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 霞 (四川文化藝術學院 621000)
歌唱顫吟研究中的幾個問題
柳 霞 (四川文化藝術學院 621000)
本文分析了當前歌唱顫吟研究中的幾個問題,并提出了可供參考的意見。
顫吟;歌唱顫吟;顫音;自然顫音;平直音
一
如果把弓弦樂器演奏中的揉弦稱之為“顫音”,可能會貽笑大方;但將聲樂表演中的歌唱顫吟(Vibrato,下同)稱之為“歌唱顫音”或“嗓音顫音”,卻習為常。其實,弦樂里的揉弦就是顫吟之一種,與聲樂里的歌唱顫吟相比較,二者在聲音形態和裝飾效果等方面并無本質上的區別。
但顫吟(Vibrato)與顫音(trill或tr.)二者相比較,卻存在著本質上的區別:顫吟的每次音高波動(跳動、搏動、顫動)都是漸變的、可小于半音,樂譜上無標記、樂理書不論述;而顫音的每次音高波動都是突變的、不小于半音,樂譜上有標記、樂理書要論述。若以時間變化為橫坐標、以音高變化為縱坐標,則顯示顫吟的波形是類正弦波的園弧曲線,而顫音的波形是類方波的直角折線,一目了然。
誠然,國內有些音樂出版物曾將“顫音”一詞,作為Vibrato和trill共通的中文譯名。但用同一名詞或術語指代不同的音樂事象,造成混亂是難免的。在某音樂學院的畢業論文開題評審會上,《論歌唱顫吟》一題被大多數教授一致決議“槍斃”,理由就是“教了幾十年聲樂,從來沒聽說過什么‘歌唱顫吟’!”其實他們及其弟子們,每一課都在用歌唱顫吟來美化自己的歌聲,只不過長期以來在不經意間,被習慣性地稱作“顫音”罷了。
問題是:如果把歌唱顫吟稱之為“顫音”的話,那么,在聲樂譜上明確標記tr. 的(多見于西洋歌劇或音樂會詠嘆調和藝術歌曲),又該如何稱呼呢?
在相關論文或聲樂教學中,專業術語和名詞還是以準確、規范和統一為好。大陸近三十年來出版的一些音樂辭書,如上海音樂出版社《外國音樂辭典》1、人民音樂出版社《牛津簡明音樂詞典》2和《外國音樂表演用語詞典》3等,均已將Vibrato譯作了“顫吟”,并加以較詳細的解釋,而將Trill譯作 “顫音”,以免混淆。
我國傳統音樂術語中,“顫指”即弓弦和笛簫類樂器的顫音(tr.);“吟猱”即琴箏等樂器的顫吟(Vibrato);戲曲唱腔中的“擻音”是一種波動密度、幅度和力度都富于變化的歌唱顫吟;民歌中的顫吟更為豐富多彩并各具特色,如羌族多聲部歌手把自己的歌唱顫吟叫做“sai”,他們的漢譯為“抖”,是一種音高、音量波動幅度極大且二聲部同步的歌唱顫吟。
當前有的論者,寫的是“顫音”,其實論述的就是(或部分是) Vibrato(顫吟)。還有用“自然顫音”一詞來指代Vibrato,而把tr.叫做“人工顫音”以示區別。此說如指顫吟“因具有自然均勻特點故名”,當無可厚非;但指顫吟是一種“自然現象”4則有待商榷,因為“自然顫音”也是由人的音樂行為生成的,而人體器官控制產生的歌唱顫吟,當然不屬“自然現象”范疇。再者,此說也無形中支持了歌唱顫吟不可教、不必學、唱到一定程度“自然”就無師自通等觀點。
此外,還有“非助音型顫音”“泛音式顫音”“特殊顫音”“微顫”“抖顫” 等各種稱謂。筆者認為:與其在“顫音”一詞前面加上五花八門的各種定語,來區別此“顫音”(Vibrato)與彼顫音的不同,還不如直接用“顫吟”一詞來得既明確又簡潔。
二
“名不正則言不順”,名詞術語的錯位也許正是相關概念模糊的反映。如排比式地并列引用李重光、繆天瑞、馮葆富、西肖爾等人的著作,來求證所謂“顫音”的定義和概念,便是一例。雖然作者也感到“樂理教材中,顫音的定義又與聲樂中的概念有所差異”5,但可惜并未進一步追究其本質。當然,產生“差異”感是正確的和必然的,因為事實上李、繆二位所論述的,與馮、西(或林俊卿6)等人所論述的,根本就不是同一個對象,他們之間也不存在所謂的“爭議”:前者說的是顫音(tr.),而后者說的是被稱為(或被譯為)“顫音”的歌唱顫吟。
問題在于:在學術研究中,能否將所有“顫動的樂音”都稱之為“顫音”?
有的論文以“顫音唱法”入題,實際上既未涉及顫音(tr.),也未把顫吟 (Vibrato)作為研究對象,只是將其命名為“非助音型”7顫音一筆帶過。而作為重點論述對象的所謂“顫音唱法”,其實就是被分為上、下、強、弱、快、慢、清晰、模糊的波音(或五聲調式中的波音)、滑音等等。這些與顫音或顫吟都不同類的裝飾唱法,在音樂界早已形成共識并有固定的名稱和標記符號,若以其文中也己提到的“潤腔法”統稱之,是否會比以“顫音唱法”冠名來得名正言順呢?
三
對歌唱顫吟的研究是否也應涉及與之相對的平直音?這里當然不包括尚未掌握顫吟唱法的初學者的練唱,也不包括歌手對自身音區以上的極限高音的試唱。平直音是顫吟音的常用對比材料,“零顫吟”理當成為歌唱顫吟研究的重要補充內容,但當前卻有被忽視、甚至被不加區別地貶低或否定的意向。如“缺乏力度”,“永遠無法以足夠的力量去獲得嗓音的共鳴。”“音質是散的、虛弱的,而且氣息的壓力也是不足的,不能把音的微妙之處表現出來。”8等等。
實際上很多優秀的專業歌手,在平直音的選用及其與顫吟音的配合方面,可謂匠心獨運,達到了很高的藝術境界。例如范竟馬演唱的《陽關三疊》,大部分都采用平直音詠嘆,仍不失集中、豐滿與共鳴,還更顯典雅質樸、情真意切。又如巴托麗演繹的許多非古典、非美聲風格的作品,也大量選用了平直音唱法。再如吳碧霞的《山鬼》等作品和彭麗媛演唱的許多歌曲,稍長的音都采用了先平后吟的唱法,正是這種變化豐富的藝術處理,才把歌曲的感人之韻和嗓音的微妙之美表現出來。還有,從前輩何紀光的《洞庭魚米鄉》,到新人李瓊的《山路十八彎》(早期版本) ,都將平直音與顫吟音巧妙結合,創造了典型的地域、民族和個人風格。
民間歌手在這方面更有五光十色的獨特創意。如羌族民歌中有一類名叫“yem”的男聲二重唱酒歌,僅僅在其調式的主音上使用顫吟,而其它音級均使用平直音演唱,獨樹一幟,耐人尋味。
看來平直音的用與不用和如何用,更多取決于地域、民族、流派和個人的藝術風格以及作品的文化背景。顫吟潤飾的嗓音是美的,不事雕琢、渾然天成的平直嗓音何嘗不是另一種美?
注釋:
1.《外國音樂辭典》.上海音樂出版社,1988:822,792.
2.《牛津簡明音樂詞典》. 人民音樂出版社,1991:1029,1005.
3.《外國音樂表演用語詞典》.人民音樂出版社,1994:247,239.
4.謝瑾,徐希茅.《關于民族聲樂作品中顫音唱法的思考》.《新疆藝術學院學報》2010.4:28-29.
5.同[4] p28.
6.盧靜.《論“顫音”在歌唱中的獨特運用》.《西北民族大學學報(哲社版)》,2003.4:115.
7.同[4] p28.
8.于善英,池萬剛.《歌聲中“顫音”和“嗓音共振峰”相互關系的聲學研究》.《黃鐘》,2005(4):49 .
柳霞,女,文學碩士,現任四川文化藝術學院音樂舞蹈學院聲樂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