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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積分

2015-07-10 15:30:37江北
山花 2015年8期

江北

貴陽八年,出席過無數次婚禮,謝曉斌始終認為,陶然穿婚紗最好看。別的新娘子,涂著粉紅的臉蛋,撲閃著假睫毛,全都像是從一條生產線上下來的放大版芭比娃娃。那天,謝曉斌走進貴州飯店,遠遠看見陶然一身潔白,迎風而立,頭上的皇冠閃著銀光,就像是《納尼亞傳奇》里的冰雪女王。婚宴還沒有開始,謝曉斌就已經把桌子上的兩瓶啤酒喝光。服務員去后臺拿啤酒時,他沒有和同桌的人打招呼,就從大廳的另一個出口走出來。背后傳來司儀震耳欲聾的聲音:王東先生和陶然小姐的婚禮正式開始。隨即響起《婚禮進行曲》,新人該入場了。謝曉斌走到旋轉樓梯口時,聽到兩聲禮炮的鈍響,他想象那些亮晶晶的紙屑紛紛揚揚,飄落到陶然的頭發(fā)上,婚紗上。天色暗下來,正是下班高峰,北京路上的車流望不到頭,喇叭聲響成一片。謝曉斌站在酒店門口,握著手機,查看通訊錄,想著約誰去酒吧,一起度過這個剩下的夜晚。

初次認識的人都會問謝曉斌一個問題:你為什么要從北京到貴陽來?第一年,謝曉斌總是愉快地回答:“我女朋友是貴陽人,我妻唱夫隨。”第二年,女朋友和他分手,只身去了廣東,大家問他,你不回北京嗎?這時,他已經會說半生不熟的貴陽話了:“我喜歡之過城市。”事實上,到了第三年,如果不是刻意去想,他幾乎忘記自己來貴陽的原因,忘記那個貴陽女孩了。這一點讓他難過地想到,當初女朋友的乖戾,不近人情和最后的決絕,兩人都沒有說出口的原因,就是自己不夠愛她。他很快就成為一個說北京話的貴陽人,喜歡吃辣,蘸水里放折耳根,知道哪家酒吧通宵營業(yè),而一夕狂歡之后,他和一群狐朋狗友直奔最后一站——合群路夜市,在街邊圍著一鍋酸湯魚,大呼小叫,直到天明。和大多數貴陽人不一樣的是,他從不喝白酒,因為不喜歡白酒的辛辣味道,他只喝啤酒。剛到貴陽時,他喝燕京啤酒,以表自己的思鄉(xiāng)之情,到了后來,他喝得最多的,是貴陽產的雪花啤酒。當后腦勺開始發(fā)冰,他就意識到,他不能再喝了。這個時候,他變得沉默,望著夜市盡頭黑洞洞的街道,開始盼望星期一,星期一之后盼望星期四。

每個星期一下午,是河濱大學基礎部業(yè)務學習時間,平時很少打照面的老師都必須簽到。基礎部位于教學樓十樓,從會議室的窗口看出去,河濱公園盡收眼底。南明河繞過公園,畫個半圓,消失在一片高樓的后面。通常謝曉斌選擇坐在墻角的位置,橢圓形會議桌上一盆三角梅擋住了大多數人的視線。透過三角梅的空隙,可以看見陶然的側面。她有時候玩手機,有時候帶一本詩集,低頭細讀。她的下巴有一點翹,臉龐瘦削,鼻翼顯得過寬,下嘴唇比上嘴唇凸出。她并不是那么美。基礎部主任是一個教政治經濟學的老教授,坐在遠遠的桌子的另一頭,主持會議。他發(fā)言的時候,如果天氣好,正好有陽光打進來,唾沫星子在光線里橫飛,真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謝曉斌慶幸離他有整整一個會議室那么遠。一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老教授收起面前濡濕的小本子,嘟噥道:“別的,我就不多說了。”大家如蒙大赦,紛紛起身。陶然站起來,目光掠過謝曉斌的頭頂,投向他身后的窗外。那是面無表情的一瞥,隨后,她轉過身,消失在會議室的門口。要到星期四的上午,才能再見到她。

謝曉斌租的房子在河濱大學旁邊的瑞花巷里。巷子兩邊,是一家挨著一家的小飯館。其中一家叫黃山飯店的餐館家常菜全貴陽有名。每天傍晚,黃山飯店食客盈門,門口還排著拿號等待空位子的人。臨街的灶臺不時騰起火焰,油煙四起,熗鍋魚的香氣一直飄到四樓謝曉斌的住處。有時候,他一個電話打下去,不到十分鐘,渾身油漬的伙計就敲開門,遞上一盒魚香肉絲蓋飯。巷子的盡頭,有一個很小的門臉,出租影碟。A片就藏在門后椅子下的木盒子里。老板是兩個中年婦女,隔一段時間,她們就會給謝曉斌打電話,告訴他,有人上門兜售A片,煩謝曉斌幫她們審一審。這些A片有一百多張,用報紙裹著,裝在黑色塑料袋里。謝曉斌推開塑料簾子,其中一個老板娘,往往是年紀大一點的那個,把塑料袋遞給他,謝曉斌點點頭,把這包東西塞進衣服里,夾在腋下,匆匆走回家。他要在一晚上把這些A片全部看完,剔出破損不能播放的,畫面不清晰的,還有過于惡心、變態(tài)的,單獨打包,第二天交給老板娘退還賣家。他通宵守在電視機前,DVD保持快進,遇到感興趣的,就停下來看幾分鐘。有一天,他發(fā)現一張碟子里的女優(yōu)長得像陶然,那種從眼神里流露出的冰冷氣質尤其像。他把這張碟子留下來,并記住了女優(yōu)的名字:星野。沒過幾年,貴陽出租碟子的店陸續(xù)倒閉,巷子口那家小店也關門了,兩個中年婦女不知所終,謝曉斌和朋友們說起那段審片的經歷,從此獲得一個綽號:“審片師”。他沒有跟他們提星野。這幫流氓只喜歡大乳房,一提到蒼井空、小澤瑪利亞、高野良子,就兩眼放光,仿佛不如此,就無法表明自己是個男人。

作為高等數學老師,謝曉斌一周要上4天課 ,但只有星期四上午十點的課和教語文寫作的陶然的課時間一致。這意味著上課前,他可以和陶然在基礎部的大辦公室里待上半小時。這是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半小時。他們坐在各自的辦公桌前準備教案,批改沒有來得及改完的學生作業(yè)。中間隔著一條過道,一個沙發(fā)圍出來的休閑區(qū)。他聽到她的高跟鞋磕在地板上的清脆的響聲,聲音朝著墻角的飲水機而去。過了一會兒腳步聲重又響起,停在了他的桌子邊,他聞到一股咖啡的香氣。“你不喝水嗎?”他抬起頭,她左手的小碟子里托著一個瓷杯,右手捏著一把小勺,輕輕攪動瓷杯里的咖啡。后來,他無數次回憶這個場景,心里有一點小小的得意:在他們未來八年的糾葛中,是她先揭開交往的序幕的。那之后,聊天成了每周四的必修課,他們的話題散漫無邊,從北京和貴陽的對比到學校誰和誰的緋聞。有時,她會拿剛寫的詩給他看。那些詩謄寫在一本軟面抄里,字跡小巧端正,像一顆顆飽滿的綠豆。她輕聲念著,手指順著詩行往下移動。她的手指纖細,瑩白,仿佛具有魔法——那些詩不是寫上去的,而是在她的手指的輕觸下,一行行展開的。“疾風已在秋天的彎刀上/獲得人類并不知道的夢境”,謝曉斌似懂非懂,卻看一眼就記住了這兩句詩。當他表達對詩歌的懵然無知時,她安慰他說:“我對微積分也一竅不通,不過我知道,數學的語言,像詩一樣優(yōu)美。所以,”她看著謝曉斌,認真地說,“你也是一個詩人。”

他形容基礎部主任講話時的飛沫是“一道瀑布掛前川”,這是他會背的不多的唐詩之一。星期一例會,他和她不約而同選擇會議桌的另一邊時,兩人不禁會心一笑。他告訴她,他的初戀發(fā)生在小學三年級,那個女孩是他的同班同學。他迷上她的唯一原因就是她猴皮筋跳得特別好。“兩邊的同學把皮筋舉過頭頂,她折個把子,就能用腳尖把皮筋勾下來。”接下來他和陶然討論“折個把子”貴陽話怎么說。讀研究生時,他曾通過小學同學打聽她的消息,知道她很早就嫁人了,而且將名字“李兵”改成了“李世英”。

他和她唯一不談的是各自的男女朋友。謝曉斌知道她有一個好了幾年的男朋友,在省政府工作,僅此而已。他見到他,是在兩年后,他們的婚禮上。他站在冰雪女王的身邊,穿著筆挺的西裝,高大挺拔,胸口別著一朵寫有“新郎”字樣的大紅花,春風滿面。但在謝曉斌的記憶里,他怎么也想不起他的模樣,他粗壯的身軀之上,面目模糊。他伸出手,幾乎只觸到新郎的指頭,兩人就結束了握手。然后,他就被迎賓領上二樓婚宴大廳。

女朋友去廣東,是在他到貴陽后的第二年冬天。兩個月后,女朋友從廣州寄來照片,她笑容燦爛,站在含苞欲放的木棉樹下。他幾乎是帶著醋意看她恢復了神采。她寫道:“曉斌,我不會回貴陽了。你是回北京,還是留在貴陽,你自己決定。非常、非常抱歉。”他無法形容收到這封信的感受。他一會覺得照片上的人如此陌生,如釋重負,一會想起他們曾經如此親密,又心如刀絞。她在廣州,而他在貴陽,命運把他倆分別拋在了陌生的地方。不過,很快他就驚訝地發(fā)現,他的失戀并沒有想象的那么難過。

有一天,陶然邀請他參加晚上學生詩社的詩歌朗誦會,地點在東山頂上的草堂酒吧。

“去那兒,我成嗎?我又不懂詩!”

“你帶耳朵就行了,又不叫你上臺。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念唐詩,鵝鵝鵝。”

那天下午,他一直后悔,大學為什么沒有選擇中文而選擇了數學專業(yè)。他打開一罐啤酒,邊喝,邊趴在茶幾上,在數學演算紙上寫他的處女作。大學期間,他趕時髦,追逐過海子的詩,人人都知道“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后來,他在網上讀到梨花體,雖然罵聲一片,但他覺得不壞,是他能模仿的詩歌。他用圓珠筆寫下第一句:毫無疑問——下面,他想寫一首好玩的詩,看著不像情詩的情詩。他又喝了一口啤酒,把茶幾上的報紙、書、啤酒杯、空的易拉罐,所有礙事的東西全部推到一邊。他覺得他的字有點丑,就把那張紙揉成一團,扔到墻角。他站起身,去了一趟衛(wèi)生間,又回到茶幾旁。他找到一點感覺了,攤開一張新的紙:“毫無疑問/陶然是河濱大學長得最好看的/她也是我見過的人里面/長得最好看的/不論她是什么模樣/都是最好看的模樣/陶然老師/決定我的審美觀。”他給這首詩取的題目是——《陶然》。

他把紙疊得四四方方,放進夾克衫內側的兜里。為了寫這首破詩,他折騰了一下午,喝了三罐啤酒。晚上七點,他到達草堂酒吧時,已經有了一些酒意。

陶然到酒吧門口接他。她化了淡妝,勾了眼線,眼睛更加細長。那是三月份,大風從東山頂吹過,弄亂了她的頭發(fā)。她拉緊披肩的動作,顯得那么優(yōu)雅。她領著他穿過一道幽暗的走廊,來到大廳。這是一個小酒吧,只擺了六七張桌子。里側靠墻的地方,用木板搭了一個小臺子,上面孤零零地立著麥克風的支架,一束燈光打在上面。臺子旁邊,一個戴眼鏡的男生坐在高凳子上,給吉他調音。酒吧里已經來了不少人,每張桌子旁,都圍著一張張年輕的興奮的臉。陶然徑直把他帶到角落一張最小的圓桌旁,那里坐著一個大眼睛的漂亮女孩。這是謝曉斌后來漫長的相親史的開始。一個個陌生的女孩出現在他的面前,又一個個起身離去。最瘋狂的一次,是在昨日重現咖啡廳,從中午十二點到下午六點,超級熱心的介紹人竟先后叫來四個女孩,就像工作面試,一個不合適,馬上就換下一個。到吃晚飯的時候,他們又叫回第一個女孩,再“找一下感覺”。

大眼睛叫羅立,是陶然的閨蜜。陶然給他們作了簡單的介紹后就離開了。大部分時間她都和學生們在一起,只偶爾過來聊幾句,不到兩分鐘就又走了。她沒有拿走她的杯子,里面喝了一半的啤酒在燈光的照射下,呈現出誘人的金黃。

羅立說,我和你通過電話。謝曉斌詫異地問:“什么時候?”

“一個月前吧,用陶然的電話打的。”

謝曉斌想起來了,有一天晚上十點,他的手機響起來,來電顯示是陶然的電話,她從沒有這個點給他打電話,他接聽時卻是陌生的女人的聲音。他警覺地問:“你是誰?”對方反問他:“你是誰?”他說,我是謝曉斌。對方哦了一聲,說:“對不起,打錯了。”就把電話掛了。后來,陶然淡淡地解釋,是她的一個閨蜜玩她的手機,誤撥了他的電話。她不知道,這個電話曾讓他激動了好一陣子。他總在猜想,要在怎樣的情況下,她的手機,一個誤撥的電話恰恰是打給他,而不是別的人。

小圓桌上啤酒林立,就像一座微型森林。每一次碰杯,謝曉斌都說:“我干了,你隨意。”他用塑料叉子叉起水果遞到她的手里,然后把餐巾紙推到她的面前。他抱著一種功利的想法:她是陶然的好朋友,他想討好她。他第一次發(fā)現,學生們如此喜歡陶然。她坐到哪一桌,哪一桌就傳來歡聲笑語。他們叫她陶然姐,而不是陶老師。朗誦會開始時,主持人專門致辭,向此次朗誦會的主要操辦人、“年輕美麗的陶然小姐”致以最崇高的敬意。主持人的話引來笑聲一片。下面有個男同學大聲喊道:“陶然姐,我想娶你!”又是一陣大笑,吉他手伴以一段活潑的樂曲。

他和羅立搖骰盅。他輸了喝酒,她輸了只用吃一顆話梅。每次她被他騙過,她就會笑著喊“你太壞了”,或者在他肩上擂一拳:“你這個騙子!”這本來應該是一個愉快的夜晚,但在酒精持續(xù)的作用下,謝曉斌控制不住地傷感起來。她給他介紹女朋友,已經傷了他的心。而她受歡迎的程度,似乎也在提醒他,她不屬于他。現在不屬于,以后也不會屬于。那些上臺朗誦詩歌的大學生們,風度翩翩,才華橫溢,他們吐出的每一個詞語,仿佛都在嘲笑他藏在胸口的,那張皺巴巴的紙片上的梨花體。他不會把它交給陶然小姐了。他的后腦勺一片冰涼,視線開始模糊,眼前人影閃動,耳邊是一波接一波的喧嘩。羅立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的眼前晃動:“謝曉斌,你喝多了嗎?你沒事吧?”他伸手抓住羅立的手,把她拉向自己。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說:“我喜歡你!”

“對一個單身漢來說,你的房間還算干凈。”三天后的傍晚,羅立帶著一瓶紅酒,造訪了謝曉斌的家。她在客廳轉了一圈,在謝曉斌和女朋友的合影前停下來。照片上,他和女朋友的臉凍得通紅,一條白色的圍巾繞過他的脖子,另一頭圍在女朋友的脖子上。背景是北京頤和園結冰的昆明湖。“你女朋友?挺漂亮嘛。”

“是前,前女友。”他是該把照片從墻上摘下來了。

羅立脫掉風衣,露出里面的短毛衣和高腰牛仔褲。相對于她嬌小的身材,她的臀部過于飽滿。開始,他和她隔著茶幾喝紅酒,下酒的小吃也是羅立帶來的:一袋魷魚絲,一包虎皮花生,兩塊提拉米蘇。她坐在沙發(fā)上,而他坐的是一把木椅子,靠背太矮,只能挺直腰桿,一會兒就累了。喝完一瓶紅酒后,他已經坐到沙發(fā)上,而她斜靠在他的懷里。他倆的頭一致扭向電視的方向,像兩只打探前方的土撥鼠。電視被調成靜音,佟大為站在大雨里,沖著二樓窗口的孫儷喊著什么。他倆就這樣保持著僵硬的姿勢,內心狂跳,卻誰也不說話,拖延著將要發(fā)生的事情。羅立無意識地從嘴唇上撕下一小塊皮屑,用食指和拇指拈著,放到茶幾上,然后,又撕下一小塊。身體里呼嘯的風突然就停了,他的欲望像一件衣服那樣耷拉下來。他輕輕推了推羅立,她轉過頭,不解地望著他。他說,我們去久庫吧,那里來了一支新樂隊。羅立幾乎是跳起來,從門后的掛鉤上取下風衣,邊穿邊說:“哦,對了,我還有事,我先走了。”沒等他反應過來,她已經拉開門,沖了出去。

詩歌朗誦會后,謝曉斌就很少見到陶然了。好幾次星期一的例會,她都請假沒有參加。星期四上課,她幾乎都是踩著鈴聲沖進教室。有一次,在辦公室門口,他倆差點撞上,她止住腳步,問他:“你和羅立怎樣了?”謝曉斌回答:“沒怎樣。”

“不要太挑了啊。”說完,她匆匆離去。

沒過多久,她重新出現在星期一的例會上,手里抱著一摞請?zhí)Y婚了。

每個新的學年,謝曉斌給新生講微積分,總是這樣開頭:從邏輯上說,一個人是永遠也到不了目的地的。我們假設,第一天,他走了路程的一半,第二天,他走了剩下路程的一半,也就是一半的一半,第三天,一半的一半的一半。事實上,他每天走完的都是剩下的路程的一半。這樣走下去,他只能無限接近終點,但永遠也到不了終點。這顯然是荒謬的。問題出在哪里?這就是微積分要解決的。他在黑板上列出一個無限函數的公式。“陶然就是我的目的地,”粉筆從黑板上劃過時,他第一次這樣想。他從北京到貴陽工作,是向陶然靠近的第一個一半路程;他有幸和她在一所大學任教,又是一半路程的一半……他和她認識、每一次見面、他對她的一點點示好,都是他在這條征程上的分段式前進。他在無限向她靠攏,但是還有一股相反的力量,把他拉離她。

她結婚后,他和她仍然像以前一樣交往,關系沒有變得更好,也沒有變得更壞。她上課,評職稱,寫詩,籌劃出版詩集,忙碌而充實。而他呢,每一天的黃昏是他最難熬的時候。夕陽的余暉從窗戶投進來,像厚厚的黃土,灑在地上、桌子上、沙發(fā)上。而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又陰冷瘆人。巷子里的人聲傳上來,房間更顯寂靜。他想象同一時刻,陶然和她的丈夫正在做飯,燃氣灶的火焰舔著鍋底,湯鍋里熱氣騰騰,肉香撲鼻。不知為什么,定格在他腦海里的,一個揮之不去的畫面是:她在水槽邊洗碗,她的丈夫從后面擁著她。他開始想家,想念北京,想念父母。這個時候,如果有電話打來,約他出去吃飯喝酒,他就像一個快要窒息的人,被一雙有力的手從水里打撈上岸。

有一天晚上,他約了兩個女孩在老朋友酒吧喝酒。老朋友酒吧是謝曉斌最喜歡的酒吧,這里的燈光不明不暗,背景音樂若有若無,非常適合聊天。他們坐在大魚缸的后面,一條清道夫噘著嘴巴,隔著玻璃,一動不動盯著他們。老朋友酒吧供應一種熱啤酒,里面放了枸杞紅棗,裝在不銹鋼桶里,要用鋼勺舀到杯子里喝。才喝兩杯,全身就變得暖洋洋的。他對其中的一個女孩頗為動心。是的,謝曉斌總結自己喜歡的女孩,她們或多或少都有陶然的影子,眼睛細長,身材苗條,總是一副驕傲的神情。他在桌子下悄悄抓住她的手,她稍稍掙扎了一下,就把手留在他的掌心里。就在這時,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他掃一眼屏幕,是陶然打的。他放開女孩的手,抓起手機,穿過大廳,走到酒吧門口。

“你在哪?”陶然說,“說話方便嗎?”

“方便。”

“如果你在酒吧就算了。我沒什么事,就想找個人聊聊。”

“我——在家。”他朝酒吧里看了看,壓低聲音說,“我在洗澡,你等我穿衣服。十分鐘后我給你打過來。”

正好過來一輛的士,謝曉斌立即跳上去。車子從酒吧的落地玻璃窗邊開過,透過玻璃,他看見昏黃的燈光下,那兩個女孩端坐著,他不知道如何解釋自己的不辭而別,就打消了給她們打電話的念頭。十分鐘后,他回到家里,氣喘吁吁,撥通陶然的電話,里面?zhèn)鱽沓槠穆曇簟K诳蕖?/p>

很快他就聽明白了,她的婚姻生活并沒有想象的那么幸福。他幻想他們夫妻二人在廚房做飯,你恩我愛之時,王東也許正在某個酒樓里觥籌交錯。她說,她丈夫最愛的人不是她,而是他們廳長。他三句話不離廳長,廳長今天說了什么,批評了誰,誰又是誰的人,那些讓他津津樂道的事情,在她看來,就是愚蠢,愚蠢,比愚蠢更愚蠢。謝曉斌輕松地想到,女詩人就算在最軟弱的時候,語言也犀利無比。他多么想對她說,陶然,和我在一起吧,一切都還來得及。

在一小段沉默之后,陶然說:“我懷孕了。”

這句話如此突兀,毫無先兆,他以為自己聽錯了,追問道:“你說什么?”

“我說,我懷孕了。”

這才是她今天哭泣的原因——既悲且喜,百感交集。他的心臟像被誰捏了一把,一陣反胃。

陶然問他:“你怎么不說話?”

他發(fā)現自己的嗓子沙啞了,干得難受:“那我要恭喜你!”

“謝謝。”電話里又是一陣沉默。

他想回到酒吧,痛飲一場。他說:“其實,我覺得你老公挺好的,和你很配。”

她沒有說話。他接著說:“所有的男人都一樣,你老公做得應該比大多數的人還要……”

她打斷他的話:“謝曉斌,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您說。”

“有人說,說你——”

“說我什么?”

“說你暗戀我。”

冰涼的淚水涌上他的喉頭。他冷冷地說:“你誤會了,我從來,從來都把你當成朋友。”

第二天,他在教學樓的走廊上遇見她。她穿著黑西裝,窄腿褲,臉色蒼白。她戴著一副寬邊的黑框眼鏡,但仍能看到鏡片后紅腫的雙眼。他關切地望向她,她把臉別開了。從此后,她再沒有和他說過話。

8個月后,她生下一個小女孩,據說比預產期提前20天。產假加上寒暑假,差不多有一年時間他沒有見著她。她回來上班了,比生孩子前胖了許多,不到半年,她又瘦了,像以前一樣苗條。課程發(fā)生變化,首先是周四的課,他和她的錯開了,接著周一的業(yè)務學習從一周一次變成兩周一次,他倆見面的機會更少了。就算是見面,她的視線總是高過他的頭頂,他就像空氣一樣不存在。他更多地通過網絡關注她,百度她的名字,偷偷登錄她的QQ空間。她好像不寫詩了,百度最后一條提到她的消息,是兩年前她參加一次詩歌活動。她QQ空間里的詩歌一直沒有更新,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寶寶的照片,王梓琪滿月照、王梓琪百日照、王梓琪小朋友周歲照。女兒一歲半的時候,他們一家三口去了泰國普吉島,第一次出現三個人的合影:沙灘上,她穿著泳衣,戴著墨鏡,她丈夫光著健碩的上半身。她抱著孩子,表情平靜,她丈夫的右手舉在她的背后,在她的頭頂上比“V”字,耶!

每次他都是隱身訪問她的空間,打掃干凈“腳印”。有一天,他再次點擊時,彈出的小框提醒,非好友需申請才能繼續(xù)訪問。他被她踢出“朋友圈”了。

他開始著手調回北京。春節(jié),他回了一趟北京,一個開軟件公司的發(fā)小愿意接納他。“你丫操性的,跟那兒這么多年,被哪個女的給迷住了吧。回來,咱哥倆一塊干!”我操,他想,這真說到點子上了啊老同學。父母親早幾年就催他回北京,在他們的認識里,貴陽還不如通州繁華。他們提醒他,他已經34歲了,講師職稱,沒有房子,孑然一身。“都不知你在貴陽干嗎了。”他們埋怨他。他的父母親都是地道北京人,以前住在胡同里,后來拆遷,搬進現在三室一廳的房子。有90多平米,雖然遠離了二環(huán),但他們特知足,“你回來住,管夠。”他母親也就一家庭婦女,一輩子伺候他爹,包餃子,腌糖蒜,熬臘八粥。要是他爹知道他兒子在一娘們兒身上花了那么些功夫,指不定得多瞧不起他。

是到了和貴陽說再見的時候。他走在北京街頭,默默打量匆匆走過的行人,腳下的積雪吱吱作響。雪地里躺著一個打濕的布娃娃,他撿起來,朝四周看看,沒有發(fā)現小孩。他走向停在路邊的一輛小車,把它端端正正擺在擋風玻璃上。晚上,他躺在自個兒的房間里,回味這八年,其實,她從沒有給過他機會,是自己圍繞一個叫“陶然”的主題,唱了八年的獨角戲。床頭擺放的書櫥里,擱著他讀大學和研究生時的課本,里面居然夾雜著《海子的詩》。他抽出來看,隨手翻到的一首就擊中了他:“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草原盡頭我兩手空空”。

早上起床,他給父母保證,上完這一學年的課,夏天,他就辭職回北京。

“叔叔,你看見我媽媽了嗎?”謝曉斌在學校的操場散步。四月的下午,貴陽難得的好天氣,太陽曬得人身上暖烘烘的,操場邊的櫻花開得正茂。一個兩歲的小女孩仰著頭問他。他一眼就認出她是王梓琪。他抬起頭,不遠處的櫻花樹下,陶然和一個女學生正說著什么。他彎下腰,抱起她,朝她媽媽走去。陶然看見了他,他聽見她說:“你回去再想想吧,有事給我打電話。”

她向他轉過身來,臉上帶著笑。他知道,她和他和好了。

她說:“太陽好,我想帶孩子去河濱公園轉轉。你有事嗎?”

“我也正想去河濱公園。”

他們從學校側門出去,穿過貴惠路,爬上河濱公園門口的石階。小女孩很乖,一直由他抱著,不哭也不鬧,一雙大眼睛好奇地打量他。

“她的眼睛像他爸爸。”他說。

“幸好不像我,小眼睛,難看死了。”

他想說他喜歡小眼睛。

他把小女孩放下地,小女孩立即跌跌撞撞朝前跑。他追上去,陶然說:“沒事,她不會摔的。”他們跟著小女孩來到南明河邊。“媽媽,你來呀,你過來呀!”小女孩爬到岸邊一條廢棄的小天鵝游船上。一會兒,她又從船的另一邊翻身下來。

“你還是一個人?”

他扭頭看她。陽光照在她的臉上,這張臉清秀,干凈,充滿智慧。他禁受不了它的誘惑。他轉過頭,望著波光閃爍的河水,說道:“我打算回北京了。”

他聽到她輕輕“啊”了一聲。然后,她說:“回去吧,北京更適合你。”

這句話讓他的心情變糟糕了。他問她:“你想喝水嗎?那有個小賣部。”

不等她回答,他就朝小賣部走過去,邊走邊從荷包里掏錢。他給她買了瓶礦泉水,給小女孩買了個蛋卷冰淇淋,給自己買了聽啤酒。他坐在臺階上,默默吞著啤酒,看著她牽著女兒的手,在水泥地上教她跳舞,轉圈。小女孩不停地喊道:“媽媽,再來一次;媽媽,再來一次!”什么東西,小蟲子似的啃噬著他的心。太陽幾乎瞬間就墜落到遠處海關大樓的后面。

陶然捋著凌亂的頭發(fā)走過來,額頭上有星星汗珠。“天要黑了,我們要回去了,你呢,你去哪里?”

“我還想待會兒。”他把她倆送到公園門口,又折回河邊,小賣部正要關門,他叫住鎖門的老頭,要了一打啤酒。

他坐在河邊,大口大口喝著啤酒。河對面,青云路上車子排成長龍,緩緩移動,沒多久,青云路就空了,亮著尾燈的車子像飛一樣從他的視線里閃過。仿佛陶然還在身旁的空地上,帶著女兒轉圈,他聽到小女孩的聲音:“媽媽,再來一次!”想到即將離開這座城市,他的心里隱隱有一種報復般的快意,他不愛它了。但隨后他又難過得想哭。

不知什么時候,兩個聯防出現在他面前,拿電筒照他的臉:“你是做什么的?”

“你管呢。”他站起身。一個聯防狠狠地搡他一下,他險些跌倒。另一個聯防拉住伙伴,對他說:“小伙子,深更半夜的,怕你不安全,回去吧。”

他偏偏倒倒穿過小樹林,出了公園大門。瑞花巷里黑黢黢的,白天喧鬧的一條巷子,此刻死一般寂靜。他爬上樓,來到家門口,準備開門,鑰匙不見了。他搜遍每一個口袋,使勁回憶會丟在哪里。最大的可能是掉在河濱公園。他下樓,站在巷子里朝上打量,他能爬上去,從陽臺翻進家。他站上黃山飯店的灶臺,拉著雨棚的橫梁,翻上雨棚。喝了這么多酒,他覺得自己還算利索。單元樓樓梯的花墻是格子狀的,很好攀緣。唯一的障礙是從樓頂垂下的藤蔓一樣的電線光纜,一不小心手腳就被纏住了。突然,下面有人喝道:“你做啥子?下來!”他朝下望,一個黑色的身影。他一定把他當小偷了。“我要回家!”他喊道,加快上爬的速度。

他爬到四樓,身子向右橫移,靠近自家陽臺。他伸出手去,才發(fā)現,他的指尖離陽臺的邊緣起碼還有30厘米。樓下的黑影沒有走,他不想原路退回去。他想,他只要輕輕地一跳,就能夠著陽臺,抓住欄桿。他行的,他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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