決和深思熟慮。”“中國在危機后變得更加強大和成熟。”“美國人只能安慰自己:中國仍然不太強,它永遠不會成為世界大國。但是10年過去了,根據美國中央情報局的統計,中國按照購買力平價折算的GDP從1999年的4.8萬億美元增長到2009年的8.8萬億美元。中國以最小的損失挺過了2007~2009年的全球經濟危機,而且并不打算停下發展的腳步。”“根據美國估計,美國能夠在戰爭中打贏中國的最后期限是2017年。況且,如今美國根本不想與中國交戰。同時,它也不知道如何用和平方式控制中國。”“中國在10~20年后會成為全球領導者嗎?它到底有多強大?它的弱點又在哪里呢?”“不論是歐盟還是美國,西方文明地區的沒落,將使中國更有機會在最近30年內,成為無可爭議的世界領袖。但是現在對于這一點妄加猜測是沒有意義的。眼下中國還需要好好努力。”
美國的驕傲和對中國的偏見,決定了美國對中國發展的潛力和崛起的能力不能有正確的評估。從1997年到2012年,美國國家情報委員會出臺了5個“全球趨勢報告”,四年一度的《全球趨勢》報告,以預測未來15年為目標。美國從經濟上預測中國,開始是集中在中國能否實現經濟現代化,后來是重點關注中國經濟增長速度減緩、衰退的可能性以及將會帶來的后果。在1997年發布的《2010年全球趨勢》報告中,認為中國政權將繼續面臨稅收困難,由于70%的人口在農村,中國在全國范圍內發展現代經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在2000年發布的《2015年全球趨勢》報告,對于中國經濟發展的前景,也并不看好。報告認為,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所需要進行的結構性調整,經濟全球化提出了更廣泛的要求,還有方興未艾的信息革命,都將會在中國引發更多更新的社會和經濟動蕩。美國在2004年發布的《2020年全球趨勢》報告指出,“中國以龐大的人口為基礎,到2020年將可能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可以看出,美國在2004年仍然嚴重低估了中國的發展潛力,中國提前10年成為世界第二。
(六)第六次誤判:中美關系是“第二場冷戰”
美國在21世紀的最大錯誤,就是遏制中國、包圍中國。
美國一些人總認為中國崛起,會成為第二個蘇聯,強大起來的中國會像當年的蘇聯那樣與美國爭霸;美國認為中國崛起成為世界第一以后,會在全世界像美國那樣稱王稱霸。以美國之心度中國之腹,使得美國一些人非要把正在崛起的中國,定性為“第二個蘇聯”,非要把中美關系搞成“第二場冷戰”。
雖然,在美國也有一些有識之士不贊成這樣的冷戰思維,例如基辛格在《論中國》一書中就提出,要建立中美“太平洋共同體”。但是現在人們看到的是,美國正在加緊構筑“太平洋封鎖線”、“太平洋包圍圈”。美國在戰略誤判的指導下,正在錯誤的道路上越滑越遠。
美國今天誤判中國的焦點問題是:中國到底是誰?中國會是第二個蘇聯嗎?中國會成為第二個美國嗎?其實,中國的基本國策就是永遠不爭霸、永遠不稱霸。21世紀的中國,不是一個與美國搞冷戰的“新蘇聯”,不會成為第二個蘇聯;中國不是一個要稱霸世界的“新美國”,不會成為第二個美國;中國就是中國,中國是一個超越美蘇冷戰、超越美國霸權、也超越自己“世界革命”思維的一個21世紀新中國。這三個超越,就決定了21世紀的中國,是世界歷史上第一個超越了“帝國國家”、“霸權國家”的“強而不霸”的新型國家。21世紀的中國,將是一個沒有英國帝國印記、沒有蘇聯霸權痕跡、沒有美國單邊主義特征、也沒有中國古代朝貢思維的新型冠軍國家。中國的崛起,將讓世界告別帝國傳統、告別霸權時代,將開辟世界歷史上前所未有的無帝國、無霸權的新時代。中國成為世界第一后,不會圍堵美國。在中國第一的情況下,美國的日子要好過得多。
在21世紀上半葉,美國的最大錯誤,就是遏制和包圍中國,因為這將浪費美國最大的戰略資源,不僅給中國、也會給美國和世界帶來不幸,是損人也害己的行為。
美國是不是沒有“中國通”呢?美國在二戰后,在對中國問題上的判斷和決策,的確是錯誤的判斷多于正確的判斷,是錯誤的決策多于正確的決策。面對中國這張考卷,美國的考試成績很低,也可以說是不及格的。從這一點來說,美國的確缺乏“中國通”。
西方世界預言和判斷中國,只有兩次是成功的,一次是拿破侖的“中國論”——就是認為中國是一頭睡獅,一旦醒來,就會震撼世界。現在看來,這個預言是正確的。中國這頭睡獅,真的已經醒來,已經震撼世界。第二次是尼克松的“中國行”,他認為現代世界不能把紅色中國隔離在外,他親自走上打開中美關系的破冰之旅,成為創造歷史的人物。而美國今天的政治家依然在享受這次破冰之旅的戰略紅利。
三、讀懂中國——美國精英的時代考卷
美國缺乏“中國通”,美國常是“中國盲”。中國為什么總是美國的一個謎?美國為什么老是讀不懂中國、看不透中國、判不準中國?
《環球時報》2008年5月20日11版有一篇文章《在亞洲,美國為何總收獲失敗》。文章指出:“美國的亞洲外交似乎總是處于“失敗——總結教訓——再失敗——再總結……”的無休止輪回中。在歐洲屢試不爽的均勢戰略、民主改造、和平演變等手段,在亞洲不是遭遇失敗,就是收效甚微。”
“比較美國的歐洲與亞洲戰略,歐洲戰略顯然更為成功。諸如取代英國成為世界霸權、坐收兩次世界大戰‘漁翁之利、馬歇爾的‘歐洲復興計劃、建立北約、成功改造德國、演變東歐和蘇聯,直至取得冷戰勝利,達到弗朗西斯·福山所謂的‘歷史的終結。”
“作為歐洲移民國家,美國歐洲戰略之所以相對較為成功,在于美國對歐洲的認知和理解相對較為準確,文明與制度的相似,使其戰略獲得歐洲認同的程度也較高。相反,亞洲地緣政治復雜,文明與族群多樣,宗教信仰與價值觀念多元,社會制度差異普遍存在,亞洲是全球性、地區性矛盾匯集之地,而美國對真正的亞洲卻缺乏了解,以致不斷制造‘文明沖突。美國或許可以成功地擔當西方的領導角色,但卻無力領導亞洲。”
中國專家的上述分析,很有見地。美國能夠擺平歐洲、美洲、大洋洲,就是不能擺平亞洲。對于美國來說,亞洲是一個謎,中國更是謎中謎。美國在亞洲的失敗,基本集中了美國外交失敗的記錄。而美國對中國的誤判,又成為美國在亞洲所有誤判中最帶有戰略性和經典性的誤判。在中國,美國為什么總是收獲“誤判”?
在美國人看來,中國無疑是世界上最神秘的國家,中國是不可預測的,世界最難預測的國家就是中國。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新聞網2011年5月2日文章《中國崛起,美國衰落?》指出,美國正步向遲暮之年,中國將挑戰世界老大的地位,5000年中國煥發勃勃生機,而200年美國則老態龍鐘。“不要忘記,中國過去100多年的歷史充滿突變,其中的曲曲折折幾乎不可能未卜先知,比如文革時期。沒有任何情報機構、預言家或者美國人預想到這個獨立、貧窮的共產黨大國,會成為今日的第二大經濟體。事實上,從上世紀中國淪為‘亞洲病夫到后來的軍閥混戰,以及革命浪潮、對日戰爭、內戰,最后到共產黨統一國家,中國歷史充滿不可預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