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對外漢語中形容詞的語法教學

內容摘要：在漢語作為第二語言的學習過程中，對外漢語語法教學對于培養(yǎng)學習者在實際生活中運用漢語進行有效溝通的能力方面至關重要。漢語形容詞因其內部成員的復雜性，成為對外漢語語法教學中的難點，探析對外漢語教學中的形容詞語法教學需要結合漢語形容詞的語法特點，建構有利的學習情景，合理描寫、解釋和細化形容詞的語法規(guī)則，科學選用統(tǒng)計法、比較法等提高教學質量的方法策略，以此更好地促進學習者習得漢語形容詞。

關鍵詞：對外漢語 形容詞 語法教學

漢語形容詞是對外漢語學習者學習的難點，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幾點：

第一，漢語的形容詞在語法性質上是謂詞性的，與英語等語言的形容詞（飾詞性）不同。

第二，漢語最大的特點在于缺乏形態(tài)變化，詞類與句法功能不是一一對應的關系，而漢語形容詞作為占據(jù)句法位最廣泛的一類詞，其語法功能豐富，難以把握。

第三，漢語形容詞內部成員語法性質與語法功能各不相同，加大了學習的難度。

下面主要從這幾個難點入手，結合對外漢語教學的特點，談談對外漢語中形容詞的語法教學。

一.堅持實用原則，使學習者在情景中“體驗”

漢語形容詞的主要特點是內部成員復雜，按情狀可分為性質形容詞、狀態(tài)形容詞、變化形容詞，性質形容詞又分為一般形容詞和唯謂形容詞，有些語法書把區(qū)別詞也列入形容詞范疇內，稱為非謂形容詞。漢語形容詞各次類位于一個連續(xù)統(tǒng)中，彼此之間的界限并不十分明晰，這給形容詞的語法教學造成一定的困難。

“母語漢語教學語法與第二語言教學語法有本質區(qū)別：前者注重理論、知識、語法的概括性和系統(tǒng)性、語法單位的分析;后者注重實用、能力、語法項目的分解、語法規(guī)則的細化和解釋的簡明通俗、語言單位的組合?！盵1]所以，對外漢語教學語法應從教學的實際需要出發(fā)，秉持實用原則，使學習者能夠在實際生活中學以致用。正如趙金銘先生所說的那樣，“漢語作為第二語言教學的終極目標，是培養(yǎng)學習者具有在現(xiàn)實生活中自由運用漢語進行交際的能力，而且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取得最佳的學習效果。”[2]一直以來，對外漢語教學都十分注重語言技能的訓練，偏向語言知識的學習，較少關注學習者的心理過程。建構有利于語言學習的情景，在情景中通過體驗進行學習，可以有效地發(fā)揮學習者的主體性、能動性和獨立性，使學習者習得語言習慣，培養(yǎng)漢語思維，進而提高學習效率，促進語言綜合運用能力的養(yǎng)成。

形容詞對應的是屬性義詞，作為第二語言教學，我們可以先從對漢語中屬性義詞的感知入手，援引針對性強的大量句例，并運用多媒體教具或實物教具向學生呈現(xiàn)實物、圖片、音視頻等多種形式的情景，使學生在視覺、聽覺、觸覺等方面產生多維度的、立體的感知。比如，電視上的一些旅游廣告用語就是較為理想的形容詞教學視頻素材，以下面的幾則城市宣傳廣告為例：

（1）三亞——美麗三亞，浪漫天涯

（2）貴州——夢幻之旅，神奇貴州

（3）江西——山青·水秀·好風光，江西風景獨好

這三則廣告用語取自生活實例，實用性強，同時選材也規(guī)避了過于口語化的傾向。在多媒體教具的輔助下，通過對特定情景的直觀感知，學習者可以很快地對這幾個城市的特點留下深刻的印象，在此基礎上，引導學習者感知廣告中出現(xiàn)的形容詞的功能用法。漢語形容詞的性質、情態(tài)、變化在人的感知世界（認識）聚現(xiàn)為迥異的“意象”（image），不同的“意象”表征對語言化有直接的影響。[3]學習者在情景中體驗與學習，能夠對文本中形容詞呈現(xiàn)的“意象”產生明晰而又生動具體的印記，使學習者在理解的基礎上對漢語形容詞的學習產生興趣和問題意識，進而幫助學習者更好地從語用方面上分析、歸納、理解形容詞次范疇語法功能的差異。

二.在描寫的基礎上從具體到抽象進行解釋

“描寫主要是說明語法現(xiàn)象和語法規(guī)則‘是什么;解釋主要說明‘為什么?！盵1]從具體到抽象符合認知的一般規(guī)律。在描寫的基礎上解釋，并從對個例的具體理解上升到對整體的抽象認識，能夠使得學習者有效掌握語法規(guī)則，從而盡可能在短時間內正確習得語言技能。

在一中所論述的情景學習基礎之上，我們分析例句，可以發(fā)現(xiàn)“美麗”“青”“秀”“好”“神奇”都是對城市形象以及景點特色的整體陳述，關于“美麗”“青”“秀”“好”“神奇”的程度沒有詳加說明;而“夢幻”指“像夢境一般”，與前面一類詞不同，不同之處在于它帶有明顯的感情色彩，是對城市單個特點的一種描繪。

接下來，我們可以列舉典型的性質形容詞和狀態(tài)形容詞。

A組：遠 大 長 漂亮 干凈 新鮮

B組：aa式：蒼蒼 幽幽 皚皚

ab式：筆直 粉紅 金黃

aabb式：老老實實 干干凈凈漂漂亮亮

abb式：黑乎乎 臭哄哄 涼絲絲

對比分析A、B兩組的形容詞語義上的不同，引導學習者歸納出這兩組詞的特點：像“好”“大”“干凈”“美麗”這類A組詞，表示的是對事物屬性的一種陳述，我們稱之為性質形容詞;像“夢幻”“蒼蒼”老老實實“”這類B組詞，表示的是對事物性質的狀況或情態(tài)的描述，有主觀色彩，我們稱之為狀態(tài)形容詞。

此處需要強調的是，漢語色彩詞具有特殊性，需要專門講解，不在本文探討的范圍之內。

通過對性質形容詞和狀態(tài)形容詞語義差異的合理描寫和解釋，學習者能夠對形容詞次范疇在意義和表達上的差異有一定的把握，這對講解它們在語法功能上的差異奠定了基礎。

三.細化形容詞次范疇主要語法規(guī)則

通過二中的描寫和解釋可知，性質形容詞表示對事物性質的陳述，狀態(tài)形容詞表示對事物性質的狀態(tài)的描述，那么在語用層面，<性質>在定語位，<狀態(tài)>在謂語/狀語位是一種最佳的匹配，這是因為性質形容詞作定語時，產生的意象是整體的、宏觀的，適宜于事物性質的“斷定”，狀態(tài)形容詞作謂語或狀語時，產生的意象是微觀的，適合對事物或動作行為情狀的描繪，或表示動作的方式或狀態(tài)。例如：

①漂亮姑娘誰都喜歡。

②那鳳姐直管慢慢吃茶，出了半日神。（《紅樓夢》）

③馬膽小、艾和尚幾個臉色死白。（《新兒女英雄傳》）

①中的“漂亮”是性質形容詞，在句中作定語;②和③中的“慢慢”“死白”都是狀態(tài)形容詞，在句中分別作狀語和謂語。

此處需要補充兩點：

第一，性質形容詞適合作定語，狀態(tài)形容詞適合作謂語、狀語，指的是根據(jù)關聯(lián)標記模式，性質形容詞更傾向于作定語而不是作謂語，狀態(tài)形容詞比性質形容詞更傾向于作謂語[4]。性質形容詞作謂語，狀態(tài)形容詞作狀語會呈現(xiàn)有標記性。試比較：

④漂漂亮亮的姑娘誰都喜歡。

⑤他們幾個臉色是白的。

④中的“漂漂亮亮”是狀態(tài)形容詞，與①中的性質形容詞“漂亮”（是其重疊式）比起來，作定語必須加上標記詞“的”。⑤中的“白（的）”是性質形容詞，與③的狀態(tài)形容“死白”比起來，作謂語要加上標記詞“是”，相當于英語中的系動詞be。

這樣學習者在生活交際過程中就會逐漸習得形容詞次范疇的主要用法，不會再造出類似“這個小子高高個子，方方臉，粗粗眉毛，大大眼睛”的病句了。

第二、性質形容詞作謂語也可以不加標記詞“是”，但這種情況出現(xiàn)在對比的語境中。試比較：

⑥這張紙是白的。

⑦這張白，那張不怎么白。

性質形容詞“白”作謂語在例⑦中沒有使用標記詞“是”，因為例⑦的語境含有比較之義。

四.使用統(tǒng)計法和比較法

（一）統(tǒng)計法

我們知道，語言之所以不同，其根本原因在于思維模式的不同。因此二語習得過程中，學習者首先需要做的就是跳出母語思維框架。漢語形容詞的主要語法性質是謂詞性，對于母語語法系統(tǒng)中形容詞語法性質不同的學習者來說，不容易快速形成漢語思維，習得其主要用法。由此，我們可以采用統(tǒng)計的方法來說明這一點。

現(xiàn)代漢語中，在4萬詞范圍內，有2340個形容詞（不含區(qū)別詞）?？梢猿洚斨^語，不能直接充當定語的1652個，占70%;既可充當謂語，又可直接充當定語的688個，占30%。

又如，在形容詞的重疊語法教學中，會講到重疊的形式之一：雙音節(jié)性質形容詞以aabb形式重疊。那么，學習者就會認為這是普遍規(guī)律，造出類似“特特別別的晚餐”“長得美美麗麗的”病句。經(jīng)過統(tǒng)計發(fā)現(xiàn)，約70%的雙音節(jié)性質形容詞是不能重疊的，只有一小部分可以重疊。所以在講到這一章節(jié)時，應該告訴學習者這種語用情況，并且在之后的教學中對出現(xiàn)的重疊的雙音節(jié)性質形容詞予以強調和說明。

（二）比較法

形容詞內部成員復雜，不容易快速掌握。比如，我們在三中提到性質形容詞主要作定語，作謂語時，要加系詞“是”，在表示對比的語境中可以不加。那么，這里我們所說的是性質形容詞中的一般形容詞，如“粗”“香”“認真”“美麗”。性質形容詞中還有一類特殊的形容詞，只能作謂語，不能作定語，稱為唯謂形容詞。這類形容詞的數(shù)量較少，常見的有“對”“遲”“多”“少”“準時”“順利”等。在實際教學中，我們直接給出這類詞，會使學習者感覺前后矛盾，難于理解。那么我們可以使用比較法來解釋這種語言現(xiàn)象。

英語中形容詞的主要功能是飾詞性的，充當定語，作謂語要使用系詞。但如“afraid”“sure”“alive”“ill”等這類恒常性弱的形容詞，是不能出現(xiàn)在定語的位置上的，它們被劃為非定形容詞。

由此比較可以發(fā)現(xiàn)，語言的詞類范疇中，每一類詞內部都有一些邊緣化的詞，與其中核心成員存在的共性較少，因而呈現(xiàn)出不同于大部分成員的語法功能。漢語中的唯謂形容詞，英語中的非定形容詞都是這種邊緣化的詞。

比較法還可以使用在對外漢語區(qū)別詞的語法教學中。

漢語中的區(qū)別詞，有的語法書上叫非謂形容詞，主要指“男”“女”“大型”“西式”等這類只能作定語，修飾名詞的屬性詞。

在英語中也有一類如“chief”“main”“sole”“sheer”等只能作定語，不能加系詞充當謂語的形容詞。

“男”“女”“大型”“西式”和“chief”“main”“sole”“sheer”從語義層面看，都是非程度性屬性詞。經(jīng)過比較，我們發(fā)現(xiàn)盡管漢語和英語中非程度性屬性詞的詞類性質不同，但是由詞義引起的語法功能上的差異是平行的。[5]

綜上所述，統(tǒng)計法和比較法的運用能夠幫助我們解決對外漢語中形容詞語法教學里的特殊的、難以理解的語法規(guī)則。對于學習者來說，能夠快速對形容詞的語法規(guī)則有全面而又實際的認識，進而提高語法學習效率。

五.結語

實現(xiàn)對外漢語教學的終極目標，培養(yǎng)學習者短期內獲得在現(xiàn)實生活中自由運用漢語進行交際的能力離不開對外漢語語法。而對外漢語的形容詞語法教學與漢語的形容詞語法教學存在著本質的差別，這就要求教學者明確第二語言教學的終極目標，不僅要在具體的教學過程中總結出簡單明了、解釋性強、實用性強的詞類語法體系，而且要關注學習者的情感態(tài)度和學習策略，致力于建立科學、有效的教授方法，提高對外漢語教學的質量，從而更好地推動漢語在世界上的傳播。

參考文獻

[1]周小兵.漢語第二語言教學語法的特點[J].中山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2，（6）：137-142.

[2]趙金銘.漢語作為第二語言教學：理念與模式[J].世界漢語教學，2008，（1）：93-107.

[3]張國憲.性質、狀態(tài)和變化[J].語言教學與研究，2006，（3）：1-11.

[4]沈家煊.形容詞句法功能的標記模式[J].中國語文，1997，（4），242-250.

[5]郭銳.形容詞的類型學和漢語形容詞的語法地位[J].漢語學習，2012，（5）：3-15.

（作者介紹：馬笑峰，河南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漢語國際教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