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賴俊淇(暨南大學公共管理學院 廣州 510632)
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來,我國實現了持續和高速的國家發展與經濟進步,但同時也面臨著日益嚴峻的收入不平等問題,而收入水平的不同則帶來了收入的不平等。居民收入問題一直以來受到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是學界研究的熱門課題。學者Bourdieu(1997)的社會資本理論認為關系愈多愈強就會越易于獲得權力、就業、聲望等,從而獲得高收入。即社會資本存量的多寡影響居民的收入水平。關于居民收入水平與社會資本關系的研究,國外學者研究較多:Robison與Siles(1999)通過對美國1980年和1990年的州級數據的縱向分析,發現州級層面社會資本存量的增加有效促進了居民收入水平的增加與收入差距的減少;Narayan與Pritchett(1999)通過對《坦桑尼亞社會資本與貧困調查》的數據分析,考察了坦桑尼亞農村地區家庭收入與社會資本的關系。研究發現,社會資本對家庭收入產生十分顯著的影響:農村社會資本每提升一個指數,家庭收入至少增加20%;Casey與Christ(2005)通過對美國48個州的分析,考察了社會資本與收入差距的關系,認為社會資本對縮小收入差距有顯著的作用,其中社會信任的作用最為顯著。而國內關于居民收入水平與社會資本二者關系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農村(如張爽等,2007;劉,2010),而對于城市居民收入水平與社會資本二者關系的研究較少。本文欲運用Putnam(2001)社會資本理論中關于社會資本的定義:“這里所說的社會資本是指社會組織的特征,諸如信任、規范以及網絡,它們能夠通過促進合作來提高社會的效率”,來探討居民收入水平與社會資本的關系。
本文的分析框架主要是借用Putnam關于社會資本的定義,進而分析信任、規范以及網絡對城市居民收入水平的影響。
社會信任。Putnam認為如果一個共同體內的人們之間信任水平越高,則他們之間合作的可能性就會越大,而合作本身就會帶來信任,合作與信任是相互作用的。在小規模的聯系密切的團體中,可以因對當事人的熟悉而產生信任,但在比較大型和更為復雜的共同體中,則需要更多的非私人化或間接的信任。Putnam認為社會信任可以從互惠規范和公民參與網絡中產生。
社會網絡。Putnam將網絡分為“橫向”與“縱向”兩種形式,并認為橫向的互動更好,因為在一個共同體中,橫向的網絡越密集,其中的公民就越有可能進行基于共同利益的合作;而縱向的網絡無法維系社會信任與合作。Putnam認為鄰里組織、合作社、合唱隊等都屬于橫向的公民參與網絡。
互惠規范。Putnam認為互惠是規范中最重要的一種,進而把互惠分為兩類,一種是均衡的互惠,指人們同時交換價值相等的東西;而普遍化的互惠是說交換關系在持續性地進行,互惠在特定的時間里不均衡,但產生共同的期望,“現在己予人,將來人予己”。Putnam認為普遍的互惠是一種具有高度生產性的社會資本,如果遵守了這個規范,就可以有效地約束投機,從而解決集體行動的問題;并且,普遍的互惠把自我利益和團結互助相結合起來。
本研究使用的數據來源于CGSS2005的數據,覆蓋了中國東、中、西部共28個省市的125個區(縣),共獲得有效樣本10372個,本文選取了城市居民樣本5422個。主要采用問卷中的 “經濟態度與行為評價” 模塊和“社區生活與治理” 模塊。
關于社會資本的測量,操作化為社會信任、社會網絡、互惠規范三個維度。對于社會信任,CGSS通過“在不直接涉及金錢利益的一般社會交往/接觸中,您覺得下列人士中可以信任的人多不多呢?”對陌生人的信任進行測度?;卮鸬倪x項為:“絕大多數不可信”、“多數不可信”、“可信與不可信者各半”、“多數可信”、“絕大多數可信”,分別賦值“1、2、3、4、5”。關于社會網絡的測度,通過“在業余時間里, 您有沒有在以下方面參加由您工作單位以外的社團組織安排/進行的活動呢?”來測量。選項為“從不”、“一年幾次”、“一月一次”、“一周一次”、“一周幾次”依次編碼為“1”、“2”、“3”、“4”、“5”(重新編碼)。關于互惠規范,操作化為“您和鄰居,街坊/同村其他居民互相之間的熟悉程度是怎樣的?”與“在日常生活中, 您與您的鄰居, 街坊/同村其他居民之間有互助行為嗎?”,選項為“非常不熟悉”、“不太熟悉”、“一般”、“比較熟悉”、“非常熟悉”與“沒有”、“偶爾有”、“有時有”、“較多”、“很多”,分別賦值“1、2、3、4、5”。
Putnam將社會資本分為社會信任、社會網絡、互惠規范三個維度,基于此三大維度,本文建立研究假設:社會資本對城市居民收入水平呈現顯著的正向影響。其分假設如下:

表1 城市居民年收入水平與社會資本相關性

表2 社會資本對城市居民收入水平影響的回歸模型
H1:社會信任對城市居民收入水平呈現顯著的正向影響;H2:社會網絡對城市居民收入水平呈現顯著的正向影響;H3:互惠規范對城市居民收入水平呈現顯著的正向影響。
由于社會資本的社會網絡、互惠規范維度有多個題項,所以要對其進行因子分析(社會信任維度只測量陌生人信任度,所以不用進行因子分析)。本文運用主成分分析法對測量社會網絡的6個題項進行抽取,用最大方差法進行旋轉,得到兩個因子,分別命名為能力提高及公益型參與因子、娛樂健康及聯誼型參與因子。因子的解釋方差分別為47.247%、15.518%,累計方差貢獻為62.765%。因子分析的KMO值為0.805,Bartlett球形度檢驗的Sig值為0.000,因子分析效果好。同樣,對于互惠規范維度,運用主成分分析法對兩個題項進行抽取,用最大方差法進行旋轉,最后得到一個因子,并命名為街坊熟悉互助因子,解釋的方差為76.202%。因子分析的KMO值為0.500,Bartlett球形度檢驗的Sig值為0.000,因子分析效果好。
本文對居民收入水平(年收入自然對數)與社會資本的三個測量維度(社會信任、社會網絡、互惠規范)進行相關性分析,發現居民收入水平與社會資本存在顯著的相關關系,如表1所示。其中,居民收入水平與社會信任(陌生人信任度)存在顯著的正相關關系;與社會網絡(能力提高及公益型社團參與因子、娛樂健康及聯誼型社團參與因子)亦存在顯著的正相關關系;與互惠規范(街坊熟悉互助因子)存在顯著的負相關關系。
為了進一步檢驗社會資本與城市居民收入的相關關系,檢驗自變量社會資本對因變量城市居民收入的影響,本文進行了回歸分析。為檢驗模型的穩健性,我們建立了兩個模型:往模型Ⅰ投入了性別、年齡、教育水平、政治身份等背景變量;模型Ⅱ在模型Ⅰ的基礎上繼續投入了社會資本的三個維度所包含的內容:陌生人信任度、能力提高及公益型社團參與因子、娛樂健康及聯誼型社團參與因子與街坊熟悉互助因子。運用SPSS18.0統計分析軟件進行多元回歸分析,結果如表2所示。
從模型Ⅰ中可以看出,在背景變量組中,性別、年齡、受教育水平以及黨員身份均對因變量城市居民收入水平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且均在P=0.001水平上對其產生影響。性別的參考類別是女性,這說明從總體上看男性比女性的收入水平更高。對于年齡而言,雖然B=0.075,較其他的小,但依然可以得出年紀大的居民比年級較小的居民的收入水平要高的大體性規律。受教育水平這一變量參考類別是小學及其以下學歷,這表明相對于擁有小學及其以下學歷的居民,高學歷居民的收入水平更高。從數據分析結果來看,黨員要比非黨員的收入水平要高。
社會資本對城市居民收入水平的影響。從模型Ⅱ可以知道,社會資本三大維度的四個測量變量均對居民收入水平呈現顯著的影響。其中社會信任、社會網絡均對居民收入水平呈現顯著的正向影響,而互惠規范則呈現顯著的負向影響。陌生人信任度在5%水平上對因變量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這表明對陌生人的信任程度越高,會越有助于提升居民的收入水平。對陌生人的信任代表著對社會的普遍信任,因此可認為對社會的普遍信任度越高,則越有助于提高居民的收入水平。社會網絡維度的能力提高及公益型社團參與因子、娛樂健康及聯誼型社團參與因子均在P=0.001顯著水平上對居民收入水平呈現正向影響,這說明居民積極參與社會網絡交往活動有利于促進其收入水平的提高,并且影響很顯著。
首先,城市居民收入水平與社會資本之間有顯著的相關關系,其中社會信任對居民收入水平呈現顯著的正向影響,社會網絡對其亦呈現顯著的正向影響,而互惠規范則產生顯著的負向影響。分假設H1、H2得到驗證,H3得到部分驗證。其次,提升居民對陌生人的信任,即提升居民的社會信任、培育普遍主義的社會信任對提高居民收入具有重要的意義,這也是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必要之舉、應有之義。再次,居民越致力于參與健身、娛樂、公益、能力提高、聯誼等性質的社會網絡交往活動,可利用的關系網絡就會越發達,能夠獲得的資源就會越多,就會越有助于促進其收入水平的提高,這說明如果要提高居民的收入水平,積極培養社團賴以生存及發展的土壤是一條有效的可選擇路徑。最后,微觀層面居民的收入增長、宏觀層面國家的經濟發展均離不開社會之進步,二者相得益彰,只顧單方面的進步只能求得一時的發展,而國家的長足發展有賴于經濟與社會的相互配合、共同進步。
1.Terrence Casey and Kevin Christ.Social capital and economic performance in the American states[J]. Social Science Quarterly, 2005, 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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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張爽,陸銘,章元.社會資本的作用隨市場化進程減弱還是加強—來自中國農村貧困的實證研究[J].經濟學,2007,6(2)
5.羅伯特·D·帕特南著.王烈等譯.使民主運轉起來[M].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