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弈
那是一個涼風習習的夏日,考試剛剛落下帷幕,一種焦慮感緊緊地纏住了我們,使人感覺胸口發悶透不過氣來。我們去湖濱漫步,希望那里負離子含量高的空氣,能將人解放出來。
初夏的顏色在草地上蔓延,青綠色的小草經歷了一個春天的成長后,儼然已成為一個個少年,它們挺直的脊背,正向人們證明它們的盛氣與傲骨。大片大片的草坪間,偶爾見到點綴著的幾朵小花,好似一片綠色天空中點綴的幾顆璀璨星辰。樹木蔥籠,幽深的塘面上綻滿了荷花。遙望遠處,浩淼的煙波,將人的思緒帶向更遠的地方。
我們穿過樹枝掩映的縫隙,沿著草地上被無數腳踩成的小徑,緩緩來到水邊。在一大片木板搭成的棧道上,停住了腳步。在這里,蒼茫的煙波托起沉沉的暮靄,在這路的盡頭,隱約可以望見彼岸的天際。我們的頭發在風中散亂,而剛剛亂麻般的心則逐漸平靜下來。我們凝視著彼此的雙眼,沒有說話。
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在路的盡頭,是否真的無路可行?
長久以來,我們循規蹈矩地走著前人走過無數遍的路,習慣了行到路的盡頭處,便掉頭返回。我們習慣了按照別人給自己規劃好的路線去生活,卻從未走過屬于自己的路,也從未試圖自己在荊棘叢中開辟一條路。
我突然回想起縱橫鋪展在時間長軸上的那些畫面:東羅馬帝國的滅亡,原始文明的一去不返,舊日本的沉淪,舊中國的陷落,蘇聯的解體……
是的,它們走在一條循環重復的道路上,盡管有著無數耀眼的繁華和令人羨慕的富庶,但是實質上已走到了盡頭。在繁華的掩蓋下,隱藏著更為深重的危機,而這些危機的根源,則在于墨守成規。
回首近代西方國家的崛起,每一次崛起都源于一次根源上的創新,源于一次對舊桎梏的突破。這一點對于古代中國來說同樣適用。規律顯而易見,循規蹈矩、墨守成規,所引向的必然是無盡的深淵,而要踏上坦途,則必須要有屬于自己的路。
在路的盡頭,是否真的無路可行?
天色漸沉,又是陰天,周遭的光線越發黯淡了下去。
“我們回去吧!”
“你還想去哪兒呢?”
“已經沒有路可走了,難道你還想游到對岸去?”
“不,還有路。”
路,有時不在腳下,而是在人們心里。路,有時不是找到的,而是開辟出來的。回望身后垂柳下一條條的小徑,不都是因為走的人多了才有的嗎?
于是,我們攀著石頭,站到高處,草木自巖層的縫隙中生出。灰白的底色襯出綠色的蔥蘢,仿佛它們是生長在白堊土上的。
路就在腳下,哪里都可以是路,只是你愿不愿意行走罷了。號稱“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瑪干大沙漠有人穿越,“世界屋脊”珠穆朗瑪峰有人登頂,在冰雪覆蓋的南極大陸上都有人類的足跡,而一望無垠的大海大洋上,人們早已以船代步,走出了一條條繁榮的商貿與交流之路。
我又一次瞥見你的身影,快樂中又夾雜著心酸,一點小小的倔強,一點小小的堅強。
我們都是行走在路上的人,只是從今往后,行還是不行,路已不同路。我們在人生的路上,都做出了選擇,你選擇了堅守,我選擇了轉身。
天色已晚,此刻應別。
初夏的夜晚散發著草香,氤氳的空氣里含著淡淡的離愁與傷感。
此刻一為別,孤蓬萬里征。
我目送你離去,風吹亂了你的秀發,在晚間濕潤的空氣里飛揚。
我們各有各的路,各有各的走法。路,需要行走才有意義;行走,卻又創造了路。你堅持走你的路,我則開辟我的新路。每條路上都會灑下我們的汗水,也都會留下我們曾奮力拼搏的身影。
在路的盡頭,是否真的無路可行?
我相信,終有一天,時光會給我們一個正確的答復。
初夏,就快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