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伊玲
內容摘要:莫言一直是影視導演最為熱捧的作家之一,他多部小說被改編成的影視作品,并引發社會各界廣泛關注。本文結合莫言小說文本,從戲劇化情境、蒙太奇結構和色彩性語言這三個方面來探討其小說與影視之間的共通之處,進而揭示影視化元素的介入對其小說注入了無限的生機與活力,體現出獨特的藝術張力和生命力。
關鍵詞:莫言小說 電影元素 電影改編
2014年年末,根據我國首個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莫言的同名小說改編而成電視劇《紅高粱》紅遍大江南北,這是繼其作品于1987年被改編而成的電影《紅高粱》再次走紅。另外,莫言還有《姑奶奶披紅綢》、《白棉花》、《白狗秋千架》等作品被改編成影視作品。莫言不僅是當代文學的主將,而且逐漸成為影視導演的“寵兒”。縱觀莫言創作的小說,可以發現其中呈現出非常豐富的影視化元素。
一.戲劇化的情境設置
小說是一門講故事的藝術,小說家在故事的講述中經由敘事情境設置對日常生活中視、聽、觸、嗅覺等感官體驗進行提煉,以文字語言抒寫思想、建構時空,營筑起由小說投射的世界面貌。敘述者或人物位于情境中的什么具體方位背后其實是小說家擺放的“攝影機”位置、設置的“景別”在起作用,小說家在凸顯、限定敘述者或人物的感知位置時,其實更進一步是想營造出特定的敘事情境,對接受者的感知效果做出導引[1]。
莫言在小說《紅高粱》中采用了獨特的敘事情境設置手法,它打破了傳統的順時線性敘事,采用跨時空的場景拼接搭建敘事線索。以現時與過往場景的來回交替,交代了“我爺爺”與“我奶奶”年輕時的故事與“我爺爺”、“我奶奶”在伏擊日寇戰斗中的故事,分別從“我”、“我爹(豆官)”、“我奶奶”、“我爺爺”和其他人物的角度多方位地敘述與伏擊戰有關的人和事件。小說《白棉花》以第一人稱為敘事視角,敘述者為“我”馬成功,敘事線索為多年之后的“我”回顧當年棉花加工廠的故事。整部小說由回憶敘述、白日夢、內心意識等不確定敘事等組成。[2]小說有意識地打破敘述時序的連貫性,以跳接的方式截取敘述中的幾個場景,由此連接起整個故事。莫言曾說過,這是一部在創作時就為改編成電影做好準備的小說。在敘事時序上,莫言有意識地將之后的故事提前揭示,并時常調用“后來我才知道”、“后來我們得知”之類的句式,將現在時與將來時兩種時態彌合到當前“進行時”的敘事鏈條中。大段出現的簡白對話加上動作的組合是這部小說中經常出現的場景單元,讀來如同分鏡頭劇本。過于頻繁的場景轉換,則使《白棉花》的敘事呈現出這樣的面貌,即小說因過于有意識地轉換場景而最終被頻繁交疊的場景推著前行,使得能讓小說貫穿始終的整體精神處于零散狀態。這樣“情”與“境”在這部小說里,呈現為在紛繁轉換的“境”中對“情”的遮蓋、淹沒與淡化,從而使小說的審美效能缺乏整一內核的“情”。顯然,失卻了融入人物生命力的“情”,“境”的存在如同沒有內核的空殼,只能起到交代故事,而難以具有觸動心弦的審美價值表現。
二.蒙太奇的結構手法
蒙太奇作為影視藝術當中的一種表現方式,以鏡頭的剪接作為基本的單位,按著特定的方式組合,使得兩個鏡頭銜接之間產生比原來單個鏡頭更大意義,從而激發觀眾的想象力,創造更大的情感時空。莫言養成的蒙太奇思維,體現在他小說中的人物視角可以在過去和現在兩個時空維度里自由轉換。小說的節奏也像影視節奏一樣在舒緩和急促之間來回變換,沖擊著讀者的感官情緒,影響著讀者的心理態勢。小說中蒙太奇結構的運用,能更好的契合莫言那自由狂歡的創作精神,從而使得他的小說更具有吸引力。
過去時空的事由現在時空中的人口中說出來,這種影視式的表述方法,是莫言小說中的特色之一。蒙太奇能夠將不同的時空面在同一段落中整合出來,形成獨特的表述形式。對于這樣問題崔崎昶做過如下闡述:“在電影里面,我們可以同時表現兩個空間,也可以在一剎那間越過幾千年;可以隨心所欲的表現過去和未來。它可以不受物理學規律限制,而只受思維規律的約束。”[3]同影視的蒙太奇結構相似,莫言小說中的蒙太奇結構的運用,也創造出了獨特的時空表現。《生死疲勞》中藍解放和大頭兒可以互相講他們過去發生的故事;《二姑隨后就到》是我父親給我講二姑奶的故事;《馬駒橫穿沼澤》是“我爺爺”給我講小雜種和他的故事,我一脈相承的給自己的子孫講他們兩之間的故事;《四十一炮》里羅小通對大和尚講他自己以往的事情。從上面我們可以發現,小說中都是現在時空的人講過去的故事,他們當中也有當前發生的故事,有的時候,現在的故事還能推動小說的敘事,成為一條重要的講述線索。另外,《紅高粱家族》五部中篇大都有自己的“現在的”和“過去的”故事。《紅高粱》借用了影視中的平行蒙太奇將“我奶奶”中彈倒地后彌留之際的描述與“我奶奶”回憶過去與“我爺爺”相遇、相愛的兩條線索交疊在一起。《高粱殯》當中有三條線索,首先是在進行出殯之時遭受土匪隊伍、日本人偷襲的系列事情,這是主線;其次是詳細講述參加鐵板會的過程;再次是遭受伏擊之后的事態發展,這里構成了全文的主要線索。再如《高粱酒》,講述的是現在時空中,我父親和我爺爺的戰斗情景,而過去的故事則是我奶奶對過去的回憶。從整體上來看,這一類小說是把“現在的”的故事和“過去的”回憶結合起來進行自由交換的講述。
三.色彩性的敘述語言
小說是語言方面的藝術,它與影視相比,小說對人物的刻畫,對情節的敘事,對畫面的描寫主要是通過語言文字,依托于讀者的生活經驗,作用于大腦中形成可以感知的形象。而影視則依托光影對于物象的復制,講其內容完整的選取然后儲存,然后還原,從而造成逼真的視覺世界,給人心理感官帶去強烈的刺激。[4]
從莫言的作品題目中發現,他對具有色彩表義的語言可說是情有獨鐘。比如《透明的紅蘿卜》、《紅高粱》、《紅樹林》、《紅蝗》中表述紅顏色的“紅”字;《白棉花》、《白狗秋千架》中表示白顏色的“白”字,再有就是《金發嬰兒》中的“金”字。這些代表不同色彩的語言的廣泛運用是莫言小說中易于發現的亮點。同時,莫言喜歡用顏色去刻畫人物,他筆下的各色人物,不論是服飾、動作神態、或者是心理活動,都加入了顏色,從而他筆下的人物不僅形象獨特而且活靈活現。如小說《白棉花》中描寫方碧玉的句子就很有代表性,說方碧玉臉上擦著“香噴噴甜絲絲的紅緊身衣、醬紅針織衫、紅毛衣、灰咔沉布褂子……下身穿著紅花布褲衩、醬紅絨褲、藍布褲子”五“紅”一“灰”一“藍”的顏色詞語,立刻將方碧玉全身打扮的形象細致的描寫出來,并且方碧玉的性格也在這些顏色上靈活閃現。莫言還擅長于運用顏色來表現小說中人物的心理活動,而這些色彩往往是虛擬的,并且往往能夠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比如在他的名篇《透明的紅蘿卜》中,通過對菊子姑娘,面色表情上面的顏色變化來刻畫她的心理動態,如臉色“蒼白”,眼睛的形態像一朵“墨菊”,來寫她看到小情人被小鐵匠欺負時的擔心、憤怒、和傷心。此外,在《天堂蒜苔之歌》中,莫言用“灰色大眼睛”“黃淚珠子”兩種不同的顏色來寫女犯人。這樣的描寫方式,不僅生動精巧,而且非常的恰當,不僅契合人物的形象,而且使其小說天然地具備影視化的素質,為其向影視文本的轉化提供了較好的基礎,因而最易改編成影視作品。
莫言一直以來都是影視導演最為熱捧的作家。他在小說中巧妙運用的影視化元素,在一定程度上填補了文學用抽象文字表達的空白與缺陷,豐富和拓展了文學的藝術表現手法,激發了讀者的閱讀興趣,使得眾多的人去接觸、理解他的作品,了解他筆下所描繪的鄉土中國。
參考文獻
[1]王一川.文學理論[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3.
[2]孔范今,施戰軍主編.莫言研究資料[M].濟南:山東文藝出版社,2006.
[3]崔崎超.電影的理論[M].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1982:44
[4]梁明,李力.電影色彩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
(作者單位:湖南師范大學文學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