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學仁++陳巍


摘要:章頤年是我國現代著名心理學家,中國心理學會、上海心理學會的發起人之一,也是中國心理衛生運動的旗幟性人物之一。他曾于二十世紀三十年代至四十年代早期,以大夏大學為平臺,首次在國內相繼開設“心理衛生”課程,創辦了國內第一份心理學通俗刊物——《心理季刊》,創設了國內首個問題兒童心理診察所。上述工作為中國現代心理學的區域性發展,尤其是對心理衛生運動在國內的蓬勃興起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然而,由于某些歷史原因,章頤年其人及其工作被湮沒在了歷史的塵埃之中。本文旨在通過系統梳理相關的文獻史料,還原章頤年在中國現代心理學史上的地位。
關鍵詞:章頤年;心理衛生運動;大夏大學;《心理季刊》
分類號:K825.46
章頤年 (1904-1960),后改名章仲子,浙江余杭人。我國現代著名心理學家、教育學、翻譯家,我國現代科學心理學的奠基人之一。他早年曾先后求學于金陵大學、美國紐約州立大學和密歇根大學,獲心理學碩士學位。1922年回國后,章頤年先后執教于浙江省立杭州師范學校、暨南大學、大夏大學、中山大學、西北師范學院等高校,是中國心理學會、中國心理衛生協會、上海心理學會和大夏大學心理學會的主要發起者之一,也是中國測驗學會的積極推動者之一 (舒躍育, 2014)。上世紀30年代,章頤年首次在國內相繼開設“心理衛生”課程,編纂出版了國內第一本心理衛生的專門教材——《心理衛生概論》(商務印書館)。他在大夏大學創立了教育心理學系和校級心理學會,創辦了國內第一份心理學通俗刊物——《心理季刊》,創設國內了首個問題兒童心理診察所。
1937年10月,“八一三”淞滬抗戰后,上海復旦大學和大夏大學組成了“復旦大夏聯合大學”,并于10月底遷往江西廬山牯嶺,但辦學僅有一月即因戰事而復西遷。在此過程中,章頤年對國內教育和心理學發展的關心未曾有一刻松懈過,甚至一度留在廬山負責善后工作 (林呂建, 2013)。其后大夏大學遷到貴陽復校,章頤年亦回到大夏大學任教,解放后調入西北師范學院教育學院工作,直至1960年病逝。章頤年先生平生著有《心理衛生概論》、《問題兒童的心理衛生》、《從心理學來談演講的技術》、《行為派心理學之概略及其批評》等數十篇 (部) 論著。
1章頤年對中國現代心理學區域性發展的推動
20世紀20年代后期,中華心理學會受自身運作方式以及當時的社會政治的影響日趨式微,剛剛起步的中國現代心理學學術共同體建設遭遇重創 (胡延峰, 2009b)。1936年,大夏大學將文科的心理學系與教育科的教育心理組合并為教育學院教育心理學系,章頤年任系主任。在他的多方努力與竭力操持下,該系發展十分迅速,并非常重視科學心理學的主要載體——心理學實驗室的建設。當年,教育部特撥款為該系添置教學科研設備,擴充心理學實驗室,增設動物心理實驗室,并相繼開展了“聲浪對于白鼠學習能力的影響”以及“食物 (素食、葷食和雜食) 對于白鼠學習能力的影響”等課題。該系自制或仿制實驗儀器,并為其他大學心理學系代制心理儀器。此外,還印制了心理學家照片和情緒判斷測驗用照片,供國內心理學界同仁使用 (最近心理學界信息十則, 1936)。
章頤年還組織該系師生成立了大夏大學心理學會,下設干事多人,由本系學生擔任。在章頤年的負責和指導下,學會開展了形式多樣的學術活動,“會務蒸蒸日上,研究空氣尤濃” (胡延峰, 2009a)。為了“鼓勵各社員研究學術及促進閱讀能力起見,學會向有討論會、辯論會、研究會等舉行” (胡延峰, 2009a)。辯論會的舉辦不局限于本會,校級的辯論會也時有舉行,如1935年12月26日,該會與暨南大學教育系舉辦了題為“罪犯的造成,遺傳比環境的影響大”的辯論大會,在當時,此種關于專門問題的學術辯論會,國內尚不多見,“今經該系加以提倡,或能引起各大學學術辯論之興趣與風氣,對于文化前途,至有裨益” (胡延峰, 2009a)。
陳巍無人信高潔誰為表予心在注重各種學術交流之時,章頤年還十分重視實踐工作。為了“推進兒童心理衛生,對于不能適應之問題兒童,力謀補救” (最近心理學界消息廿一則, 1937)。1935年9月,章頤年以學會為平臺籌備創設了國內第一個診察兒童心理的機構——問題兒童心理診察所,對頑皮、愚笨、偷竊、自卑、恐懼等問題兒童進行診斷,并在可能的范圍內予以適當的治療與處置。心理診察所成立以后非常重視兒童心理行為的個案檢查工作,分為兩個方面:一方面是向附近各學校征求問題兒童加以個案的研究,另一方面是接受校內外人員委托性質的心理診察工作 (最近心理學界信息十則, 1936)。大夏大學兒童心理診察所的成立,可謂在國內開此種領域的先河,對當時心理學界提倡的心理衛生運動產生了一定的啟示作用 (胡延峰, 2009a)。
章頤年在開展心理學學術交流與實踐工作之余,時常關注國內心理學的發展現狀。當時,國內專門出版心理學刊物的雜志因各種緣由逐漸停刊,單獨以研究心理學而編印的雜志變得極其稀少。國人在心理學的實驗研究的結果,除了編印實驗報告,研究叢刊以及單行本外,居然是發在教育性質的刊物上面 (章頤年, 1936a)。有鑒于此,1936年章頤年指導大夏大學心理學會創辦了以“應用心理科學,改進日常生活”為宗旨的國內第一份心理科學的通俗刊物——《心理季刊》。該刊出版后,“轟動國內心理學界,各學術機關來函定購及私人訂閱者日有其人” (胡延峰, 2009a)。可以說,《心理季刊》的出版在一定程度上為陷入低谷的中國心理學界帶來了新的曙光,也為該系師生以及心理界其他同仁營造了一片展示學術成果、進行學術交流的新天地。
可以說大夏大學心理學系在心理學的應用和走向生活方面,屬于當時國內心理學界的佼佼者,推進了我國近代心理學的區域性發展。在積極建設大夏大學心理學系之余,章頤年還時常活躍在其他區域學術活動中,努力推進著綜合性心理學術團體的重新建立。當時我國心理學界同時面臨著兩種不同的局面:一方面是心理學系在各大學開始式微;另一方面是各種專門的心理學團體組織紛紛成立。南北兩地的心理學工作者對身處困境的中國心理學現狀感到擔憂,而急于尋求出路。基于此,心理學界同仁們的活動也越加頻繁。其中,上海、北京兩地的留學回國的心理學工作者在這方面的工作尤為積極,章頤年便是其中之一。上海心理學界的人士自1936年下半年開始有一個非正式組織,每月聚餐一次,章頤年時有參加,與眾多心理學界人士共同商討推進心理學學術的各項問題。其后該組織成立正式團體,定名為“上海心理學會”,章頤年被推舉為學會干事 (胡延峰, 2009b)。作為活躍在上海心理學界的人士之一,他還經常去往北京參與北方心理學術團體的活動,是1936年中國心理學會34位發起人之一 (胡延峰, 2009b)。
2章頤年的心理衛生思想與實踐
20世紀30年代心理衛生引起學界的普遍關注,一方面是受西方心理衛生運動的影響,有其外部的原因;另一方面,對心理衛生事業的探索又與當時國內面臨的嚴峻形勢密切相關。“九一八”事變后,民族危機加重,國難當頭,“救亡圖存”成為一切工作的中心。心理衛生被公認為民族復興的重要基礎,遂被賦予振興民族的重任。正如章頤年在《中國心理衛生協會緣起》中寫到:“國于大地,必有興立,立國基本之道為何?民心或民族之精神而已。無論任何國家,其民心健全者國必強盛,民心墮落者國必衰微,民心者實一國國力興衰升降之寒暑計也。故先哲皆以心地為本,治學者以治心為先,治軍者以攻心為上,治國平天下者以誠意正心為主。心之為用大哉,操則存,舍則亡,個人如此,一國民族尤然。”(章頤年,1937b)
而從教育的層面來看,民國以來學校偏重知識傳授、忽視人格培養,其積累下來的弊端使得學校不得不重視學生的心理衛生。而這一時期學界對心理衛生的處理措施從治療和糾正漸漸轉變到預防,因此心理衛生與教育開始有了較為密切的聯系。正是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章頤年在心理衛生方面的學術工作也得到了更好的開展,發表了許多關于心理衛生和兒童教育的文章 (肖朗, 范庭衛, 2010)。
2.1倡導國內心理衛生的普及與應用
早在章頤年留美學習期間,時值美國心理衛生運動在比爾斯 (C.W.Beers) 的倡導下風起云涌之際,他深受影響,遂以中國的比爾斯自詡,立志要在國內掀起心理衛生運動的浪潮 (舒躍育,2014)。1927年,在浙江省立學校附屬小學第五屆常會會議上,章頤年發表了關于心理衛生的演講——《心理衛生與兒童訓導》,略述了他對心理衛生和兒童教育的看法。1930年,當時國內對于心理衛生的認識還很淡薄,他在暨南大學率先開設了“心理衛生”課程,其后又在大夏大學開設此課,并以大夏大學為平臺創辦了問題兒童心理診察所,積極推動心理衛生在國內的普及與應用。
1936年,心理衛生已引起國內人們的廣泛注意,但是始終沒有這方面的教材出版。章頤年遂將自己的講稿整理編寫成冊,出版了《心理衛生概論》。該書可謂近代中國最早的心理衛生教材,他對心理衛生的普及與應用的思想在他給該書寫的自序中,亦可窺得一二:“本書的目的,是供大學課本之用,但亦可作為師范學校及普通家庭的參考書。全書共分上下兩編:上編泛論心理衛生的基本原則以及破壞人格的幾種主要勢力;下編卻講到心理衛生在各方面的應用。誠然,要想增進大眾的心理健康,單知道了原理,還是不夠;必須把這些原則充分地應用到人們的實際生活上去,才能有效。”(章頤年, 1936e)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在書中明確強調教育與心理衛生的內在聯系:“教育的目的,是要造成一個完整的人格。無論是誰,倘若不經過教育 (是指廣義的不僅限于學校的教育) 決不能適應一般常情,安然生存下去。心理衛生的目的,也是要使人們的人格健全地發展,能對生活環境作正常的適應。所以教育和心理衛生有著一個共同的目標:給予人們以完善的健全的生活;從這里,我們可以看出它們之間的不可分離的關系。因此,良好的教育必須依據著心理衛生的原則,否則便不能盡教育的使命”(章頤年, 1936e)。上述觀點對心理衛生在教育心理學學科體系中的應用起到了巨大的推進作用 (肖朗, 范庭衛, 2010)。
而在《心理衛生在學校及家庭中的應用》一文中,章頤年更是明確提出教師和父母應當積極關注心理衛生。并從心理衛生角度出發,細致地分析了學校和家庭存在的一些普遍問題,并提出了相應的建議。可以說章頤年將心理衛生的應用真真切切地落在了實處 (章頤年, 1937c)。
2.2專注于兒童成長過程中心理衛生的研究
章頤年對心理衛生的很多研究專注于兒童成長過程中面臨的問題,他發表了多篇與兒童心理衛生相關的文章,并開設了國內首個問題兒童心理診察所,將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為兒童教育提出了諸多切實可行的方法。
在1935年發表在《兒童教育》雜志上的《慈幼教育:慈幼教育經驗談》一文中,章頤年介紹了不催促孩子、多用積極暗示和給予孩子適當的自主權等教養方法。同時,他提到家長送兒童去學校需要注意到,兒童自身的生理發育狀態是否已能適應學校,是否存在諸如近視、多動等情況,避免因無法適應學校導致心理健康出現問題。對兒童的交友選擇,他認為“有些父母以為交無益的朋友,不如沒有朋友,實在是一種錯誤的見解。要希望兒童有正常的發展,后來能夠適應環境,相當的朋友是萬不可少的。”(章頤年, 1935)
章頤年除對兒童心理衛生提出一般性建議外,還對問題兒童這一特殊群體有專門的研究。在《問題兒童的心理衛生》一文中,他分析了問題兒童難教育這一現象,講到:“他們的問題,并不是生來就有的,完全是被不幸的家庭、學校、或社會所造成。”“惟有分析原因,改良環境,才是最有效的根本辦法”。章頤年闡述了問題兒童產生的主要原因,并提出做教師的必須多從家庭、學校和社會三個方面加以研究,明了他們成問題的原因,然后才能作有效地處置。”(章頤年, 1936d)
與此同時,章頤年還對學校教育體制存在的不合理現象進行了抨擊。在《除名——一個訓育上的嚴重問題》一文中,章頤年講到“前進訓育的目的,本在積極地改造兒童的行為。它注重將來人格的發展,并不著眼在過去的事實。”“訓育是積極的,除名是消極的。一個行為不良或思想不正的學生,被開除出,不但不會改好,反而一定行為變得更不良,思想變得更不正。”章頤年認為除名是學校和教師逃避教育責任的一種表現,極不利于兒童心理的健康發展(章頤年, 1940)。
3章頤年對社會生活中心理學知識的普及
章頤年對心理學的普及工作既體現在心理衛生方面,更體現對社會生活中方方面面的心理學知識的應用與普及上。在《心理季刊》第1期的“創刊話”中,他就開宗明義地指出:“全世界心理學的研究,縱然是這么熱烈,但是我們試回顧我們中國的老百姓們,他們的生活是星相、占卜、信鬼、拜神、體罰、神經衰弱、犯罪和自殺。他們的民族性是欺詐、偷懶、貪便宜和投機。心理學在老百姓的面前,究竟發生了多大的用處?”“心理學的研究固然重要,但怎么樣使一般人認識心理學,怎么樣使大家應用心理學研究的結果改進日常的生活以及自己的事業,是一件更重大的事。”(章頤年, 1936a)
章頤年對心理學的普及涉及各方各面,如社會心理學與談話結合的《從心理學來談演講的技術》。其中講到,演講或談話都有著一個共同的目的,就是想別人聽了我們的說話以后,產生我們所希望的反應,不是一股腦地發泄自己積壓的思想。因此演講者需要注意時刻將聽眾放在心里,做的演講要和他們切身有關,而且適合他們的程度和興趣,這樣才能引起他們的注意。演講者不可自視清高,做演講應該和朋友談話一樣,平等交流。并注重與聽眾的互動,注意聽眾的反應,方能讓演講不顯得枯燥乏味。同時演講不可太長,人類注意持久的時間有一定的限制,應該注意言盡即止 (章頤年, 1936b)。
又如《關于自己的判斷常是不可靠的》一文中講解了為什么人們自己的判斷常是不可靠的。文中引用了哥倫比亞大學心理學家霍林華 (H. L. Hollingworth) 的實驗研究,研究要求被試比較自己對于某種性質的估計和別人的評價,看有什么不同。結果表明,二十五名相互熟悉且均受過高等教育的被試所下的判斷,雖然都已經算是竭盡了他們的忠實,可是仍有一致的傾向。就是好的性質,自己的估計常會比別人對你的估計來的高一些;壞的性質則相反。同時,這種心理現象還作用在與自己相關的事物上,與自己關系越緊密的事物,越容易給與較高的評價 (章頤年, 1936c)。
根據對工作效率與服裝之間關系的探究,章頤年發表了《衣服和工作效率》。文中轉引英國皇家醫學顧問的報告顯示,初進工廠的男女工人,雖然女子的力氣不及男子,但她們卻有著更大的精力和抵抗力。而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正是男女服裝的不同。男性穿著的衣服重于女性穿著的衣服,帶來了更多的體能消耗;同時男性衣服的厚重致使散熱困難,也使得工作更加不便。隨后,該文又以加州大學松德斯特倫 (E. S. Sunstroem) 教授的實驗舉證,過高的溫度和濕度會降低工作效率。據此,章頤年提出男子也應當多注意自己的服裝,增進心理和身體的工作效能 (章頤年, 1937b)。
1941年正值抗日戰爭期間,章頤年既關心著國內戰況,又不忘心理學之應用,發表了《心理學與抗戰》一文。他縱觀全局,講到中國這一次抗戰,不僅是前線戰士在參與,還是所有不同職業的人堅守著自己的崗位在替國家出力。文中重點闡述了心理學在這次抗戰期間可能發揮作用的四方面工作:士兵的選擇、新兵的訓練、傷兵的管理以及難童的保育。從戰前、戰后兩方面出發,較全面地說明了心理學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章頤年, 1941)。
此外,章頤年還于1944年受邀到浙江大學做演講。他以克服弱點為主題,用淺顯的語言闡述了弱點的普遍性。面對弱點最關鍵的是思考如何克服它。如果弱點并不嚴重,則可以通過訓練達到克服它的目標。但假使弱點十分嚴重,則要重視發掘自己的其他長處,避免因為生理或心理方面不可主觀克服的問題而耗費過多精力,卻終無所成 (章頤年, 1944)。
4章頤年對國外心理學思想的引進與評析
章頤年在其長期的心理學學術活動中,時常引進國外心理學先進的學術思想,并偶有評析。其中最早的一篇是1927年發表于《金陵光》上的《行為派心理學之概略及其批評 (上)》,對當時影響力盛大的行為主義心理學思想進行了普及,略述了行為主義的創始、目標、研究方法和理論思想 (章頤年, 1926)。其后又發表了《聯想反應之應用問題》《完形派心理學對于瞎碰學習法的批評》等心理學前沿觀點,以及《新式考試:測驗》《學習與記憶》等與學習有關的心理學研究。①入選調查名單也可以說是進人了知名科學家名冊,表明其已經或開始獲得中國第一流科學家的承認。詳見:關于《中國科學院1949-1950年全國科學專家調查綜合報告》的一點說明. (2004).中國科技史料,25(4): 95.其中值得一提的是,在《聯想反應之應用問題》一文中,章頤年對聯想反應進行了評述,“究竟聯想反應,是否是一個偵探罪犯的好方法,各人的主張不同,很難下一個斷語。閔斯特伯格 (H. Munsterburg) 的主張,也有他相當的理由,而且有許多心理學家贊成這一說。但據作者愚見,縱使此法可靠,實行以后,總不免有兩點危險:第一,一個無罪的膽小的人,或是神經易受激動的人,在受測驗之時,情緒上一定是很興奮,而且深恐被人冤誣為有罪,對于重要字的反應,往往受此影響,特別增長;反之,有經驗的罪犯,鎮靜的多,情緒不易興奮,因此他的反應字,與無罪者的反應很難區別。所以此法縱使有效,對于特別鎮靜與特別興奮的一般人,不能使用。”(章頤年, 1930a)
而章頤年發表的《完形派心理學對于瞎碰學習法的批評》,更是引據多位格式塔心理學家的觀點,對桑代克的瞎碰學習法 (今譯為“試誤學習”) 進行了批評。文中講到格式塔心理學認為動物的學習在開始時就有一定的動作,絕不是試誤的結果。例如,苛勒 (W. Kohler) 在猴子解決問題的實驗中,發現有許多問題猴子都能一下子解決,并不需要靠瞎碰來完成。因此,桑代克的效果律應該遭到質疑。進一步的,沃登 (C. Warden) 和哈斯 (E. Haas) 對小白鼠迷津實驗進行了改造,一組走出迷宮后立即給食物,另一組要等五分鐘后才給食物,而實驗發現兩組小白鼠走出迷宮的成功率并無太大差異。因此,該文認為,完形派心理學反對試誤學習法的立足點,主要還在于其認為動物是有智力的。動物有時在實驗中作出很蠢笨的舉動,是因為情形太復雜它不能了解的緣故,而桑代克設計的迷箱 (Puzzle-box) 本就是十分復雜的機關。對此,章頤年轉引了考夫卡 (K. Koffka) 評價迷箱時的原話:“即使把一個沒有經驗的人,關在箱內,一時也不能懂得這種開門的機關啊!”(章頤年, 1930b)
5評價
作為中國近現代第一批留洋回國的心理學家,上世紀三四十年代章頤年始終活躍在國內心理學的最前線。他積極倡導心理科學在國內的普及與應用,并以大夏大學為陣地,開展了諸如舉辦心理學與生活的辯論會,創立兒童問題心理診察所和創辦《心理季刊》等等豐富多樣的學術活動。他高舉心理衛生運動的旗幟,率先在國內開設首個“心理衛生”課程,出版首部心理衛生教材。可以毫不夸張地說,章頤年堪稱國內心理衛生運動拓荒的旗幟性人物之一。同時,章頤年還以常人難以想象的旺盛精力,投身到中國現代心理學區域性發展的建設活動之中,這些活動不僅彌補了當時心理學綜合性學術團體運行不利所帶來的缺憾,有力地推動了中國心理學學術共同體的重建,更為當時處于低谷期的中國心理學事業走出困境貢獻了不容忽視的力量。
然而,令人困惑的是,章頤年在1944年左右突然“遁身絕跡”于中國心理學界,乃至整個國內學術界。例如,《浙江民國人物大辭典》對他的記載止于“1951年私立大夏大學停辦,校舍被移交給新成立的華東師范學院,后不詳” (林呂建, 2013)。近年來,伴隨這一時期的史料不斷更新,有關章頤年人生軌跡的“公案”再次進入中國心理學界的視野。就目前的史料證據已經可以確認,由于種種原因,章頤年于1944年卷入了汪偽政府的政治漩渦。五十年代初期,章頤年更名章仲子,轉入西北師范學院工作,相繼在幼教系、圖書館、教育系擔任教學科研工作。然而,1957年反右運動擴大中,之前的“政治污名”再次讓章頤年獲罪入夾邊溝農村參與勞動改造,并于1960年病逝于此。據知情人秦裕德回憶:“章頤年治學嚴謹,不問政治……他喜歡詩詞,有次聽到他昂首吟唱駱賓王的《在獄詠蟬》詩句‘無人信高潔,誰為表予心以表達自己的清白無辜。”拂開時代的舛亂與人生的悲劇,中國近現代心理學發展史終究不會“失落”這位有功之臣 (趙旭, 2014)。至于章頤年本人的學術地位,則更是不容置疑。1949年12月至1950年1月,中國科學院計劃局以前中研院院士名單為基礎,請35位自然科學家推薦各個學科專家人選,章頤年以心理衛生專業赫然位列心理組67名人選中的第45位 (中國科學院1949-1950年全國科學專家調查綜合報告,2004)①。
注: 對河北師范大學教育學院閻書昌教授、 西北師范大學心理學院舒躍育博士、 臺灣輔仁大學心理學系呂亮震博士在資料提供上給予的襄助謹致謝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