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啟兵
早春的太陽,升到圣燈山頂了。史少勇瞅望著太陽,和煦的陽光,一點都不扎眼晃目,暖融融地播撒。史少勇覺得身上暖和,心頭更暖和。
史少勇從部隊轉(zhuǎn)業(yè)進石油企業(yè),再到位于圣燈山上的“毛澤東主席視察隆昌氣礦紀念館”任管理員,到如今已有10余年了。不管是朝來暮去,寒來暑往,四季輪回,史少勇都在不斷地看望那輪太陽。他始終認定,那輪太陽從來都沒落下,給天底下所有的一切,鍍著金片樣的光。
壩中臺階地坪上,聳立著紀念碑,當年毛澤東主席就是蹲在那個地點,觀察、了解炭黑生產(chǎn)的情況。毛主席他老人家一生走過大江南北,足跡遍及長城內(nèi)外,但他一生中巡視的石油企業(yè),僅隆昌氣礦一家。
石油人將這個紀念館視為神圣的殿堂,一代又一代的前來拜謁甚至是朝圣。陽光照耀下,紀念碑莊嚴肅穆。史少勇輕步上前,他害怕引起響動驚擾,毛主席他老人家沒有走,依然還蹲在那個地方。
一、毛澤東跟著拉炭黑的槽子車,顫抖著趕往隆昌氣礦
1958年3月27日,四川成都,春風撩拂,萬木爭榮,江流水暖。毛澤東主持召開的中共中央成都工作會議一結(jié)束,他就于當日從成都乘火車向重慶方向的隆昌出發(fā)。古代帝王出巡,華蓋參天,武士云集,車馬綿延,聲勢驚天動地。毛澤東一代開國明主,崇尚勤儉美德,講究實事求是,反對排場鋪張。與毛澤東隨行人員包括新華通訊社、人民日報社記者在內(nèi),總計僅20余人。不事張揚,低調(diào)而行。
中國共產(chǎn)黨人與日本侵略者、蔣介石政權(quán)殊死搏擊,目的就是要建立起一個國強民富的新中國。毛澤東是中國本土孕育出的知識分子,但卻有超越一般本土知識分子的眼界與視野。他清楚:中國紅色政權(quán)要立于不敗之地,中華人民共和國要強盛,就得像世界上的發(fā)達國家一樣,走工業(yè)化的道路。要實現(xiàn)國家工業(yè)化,就離不開充足的能源尤其是石油這個優(yōu)質(zhì)能源。美英等發(fā)達國家包括蘇聯(lián)“老大哥”,無一不是有充足的石油作支撐。石油是國家工業(yè)的血液,是左右國家政治、經(jīng)濟強弱的命脈,更是國家舉足輕重的戰(zhàn)略安全物資。
石油令毛澤東感觸尤深,特別是抗美援朝期間,美軍及其盟友,橫行猖狂,海、空軍霸道,非常重要原因之一就在有充足的石油,而中國人民志愿軍卻是石油捉襟見肘。朱德與彭德懷兩位老總,著急、惱火得不得了,幾次找毛澤東訴苦、告急要油。但毛澤東手中也是無油,毛澤東心如焚煎:“要是我毛澤東的血能變成石油,我甘愿將血全部獻出去變成油!”當時東北能從頁巖中提煉出與石油成分相近的人造石油,但這種油成本是自然生成石油的幾十倍,且產(chǎn)量又低。無奈之下,只得動用新中國本來就少得可憐的外匯儲備,通過渠道從國外購油,以解抗美援朝的燃眉之急。
毛澤東對石油厚望無限,充滿希冀。很遺憾,國家“一·五”期間,只有石油工業(yè)部沒完成任務(wù)。毛澤東對石油部沒有詰難、指責,他清楚,石油是重工業(yè),地下情況又復雜,不是說能找到就能一下找得到的。他認為,應當擴大尋找油氣視野、范圍。
成都會議的詳細內(nèi)容,歷史特別是黨史做了詳細記載,中華人民共和國由此進入大躍進時代,當時有個普遍的提法:趕超英美,跑步進入共產(chǎn)主義!關(guān)于這場大躍進歷史已經(jīng)做出結(jié)論,不必拙作再妄評論。成都會議在確立“多快好省地建設(shè)社會主義”總路線的同時,毛澤東又親自發(fā)話:“西南地區(qū)不僅要搞煤,還應搞點油。”毛澤東這個指令,無疑進一步提速國家石油工業(yè),加大石油工業(yè)進度。
距成都200多公里外的隆昌,有石油工業(yè)部所屬的一個隆昌氣礦,這個氣礦所轄的圣燈山天然氣田,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全國最早投入開發(fā)的氣田之一。國家極需油氣之秋,我毛澤東雖然不能直接從事油氣生產(chǎn),但我能給油氣生產(chǎn)創(chuàng)造條件。毛澤東做出決定:到隆昌氣礦實地去一趟,給石油企業(yè)鼓勁加力,擂鼓助威。毛澤東歷來是言必行,行必果。
李井泉時任中共四川省委書記,隆昌在四川境內(nèi)。上海是國家重要工業(yè)生產(chǎn)基地,工業(yè)生產(chǎn)與油氣緊密相連。毛澤東吩咐李井泉、柯慶施與他同行,一起去隆昌氣礦。
車出成都,疾行如風,毛澤東思緒涌動。他將吸剩的煙蒂放進煙灰缸,伸手拉開車窗遮簾,憑窗外望。3月正是春耕時節(jié),川西平原一派繁忙景象。岷江分流而來的水量在密如蛛網(wǎng)的溝渠中潺潺流淌,田間地頭均有躬身勞作的農(nóng)人。經(jīng)過嚴重戰(zhàn)爭創(chuàng)傷的國家,已經(jīng)得到復蘇,和平環(huán)境中的人民安居樂業(yè),毛澤東感到莫大的慰藉。
與隆昌方向的距離不斷拉近,石油在毛澤東頭腦中出現(xiàn)的頻率越愈增多,色彩也越愈強烈。石油是毛澤東揮之不去,舞之不散的情結(jié)。西方人說中國貧油,我中華地大物博,不僅不貧油,還油氣富裕,只是個時間而已。毛澤東想賦詩,列車上條件限制,不便鋪紙揮筆,但激情不減,詩緒飛揚。“自信人身兩百年,會當擊水三千里”、“更喜岷山千里雪,三軍過后盡開顏”、“雄關(guān)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數(shù)風流人物,還看今朝?!边@些出自已手的博大豪放佳句,在他頭腦中卷涌,令毛澤東精神振奮,雄姿英發(fā)。堅信我毛澤東有生之年,我泱泱華夏,一定會是當今世界殊,油氣滾滾如潮涌。
毛澤東從成都出發(fā)時,向四川省委交代:給隆昌方面通告時,不必說是他毛澤東,只說是四川省委領(lǐng)導到隆昌氣礦檢查工作。
隆昌氣礦機關(guān)辦公地在隆昌兩道橋,電話打到了隆昌氣礦礦長辦公室,礦長劉選伍親自接的電話。省委領(lǐng)導要來,當是高度重視。劉選伍當即給其他領(lǐng)導作了通報,隆昌氣礦快速行動,其他礦領(lǐng)導、各業(yè)務(wù)科室按各自分工范圍分頭行動。劉選伍要了一輛礦上的中吉普,向隆昌火車站趕去。
毛澤東、柯慶施、李井泉乘坐的列車到達隆昌火車站時,已是3月27日下午6點。從跨出列車起,毛澤東就在抬眼環(huán)顧四周。
盡管那時的隆昌火車站沒有現(xiàn)今豪華高檔,但卻是一派繁忙。一輛接一輛的列車,汽笛長鳴,轟隆作響地駛進來、開出去。從一站可窺見整個大局狀態(tài)。毛澤東臉面含笑,心頭再次思緒涌卷:國民黨政權(quán)潰敗撒往臺灣時,瘋狂地報復、破壞,蔣介石公開宣稱,要給共產(chǎn)黨一個無法收拾的爛攤子!西方的政客也說,共產(chǎn)黨沒有幾十年時間,無法恢復中國大陸元氣。結(jié)果又怎樣嘛,不到10年時間,中國大陸就是欣欣向榮,蒸蒸日上嘛。
毛澤東轉(zhuǎn)身,再次打量四下周圍一番,心頭又一次涌上滿意感:中國人自古就信奉不破不立,腐朽沒落的東西除去了,新生的東西才能重新確立。我毛澤東信奉一張白紙上,才能畫最新最美的圖畫。
在成渝鐵路線上,隆昌火車站是個大站,成渝兩地往來的列車,幾乎都要在隆昌站停頓,客流量大,貨運量大。倘若山南海北在隆昌站進出的人們,知道拯救了中華民族讓中國人民站立了起來并建立了一個嶄新國家而受到億眾景仰的毛澤東主席,現(xiàn)就在隆昌火車站,哪將會是一個什么樣的情景,當是不言自明、不言而喻的了。緣于毛澤東的低調(diào)行事,隆昌火車站平靜如常,與往日沒有什么區(qū)別。
按舊時人們的目光審視,毛澤東擁有天下,要啥有啥,要別人怎么做別人就會怎么做。就是在現(xiàn)代人的眼里,作為一國之首的毛澤東,下了火車,沒有專車候迎,沒有眾多之人前呼后擁,與隨行人員待在隆昌火車站候著,簡直是曠古奇聞?,F(xiàn)代人尤其是現(xiàn)今的年輕人,打死都不相信,還會認為是筆者在編造情節(jié),吸人眼球,嘩眾取寵。不管人們信不信,當年毛澤東在隆昌火車站無專車接迎讓他等候的歷史本來面目確實如此,筆者只是在作原始記錄。
毛澤東沒有發(fā)作生氣,也沒怨言憤情。他體諒在基層工作的同志,什么都得做都得管,上面一根線,下面團團轉(zhuǎn),而且對方也不知道是我毛澤東來了。他仰頭張望,離天黑沒有多遠了,如果天黑了才趕攏,那就勢必要在隆昌氣礦住一晚了,就要給人家添麻煩了,反是去叨擾人家。不能再等了,盡快趕過去看望了解今天就離開。
但問題在于就是馬上要走也沒有車,隨行人員個個都精明能干,他們就地找了一輛米色小臥車,在向車主方借車時,按毛澤東意圖只說是四川省委的,臨時借用,到時會歸還。小臥車只能坐毛澤東、柯慶施、李井泉3人,隨行人員沒有車。
正在想法怎么解決隨行人員車輛時,恰遇隆昌氣礦炭黑車間的一輛卡車運炭黑到火車站下完了貨準備返回,其車形、車廂尤似槽子,炭黑車間的人將這種車稱之為槽子車。毛澤東隨行人員上前交涉,司機聽說是省委人員去礦上,馬上就答應。
因是拉炭黑,那輛車通體尤其是車廂,弄得煩糟糟、黑梭梭地,稍微挨一下,身上馬上污染一片。毛澤東隨行人員沒顧及,抓住車廂后板,逐一翻爬了上去。
從隆昌火車站到隆昌氣礦機關(guān)所在地,有20多里地。那時不像現(xiàn)今水泥鋪打平坦如鏡,全是碎石、黃泥鋪就的簡易公路,多在鄉(xiāng)間、地頭穿過來繞過去,坑洼凸凹,路況差劣。槽子車在前,米色小臥車在后。
司機不知道在他人生旅途中,今天是他最輝煌之日。跟在他后面的那輛小車內(nèi),乘坐的是毛澤東主席,司機以為是同方向的車輛。簡言之,他不知道毛主席就在他這輛槽子車的后面。
當時的老百姓形容,川交公路上有“3大霸王車”:石油車、森工車、軍車,這3大行業(yè)車長年野外奔走的原因,車速快,有時風駛電裂一般。那輛槽子車一路急奔,米色小臥車害怕跟不上,也就跟著快速行駛。車在坑洼泥土公路上顛抖跳動,車內(nèi)的毛澤東也就隨之不斷顛抖。
劉選伍乘坐的那輛中吉普一路急奔,劉選伍一路在不停地想:省委領(lǐng)導到礦上來,是一件大事,不知是那位省委領(lǐng)導呢?中吉普在離隆昌火車站不遠的地方,遇上了那輛拉炭黑的槽子車,司機認得中吉普是礦上車和坐在里面的礦長劉選伍,便告之坐在駕駛室他旁邊的毛澤東隨行人員:“那輛中吉普是我們礦上的,礦長就在里面,肯定到火車站去接你們的?!彪S行人員立即向車廂上面人員告之隆昌氣礦的車和人來了,車上隨行人員向著中普吉舞手示意。劉選伍當然認得自已礦上的那輛拉炭黑的槽子車,同時又看到槽子車后面跟著的那輛米色小臥車,明白是省委領(lǐng)導來了。
為急于趕路,槽子車司機按隨行人員吩咐,沒有停車與劉選伍交待,繼續(xù)直奔隆昌氣礦,中吉普和礦長自會尾隨而來。劉選伍叫司機馬上調(diào)頭,跟隨返轉(zhuǎn)。但中吉普速度跟不上,落在了后面。劉選伍心頭著急,催促司機加速。車在坑洼凸凹公路上顛抖如跳舞,劉選伍依然嫌慢車行不快,嘴上又催促:“快!再快點!”司機答:“劉礦長,快得不能再快了,車快得要散架了!”
二、童工出身的王大芬
見到了毛主席
王大芬的父親在抗戰(zhàn)期間生病無錢醫(yī)治而亡,母親給人洗衣服掙點小錢難能養(yǎng)家活口。王大芬上面有個姐姐,下面有個妹妹,還有兩個小弟弟,一家人就像一條藤上連著的幾根苦瓜。王家貧困,且不是一般的貧困,而是赤貧如洗。
迫于生計,王大芬8歲就到瀘州恒一火柴廠當童工。她每天的工作,就是不停地往小小火柴盒內(nèi)裝火柴,監(jiān)工手中握著一溜長蛇樣的馬鞭,在工人間走過來游過去,臉相惡暴,雙眼滴溜溜地轉(zhuǎn),不停息地張望。按規(guī)定:每小盒火柴誤差不得超過5根,超過了,監(jiān)工嘴上咆哮如雷,手中馬鞭揚起,在空中“叭叭”炸響,然后下死力抽下來,遭了暴打那天所做全沒工資。
小小年紀的王大芬,每天雙手不停地勞作15-6個小時,累得只差背過氣去。臨近深夜,雙眼不由自主地一張一合。監(jiān)工看見了,馬鞭抽打在手上或頭上,手上立馬隆起粗腫的血痕,頭發(fā)縷縷掉下。王大芬疼痛得身子本能地一彈,嘴唇不由自主地張開,但卻不能哭不能喊,還得把腦袋掉向一邊,不然眼淚落到火柴盒中,打濕了火柴頭劃不燃,監(jiān)工的馬鞭抽打得更厲害。真正的鞭子抽在身,兩眼只會淚盈盈。王大芬累得氣喘吁吁、死去活來,每月所掙工資僅5升米,總計20多斤。王家母子6人,主要就靠這20多斤米過活,人均每月只有4斤左右,僅能熬點稀飯湯把命吊住。
在王大芬15歲那年,國民黨政權(quán)垮臺了,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的人民解放軍開進了瀘州城。軍代表進駐恒一火柴廠的第一個月,王大芬領(lǐng)到的工資是一斗五升大米,等于過去每月的3倍。大米交付給王大芬時,她不相信地問:“這是我的嗎?是不是弄錯了?”軍代表點頭語氣肯定地說:“就是你的,沒有錯,你該得這么多,以后生產(chǎn)發(fā)展了,你會得到更多!”
那袋米扛回家中,王家母子喜極而泣,她們以前從來沒有過這么多的米。在她們眼里,這不是一般意義的米,是白花的銀子,是晶瑩的珍珠。王大芬和母親、妹妹,圍住那袋米不停地轉(zhuǎn)動,一邊轉(zhuǎn)一邊又哭又笑,雙手不停地拍巴掌??蘖诵α?,又一起唱:“解放區(qū)的天,是明朗朗的天……”一直唱得嗓子生澀了才停下來。
枯木逢春,苦盡甘來。王大芬去找軍代表:“我和我們一家人的今天,到底是誰給的?”軍代表望著眼前這個年僅10多歲的娃娃,回答:“是毛主席給的!”軍代表又補上一句:“毛主席不僅讓你們一家,也讓全國的窮苦人翻了身。”“毛主席在哪里?我要去見他!”王大芬又說?!懊飨南堤煜拢烀Φ貌豢砷_交。北京離瀘州很遠。”軍代表開導。王大芬仍心有不甘,就想見毛主席。軍代表對她說:“你好好工作,以后能有機會見到毛主席?!避姶淼倪@個話,成了王大芬的精神支撐。
王大芬加倍工作,努力學習,掌握文化知識,由原來的文盲轉(zhuǎn)變?yōu)闀x能寫。恒一火柴廠改制為國有企業(yè)的瀘州火柴廠,王大芬擔任了不脫產(chǎn)的廠工會主席,并以自己的出色表現(xiàn),先后被評為瀘州市勞動模范、市“三八”紅旗手,擔任了市人大代表、市政協(xié)委員。
新舊兩重天,人生截然不同,王大芬百感交集:舊社會自已生活在地獄,資本家、監(jiān)工沒把她當人待。新中國成立后進天堂,被人敬重?,F(xiàn)今的自己真正是昂首挺胸,堂堂正正的主人。我王大芬的今天,全是毛主席給的。毛主席,我想念您,渴望能見到您。
根據(jù)王大芬的表現(xiàn)和工作的需要,王大芬從瀘州市火柴廠調(diào)入市總工會,又由市總工會調(diào)入生產(chǎn)炭黑的當時屬軍工企業(yè)的303廠。1957年,四川省總工會選舉工會代表,出席全國總工會代表大會,代表們要受到毛主席的接見。瀘州市總工會推薦王大芬為代表。年年都在想見毛主席,機會來臨,王大芬高興得徹夜未眠,頭腦中在浮現(xiàn)見到了毛主席,自己該是個什么表情,該怎么說,怎么做。但在這個時候,王大芬的組織關(guān)系還在瀘州市總工會,尚未辦理調(diào)入303廠的手續(xù)。
也正值此時,瀘州地區(qū)總工會要給隸屬單位303廠出席全總代表大會一名工程技術(shù)代表的名額,出于尊重知識、尊重人才的考慮,經(jīng)代表團研究決定,原定的王大芬改為姓楊的工程師出席全總代表大會。當征求王大芬的意見時,王大芬愉快地接受了組織決定。
根據(jù)國家統(tǒng)一部署,303廠劃入四川石油管理局隆昌氣礦,改名隆昌氣礦炭黑車間。王大芬年年均是先進工作者,年年都有榮譽稱號。王大芬年年都在想見毛主席,并堅信“我這一輩子,一定能見到毛主席!”
20世紀50年代,企事業(yè)單位人員每周上班6天。按規(guī)定,隆昌氣礦炭黑車間應是在禮拜六做清潔衛(wèi)生。1958年3月27日那天不是禮拜六,也就不是做清潔衛(wèi)生之日。那天半下午過了,下了班的王大芬從宿舍出來,看到礦宣傳部長曾慶揚和礦保衛(wèi)科長、礦黨辦秘書林國濃等人,在炭黑車間打掃衛(wèi)生,而且天在紛紛揚揚地下著雨,打掃衛(wèi)生的人全然不顧。
當時王大芬心里就產(chǎn)生了兩個疑問:一是今天不屬做衛(wèi)生日,但卻在冒雨打掃。二是打掃衛(wèi)生的人幾乎都是礦上中層干部。王大芬隨即想:“今天一定是有重要人物要來?!钡@個時候她還沒想到是毛主席。
多年來,王大芬一直在渴望能見到毛主席,頭腦中又立即涌上一個念頭:“是不是毛主席要來?”她向林國濃詢問:“今天是哪個要來,是不是毛主席要來?”林國濃向著王大芬神秘地笑笑:“接到通知,中央首長要來?!边@時林國濃本不知道是毛主席要來,他神秘地笑促使王大芬當即又想:“是不是毛主席要來,如果真是他來,我錯過了機會,自己會痛悔一生!”王大芬決定不走,幫助打掃衛(wèi)生。
時值反右時期,墻壁上貼了一些反右的大字報。王大芬她們將墻上的大字報扯下,把地上打掃干凈。有人喊:“去吃飯喲!”原本在等待、觀望的一些人,就拿著飯碗,陸陸續(xù)續(xù)趕去伙房了。林國濃也說:“去吃飯吧?!蓖醮蠓倚睦镉窒耄骸安荒茏?,萬一是毛主席來了,千載難逢的機會!”林國濃說是去吃飯但也沒走,王大芬、林國濃和礦工會干事謝風霞3人,就站在炭黑車間的大門口守望。
6點過了,王大芬看到拉炭黑的那輛槽子車開來了,上面站了20多個人,全是穿的黑呢子衣服,一律神情專注。槽子車司機心里想:“省委領(lǐng)導來,肯定要住到招待所去?!北銓④囖Z轟隆隆的向蘇聯(lián)專家招待所那邊開過去了。后面的米色小臥車跟著而往,小臥車玻璃窗有綠色布簾遮掩,看不見里面坐的什么人。王大芬心里想:“毛主席是一國之主,咋個如此簡單行程?看樣子不是毛主席?!钡吹?,王大芬又想:“毛主席是個不講排場的人!”王大芬、林國濃、謝風霞3人一起朝專家招待所趕去。
專家招待所無直達公路,槽子車開到招待所下面的隆昌氣礦職工醫(yī)院壩子上停了下來。當小臥車門打開,毛澤東等人跨了出來。槽子車司機驚愕得嘴唇大張,神情發(fā)呆?;剡^神來又以為是看花了眼,使勁眨巴眨巴雙眼的確沒有看錯。到此時,司機才知曉,今天跟在他后面的小臥車,坐的是毛主席。
從醫(yī)院地壩到專家招待所,有段上行的石梯。未跨上石梯前,毛澤東站在地壩上,習慣性的四下周圍打量,但見山峰兀立,綿延盤亙,林木蒼郁。毛澤東感慨:“我大中華物華天寶,就是內(nèi)陸僻壤地,也有石油重工業(yè)?!比嗣袢請笥浾?、新華通訊社記者在毛澤東身邊走動,各自選擇需要的角度。隨行人員尤其是警衛(wèi)人員,深知肩負的責任重大,很快就散布開去,做好警戒。
雨在不停地揚灑,風在飛來飄去,風夾帶著雨水,蒙蒙浮浮地飛舞蕩漾。毛澤東不為所動,任憑風吹雨打,勝似閑庭信步。在柯慶施、李井泉等人的陪同下,毛澤東跨上那坡石梯,向上方的原蘇聯(lián)專家招待所邁上去。
中蘇關(guān)系出現(xiàn)拐點后,“老大哥”原派來隆昌氣礦援助的專家撤走了,專家招待所已經(jīng)很久空置無人了,里面灰塵厚積,蛛網(wǎng)結(jié)織,人一時無法進去。隆昌氣礦行管科副科長馮占海聞訊趕來,見是毛主席來了,先是一時不知怎么辦才好,繼而進去用一把雞毛撣子在內(nèi)舞掃。毛澤東等人就站在外面候等。
過了一會,馮占海滿身灰塵地出來了,因心情緊張,語言不連貫:“毛……主席……請……請您進……進去?!泵珴蓶|向馮占海笑笑,和藹地說:“你辛苦了,謝謝?!泵珴蓶|、柯慶施、李井泉等人走進去,坐在招待所客廳,面向大門。
馮占海感到今天對不起毛主席,心里十分慚愧,加上自己一身灰塵塵的,形象邋遢,欲轉(zhuǎn)身要走。毛澤東看見了,趕忙招呼:“你莫走,你走了,主人就沒有了。”馮占海不好意思地站在毛主席身邊,毛主席伸手把他拉坐下。
從炭黑車間大門飛奔而行的王大芬、林國濃、謝風霞3人,在醫(yī)院下方的魚塘處碰到礦機修車間成本員姜子文,她由上面下來。姜子文是在路上遇到過馮占海,當時見到的馮占海一手提個撮箕,一手拿個雞毛撣子,一副風急火燎的樣子,姜子文就問他干什么去。馮占海本是陜北人,新中國成立后來到石油隆昌氣礦。陜北人習慣性地將毛澤東與朱德一樣稱呼為老總。馮占海一邊飛奔一邊回答姜子文:“是毛老總來了!毛老總來了?。 ?/p>
姜子文遇到王大芬時,激動得臉和脖子通紅。王大芬明白,姜子文一定是知道了不同尋常的事,她一把抓住姜子文的手腕,迫不及待地問:“是哪個?!”姜子文嘴唇哆哆嗦嗦地答:“是……是他!……就……就是他!”姜子文雖然沒說“他”是誰,王大芬心里清楚,今天真的是毛主席來了。但嘴上仍追問:“到底是哪個?!”“是……是毛……毛主……席。”
如果順著公路向醫(yī)院跑去,就要多耽誤時間。魚塘到醫(yī)院間有個山包,王大芬激動得嘴里發(fā)出萬分激動的嗚嗚鳴叫,她與林國濃、謝風霞3人就從山包上去,山包沒有路,王大芬手在地上爬,腳在地上跑。不一會就翻過山包,奔跑到了專家招待所外面,累得胸腔里的肺像風箱一呼呼作響,腰都快要伸不直了。
一名武裝警衛(wèi)持槍在王大芬她們面前,見王大芬她們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臉面漲得紫紅,神情激動得不得了,便開口問:“你們是哪里的?”“我們是隆昌氣礦的?!睅兹藛枺骸笆遣皇敲飨??”警衛(wèi)笑著點點頭。幾人上前要過去,警衛(wèi)把槍伸過來攔住。
如果就此打住,豈不是功夫白費。王大芬心里想:“今天有毛主席在,未必你還敢開槍打我們!”王大芬大膽,伸出一支胳臂將面前的槍管向外一掀,幾人徑直跑到了招待所大門的側(cè)面。這個時候的王大芬激動得心臟咚咚作響,就差從嗓子眼里迸跳出來了。她害怕面對面地看會對毛主席不禮貌,便將身子偏側(cè)腦袋斜伸過去看望。
雖然隔有一道玻璃門,依然能看得清清楚楚。沒錯,一點都沒錯,是毛主席!王大芬將斜伸的頭縮回來。緊接著,又側(cè)著身子將頭斜伸了過去。
坐在里面的毛澤東,見外面一個年青姑娘把頭斜伸過來看了,縮回去了,又馬上斜伸過來,便和藹地說:“你們進來嘛?!泵珴蓶|說的是湖南話,王大芬她們沒有聽懂,腳下沒動。毛澤東又說:“你們進來嘛?!蓖醮蠓宜齻?nèi)詻]聽懂,腳下還是沒動。坐在毛澤東旁邊的李井泉明白是怎么回事,便用四川話:“毛主席請你們進來?!?/p>
這下幾人聽明白了,王大芬跑在前面,幾乎是沖進了招待所會客室玻璃門內(nèi),嘴上大聲呼喊:“毛主席,您老人家好!”音量之大,震蕩得房間嗡嗡作響。王大芬至今記得分厘不差,毛主席的面前是張舊木桌,沒有水果、糕點,只有一杯白開水。作為全黨全國之首的毛主席,簡樸得令人難以想象。盡管是隆昌氣礦事前不知道是毛澤東要來,但此時要去張羅,也是能夠辦得高檔豪華、隆重氣派。毛澤東沒讓他人去張羅安排。
毛澤東站起身來,繞過舊桌,臉上微笑著,向王大芬她們走過來。在王大芬眼里,毛主席是解救天下勞苦大眾的神人,她覺得毛主席金光閃閃,光彩照人,耀眼奪目。王大芬激動得全身不由自主地篩糠樣地抖,尤其是臉頰兩邊的兩塊肉,激抖得快要掛不住了,要往地下掉了。心臟打鼓樣地擂響,胸腔快要承受不住要爆炸了,血液像噴水樣在體內(nèi)沖激血管都要崩裂了。
那雙扭轉(zhuǎn)乾坤、執(zhí)掌天下的大手,主動握住了王大芬的雙手。王大芬第一個感覺就像有一波連一波的電流,涌導進體內(nèi),全身熱血暖流。長年累月地想見到毛主席,今天不僅站在毛主席面前,還與毛主席手執(zhí)手地握著。王大芬覺得自己是在夢幻,頭暈目眩,雙腳撐不住自己,身子要往下蹲,王大芬心里在喊“這個時候,萬萬不能失態(tài)”。
抬頭張目,毛主席向著她微笑,神情和藹,握著她的手還輕輕抖抖。王大芬回過神來,仔細打量毛主席的全身上下:毛主席頭戴一頂灰色呢帽,身穿一件過膝的灰呢大衣,里面的衣褲也是灰色,腳上穿的一雙黃色牛皮鞋,已經(jīng)發(fā)舊,鞋頭都磨得發(fā)光了。
王大芬看了一遍不滿足,又重新打量毛主席,而且比第一遍還看得仔細:毛主席的額頭又高又寬,呢帽沒遮住露出的頭發(fā)烏黑,尤其是下巴上的那顆貴人痣,王大芬印象特別深刻,黑中透紅,顯得黑紅黑紅的,并不是像畫像、影視中毛主席下巴上的痣烏黑。王大芬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眼淚泉水樣流淌,雙唇哆哆嗦嗦地說:“毛……主席……您好?!泵飨H切地回答:“你們好?!?/p>
有人在王大芬背后拉住她的胳膊拐衣袖連著輕扯,王大芬沒理會,心里在說:“扯什么嘛,沒看到我與毛主席握手?!币滦溆衷诒蝗死?,這時王大芬明白,是自己與毛主席握手的時間有點長了,別人要與毛主席握手。王大芬的手與毛主席握著的手松開。林國濃、謝鳳霞才分別與毛澤東握手。王大芬就站在毛主席旁邊,依然是激動得不停地哭,不斷地流淚。
3人與毛主席握手之時,新華社記者均分別照了象。事后林國濃給當時的中央宣傳部去信,希望能將3人分別與毛主席照的相每人贈送一張作永恒的紀念。中宣部回信答復:以在報紙上公開發(fā)表的為主,報紙上發(fā)表了就贈送,沒公開發(fā)表的就不贈送。王大芬她們3人分別與毛主席握手的照片未能公開發(fā)表,故未贈送,至今王大芬她們深感遺憾。
隆昌氣礦尚不知是毛澤東來了,在家領(lǐng)導還在召開黨政聯(lián)席會議,商討省委領(lǐng)導來了要做的事議。當毛澤東到了專家招待所,隆昌氣礦這邊才知道是毛主席來了,立馬沸騰起來。
礦長劉選伍乘坐的中吉普飛奔急駛,趕回了礦上并直奔專家招待所。當見到了毛主席,劉選伍激動得手腳都不知怎么擱、怎么放。毛主席臉掛微笑,主動向劉選伍伸過手去,劉選伍懷著無比尊崇的心情,握住毛主席的大手說:“感謝毛主席對我們礦上的關(guān)心厚愛?!?/p>
李井泉對劉選伍說:“毛主席要來看看天然氣生產(chǎn)?!笨聭c施問:“氣井離這里有多遠?”劉選伍答:“離這里有4公里多,炭黑車間離這里近,只有1公里多,就在后面山坡上?!碧亢谑侵匾幕ぴ希饕糜谲姽?、橡膠、造船等領(lǐng)域。隆昌氣礦炭黑車間是我國炭黑工業(yè)的搖籃。李井泉說:“哪我們就去炭黑車間看看嘛?!泵珴蓶|表示贊同李井泉的意見,并立即起身,其他領(lǐng)導人也就跟著走出門。這個時候,隆昌氣礦的黨委書記安增彬乘礦上車飛奔趕來了,也是激動得不得了。
外面仍是風帶雨水揚灑,毛澤東沒用雨傘,地上有些濕滑。這個時期的毛澤東,正值壯年,高大健壯的身軀,沉穩(wěn)地走移,沒要隨行人員挽扶。王大芬她們先前在與毛主席握手之際,新華社記者拍攝時使用了閃光燈,但因當時處于極度興奮中沒有意識到。此時風雨中突地白光一閃,王大芬心頭一個警覺,以為是天上打雷扯閃電。她抬眼張望,天上沒有打雷、扯閃的跡象,是新華社記者在給雨中行走的毛澤東拍照,后來林國濃告之王大芬,那是拍照時的閃光燈。
仍在激動得不??奁⒘鳒I的王大芬,覺得這個時候的毛主席,慈祥、親切得像自己的父輩、兄長。她心頭涌上激流,快步上前走到毛主席右邊,伸手扶住毛主席的胳膊,毛主席沒拒絕,并向她表示感謝地笑笑,兩人并行地走下專家招待所下方職工醫(yī)院的那坡石梯。王大芬至今沒忘,毛主席的灰呢帽和灰呢大衣上,沾附著密麻細碎的雨滴。腳上的黃牛皮鞋,沾附著星點濕泥。
到了職工醫(yī)院地壩上,王大芬仍攙扶著毛主席走到來時乘坐的米色小臥車邊。李井泉上來給毛主席拉開車門,毛主席躬身鉆進后排坐位,前面坐著毛主席的隨行人員。旁邊的隆昌氣礦礦長劉選伍沒動,恭候著毛主席進車。李井泉招呼劉選伍和毛主席同乘一車。劉選伍臉泛榮光,鉆進去與毛主席同排挨坐。
王大芬依然沒有停止激動的哭,淚水和飄沾的雨水混合一起,在臉上流淌。她想進去與毛主同車前去,但見礦長進去了,自己再進去會把毛主席擠著了,王大芬就在車門邊停住沒有鉆進去。對此王大芬至今懊悔不已,毛主席對她們和藹親切,沒有拒絕她的挽扶。如果她鉆進去就是把毛主席擠著了,毛主席也不會反對,會讓她與他一同乘車。但她沒有進去,失去了與毛主席一同乘車無比殊榮的機會。
車門尚沒搖上去,坐在車內(nèi)的毛澤東,將綠色的窗簾拉開,手掌探出向前伸動,向地壩上的人們表示感謝、再見。王大芬還是處于激動中,仍在不停地哭,不停地流淚水。車輛啟動了,毛主席走了。20多名隨行人員仍乘坐那輛拉炭黑的槽子車,一陣轟響,王大芬一個激靈,欲上那輛槽子車,但車已經(jīng)開動了,她來不及了。
礦團委干事梁桂身子趴伏在車廂上,人還沒完全爬上去,懸掛在外面的兩只腳隨著槽子車的開動不停地晃甩。那情景看著危險。梁桂為能隨毛主席趕往去,全然不顧不管。站在車上的隨行人員,伸手將梁桂拉扯上了車廂。
王大芬見槽子車是不可能上去了,便緊跟毛主席乘坐的小臥車追趕,一直追趕得實在是跑不動了才停下來。但嘴上又在哇哇地哭,臉上又是淚水合著雨水不停地流淌。
三、毛澤東視察炭黑車間
劉選伍以前在無數(shù)的畫像、電影中見到過毛主席,那中間畢竟有層間隔。而今天不僅親眼看見了毛主席,與毛主席握手,而此刻竟然與毛主席同車同坐一起。毛主席是巨人,看已是常人,巨人與常人同車同行,劉選伍懷疑是夢境還是現(xiàn)實。他暗暗地用手指夾自己的皮肉,引起生痛。這是真實,的確在現(xiàn)實生活中,他感到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但劉選伍仍顯得有些的拘束不安。
毛主席有所感覺,和藹親切地向劉選伍問:“天然氣含有什么成分?”劉選伍趕快回答:“甲烷、乙烷、碳氫化合物?!眰ゴ蟮娜宋?,也不可能會將所有知識包羅萬象無遺。劉選伍有些擔心毛主席是否對這些化學專業(yè)術(shù)語弄得清楚明白。而毛主席接著又問:“應該還有其他吧?”這個發(fā)問,讓劉選伍明白毛主席對這些化學專業(yè)是清楚的,便接口應答:“還有少量硫化氫成分?!?/p>
作為石油企業(yè)的一名基層領(lǐng)導成員,劉選伍清楚國家能源尤其是石油緊缺的狀況,肩負天下重任的毛主席,不辭辛勞地趕赴處于內(nèi)陸區(qū)域的四川盆地僻壤之地的隆昌氣礦,無言地表明石油在毛主席心目的地位與分量。地上的坑洼將毛主席的身軀向上顛抖了一下,毛主席沉思凝想的神情,沒在意坑洼顛抖。
劉選伍又向毛主席介紹:“我們礦上如今正在做試驗,用天然氣制造合成汽油。”聞聽此言,毛主席興趣增添。那個時候,外界一般均將天然氣稱為瓦斯。毛主席問:“瓦斯制造汽油,要去掉那些成分?”劉選伍答:“主要去掉硫化氫和氨成分?!泵飨c點頭,滿意的模樣。
隆昌氣礦炭黑車間位于圣燈山腰部,圣燈山由天峰山、圣燈山、天螺山3山連成,總面積10、6平方公里。人類處于冶鐵、熬鹽時期,圣燈山就有火自噴,周邊地域尤其是夜晚,火焰照耀如同白晝。按現(xiàn)代科學審視,圣燈山自燃火噴,其實是天然氣泄出地層而為。在科學不昌明的時代,人們不明內(nèi)里,將自燃噴火,看成是上天所賜圣火神燈。人們將噴火自燃之山稱之為圣燈山,故圣燈山由此而得名。從整個地形地貌看,圣燈山狀若龍行走跡。如此大象昭示,圣燈山非常態(tài)之山,自有非常之人到來。機緣一到,非常之人必來非常之山。此時的圣燈山,莊嚴肅穆,龍形呈祥。圣燈山上的炭黑車間,迎來了它有史以來的歷史高光點。米色小臥車徑直開了進去,毛主席跨出車門,風雨中夾帶著車間散發(fā)出的煙霧,吹撲毛主席的臉面,煙霧是有異味的,毛主席容顏不改,灰色呢帽下的雙眼微瞇著,信步上前。
正在上班的工人都在像往日一樣忙碌著,當突然看到毛主席出現(xiàn)在車間,還以為是看花了眼產(chǎn)生的幻覺。當確信是毛主席時,又全都懷著萬分尊崇的心情雙眼不移地望著毛主席。劉選伍、安增彬指示自己的工人,不要擅自走動,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以免影響毛主席的視巡。
當時炭黑車間副主任是梁錫遠,他對生產(chǎn)情況熟記心間,了若指掌。給毛主席介紹、匯報的重任落到頭上時,梁錫遠既感到無上榮光,又深感責任重大。梁錫遠與王大芬一樣,在新中國成立前都屬苦難之人,對共產(chǎn)黨、毛主席充滿深厚的感恩之情。
梁錫遠祖藉福建,清王朝時期遷到四川的富順縣。梁家原本貧困,梁錫遠父親過世后,由母親帶著幾兄弟到隆昌投靠舅舅家。而舅舅家是靠種地為生的農(nóng)民,日子本來就艱難,梁家人過來后,日子就難上加難了。
資本家開辦的隆圣公司,在隆昌圣燈山也就是后來的炭黑車間所在地鉆井打出了天然氣,將其輸往自貢熬鹽。經(jīng)人介紹,小小少年郎梁錫遠到隆圣公司當徒工。新中國成立后隆圣公司封井,資本家搬回自貢,工人們包括梁錫遠都失業(yè)了。為謀生路,梁家靠織土布販賣維持生計,步履滯重,日子艱難。
新生的紅色政權(quán)接管了隆圣公司,生產(chǎn)恢復,原來工人陸續(xù)返回上班,梁錫遠在機電房發(fā)電。國民經(jīng)濟的發(fā)展特別是國防的需要,由熬鹽改為用天然氣生產(chǎn)炭黑,代號303廠。
梁錫遠受生活所迫,讀書甚少,但人卻聰明異常,加上是共產(chǎn)黨將他解脫出困境,始終有報恩思想。工作勒奮上進,刻苦鉆研,工作與學習均出色,被評為303廠勞動模范,并加入了共產(chǎn)黨。303廠改為石油隆昌氣礦炭黑車間后,徒工出身的梁錫遠提拔為車間副主任。1954年到四川省委第一期黨校學習班學習。
如今毛主席來到自己面前,盡管他毫無居高凌下,和藹親切,梁錫遠還是顯得有些拘束與不安,甚至是顧慮,擔憂表述不到位,耽誤了毛主席寶貴的時間。毛主席向梁錫遠親切地笑笑,模樣如同兄長。梁錫遠頓感自己的拘束、不安、顧慮全都消融,神智清爽,思路明昕,有條不紊,井然有序地給毛主席講解生產(chǎn)過程。
毛主席對先前劉選伍介紹的生產(chǎn)合成汽油要去掉硫化氫留下深刻印象,這時他問梁錫遠:“硫化氫通過什么環(huán)節(jié)脫出去?”梁錫遠一聽這是行家發(fā)問,心中再生敬意,便用手指指聳立的脫硫塔說:“就是通過脫硫塔脫出?!泵飨株P(guān)切地問:“脫出的硫化氫又到什么地方去了呢?”梁錫遠又指指聳立的再生塔與礦黨委書記安增彬回答:“從再生塔排出,隨著空氣跑掉了。”毛主席流露出惋惜的神情,梁錫遠趕忙補上一句:“本來可以回收硫黃,目前還沒有利用起來。”
當時炭黑車間主要組成部分有火房、這是直接生產(chǎn)炭黑所在地,再就是總裝車間、庫房、化驗室等等?;鸱繘]有廠棚,系建在露天壩的拱形建筑。風還在吹,雨仍在飄,風雨天氣壓低,蕩漾在空中的炭黑味,勝過晴日。在嚴酷戰(zhàn)爭槍林彈雨中走過來的毛澤東,對異味眉頭都沒皺一下。他走到火房前,要看炭黑生成的狀況。梁錫遠快速打開1號火房的小門,里面火焰噴燒,火嘴呼呼有聲。
為了看得仔細,毛主席站攏火房面前,并彎下腰去,想看清里面燃燒情況。風雨勁刮,直撲人面,1號火房內(nèi)情況無法看清,毛主席起身移步。梁錫遠陪著毛主席走到21號火房,這里背風,利于觀察。火房內(nèi)排排天然氣管子,上面連接著密集的火嘴,火苗從火嘴噴出燃燒,凝結(jié)成黑色粉粒狀炭黑。火嘴上方有可移動的槽鋼來回移動,將燃燒成的炭黑刮下回收。這就是炭黑生成的過程。
從火房小門透出的火光,將毛主席的臉面映照得肜紅,他發(fā)出會心滿意的笑,再度彎下腰去,全神貫注、聚精會神地觀看,并不時提問,梁錫遠逐一解答。毛主席看著看著的,覺得回收的槽鋼沒有移動,便詢問是怎么回事。梁錫遠回答:“在動,只是很緩慢,不容易看出。”毛主席點點頭。
在觀察炭黑生成狀況的同時,毛主席又向梁錫遠詢問隆昌氣礦生產(chǎn)情況。梁錫遠如實回答:“全礦現(xiàn)今的產(chǎn)氣量是建礦初期的5倍,炭黑年產(chǎn)量是全國年總產(chǎn)量的1/4”,毛主席聽得直點頭,臉上再次泛起滿意的微笑。一直蹲著的毛主席,此時才站起身來。他沒有就此停住,腦子里思考一番,便對在場的上海市委書記柯慶施說:“柯書記,你看清沒有,你認為怎么樣?”柯慶施向著毛主席笑言:“我看到了,自貢那邊是用天然熬鹽,這里是用天然氣燒炭黑?!泵飨盅裕骸白载暷沁吿烊粴獍钧},熱能利用了,但把炭黑跑掉了。這里用天然氣燒炭黑,把熱能跑掉了?!泵飨缣烊粴馍a(chǎn)的行家,一言找準、總結(jié)出天然氣工業(yè)尚需改進處。
時間已是7點過了,薄暮在圣燈山緩慢升起,離天黑很近了。毛主席意猶未盡,瞅望溜溜山巒,他知道山上有天然氣井,他想去山上看看,親眼看見氣井生產(chǎn)。風勢雨量不僅沒減,反比原先增加。毛主席帽、衣、鞋,都被打濕了,而且到氣井的路途又遠。從主席的安全和健康考慮,李井泉、柯慶施一起力勸:“天都快黑了,還是走吧,這次就算了,以后再說?!笔瘛o兩地黨委書記的勸告,毛主席聽了進去。
毛澤東的腦海沒有停止,一直在運轉(zhuǎn):延安時期,日本侵略者、國民黨頑固派相互呼應,對我們共產(chǎn)黨人領(lǐng)導下的邊區(qū)政府武裝進攻的同時,又實行經(jīng)濟封鎖。我毛澤東號召并實行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舉措,使邊區(qū)政府和共產(chǎn)黨人渡過了危機,不僅生存了下來,還逐漸壯大發(fā)展。隆昌氣礦建有蘇聯(lián)專家招待所,我毛澤東今天還在那里休息過。“老大哥”的專家全部撤走了,肯定會給這里甩一大難處甚至是不易收拾的攤子。
想到此,毛澤東在心里感慨:靠別人是靠不住的,中國有句千古格言,“天助自助者”,意思是人得靠自己,老天都是幫助那些自己幫助自己的人。毛澤東腳步在移,問陪同的隆昌氣礦黨委書記安增彬:“你們這里是外國專家設(shè)計的,還是我們自己設(shè)計的?”安增彬底氣十足地回答:“毛主席,這是我們中國專家自己設(shè)計的。”毛澤東心里高興:“我們中國人不比外國人差嘛,別人干得出來的事,我們一樣干得出來嘛?!彼焐嫌謫枺骸皬脑O(shè)計到發(fā)展的情形怎么樣?”礦長劉選伍答:“新中國成立前,這個地方只有一口低產(chǎn)量的小氣井。隆昌氣礦是在新中國成立后的1953年組建而成的,發(fā)展順暢,僅短短的幾年時間,就擁有20多口氣井?!?/p>
劉選伍見毛主席聽得神情高興,又繼續(xù)接著說:“我們現(xiàn)今能生產(chǎn)3個品種的炭黑,今年我們還準備試驗制作新產(chǎn)品高耐磨油機爐黑,請主席放心,我們會成功的。”毛澤東聽得心頭喜孜,連連點頭,同時又面含微笑:“這很好,很好的嘛?!?/p>
四、幸福時光
農(nóng)歷戊子年3月,筆者到圣燈山“毛澤東主席視察隆昌氣礦紀念館”拜謁、采訪,恰遇當年見過毛澤東主席的石油川西南公管中心退休員工現(xiàn)年73歲的邱代初。筆者請他介紹當年見到毛主席的情形,邱代初欣然應允。
當年邱代初只有23歲,在炭黑車間當搗震工。那天他在庫房上班,一個班6人。半下午過了,班長進來打招呼:“毛主席來了,你們不要到處走動。”班長說了一遍,感到不放心,又再叮囑:“大家要記到起喲,不要影響毛主席!”班長神態(tài)很嚴肅,大家一起點點頭。
那個時候的人們特別是從舊中國苦難中過來的人,不是將毛澤東看成是普通人,而是當作神一樣頂膜禮拜。神到身邊,當然應當去參拜。邱代初他們都想走到毛主席身邊,但又不能影響、驚擾神人。邱代初他們沒有出去,相互間說話都未能高聲。
或許是天人感應,邱代初他們渴望能見到神,天亦遂人愿。毛主席乘坐的那輛米色小臥車,就停在邱代初他們庫房門前的壩子上。邱代初他們想:“不能出去面見毛主席,待會毛主席要轉(zhuǎn)來乘車,依然能見到毛主席。邱代初他們就站在庫房門口、窗子邊,雙眼不眨地盯望著那輛車。
平日間,幾個小時的上班,感覺沒過多久就過去了,但此時的邱代初他們,感覺每分每秒都漫長如年,雙眼盯望得發(fā)澀生痛了,毛主席老是沒有轉(zhuǎn)來。邱代初他們想:該不會出什么事吧?隨即又想:這樣神圣的時刻,咋個能出事。邱代初他們是一種極度渴望能見到毛主席的心境。
終于地,毛主席在外巡視完了,返回到小臥車來了。先是背對著邱代初他們所在的庫房,然后轉(zhuǎn)過身,向著炭黑車間張望,神情愉快。邱代初雙眼張大如銅鈴,看得清清楚楚。毛主席身軀高大,腰板挺直,臉若滿月,特別是額頭,寬闊而光潔,下巴上那顆貴人痣,尤其醒目。風將毛主席身上灰色呢長衣,掀弄得擺晃,長衣尤其是灰色呢帽上,沾滿了白亮水粒。毛主席抬起右胳膊,向著炭黑車間揮舞寬厚手掌,以示謝意與告別。
這個時候的邱代初,覺得天與地都是金晃晃的,就連從天上往地下牽拉揚灑的雨珠,也形同金色的珠簾,滿世界光焰萬丈,一派輝煌。為看得真切,邱代初眨巴了幾下雙眼,見到毛主席側(cè)身,要進米色小臥車。因毛主席個子高大,彎下腰時,柯慶施伸手將毛主席的頭輕輕向下貼按了一下。車輛啟動了,米色小臥車駛出了炭黑車間大門。但邱代初神情不改,仍大睜雙眼向外盯望,直到別人拍了他幾下肩頭,他才返回神來。邱代初不由自主地高叫:“我見到了毛主席!我見到了毛主席!……”別人同時在喊:“我見到了毛主席!……”邱代初強烈地感受到,今天是他來到人世間乃至他整個人生歷程中最幸福的時光。
毛主席乘坐的那輛米色小臥車徐徐開出炭黑車間的時刻,隆昌氣礦礦長劉選伍胸中依依不舍之情形同潮涌,他渴望能再陪同毛主席一陣,再向毛主席匯報一遍。但他明白,主席承荷天下重任,謀求的是整個國家的運轉(zhuǎn)發(fā)展。我劉選伍應當以毛主席的視察為不懈動力,促進隆昌氣礦進入高速發(fā)展的快車道,屆時給毛主席作出更好的匯報。
這個時候的炭黑車間和隆昌氣礦以及氣礦所在地兩道橋,群情亢奮沸騰。盡管天已黑了,風雨未停,但從家中、機關(guān)、周邊鄉(xiāng)村涌出的人群,密麻聚集。路邊、街道、屋檐、田邊、地頭、地角、山包等到處都是人,都在議論一個話題:“毛主席來過,剛才走了。”未能見到毛主席的人,無一不深感遺憾,懊悔莫及。
一群一群的人,堵住劉選伍,要他詳細講述毛主席到來的情形,劉選伍講了,人們又不停地要他重講,直講得他口干舌燥,嘴都快張不開了,人們?nèi)允且猹q未盡。劉選伍好不容易走進了自已的辦公間,一群連一群的人們特別是年輕人,又追蹤到了辦公室,扭到劉選伍,非要他再接著講。
若干年后,劉選伍調(diào)任四川石油管理局副局長,再后病逝于成都。
炭黑車間成了人們眼中神圣的殿堂,都要擁進去看看。為了維護車間的正常生產(chǎn),值守人員極力勸阻。人們不依,非要擁進去。值守人員急得不得了,堵在大門口高聲說道:“大家尊崇毛主席,應當體現(xiàn)在實際行動上。里面是火房重地,大家全擁進去,如果在毛主席才走一會就出了事,大家對不對得住毛主席?!”人群安靜下來,非常不情愿的慢慢地離去。
連著好長一段時間,隆昌氣礦的職工特別是炭黑車間的職工,在毛主席走過的路,蹲過的地點,反反復復地走來看去,神情激動,興奮無比,那模樣活像是見到了毛主席。
炭黑車間副主任梁錫遠,平日下班都是回家吃晚飯。妻子李萬福在家把晚飯弄好了,下班時間已過去好久了,丈夫梁錫遠老是沒回家。李萬福不知道今日天大的幸福降到了李家的頭上,她的丈夫陪同并給毛主席匯報炭黑生產(chǎn)情況。
3月的天氣,本來就寒涼,風雨把門、窗掀、撲得噗噗作響,天氣更顯寒涼了。李萬福對大兒子梁哲文說:“哲文,看樣子你爸一會回不來,你給他把棉衣送去?!绷赫芪漠敃r6歲多,按母親吩咐,抱著棉衣就向炭黑車間走去。
毛主席到炭黑車間的消息傳播開去,隆昌氣礦聞訊的職工和周邊的鄉(xiāng)民,趕往而來,但又不能進去,以免影響毛主席。趕來的人們,在炭黑車間大門兩邊密麻聚集,翹首盼望,靜候毛產(chǎn)席出來。梁哲文趕攏了,無法進去,就在大門口等候。小孩子家不知里面發(fā)生了什么事,靜候的大人們又不說。梁哲文老是不見爸爸,知道爸爸一時半會出不來,便抱著棉衣回了家。
夜很晚了,李萬福依然坐在燈下一邊做針線活,一邊等候自已的丈夫。屋外傳來她熟悉的腳步聲,李萬福感覺腳步與往日明顯不同,往日是勿忙,今晚是沉穩(wěn)中顯現(xiàn)著快促。李萬福欲起身開門,梁錫遠已自開而進,隨同涌進來的風雨,忽啦啦地漲滿全屋。李萬福見自己的丈夫從來沒有今晚這么高興,丈夫雙眼笑瞇了縫,臉盤笑面如花。
梁錫遠彎下腰,對兒子梁哲文說:“哲文,我今天見到了毛主席!”雖然梁哲文還是個幾歲的娃娃,但心目中知曉毛主席是神仙樣的人物,神是不能輕易看到的。梁哲文怔怔地盯著自己的爸爸,心里嘀咕:“爸爸你該不會是在撒謊吧!”梁錫遠看出兒子的表情,又重復一遍:“兒子,我不會哄你!我真的是見到了毛主席!”梁哲文感到自己爸爸的身形在增高,只差一點點就要觸及屋頂了。
那時梁錫遠的母親、嫂子和他們一家人住在一起,當梁錫遠“我見到了毛主席”這個話一出口,也是有些不相信。但很快又相信了,知兒不如母,知夫不如妻,母親、妻子知道梁錫遠品行,不會撒謊,而且這種事非同小可,誰也不敢亂冒亂說。“在哪里?我也去看看!”李萬福迫不及待地問。梁錫遠笑笑言:“已經(jīng)走了?!崩钊f福惋惜得不得了,要梁錫遠將毛主席在炭黑車間時的情形復述了一遍。
很長一段時間,梁錫遠都很高興,笑口常開,行走快捷。梁錫遠的岳父居住在鄉(xiāng)下,到女兒、女婿家來探望。梁錫遠將見到毛主席的情形給岳父說了一遍,岳父替女兒、女婿高興。岳父沒讀多少書,但看了不少戲文,他對女婿說:“你見到了毛主席,就等于見到了當今皇上?!?
不久,《人民日報》刊發(fā)了題為《毛主席冒雨視察隆昌氣礦》的通訊,同時刊發(fā)了毛主席參觀生產(chǎn)炭黑情形的圖片。圖片中的毛主席,蹲在梁錫遠的右側(cè)面,嘴唇微張,一邊盯望前面,一邊在聽梁錫遠的介紹。梁錫遠蹲在毛主席的左側(cè),臉微抬,左手高舉,5指張開指向火房,在給毛主席介紹炭黑生產(chǎn)情況。這是一幅特寫照片,毛主席、梁錫遠兩人幾乎是各自占了圖像的一半。
就梁錫遠而言,這張圖片價值連城,無可估價。梁錫遠將這張圖片翻拍、沖洗了多張,給自己的子女每人一張,用象框嵌好張掛在各自家中最醒目處。隆昌氣礦更是對這張圖片厚愛有加,擴大后張掛在機關(guān)、大廳、會議室、領(lǐng)導辦公室、車間、廠房、公共場所等關(guān)鍵緊要處。礦上編發(fā)的學習資料、開會發(fā)的紀念本等,均印有那張圖片。這張圖片成了隆昌氣礦乃至以后川西南礦區(qū)永恒的標志性記載。
當王大芬從職工醫(yī)院那邊跑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地趕攏炭黑車間大門,毛主席已經(jīng)視察完畢,那輛米色小臥車正開出車間大門。王大芬想靠前去,給毛主席作最后的告別。但車間大門路道兩邊的人,擠得形同人墻,王大芬根本無法靠前。王大芬懊悔得又哭了起來,臉面又是淚水長流。
炭黑車間那些因去吃飯而錯開了見到毛主席機會的職工,懊悔得直跺腳。隆昌氣礦主管后勤的馬副礦長,以為毛主席視察完了,會來做報告,便全力撲在接待準備上。當毛主席走了,馬副礦長懊悔得扼腕痛惜,撫額長嘆。
人們看到了還在哭泣的王大芬,有人知道她見到了毛主席,還與毛主席握過手。有人高呼:“王大芬,你好幸福,見到了毛主席!”馬上又有人高叫:“王大芬,你是不是與毛主席握過手?!”“是!”“是那只手?!”“是右手!”人群像炸開了鍋,呼呼啦啦地擁上來,將王大芬圍在中間,向她伸出的手密密麻麻形同樹林。眾人口中高叫:“給毛主席握過的手,是幸福之手,把你的那只手給我們握握,讓我們也沾沾光!”
王大芬毫不猶豫地伸手,任憑密麻如林的他人之手,輪流抓握她手。有的人是衷心替王大芬高興,但有的人是因自己沒見到毛主席而她王大芬卻見到了還與毛主席握了手,心里有些失衡,抓住王大芬的手用盡全力捏握發(fā)泄,痛得王大芬遭不住。但王大芬依然任憑眾人捏握,右手掌麻木了,沒什么感覺了。
與毛主席握過之手,當然是無比幸福之手,王大芬無比珍惜。連著好幾天,她堅持那只手不沾水,害怕洗掉了手上靈氣、福氣。她洗臉、洗腳,都是家人幫忙,家人也樂于給她幫忙。
那天晚上沒能與王大芬握上手的人,趕到王大芬家中或王大芬辦公室,爭著與王大芬握手。王大芬上下班或外出,人們見到了她,蜂擁上前,又是爭先恐后的與王大芬握手。王大芬右手掌經(jīng)上千人次的捏握,到后來5根手指并成一塊張不開了,一直過了好長時間,才慢慢地恢復。
為記住、珍惜毛澤東主席在1958年3月27日的視察和給予的莫大榮譽,隆昌氣礦炭黑車間改名為327車間。
王大芬當年在受到毛澤東主席的親切接見后,時時自勉,經(jīng)常自我衡量所作所為,是否對得起毛主席。工作更加出色,業(yè)績有目共睹。先后擔任過廠工會主席、礦區(qū)黨委委員、礦區(qū)計生辦主任,始終是牢記毛主席提出的“為人民服務(wù)”的宗旨,擔任的各項工作,均是有聲有色,業(yè)績矚目,上下滿意。
五、鄧小平的嚴肅
現(xiàn)已85歲高齡的周學厚,退休前是四川石油管理局的化工總工程師,目今居住在成都市府青路立交橋旁的石油職工宿舍B區(qū)3幢。筆者第一次找周老家中聯(lián)系,時逢老人生病住進川醫(yī)。后又是四川汶川大地震,成都震撼強烈。直到地震過去半月余,筆者趕到成都才與周老會面訪談。
周老奉獻石油數(shù)十載,經(jīng)歷諸多重大事件,他最為人生自豪的是曾3次見到鄧小平,親自陪同并給朱德總司令介紹天然氣生產(chǎn)情況。周老視為珍品的是,當年他與鄧小平書記的合影照,他用相框嵌裝,時時瞻仰。
1945年,周學厚畢業(yè)于武漢大學。在20世紀中葉,國民整體文化水準不高、文盲遍及的時代,周學厚無疑是寶貴稀有人才。年輕時的周學厚,五官端正,身材高挑均稱。按現(xiàn)今時尚流行的說法,是個典型的帥哥。盡管目今周老已是高齡,仍是腰板不同,能窺見當年的英姿。在與鄧小平的3次會面中,周學厚感受最深的是第一次。
1958年,周學厚在隆昌氣礦任總工程師,同年3月8日,四川石油管理局黨委副書記王鶴林給隆昌氣礦電話通知:中央領(lǐng)導很關(guān)心四川天然氣工業(yè),中央領(lǐng)導明日要到隆昌氣礦視察,請隆昌氣礦派人去火車站接迎,同時要多派一輛車去,中央領(lǐng)導沒自行帶車。
當時隆昌氣礦其他領(lǐng)導不在,決定由總工程師周學厚和礦組織部長張惠民去接中央領(lǐng)導。次日也就是3月9日上午,周學厚與張惠民乘一輛吉普,另帶了一輛面包車,趕到了隆昌火車站。局黨委副書記王鶴林和局主任工程師孫自忠,已到了火車站候迎。
從重慶開來的專列駛進了隆昌站,周學厚等人大睜雙眼,神情關(guān)注,看今天來的是那位中央領(lǐng)導。車門打開,鄧小平走了出來。周學厚等人興奮不已,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
那時黨的最高職務(wù)是中央主席,由毛澤東擔任。鄧小平時任中央書記處書記。1958年鄧小平54歲,正值人生壯年。周學厚至今印象深刻:鄧小平戴黑色呢帽,外套黑呢大衣,夫人卓琳陪同。隨行人員不多,僅幾人而已。
隆昌隸屬內(nèi)江專區(qū),陪同前來的內(nèi)江領(lǐng)導將王鶴林、周學厚等人,逐一向鄧小平作了介紹。小平待人平和,分別與石油方面的人員問候握手,然后乘車前往隆昌氣礦。周學厚、張惠民仍乘來時的吉普在前引路,鄧小平、卓琳等乘隆昌氣礦的面包車在后跟隨。
從隆昌火車站到隆昌氣礦的公路全是碎石、黃泥鋪成,路況很差,一路巔抖不停。鄧小平那次趕來,離毛澤東親自主持的成都工作會議只有近20來天,他無疑是給成都工作會議和毛澤東主席的隆昌氣礦之行打前站。
鄧小平歷來不輕信工作匯報,重視自己親眼看到的和實地調(diào)查了解到的情況。他清楚,毛澤東主席和他本人,都需要四川天然氣工業(yè)的真實面貌。
隆昌氣礦當時所轄的圣燈山氣田隆10井,位于公路邊,鄧小平要進去看看。車輛停了下來,王鶴林、周學厚等人陪同鄧小平走進了井場。小平邊行邊向在旁的礦總工程師周學厚詢問隆昌氣礦的年產(chǎn)量和在國民經(jīng)濟中發(fā)揮的作用,周學厚一一作了如實回答,鄧小平邊聽邊點頭。如有什么沒聽清的事,卓琳夫人在旁給他補充說明。根據(jù)指令,井站工人打開放噴管線,天然氣呼嘯而出,紅肜的火焰形同竄動的火龍騰騰舞動。
當時的天然氣井站與現(xiàn)今的井站相比,顯得有些簡陋。但仍令鄧小平感慨多多。早年他到法國勤工儉學,先后在哈金森橡膠廠、雷諾廠做過工,目睹、感受了西方國家的工業(yè)強國之路。那時的鄧小平就渴望自己的祖國和人民,有朝一日能擁有先進發(fā)達的工業(yè)。
現(xiàn)今中國共產(chǎn)黨人和中國人民終于有了自己的石油重工業(yè),邁上了自己的工業(yè)強國之路。鄧小平心頭激情翻卷,“我是中國人民的兒子。我深情地愛著我的祖國和人民?!彼拇ㄊ青囆∑降墓枢l(xiāng),對故鄉(xiāng)土地上的巨大變化,他更是充滿深情的眷念。
根據(jù)實地巡視的行程安排,鄧小平到隆2井視察井口、脫硫、脫水設(shè)備。當時隆昌氣礦在隆2井旁邊不遠,建了一個爐法炭黑試制車間。名曰車間,其實只是一套爐法炭黑的試制裝置。爐黑車間原沒列入鄧小平的視察范圍,但他抬眼看到了前面不遠正冒著黑煙的炭黑收集包裝車間,便提出:“走,我們進去看看嘛?!?/p>
身為礦總工程師的周學厚一聽,心里就緊張了。周學厚的緊張,倒不是有什么見不得人的鬼,是因為爐法炭黑試制車間處于試制時期,生產(chǎn)工藝還沒定型,設(shè)備落后,生產(chǎn)重要環(huán)節(jié)之一的過濾收集袋是用綢子制作成的,經(jīng)常破裂。濾袋一破,炭黑揚塵,車間烏煙瘴氣,怪味蕩漾,溫度又高,人在里面,工作環(huán)境差劣。炭黑振抖收集、包裝也是手工操作。工人一臉一身,全都是黑梭梭地,只有兩只看人的眼在滴轉(zhuǎn)。
鄧小平提出要去看,別人不好阻擋,周學厚等人只好硬著頭皮陪同走進了收集間。小平歷來為人平易,一般不與人變臉變色。但在大事、原則問題上,他卻從來不馬虎、含糊。此時此地,他看著看著的,臉面逐漸改色,變得十分嚴肅起來。周學厚心里怦怦直跳,今天過不過得了關(guān),實在是不好說。
“你到國外去過沒有?國外是不是這個樣子?”鄧小平望著周學厚問,口氣明顯冷峻。
“沒有去過,從資料上看,他們是用電濾加旋風分離炭黑的?!爸軐W厚聲音低量地回答。
“你們?yōu)槭裁床挥脟獾南冗M辦法?”鄧小平依然是語氣冷峻。
當時國內(nèi)尚不能生產(chǎn)電濾器,向國外咨詢只有歐州瑞典的廠家同意供貨,原準備從瑞典進口。但對方提出如果機器壞了,中方不能動不能折不能修,只能由瑞典方面來人折、修,技術(shù)保密。如果外方找借口拖延下去,要停多久,那就得要看外方的態(tài)度和臉色了。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不到10年,科技尚未到發(fā)達的時期。石油天然氣工業(yè)受制于人的事件不僅僅限之此事。四川東部高含硫臥龍河氣田的開發(fā),也因當時天然氣脫硫技術(shù)未能攻克而向法國請求技術(shù)援助,法方拉克油田的含硫量世界聞名,法方成功地攻克脫出高含硫技術(shù)。法方滿口答應,并派技術(shù)人員到川東臥龍河氣田實地考察。到了最后關(guān)口,法方提出臥龍河氣田脫出硫黃,全部歸法方所有。高含硫氣田脫出硫黃純度高、雜質(zhì)少,廣泛用于軍工、化工等領(lǐng)域而在國際市場上成為搶手貨。外方有損中方國格、主權(quán)的行為,當然受到中方的抵制,臥龍河高含硫氣田關(guān)閉起來。中方以敢教日月?lián)Q新天的大無畏精神,自行攻克脫硫、防腐技術(shù),直到20世紀80年代臥龍河氣田才投入正規(guī)開發(fā)。
“我們也想向國外進口,但人家提出十分苛刻條件,令人難以接受,我們只好自己試制選擇了綢袋過濾的辦法。濾袋材料不過關(guān),溫度高了,就經(jīng)常破,車間和工人的操作條件就差?!敝軐W厚依然低音量地實話實說。
心系整個國家大勢的鄧小平,當然不可能在事先就了解到某個部門的某件具體環(huán)節(jié)。但聽了周學厚實言,臉色有些改變。
周學厚趁勢進言:“我們原想試制工作完成了就停下來,然后按有所改進的收集方法,另建車間正式生產(chǎn)。但爐法炭黑也是汽車、飛機輪胎、軍事載重卡車等領(lǐng)域的緊缺品。我們的試制產(chǎn)品出來后,用戶一再要求不能停,只能繼續(xù)生產(chǎn)還要加大供應量。產(chǎn)品一直是由化工部統(tǒng)一分配給上海、青島的幾家主要橡膠廠。化工部也不讓我們停,所以一直試生產(chǎn)到現(xiàn)在?!?/p>
鄧小平臉面和緩:“炭黑的質(zhì)量如何,能不能保證產(chǎn)品質(zhì)量?”
“接近國外同類產(chǎn)品質(zhì)量水準?!敝軐W厚一點不打謊言地回答。
“怎樣能證明你的說法呢?”鄧小平緊接著又問。
“我們每個班的產(chǎn)品質(zhì)量都要進行嚴格地分析,不合格就不能出廠?!敝軐W厚底氣十足地回答。
“你們用什么方法分析?”鄧小平依然不松口地追問。
“我們是按美國材料試驗標準(ASTM)建立的分析方法和產(chǎn)品質(zhì)量標準?!敝軐W厚實言回答后,把鄧小平帶到不遠山包上的一座黃泥筑墻、茅草蓋頂?shù)幕炇遥尰瀱T將產(chǎn)品質(zhì)量化驗給鄧小平親眼過目。這真是一個罕見而偉大的場景:身為中央書記處書記的鄧小平,頭頂茅草棚、置身四面黃泥墻,嚴查現(xiàn)代工業(yè)產(chǎn)品質(zhì)量。
化驗員當即操作,鄧小平本身具有化學知識,又到過國外,他一看就清楚明白?!坝脩魧δ銈兊漠a(chǎn)品有什么反應?”鄧小平再問。
“我們的產(chǎn)品質(zhì)量近似美國,比羅馬尼亞的還強些。產(chǎn)品除國內(nèi)供不應求,近年還有少量出口國外,從來沒出現(xiàn)過用戶反映有什么質(zhì)量問題。”這時的周學厚心境平靜如常,言不打阻語氣流暢地回訴。
望著一溜茅草窩棚和在煙霧中忙碌、全身污黑的工人,鄧小平內(nèi)心熱流涌動:“這是多么頑強進取的石油人呀!有如此自尊自立自強智慧的中國人民,又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又能有什么事能阻止中國人民前進的步伐。國家定會強盛,邁進世界先進行列只是個時間早遲的問題?!?/p>
鄧小平再次打量一番在他身邊年輕英俊的隆昌氣礦總工程師周學厚,目光柔和,臉相和藹,語氣親切地說:“想不到你們在這樣困難的條件下,能生產(chǎn)出國家急需的產(chǎn)品。而且質(zhì)量還能與國外水平相近。希望你們還要繼續(xù)努力,趕上、超過國外先進水平,特別是要努力盡快改進生產(chǎn)工藝,改進工人生產(chǎn)條件?!?
周學厚等人連連點頭。視察完畢,石油人誠請鄧小平用餐,他表示感謝婉言推辭,不給石油人添麻煩,堅持回到列車上用餐。石油人仍用那輛面包車,將鄧小平等人送到了隆昌火車站。列車緩緩起動,直到駛出了站外,石油人才依依不舍地回身返轉(zhuǎn)。
鄧小平回到中央,將到隆昌氣礦目睹情況向中央作了如實匯報,對毛澤東20來天后即同年3月27日視察隆昌氣礦無疑起到了促進與推動作用。
鄧小平的視察與鼓勵,給四川天然氣科技增添了巨大動力。1959—1960年,隆昌氣礦在瀘州陸續(xù)建成了4座新的爐法炭黑車間,生產(chǎn)關(guān)鍵環(huán)節(jié)之一的過濾袋,改用先進的玻璃纖維濾袋,取消了原落后的綢子濾袋。整個工藝流程和生產(chǎn)條件、工人生產(chǎn)環(huán)境,都得到了根本性地改變。爐法炭黑產(chǎn)品質(zhì)量在化工部歷年質(zhì)量評比中,均是處于領(lǐng)先地位。
作為石油天然氣工業(yè)戰(zhàn)線上的杰出科技工作者,1965年2月,周學厚到北京參加工作會議。同月22日,毛澤東、周恩來、彭真、鄧小平等黨和國家重要領(lǐng)導人,接見了參加會議的一機部、石油部的同志,并同與會者集體合影留念,這是周學厚第2次見到了鄧小平。
周學厚高興非常。如果不是考慮到怕影響鄧小平的正常工作與會議紀律,周學厚會走上前去,給小平同志匯報在他視察隆昌氣礦后,天然氣工業(yè)特別是他當年目睹的爐法炭黑生產(chǎn)發(fā)生的不小變化。周學厚堅信,重情講義的小平同志,定會憶起那個在草棚化驗室給他如實匯報情況的隆昌氣礦的年輕總工程師。
中國共產(chǎn)黨里程碑會議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前幾個月的1978年4月,周學厚到北京參加全國科技大會。這次大會名義上是由當時的中共中央主席華國鋒主持,實際上是鄧小平主持,這是周學厚第3次見到鄧小平。在一個人的人生旅程中,能先后3次近距離地見到黨和國家極為重要的領(lǐng)導人鄧小平,的確是莫大的幸事與榮譽。
雖然當時國家已經(jīng)步入了正常軌道,基本上恢復了常態(tài),但“兩個凡是”的影響還很大。知識分子被視為臭老九、白卷英雄、讀書無用等謬論依然據(jù)有不小的市場。在這種背景下,被“右傾翻案風”為借口打壓下去而復出的鄧小平來實際主持全國科技大會,無疑會有不小的阻力。但鄧小平耿耿脊梁,迎難勇進。
周學厚至今印象深刻,鄧小平濃重四川口音,多次向到會代表提出:“你們這次是黨中央請來的客人,不要有任何顧慮,把精神振作起來,暢所欲言,開好這個會?!?/p>
在這個會議上,鄧小平濃重的四川口音面對全國、全球的關(guān)注者,提出了經(jīng)典名言:“科學技術(shù)也是生產(chǎn)力,而且是第一生產(chǎn)力!”、“知識分子是工人階級的一部分!”名言振聾發(fā)聵,在空間旋舞、震蕩盤亙。緊接著整個會場響起驚濤拍岸、電閃雷鳴般的掌聲。
同廣大的知識分子一樣,屬“臭老九”的周學厚,在“文革”期間遭受到過沖擊與折磨,苦悶徘徊,倍感壓抑。目今鄧小平把科學技術(shù)提到了應有地位,給知識分子正名。周學厚滿含淚水,那是感動、幸福的淚。他的雙掌拍得生痛發(fā)木,內(nèi)心卻是振奮無比,思想上強烈感受到再次得到了解放。
2004年,四川油氣田上舉行紀念鄧小平誕辰百周年座談會,周學厚是特邀代表。憶及當年鄧小平在視察爐法炭黑試制車間時的情景,周學厚深情感言:“小平同志這種深入調(diào)查了解,掌握事物本質(zhì),從實際出發(fā)的實事求是精神,令人十分欽佩,深受教益,終生難忘。”
六、朱德總司令的視察
1961年,周學厚擔任四川石油管理局川南礦務(wù)局副總工程師,年僅30多歲,真正的年輕有為、意氣風發(fā)的人生階段。當時的川南礦務(wù)局轄隆昌氣礦、黃瓜山氣田、石油溝氣礦。這個時期的隆昌氣礦,聲名遠播,中央、部、省領(lǐng)導,陸續(xù)前來視察,折射出石油天然氣工業(yè)在國家的地位與影響。
同年4月16日,川南礦務(wù)局接到四川石油管理局電話通知,請礦務(wù)局次日派員到隆昌火車站,接中央領(lǐng)導到隆昌氣礦視察。17日上午,周學厚與礦務(wù)局副局長錢思潮,趕赴到了火車站候迎。隆昌氣礦礦長陳世英、隆昌縣黨政領(lǐng)導,也趕到了火車站。時針指向10點之際,從重慶開往來的專列進入了隆昌火車站。當中央領(lǐng)導跨出車門,周學厚雙眼發(fā)亮,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司令、國家副主席朱德來了。
接迎者一起上前,向朱總司令問好。康克清夫人、自貢市委第一書記牟海秀陪同而來。朱總司令隨員,僅幾人。這個時期的朱老總已是70多歲的高齡了,穿中山裝,杵拐杖,由康克清夫人攙扶著。
以前,周學厚不知多少次在圖片、掛象、電影中見過朱總司令,但那是間接所見。今天朱總司令來到了眼前,面對面的零距離相見,周學厚強烈地感受到老總很慈祥,樸實平和,對人笑臉相向。如果不介紹言明,讓人不相信這個老者的慈祥樣,會是統(tǒng)率三軍、令敵膽寒的總司令。
老總一一與接迎者握手,濃重的四川口音:“你們辛苦了,給你們添麻煩來了?!?/p>
錢思潮副局長趕忙回答:“朱總司令親自趕來,是對石油工業(yè)的莫大支持與鼓勵,我們石油人深感榮幸,感激都來不及,哪里是什么麻煩。”
1961年,大陸3年自然災害尚沒結(jié)束,國民經(jīng)濟仍處于困難時期。從隆昌火車站到隆昌氣礦的那條公路,依然是3年多前毛澤東、鄧小平來視察的模樣,黃泥、碎石鋪成,坑洼遍及,塵土飛舞。乘車在前引路、年輕力壯的周學厚他們都感到顛抖得難受,乘車在后的高齡朱老總也就可想而知了。
但不管如何的抖動,總司令情緒不改。四川是我老朱的故鄉(xiāng),當年為了國家獨立、強盛,解民于水火,曾在故鄉(xiāng)的這片土地浴血苦戰(zhàn),尋找出路。后來漂洋過海,到歐洲找到了共產(chǎn)黨并加入了黨組織。回國后先后與日本侵略者、國民黨反動政權(quán)生死搏擊,終于建起了人民作主的共和國。目今故鄉(xiāng)這片豐饒的土地同我朱德一樣,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到了公路邊的隆10井,車輛停頓了下來,朱總司令下車,像當年的鄧小平一樣,要實地巡視天然所生產(chǎn)。朱總司令的步履蹣跚,興致卻是絲毫不減。塔罐聳立,管道交錯。老總伸手摸摸采油樹,身子靠近氣流吱吱作響的管線,笑面如花。像當年鄧小平到隆10井那樣,值班人員專門給老總打開放噴管線,氣流呼隆涌出,形成肜紅的火焰。老總在歐洲見到過現(xiàn)代工業(yè),如今現(xiàn)代工業(yè)之花開在了我朱德的故鄉(xiāng),咋個不叫我老朱高興喲!
老總高興,離站上車時,擋開康克清夫人要挽扶他的胳膊,自行杵杖走攏車輛彎腰鉆了進去??紤]到朱總司令年事已高,車輛開到當年毛澤東主席到過的專家招待所暫作休息。按朱總司令的吩咐,沒有排場,只有清茶。一邊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三軍總司令、國家副主席,一邊是中石油基層干部和地方干部,地位差別不是一般。但總司令沒有丁點架勢或拿腔捏調(diào),將聚集而來者視為平等同志。那不是作秀,而是真情袒露。
隆昌氣礦礦長陳世英軍人出身,面向總司令誠摯而言:“感謝朱總司令來我們礦視察和對我們礦的關(guān)懷?!敝炜偹玖罘菍こH宋?,看顏觀行,就能大致知曉對方是個什么出身?!澳闶遣筷犧D(zhuǎn)業(yè)來的吧?”朱總司令望著陳世英問。原坐著的陳世英唬地起立,標準軍人姿態(tài),昂口激聲地回答:“報告總司令,我是1958年由重慶炮校轉(zhuǎn)業(yè)來的,過去一直在部隊工作。”
朱總司令親切地招呼陳世英坐下,軍人與軍人相逢,感情格外親切??偹玖钊缤页R粯釉儐栮愂烙⒃诓筷牭那闆r,兩人沒有上下級的隔膜,談得十分融洽??偹玖疃谧约旱牟肯拢骸耙煤孟虻胤酵緦W習,熟悉業(yè)務(wù),搞好團結(jié)。”陳世英連連點頭。
到了給朱總司令匯報生產(chǎn)情況之時,川南礦務(wù)局副總工程師周學厚要起身報告。朱總司令連忙示意周學厚坐下,濃重的四川口音:“我是學生,你是專家,學生向?qū)<覍W習,理應是專家坐著,學生站著。但專家今天遇到我老朱這個學生年紀老了喲,只得坐著聽,也只得請專家諒解吧。我坐著聽,專家也坐著聽,大家都扯平,你看要不要得?”
坐在沙發(fā)上的朱總司令側(cè)轉(zhuǎn)身子,掃視了在場的所有人問:“大家說,要不要得?”眾人即口應答:“要得!要得!”同樣是濃重的四川口音,緊接著又一起哄堂大笑。朱總司令更是笑得雙眼瞇成了一條縫。周學厚心頭發(fā)熱:“多么好的一個老人!”
周學厚先將整個川南礦務(wù)局的概況扼要報告,接著報告隆昌氣礦擁有的井數(shù)、年產(chǎn)氣量和年產(chǎn)炭黑等生產(chǎn)情況,著重指出“目前氣礦采出的天然氣,主要用來生產(chǎn)槽黑、爐黑和正在試制的高定伸這3個炭黑品種?!敝炜偹玖罾匣ㄧR片后面的雙眼,不眨地盯著筆記本,手上在不停地記錄。當有沒聽清弄明了,就由在旁的康克清夫人給他重述一遍。
朱總司令的身子挪移了一下,將沙發(fā)空出一段。他向周學厚招手:“專家同志,請你坐到我一起,好不好?”周學厚有些遲疑,總司令何等人物,自己咋個能與他平起平坐?腳下沒動。“看來我老朱是請不動專家喲?!敝炜偹玖畎腴_玩笑半認真地說。
聞得此言,周學厚才挨坐到朱總司令的身邊。朱總司令問:“天然氣主要是些什么成分?”周學厚忙答:“主要是甲烷,還有乙烷等碳氫化合物?!敝炜偹玖盥犃它c頭,將手中的筆記本遞到周學厚手上,請周學厚幫助寫上。周學厚恭敬地接過,又公公正正地給總司令在筆記本上寫下了天然氣的主要成分“甲烷”。
朱總司令接過筆記本,又詳細向周學厚詢問天然氣的其他用途。周學厚見老總戴著老花眼鏡記錄不便,就放慢語調(diào)答:“天然氣用途很廣泛,除做燃料、發(fā)電、提取炭黑外,還可轉(zhuǎn)化成多種化工產(chǎn)品,如化肥、人造橡膠、人造纖維等?!?/p>
“好,希望你們多生產(chǎn)天然氣出來,在天然氣利用方面取得成功。”接著朱總司令又請周學厚、陳世英兩人在他的筆記本上簽名留念,兩人感到莫大榮幸,欣然在老總本上各寫上自己的姓名。
幾年前,毛澤東視察隆昌氣礦時,當時的礦長劉選伍曾給毛主席匯報過天然氣綜合利用的情況和打算。朱總司令此次來巡視之際,恰逢四川石油管理局在瀘州的天然氣研究所從天然氣中試制成功了液化天然氣。天然氣研究所原本沒在給總司令匯報之列,出于報喜,天然氣研究所的一位領(lǐng)導用低溫保冷瓶盛裝了液化天然氣趕到了匯報現(xiàn)場,將瓶子放到進門旁邊。
其他同志匯報完了,那位領(lǐng)導起身向朱總司令報告天然氣研制成功液化天然氣的喜訊,并將瓶塞打開。令那位領(lǐng)導和在場人沒想到的一個情景出現(xiàn)了:從瓶中竄冒出的液化氣,飛快地在空間彌漫。霎時整個房間煙霧騰騰,并夾雜著異味。
挨在朱總司旁邊的周學厚,欲將自己的身子撲在總司令身上。但一眼看到總司令神情巍然,端坐不動,容顏絲毫不改。在場的人快速在朱總司令周圍聚成了一個圈,將總司令圍在中間。如果真是毒氣,這個動作無濟于事,但折射出人們在緊要關(guān)頭對總司令的關(guān)愛。
隨同朱總司令而來的四川省公安廳廳長,一個箭步上前,抓起那個瓶子,沖出門外,疾步飛奔一程,將那個瓶子扔到山溝下面去了。
那個領(lǐng)導嚇呆了,反應過來了馬上高叫:“我是來給總司令報喜的喲!……”川南礦務(wù)局副局長錢思潮,趕忙將那個領(lǐng)導往外邊推:“你快走,別再來添亂!”
從刀山火海、槍林彈雨中走過來的朱總司,什么大驚大險都經(jīng)歷過。眼前發(fā)生的這一幕,在他的軍旅生涯中,只能算尋常事件。他堅信這只是一個意外事件,決不會是來加害于他,始終是坦然相向。對這件事的最終處理,那位領(lǐng)說清楚就算了,沒做什么追究或夸大上綱。
經(jīng)過這場意外,大家以為朱總司令會取消下一步巡視。但總司令起身:“走,再去看看?!鄙袂?、語氣,就像根本沒發(fā)生剛才這場事。
當年毛澤東視察隆昌氣礦炭黑車間情況,《人民日報》公開刊發(fā)過通訊與圖片。作為同是黨和國家重要領(lǐng)導人,毛澤東肯定會向朱德通報過。還在井岡山時期,朱毛就成一體。以后兩人更是同舟共濟,攜手不分?!暗嚼厦ミ^的地方?!敝斓轮该鳌4蠹掖負碇偹玖睿叱鰰h室,分頭乘車,駛進隆昌氣礦生產(chǎn)炭黑的327車間。
當班工人見是朱總司令來了,均懷著尊敬的心情望著他??偹玖蠲鎺⑿Γ虍敯嗳藛T揮手問好。為不影響總司令的視察,當班人員仍像當年毛澤東主席來視察一樣,各自堅守在崗位上。
4月的天氣,溫度適宜,四川本身濕潤,這天又是陰天,不涼不燥。圣燈山上的青松,挺拔蒼郁。廠房依舊,空氣中仍有煙霧彌漫并蕩漾著炭黑生產(chǎn)的異味。朱總司令像幾年前毛澤東主席來時那樣,情緒沒受什么影響,反在心里說:“這個地方,真是國家的寶貝!”
這個時期327炭黑車間主管生產(chǎn)的副主任是楊澤清,他向總司令問候,總司令與他親切握手。老人手中的那根拐杖,在地上杵移,胳膊由康克清夫人攙扶著,跟著楊澤清徑直走到當年毛澤東視察過的21號火房。楊澤清打開火房門,里面火焰肜紅,火嘴呼呼。朱總司令想彎下腰去,像當年毛澤東那樣蹲在火房前觀看,但年事已高,蹲下不便。
為不影響總司令身體又能讓他看得清楚,陳世英搬來一把藤椅。朱總司令坐在藤椅上,身子略為前傾,手中拐杖杵地支撐。楊澤清用不急不緩的語調(diào)給總司令匯報,朱總司令認真聽著,手指火房,問里面有多少火嘴,炭黑是咋個生成的,如何回收。楊澤清一一詳細解答?;鸱客赋龅幕鹧?,將朱總司令的全身連同那把藤椅,映照得肜紅明亮,朱總司令看得高興,形同孩童。
朱總司令站起身來,抬頭看見火房頂上竄冒出黑煙。這可是個值得研究解決的問題,他雙眼視望在場者,最后落在周學厚的臉上問:“專家同志,這些黑煙能不能回收利用?”周學厚望著總司令期待的目光,誠懇回答:“我們正在研究新的工藝,以后就可以回收利用了?!敝炜偹玖钅樏嬖倬`喜顏,語氣滿意言:“好!”
巡視完畢,已過中午,中油人誠邀總司令用餐??偹玖钕癞斈赅囆∑揭粯?,婉拒推辭,堅持回到列車上用餐。錢思潮、周學厚、陳世英等石油人,將總司令送到隆昌火車站??偹玖羁缟宪囬T轉(zhuǎn)過身來,向石油人揮手致意,嘴上又是濃重的四川口音:“給你們添麻煩了,謝謝大家!”
周學厚心頭又一次感動發(fā)熱,多么好的總司令,多么好的一個老人。周學厚至今感言:在一生中按時間順序親眼看見,令他印象不滅,影響最深的黨和國家重要領(lǐng)導人中,一是鄧小平,二是朱德總司令。
七、蒼涼人生
陪同并給毛澤東介紹過炭黑生產(chǎn)的梁錫遠,珍惜自己人生中的這份殊榮。他的妻子李萬福口述:自從梁錫遠見到了毛主席后,更加忙碌,吃飯、走路都是在考慮的神情,經(jīng)常是半夜或半夜過了才回家。李萬福心痛自己的丈夫,忍不住叮囑:“你還是要注意自己的身體。”梁錫遠總是回答:“我要對得起毛主席。”
就在毛澤東視察隆昌氣礦的次年,梁錫遠調(diào)任隆昌氣礦鉆井區(qū)隊長。梁錫遠執(zhí)著進取,鉆井、采氣、脫硫等,都能駕馭、掌握,表現(xiàn)出色,是個全才。
根據(jù)礦上工作需要,梁錫遠調(diào)任礦區(qū)辦公室主任。在此期間,石油企業(yè)按上級指令,精減人員。在高度計劃經(jīng)濟時代,誰擁有一份正式工作,就等于有一個鐵飯碗,誰也不愿意將自己的飯碗弄整脫了。那是一件非常得罪人非常難做但又不得不做的事。梁錫遠想到自己是見過毛主席的人,應當率先做出表率。妻子李萬福原本是石油企業(yè)正式職工,身為礦辦主任的梁錫遠,卻帶頭將妻子精減掉了。梁錫遠沒想到的是,他的如此之舉,為他妻子、家人后來的合法權(quán)益,造成不小阻力,甚至是步履艱難。
大陸“文革”爆發(fā),殃及全國各個領(lǐng)域,隆昌氣礦分成造反、?;蕛纱笈蓜e。這時梁錫遠調(diào)任礦氣田開發(fā)科科長,他不管什么派,也不參加什么派,只有一個念頭:“要把生產(chǎn)搞好,不給毛主席丟臉。”別人忙于造反,斗來斗去,打來打去,而梁錫遠一門心思撲在生產(chǎn)上。正是緣于有梁錫遠這類人,混亂的“文革”期間,石油企業(yè)依然在負重運轉(zhuǎn)。
隨著混亂加劇,武斗升級,礦上一些職工跑了,327炭黑車間停了產(chǎn)。這時的礦長找到梁錫遠說:“那個地方是毛主席視察過的地方,萬萬不能停產(chǎn)!這個重擔只好由你來承擔,你去把生產(chǎn)盡快恢復起來。”時局艱難,且是臨危受命,礦長擔心梁錫遠不愿接手。但梁錫遠一點沒推諉,當即就表態(tài)同意。
梁錫遠去找到那些跑了的工人,給他們講:“我們隆昌氣礦特別是327車間,毛主席來視察過的地方,大家要珍惜這份榮譽?,F(xiàn)在大講特講忠于毛主席,我們把毛主席來視察過的地方生產(chǎn)恢復起來了,就是最大最好的忠于毛主席!”這番話工人們聽了進去,加上梁錫遠在廣大工人中有良好的聲譽,又是陪同過并給毛主席匯報過炭黑生產(chǎn)情況的人。于是不少工人陸陸續(xù)續(xù)回去上班,327車間運轉(zhuǎn)起來,重新恢復了生產(chǎn),不僅讓廣大的人們看到毛主席到過的地方,的確不一樣,更重要的政治意義在于,使人們在謎團混亂的局勢中,看到了世事恢復常態(tài)的曙光。
327車間生產(chǎn)運轉(zhuǎn)的消息傳播開去,造反派趕來了,全副武裝人員把守住車間大門兩邊,駕著的兩挺機槍直端端地對著車間里面。正在上班的工人,見到如此陣仗,面露驚懼之色,擔心今天會流血出惡事。造反派頭頭走進去問:“誰是梁錫遠?”梁錫遠胸有正氣,坦然答之:“我就是梁錫遠!你們有什么事?”“文革”期間,任何造反組織、造反頭目,都聲言自己是站在毛主席為首的黨中央,誰敢反對毛主席,就咂爛誰的狗頭!造反派頭頭知曉梁錫遠是陪同并給毛主席介紹過炭黑生產(chǎn)情況的人,不敢貿(mào)然下手,雙目盯望了梁錫遠一會,有些不甘不愿意地揮揮手,駕在大門口的兩挺機槍和武裝人員撒下,然后擁著頭頭走了。
梁錫遠以自己的膽略和聲望,鎮(zhèn)住了全副武裝、殺氣騰騰的造反派,避免了一場有可能在327車間出現(xiàn)的禍患,以后也無人員再到炭黑車間尋事端、找麻煩。
1972年文革中期,提出了“抓革命,促生產(chǎn)”,四川省在成都召開“三線建設(shè)”會議。這時隆昌氣礦改名為川西南礦區(qū),機關(guān)所在地由隆昌兩道橋搬遷到自貢市。川西南礦區(qū)組織了包括礦長在內(nèi)的相關(guān)人員參會,自貢市點名梁錫遠參會。自貢市工交部孟部長帶著自貢境內(nèi)各行業(yè)人員,趕到了成都,會議地點在錦江賓館。
會議很緊張,節(jié)奏也緊迫。因勞累過度加上氣候的變化,梁錫遠患上了重感冒,全身高燒?!叭€建設(shè)”是黨中央提出來毛澤東批準的,梁錫遠感到此次會議意義重大,自己是見過并給毛主席匯報過生產(chǎn)情況的人,凡事要對得住毛主席。梁錫遠不愿耽誤時間,吃了一些藥片,病情未減反是越愈加重。而梁錫遠堅持瞞住病情不吭聲,照常開會聽省委書記徐馳的報告,參加討論。到了國慶節(jié),梁錫遠已高燒6天6夜了,全身火燙,實在遭不住了,到川醫(yī)就診,醫(yī)生告之:“病情不是一般,必須住院!”
但梁錫遠的病情未能控制住,院方告知病危。由組織出面,通知在自貢的梁錫遠妻子李萬福趕往成都。梁錫遠兒子梁哲文時年19歲,在石油威遠機械廠工作,女兒梁潔18歲,在采氣隊上班。兒子、女兒向各自單位請了假,母子3人趕到了川醫(yī)。
妻子、兒女見到梁錫遠病勢沉重,心痛得不得了。李萬福對丈夫說:“你身體這么不好,咋個不早點看?。客铣闪诉@個樣子?!绷哄a遠回答:“沒什么,會好起來的?!钡卮鹇曇籼撊?,明顯有氣無力。梁錫遠要喝開水,李萬福將開水倒出,涼了一會,溫度適中了端給丈夫喝下。
病房太擠,無法容下多人。李萬福和兒女到位于成都市小關(guān)廟的四川石油管理局招待所夜宿。次日趕到川醫(yī)時,醫(yī)生正在搶救梁錫遠,川西南礦區(qū)派趕來的醫(yī)生也在場。但梁錫遠終沒能活過來,10月2號下午7點離開人世。醫(yī)生告之李萬福:梁錫遠內(nèi)臟燒壞了。妻子、兒、女,痛哭不止,悲傷欲絕。
有著無上人生榮光的梁錫遠,辭世時年僅40多歲。他的遺體沒有運回自貢,在成都火化后,妻兒女將骨灰?guī)Щ亓俗载暋F涔腔野苍嵩?27炭黑車間位于的圣燈山上,朝向?qū)χ?1號火房:1958年3月27日下午,梁錫遠蹲在火房前,抬手給蹲在旁邊的毛主席介紹炭黑生產(chǎn)情況。那個情景,在梁錫遠生前刀鏤鑿刻樣鉻記心間。梁錫遠逝世后,那個情景并沒消逝,不可磨滅地融入進他的靈魂。
梁錫遠到成都開會,是自貢市點名由所在單位川西南礦區(qū)通知并隨本礦領(lǐng)導、相關(guān)人員赴會,他的辭世毫無疑義系因公死亡,后事處理順理成章,不應有什么梗阻。
川西南礦區(qū)征求李萬福意見,她提出兩條:一是梁錫遠按因公死亡處理。二是丈夫過世后,她生活上沒有依靠,她原本就是正式職工,恢復她原有工作。但川西南礦區(qū)兩條都不同意,對梁錫遠按因病死亡處理。
自貢市出面了,工交部孟部長發(fā)話:“梁錫遠是很有影響的人物,要按實事求是的原則,因公死亡處理?!钡ㄎ髂系V區(qū)沒有聽進去,仍要按因病死亡處理。孟部長生氣:“川西南礦區(qū)不像話,不服從地方政府的領(lǐng)導!”孟部長秘書給李萬福出主意:“寫書面材料,向上級部門投訴。”
材料寄到四川省委,四川石油管理局行文到川西南礦區(qū):梁錫遠按因公死亡處理,恢復李萬福原來正是職工身份。李萬?;謴驼铰毠?,需要招工指標名額。自貢市方面積極配合,快速給李萬福下了個招工名額。按常理:主管上級部門和地方政府都有了明文規(guī)定,不應有什么障礙了,卻是又卡殼了。川西南礦區(qū)人事部門負責人不聽主管人事副礦長劉溥芳的指令,頂住不執(zhí)行不辦理,仍堅持梁錫遠按病逝處理,李萬?;謴驮姓铰毠ど矸萃瑯硬徊杉{。
事情發(fā)展到了這種地步,四川石油管理局、自貢市均拿起沒辦法。當時一位知情局或礦領(lǐng)導指出:“梁錫遠是因公拖死了的!”
川西南礦區(qū)職工分房,梁錫遠過世了,李萬福不是正式職工,沒有分房名額。梁家住房擁擠,子女回家無法容納,李萬福痛心疾首。兒子梁傳平見母親苦楚不堪,出言安慰:“媽媽以后我有能力了,一定給你送套房子!”李萬福聞言點頭,心里感到莫大的安慰,同時又憤然不平,淚落灑地。
李萬福雖系一介女流,但個性不屈堅韌,由兒子梁哲文、梁傳平陪同,繼續(xù)申訴。梁傳平對川西南礦區(qū)礦長說:“我爸爸燒了幾天幾夜,被活活地燒死了,你們不管!”礦長拍拍梁傳文的肩頭,不知怎么說。公道自在人心,是非自會明白,曲直當有標準。對梁錫遠和梁家人的遭遇,川西南礦區(qū)廣大職工深表同情,紛紛聲援,仗義執(zhí)言。
筆者在采訪李萬福問:“本來一個很簡單的事,咋個搞得這么復雜,阻力如此之大?”李萬福答:“當時是“文革”期間,阻力在于派性作梗?!碑敃r川西南礦區(qū)機關(guān)的一名辦事員癌癥死亡,屬因病死亡。這名辦事員系造反派的一個小頭目,其家人和兄弟伙,也想以梁錫遠之事“搭車”來解決自己的事。
毛澤東的夫人江青,被稱為文革旗手。李萬福萬般無奈之下,直接給江青寫、寄了信件,江青回復要公正、限期處理。江青的所作所為,歷史已經(jīng)作出了結(jié)論。但她在對梁家人一事上,無疑是明智之舉,做了一件大好事、善事。
這時的江青,處于權(quán)力的巔峰,就是吃了豹子膽的黎民百姓,也不能也不敢與江青抗衡。川西南礦區(qū)尤其是部門負責人,到此才明白,他們做了一件錯事、蠢事。但那些人頑固又非要面子,便自找臺階,最終做出的處理結(jié)果是:對梁錫遠參照因公死亡處理,李萬福納入礦區(qū)家屬工對待,每月有她能生存下去的微薄工資。
不管怎么樣,事情總算有了一個結(jié)果。李萬福感到心力絞瘁,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李萬福現(xiàn)居深圳兒子處,她最為自慰的是,梁錫遠兒女爭氣,自強自立。孫子輩更出色,或國內(nèi)或國外,均各自有成。梁錫遠九泉有知,當會盡情笑顏。對于圍繞梁錫遠后來發(fā)生的一切不公不愉快,李萬福認為那是下面的人背著毛主席干出來的,最后毛主席的家人出面干預使事情得到了一個結(jié)果。對當年梁錫遠蹲在毛主席身邊和給毛主席介紹炭黑生產(chǎn)的殊榮,李萬福無比珍視,她不管家居何處何地包括現(xiàn)今在深圳居室的最醒目處,均是張掛著當年梁錫遠與毛主席在一起的那張照片。
八、李納來了
隨著石油天然氣工業(yè)的發(fā)展,當年的隆昌氣礦稱謂改變,炭黑歸口化工部生產(chǎn)。原隆昌氣礦327車間停止生產(chǎn),但毛澤東主席給石油人的殊榮,倍感珍惜。1996年4月16日,原四川石油管理局在327車間建起了“毛主席視察隆昌氣礦紀念館”,同時被命名為該局內(nèi)江愛國主義教育基地,亦先后被命名為四川省愛國主義教育基地。
紀念館保持了當年毛澤東視察的原貌:炭黑車間舊址、包裝車間、躍進禮堂、化驗室、車間辦公室、醫(yī)務(wù)室、車間大門等。沒改原樣,依舊存在,紀念館總面積達萬余平方米。
2004年12月7日,時任四川石油管理局在隆昌的井下作業(yè)公司黨委書記的李聯(lián)湘,接到隆昌縣委的通知:“上級領(lǐng)導明日要到圣燈山毛主席視察隆昌氣礦紀念館參觀,請準備接待?!?/p>
當時紀念館屬井下作業(yè)公司管轄,李聯(lián)湘馬上就高度重視,將所有應考慮的環(huán)節(jié)都在腦子里過濾了一遍。他想起紀念館內(nèi)的旗桿、旗幟,都已有了年月,顯得有些舊痕。李聯(lián)湘馬上給紀念館打電話,吩咐將原有的旗桿、旗幟一律撤掉,全部換上新的,同時吩咐擺放鮮花。館內(nèi)外的清潔要做得更好,解說員的頭腦要清晰,解說詞一句都不能錯。
紀念館接到李聯(lián)湘的電話后,管理員史少勇快速行動,專程趕到隆昌縣城,購買了新的旗桿、旗幟。12月已是冬季,氣候寒冷,鮮花不易存活。史少勇幾乎跑遍了全城,幾經(jīng)周折,才找到了鮮花。史少勇又立即折回,馬上行動,安排部署,直到一切妥當、滿意為止。
次日一早,李聯(lián)湘帶上井下作業(yè)公司黨委辦公室、思想政治工作部等部門的人員,趕到紀念館等待。那天有霧,紀念館乃至整個圣燈山,都籠罩上了一層乳白色的薄霧。遠處景物若隱若現(xiàn),近處景物能辨認可見。寒涼的空氣中,透溢散發(fā)著霧裹的泥土味。中國自古流傳“霧幛起,貴人到”的格言,李聯(lián)湘心里想:“今天是哪個領(lǐng)導要來呢?”他翹首盼望。
上午10點鐘左右的時候,一輛面包車從霧幛中開駛而來了,在紀念館內(nèi)停頓下來,車門打開,一個60出頭的女同志走了出來。李聯(lián)湘第一個印象是,這位女同志面熟,腦中快速運轉(zhuǎn)以求這個面熟的女同志到底是誰?
車上的人陸續(xù)走了下來,隆昌縣委領(lǐng)導上前給李聯(lián)湘介紹:“這是李訥同志,毛主席的親生女兒。”李聯(lián)湘心里說:果然是與毛主席長得一模一樣,臉形、五官特別是寬闊的額頭,與毛主席面象沒區(qū)別。身板也與毛主席一樣高大挺拔,步履邁動沉穩(wěn)。
隨李訥一起來的,有她的女兒即毛澤東主席的外孫女,另有中國文聯(lián)、中國作協(xié)、內(nèi)江市委等人員,總計僅8人。李聯(lián)湘原以為,中央高干子弟特別是黨和國家重要領(lǐng)導人的子弟,一定會是氣派非凡,不易讓人接近靠攏。但李訥卻很平和樸實,畜短發(fā),戴眼鏡,穿著普通。
她主動向李聯(lián)湘伸手相握,目光和藹地望著李聯(lián)湘說:“父親在石油部門唯一視察了這個地方,很多年前我就想來,這次終于來了,了一個心愿。這次來,要給石油部門、給李書記添麻煩了,請多多諒解?!崩盥?lián)湘趕忙說:“毛主席視察這個地方,是整個石油部門、全體石油人的榮光。李訥同志今天能來,我們高興都來不及,咋個會是麻煩。”
雖然是肅殺的冬季,但紀念館卻是潔凈齊整,地上不見殘枝敗葉。全新的旗幟,在空中獵獵飄蕩。主展廳內(nèi)迎面一幅高及人頭的屏風油畫。這幅畫根據(jù)當年毛澤東視察21號火房照片畫成。屏風油畫背后系毛澤東題詞:“天然氣要綜合利用,發(fā)展祖國炭黑,攀登世界高峰。”
李訥站在父親的油畫前,拍攝了一幅照片,臉上溢起高興感。李訥收藏了自己父親各種姿態(tài)的圖片,在此之前,尚沒收集到父親蹲下來又是公開發(fā)表過的圖片。她向李聯(lián)湘提出,能否將這幅油畫的原樣照片給她贈送一幅,語氣沒有丁點的命令,完全是商量的口吻,李聯(lián)湘當即答應。
主展廳四壁墻面張貼著黨和國家領(lǐng)導人視察隆昌氣礦和327炭黑車間的重要照片。四周墻腳挨壁放著一溜玻璃罩的陳列柜,里面擺放著有關(guān)毛澤東視察時的原始資料、書刊、火嘴、炭黑樣品等實物。那天解說員的解說十分詳細,李訥聽得十分仔細,一邊聽一邊不時插話詢問,有時是解說員回答,有時是李聯(lián)湘回答。
紀念館還存儲有其他各級領(lǐng)導到來時所題之詞,僅石油企業(yè)就有原國家石油工業(yè)部、中國石油天然氣集團公司領(lǐng)導題詞,其中有:
1996年3月,秦文采題詞:恩延百世,圣火千秋。
2004年9月,黃凱題詞:為青少年提供更多參與社會實踐的機會。
2004年9月9日,張文彬題詞:零距離接觸社會,多渠道參與互動。
2004年9月18日,李敬題詞: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實實做人。
毛澤東的女兒李訥今天來到這個地方,是一個很難得的機會,一定要請她留下珍貴的紀念。李聯(lián)湘請李訥給紀念館贈賜墨寶,李訥欣然同意。管理員史少勇取來白凈紙張和濃稠的墨汁。李訥握筆在手,頭腦中在運轉(zhuǎn):中國石油是個快速發(fā)展的企業(yè),以后仍要持續(xù)發(fā)展。李訥凝神沉思了一下,飽沾墨汁的筆端在白凈的紙張上游移行走,“奮進”兩字躍然紙上?!皧^進”兩字既貼近整個石油工業(yè)的發(fā)展,又寄予了李訥對全體石油人的鼓勵,李聯(lián)湘心頭叫好。李訥是練過書法的,兩字行移令行家稱道。
順著主展廳前行一段,跨幾級臺階,327炭黑車間21號火房舊址地,聳立著石質(zhì)紀念碑,凹下文字用鮮紅油漆涂寫繁體漢字:一九五八年三月二十七日,毛澤東主席視察隆昌氣礦炭黑車間舊址。碑下端落款:中共四川石油管理局委員會、四川石油管理局敬立,一九九六年三月二十七日。
李訥胸中涌上陣陣暖流,自己的父親40多年前,來到了這個地方,給石油企業(yè)鼓勁添力,擂鼓助威。作為親生骨肉女兒,循著父親的足跡,幾千里地趕來憑吊、看望。既是了結(jié)女兒心愿,更是慰藉父親英靈。
父親當年蹲在這個地方視察炭黑生產(chǎn)的情景,在李訥頭腦中呈現(xiàn)。她向李聯(lián)湘問及現(xiàn)今的炭黑生產(chǎn)情況,李聯(lián)湘答:“除隆昌境內(nèi)的黃家場有專門的炭黑廠,瀘州的納溪等地,也有專門的炭黑廠。”李訥點頭:“不錯,發(fā)展得不錯嘛?!?/p>
李訥在紀念碑前流連徘徊,她強烈地感覺到父親依然蹲在這個地方在沖著她微笑,她怎么也不想離開這個地方。在碑前徘徊一陣,李訥繞著紀念碑緩慢地轉(zhuǎn)了一圈,然后在碑前停下,隨行人員一起上前,同李訥一起攝影存念。
在紀念館內(nèi)巡視快要結(jié)束了,李訥回首望,這個留有父親音容笑貌,行走足跡的不忘之地,令她銘心刻骨。在紀念館大門口,李訥等人再一次合影存念。
當年毛澤東因臨近天黑了,柯慶施、李井泉兩人出于對主席安全因素的考慮,勸阻了毛澤東未能去成天然氣井場。李訥此行要了卻父親當年的遺愿,要去天然氣井場實地看看。
離紀念館約4里地有天然氣隆10井,此井現(xiàn)隸屬蜀南氣礦管轄,李聯(lián)湘與那邊取得了聯(lián)系。簡易井場公路由碎石、黃泥鋪成,路況較差。李聯(lián)湘他們乘坐的車在前,李訥等人乘坐的車在后,一路巔抖地到了井場。隆10井人員一律大紅石油信號服穿戴,形同熱烈熾盛的火焰,在井場門口兩邊排列,夾道歡迎李訥的到來。歡迎的人們?nèi)忌袂檎\摯,雙掌拍動嘩嘩作響。明顯看得出,既是對毛澤東主席的懷念,又是對李訥的尊重。李訥很感動,向隆10井人員表示深深的感謝。
隆10井已停止了氣源生產(chǎn),但此井涌流溫泉水,井場上蕩漾著硫黃味。為將圣燈山開辟成旅游勝地,當?shù)卣月?0井溫泉為旅游賣點推出去。毛澤東的親生女兒李訥趕赴而來,對將隆10井乃至整個圣燈山旅游地走向廣闊的空間無疑是不小的推動力。電視、攝影人員不停地轉(zhuǎn)換角度,拍攝李訥在隆10井的圖像。
圣燈鎮(zhèn)鎮(zhèn)長抓住這一難得的機會,向李訥介紹隆10井開發(fā)狀況,現(xiàn)每天能產(chǎn)水多少,溫泉水含有什么元素,洗溫泉水對人體健康有哪些好處。鎮(zhèn)長事先是做了充分準備的,他的介紹既內(nèi)行又通俗易懂,讓人聽得明白。李聯(lián)湘曾學過地質(zhì),對鎮(zhèn)長的介紹也深表佩服。一名工作人員,用缸子盛裝了溫泉水,端到李訥的面前,她仔細端詳了一會言:“這個水還有這么多好處,可以充分利用。”
時間已過11點,霧幛依然沒散,但日光卻是頑強地穿透,原本白色的霧幛顯現(xiàn)出紅色的光波,圣燈山與活動著的人,罩上一層紅色的光。李訥與自己的父親一樣,一生走過不少的地方,但石油人建在隆昌圣燈山的紀念館,令她終身不忘。望著李聯(lián)湘等人,李訥心頭涌上一陣暖流:石油人重情講義,珍視榮譽。不僅沒有遺忘自已父親當年對這個地方的視察,還在持續(xù)地光大發(fā)揚,將父親視察的這個地方建起了保護良好的紀念館。
一個令李聯(lián)湘他們?nèi)f萬沒想到的情景出現(xiàn)了:李訥向著李聯(lián)湘等石油人和其他工作人員,彎腰低頭,敬禮鞠躬,以表自已深深的謝意。李聯(lián)湘等人開初還沒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一律感動得眼含淚花。當年毛澤東主席給了石油人莫大的榮譽,對毛主席視察的炭黑車間,石油人做了應做、該做的事,目今卻受到了他后代的如此禮遇,石油人將永志不忘,對毛主席給予的榮譽仍倍加珍惜,對紀念館建設(shè)、維護得更好。
論起那次陪同,論起李訥,李聯(lián)湘至今印象鮮明深刻:作為毛澤東主席的親生骨肉,李訥沒有絲毫居高臨下、盛氣凌人的架勢。舉手投足,開言吐詞,待人對事,平易和藹得不是一般。如果不說明,不會讓人相信她是毛澤東主席的親生女兒。李訥的良好修養(yǎng),完全得益于主席的言傳身教和良妤的家庭影響。李訥的平易隨和,反倒讓人對她敬重有加,尊崇尤深。
2008年3月27日,是毛澤東視察隆昌氣礦50周年之日。川南、川西南兩大片區(qū)的3大石油企業(yè)蜀南氣礦、川南礦區(qū)、川西南礦區(qū)聯(lián)合在紀念館舉行了隆重的紀念活動。
3大石油企業(yè)領(lǐng)導和地方部門負責人以及石油職工代表、當?shù)剜l(xiāng)民、學校師生等共計1000多人,參加了紀念活動。西南油氣田分公司礦區(qū)事業(yè)服務(wù)部、隆昌縣委有關(guān)領(lǐng)導,為紀念活動揭幕。中國石油天然氣集團公司代表,向川西南礦區(qū)授予了毛澤東主席視察隆昌氣礦紀念館“企業(yè)精神教育基地”牌匾。
人人都在懷念毛主席,人人都感到毛主席就在身邊。作為“毛澤東視察隆昌氣礦50周年紀念活動”特邀貴賓的王大芬,被請到了臺上,手執(zhí)話筒,面對上千人眾,她聲情并茂地講述當年受到毛主席接見的情景。講到激情處,王大芬眼含幸福的淚水,音量高亢在空間飄蕩。臺下聽眾深受感染,掌聲嘩嘩如浪卷潮涌,尤其是青年聽眾激動得滿面肜紅。王大芬感到莫大的欣慰:聽眾的表現(xiàn)與反響,無可辯駁地昭示,毛主席活在一代又一代的人們心中。
1958年3月27日的那天,也就是在那個露天地點,毛澤東蹲在炭黑車間副主任梁錫遠的旁邊,嘴唇微張,神情關(guān)注。梁錫遠蹲在毛主席旁邊,胳膊高抬,5指張開指著21號火房,給毛主席介紹炭黑生產(chǎn)情況。紀念碑前,花卉綽約盛開,草坪瀉玉鋪綠。雪松、塔柏蒼翠欲滴,大、小葉榕寇蓋如傘,空氣中蕩漾著透人肺腑的清香。鳥在茂葉繁枝中不息地啼叫。背面坡地至圣燈山頂,蒼松密集如針插,泛著油光似的深綠。
這是百萬石油人的共同精神圣地,置身于斯,能讓人感覺到,頭戴灰色呢帽,身穿灰色呢大衣,腳穿舊黃牛皮鞋的毛澤東,面帶微笑,踏著時光隧道走了過來。如此圣地,令人不由自主地肅然起敬,虔誠膜拜。
是圣地,興盛長在,吉祥不衰。管理員史少勇介紹:從1996年3月27日紀念館建立,到目今先后有22萬人次前來瞻仰。人數(shù)最多的時候,摩肩接踵,淌水樣涌動。每逢“五一”、“五四”、“七一”、“十一”等活動期間,均有各地人們趕來進行革命傳統(tǒng)教育和新黨員入黨宣誓。不少青年將3月27日定為結(jié)婚日,并到此舉行結(jié)婚典禮。不少的人到此過生日慶賀,不少的鄉(xiāng)民到此燒香跪拜,請被他們視為神的毛澤東保佑風調(diào)雨順,人畜興旺。
正是緣于毛澤東在當年的成都工作會議上發(fā)出:“西南地區(qū)不僅要搞煤,還要搞點石油”的號召,更是緣于毛澤東親臨隆昌氣礦視察,給四川油氣田乃至整個中國石油工業(yè),注入了蓬勃興盛、長青不衰的持續(xù)活力。就在毛澤東視察隆昌氣礦后僅僅10余天,也就是1958年4月9日,在四川中部重鎮(zhèn)南充市召開了全國石油工業(yè)現(xiàn)場會,這個會議做出了兩大事關(guān)四川乃至西南地區(qū)油氣工業(yè)發(fā)展的重大事項:一是成立了四川石油管理局,二是將四川中部列為油氣勘探重點,由此四川油氣田邁向發(fā)展快車道。
毛澤東視察隆昌氣礦50年來,全國石油工業(yè)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大變化,當年西方石油地質(zhì)學者給中國戴上的“貧油”帽早已扔掉了,并成為世界重要產(chǎn)油產(chǎn)氣大國。四川油氣田更是得到長足發(fā)展,邁上一個又一個的高點。2004年12月26號,毛澤東誕生110周年之日,四川油氣田年產(chǎn)氣量超過100億立方米,一舉成為我國首個年產(chǎn)量過百億的天然氣生產(chǎn)基地。到2006年12月3日,四川油氣田當年產(chǎn)氣達123、8億余立方米、產(chǎn)油13、56萬噸,根據(jù)測算,四川油氣田躋身全國為數(shù)僅幾家的千萬噸級且是我國首個天然氣為主的千萬砘級大氣田。所產(chǎn)天然氣輸供渝、蜀、滇、黔西部諸市省和長江中下游平原,為國民經(jīng)濟的發(fā)展,提供了能源支柱性作用。
當年毛澤東主席關(guān)注的天然氣綜合利用,亦是喜結(jié)碩果。現(xiàn)今四川油氣田建成天然氣凈化廠11座,成為全國最大天然氣脫硫脫水硫黃回收基地,年凈化天然氣高達100億立方米,天然氣脫硫回收技術(shù)處于國際領(lǐng)先水準。每年可從天然氣中回收、脫出硫黃7萬噸左右,硫黃產(chǎn)品純度高達99、9%以上,獲國家銀質(zhì)獎,除滿足國內(nèi)市場需求,還占據(jù)了廣闊的國際市場,為國家換取了大量外匯。
四川油氣田天然氣其他方面的綜合利用也得到長足發(fā)展,開發(fā)、提煉出了國家急需的系列化工產(chǎn)品。我國氦資源貧乏,而氦又是軍工、民用等方面的必需品。從天然氣中開發(fā)、提煉出的氦氣,廣泛用于深海潛艇、光纖等軍、民方面。氦氣在嫦娥探月器、神舟宇宙飛船等尖端科技領(lǐng)域,更是發(fā)揮了不可替代的獨特作用,不僅緩解、彌補了我國氦資源貧乏的窘境,亦建立了矚目功勛。
歲月晝夜消逝,時光泊泊流淌,世事不斷變化。但不管世事如何變遷,歲月、時光如何一去不復返地沖刷,毛澤東長存石油人心間,永不淡化。毛澤東賦予石油人的殊榮,是石油工業(yè)突飛猛進的精神動力與能量不竭的力量源泉。目今,四川油氣田正在全力打造年產(chǎn)300億大氣區(qū)和第一流天然氣工業(yè)生產(chǎn)基地,將會是再造殊榮,構(gòu)建矚目高端。
(筆者在采訪過程中,得到四川石油報社領(lǐng)導、石油川西南公管中心思想政治工作部的支持,在此一并鳴謝。)
責任編輯/彭中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