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缺失下的企業愿景
——企業集團和結構洞的替代作用

高照軍 武常岐

（1.浙江工業大學 經貿管理學院，杭州310023；2.北京大學 光華管理學院，北京100871）

制度缺失下的企業愿景
——企業集團和結構洞的替代作用

高照軍1武常岐2

（1.浙江工業大學 經貿管理學院，杭州310023；2.北京大學 光華管理學院，北京100871）

本文從制度理論和社會網絡的視角，研究了企業愿景的產生與制度環境、社會網絡之間的作用機理。在新興市場過程中（如中國），企業愿景是企業在制度缺失的情況下追求“合法性”的結果，而企業集團和社會網絡作為克服外部制度缺失的兩種主要組織形式，都可以減少這種企業制定愿景的行為。通過對中國500強企業的研究發現，企業愿景的重要性會隨著制度完善程度，逐漸減弱。企業集團作為新興市場國家中克服制度缺失的產物更不需要企業愿景。占據網絡“結構洞”的企業更不傾向制定企業愿景。

愿景； 制度； 企業集團； 結構洞

我們制定企業愿景，不過是“面子工程”，目的是取得社會認同和提高企業形象。

——來自一家成功企業的正式訪談

一、引言

愿景（Vision）是企業戰略制定的內在依據，描繪的是企業未來的發展藍圖，是企業戰略管理的關鍵出發點（Swanson，Ramiller，1997）［1］。通過回顧以前文獻，可以發現有關企業愿景的研究多為規范性論述，很少的愿景研究能結合理論提出實證假設并驗證，且統計上多為小樣本探索性分析。同時，極少研究實證分析公司愿景的有無產生的影響因素以及其與企業外部環境的相互關系。

西方學者對企業愿景的研究眾多，但是筆者認為新興市場國家中的企業愿景有其特殊性。在本研究中，企業愿景的提出是企業克服外部制度缺失的產物。中國作為新興市場中代表性國家，制度環境有著自身獨特的特征。制度發展的不成熟和制度缺失（Institutions voids）是新興市場國家普遍存在的一種現象，企業由此而產生了相應行為，企業集團便是克服制度缺失的產物（Khanna，Rivkin，2001）［2］。在此情況下，某些企業通過企業間的社會網絡克服外部制度缺失（李繼學，高照軍，2012）［3］。

基于目前文獻的不足，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問題，并試圖做出相應的理論貢獻。首先，企業愿景的提出是企業克服外部制度缺失，獲得合法性的行為。其次，企業愿景與外部制度環境和企業所在的社會網絡位置有著密切的關系。完善的制度發展、社會網絡中所占的優勢地位將降低企業對愿景的重視程度。本文的研究對理解企業，尤其是在新興市場國家，制定愿景的行文，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同時，研究結論加深了從制度理論、社會網絡理論對企業行為的理解。

二、理論與假設

（一）企業愿景

企業愿景很早便引起學者們的注意，其是企業未來發展的展望，是企業發展戰略的一個重要的起點。其中，Swanson和Ramiller認為，愿景在企業傳遞信息、企業經營等經濟活動中起著重要的作用。有些學者認為企業愿景是公司戰略的基礎（1997）［1］。愿景，從字面上看涵蓋兩層意思，一是愿望，是有待實現的意愿；二是遠景，指具體生動的景象，是想要實現的未來藍圖，是企業能否獲得成功的關鍵因素，國內對“vision”一詞譯文眾多，如愿景、遠景、愿望、景象等。

許多企業家領導力和戰略制定的學者，都意識到企業愿景的重要作用。例如Chaffee描述了戰略制定過程的三個模型：線性（linear）、適應性（adaptive）和解釋性（interpretive）［4］。前兩個模型基于理性的假設，而第三個則與企業愿景相關。按照解釋性模型，戰略制定過程是一個集體活動的過程，應該與企業所處的環境相適應，并取得公司股東的理解。擁有一個明確的企業愿景可以促使公司員工更愿意和更主動地參與企業經營中，從而為企業創造價值。Mintzberg和Waters聲稱，戰略來自于共享的信念和意愿［5］。Bourgeois和Brodwin提出了文化模型，其中的內容反應了愿景與戰略高度相關［6］。更為重要的是，他們強調企業愿景是員工工作行為的重要調節變量，一個重要的推動力，它可以將企業的經營活動不斷變化并適應企業內部的共同意愿。國內外研究企業愿景的文獻眾多，國內外學者對于愿景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愿景在企業管理和戰略制定中的作用。一些學者也探討共同愿景和個人愿景之間的關系，認為在愿景和企業行為的研究方面，企業共同愿景對戰略決策質量有重要影響作用。

縱觀上述研究文獻，關于愿景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愿景重要性、要素結構等方面。研究文獻存在以下幾方面的不足：首先，愿景文獻多為定性的理論分析，定量方面的研究很少［2］；其次，相關研究的統計方面多為描述探索性分析，未能結合理論提出實證假設并驗證，且很多研究都是基于小樣本。同時，極少相關文獻實證分析公司愿景的有無產生的影響因素和其與企業外部環境的相互關系。

（二）制度缺失

制度規定了企業發展的外部環境（Di Maggio，Powell，1983）［7］，同時制度環境影響著企業的戰略制定和經營活動（Hensmans，2003）［9］。制度缺失是描述新興市場國家在經濟發展過程中，外部制度不完善的一個概念。新興市場和經濟轉軌環境中發的企業都會面臨制度生態環境缺失的境況。較早關注這一特點的學者Khanna和Palepu認為，制度是用來擬補和規范企業所賴以生存的市場生態系統的，而制度缺失則是特指在新興市場中這種制度不存在或是其作用與期望不符合的情況（2001）［2］。制度缺失現象的產生主要源于兩個方面，首先是建立制度所需要的時間較長。經典的制度理論認為影響企業行為的制度環境主要分為三個層次：一是通過國家機器保證強制遵守的法律法規；二是通過社會道德所認可并遵循的規范；三是通過文化熏陶所自覺產生的共同認知。這些過程需要時間。例如，形成并傳承文化，影響人們認知的過程可能需要幾代人的努力和上百年的時間；產生社會公認的道德規范可能也需要幾十年時間的固化；形成法律文書可能也需要出現了新的企業問題，立法機關才能通過短則數月，長則數年的時間研究并制定。

外部制度環境缺失和激烈的市場競爭使得企業的生命周期變短。中國中小企業的平均壽命為2.5年，集團公司的壽命為7—8年，他們在較短的時間內就可能會經歷一個完整的生命周期。其次是制度需要高效率的國家機器進行實施，然而由于制度本身的不完備使得制度的執行和落實也存在比較大的真空。中國正處在經濟轉型期，制度規范的制定和執行之間仍然存在較大差距，也使得企業能夠通過關系等方式獲得一定的尋租空間。

制度發展對企業愿景的制定與否有著重要的影響。當企業面對市場環境中制度的缺失時，市場中的信息是不完全的，利益相關者對企業經營、戰略規劃等方面的信息并不完備。企業需要尋求其他方式，闡述自身的發展和規劃，以減少外部市場環境發展的缺失。這時，提出并展現企業愿景便十分必要。因為，企業愿景的提出可以吸引市場、消費者和股東的注意力，更加關注企業，從而有利于企業發展。

愿景作為企業對外展示的標志象征，體現了企業的價值觀和信仰，通過陳述所包含的元素和意義，企業能夠塑造一定的企業形象，從而在制度缺失的環境中獲得合法性。例如，上海美特斯邦威服飾股份有限公司將其愿景定為“美特斯邦威要成為全球裁縫，為全球消費者提供新時尚的生活體驗”，其具有全球化視野的愿景陳述為企業營造了一個國際經營的象征性形象，便于企業在跨國經營制度不完善的環境下開拓國際市場。企業愿景作為企業的象征性行為，能夠幫助企業減少由于制度缺失所帶來的市場低效等問題。我們認為，企業所處的制度環境越不完善，制度越缺失，企業制定愿景的可能性就越大。

假設1企業面臨的制度環境越不完善，企業越有可能提出愿景。

（三）企業集團隸屬公司

企業集團的組織形式在新興市場國家非常盛行，在印度企業集團被稱為商行（Business house），在韓國被稱為財閥或者財團（Chaebol）。企業集團是由許多法律上相互獨立，但是通過正式或者非正式的關系聯合在一起，并且會采取相互協調匹配的行為，即企業集團是一種能夠應對市場失靈和高交易成本的組織形式（Khanna，Rivkin，2001）［2］。由于新興市場國家中制度環境的不完善，企業集團的存在可以將市場的一部分功能內化為企業內部的行為，從而通過企業的統一資源調配提高交易的成本和經營效率。實證研究發現，企業集團由于具有壟斷地位，其通過多元化經營能夠產生更好的經濟績效。

企業集團除了能夠給企業帶來績效的提升，它還能促使企業產生不一樣的經營行為。由于集團式的組織形式能夠幫助企業適應和應對制度缺失的商業環境，獲得較高的經營效率和合法性，所以企業所面對的制度真空問題的程度會減弱。因而，企業較難產生由于存在制度缺失問題，而引出的探索發現行為，如通過建立愿景的方式適應制度真空，獲得合法性［16］。此外，由于企業的資源有限，當集團的組織形式和愿景的象征性作用都能夠有效擬補和適應制度環境不完善所帶來的交易成本上升等問題，企業為了控制和減少成本，實現經濟效益最大化，以集團形式存在的公司進行企業愿景陳述的可能性相對較小。企業集團隸屬公司作為制度缺失產物，能夠從一定程度上減輕外部制度缺失對企業愿景存在的要求，因此，企業集團隸屬公司小可能制定企業愿景。

假設2相對于其他類型的企業，企業集團隸屬公司更小可能制定企業愿景。

（四）網絡結構洞

社會網絡的研究從靜態結構到動態結構，學者們試圖理解網絡，尤其是通過影響個體的建網行為實現整體網絡功能的優化（唐四慧，楊建梅，2013）［9］。企業的社會網絡可以幫助企業獲得資源和信息，同樣可以克服制度缺失帶來的不利影響。在新興市場，由于基礎設施的不完善等制度缺失問題，導致企業間的信息溝通效率較低，企業間能夠通過建立業務合作而形成社會網絡關系，為企業間提供信息和信任，從而減少因制度不健全所帶來的較高交易成本問題。

由于企業間的網絡關系的程度和結構不同，其所帶來的價值和意義也不同。如果企業間形成的關系時間越久，交流的頻率越高，則該網絡聯系越強，而伴隨著強聯系的是企業間高度可信任的信息。網絡結構洞能提供內容豐富的信息資源，提高企業間的信息交流效率，從而減少制度缺失帶來的交易成本等問題。如果企業所處的網絡結構中有較多的結構洞，即與中心點（Focal Firm）企業有聯系的企業之間并沒有之間的聯系，則中心點企業的網絡聯系中沒有冗余，其所獲得的信息的冗余也較少。

由于企業愿景和企業社會網絡都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減少制度缺失對企業帶來的不利影響，幫助企業獲得合法性，因此，具有較強網絡結構洞的企業所具有的通過愿景減少制度真空影響的動機減弱。同時，企業愿景作為一種標志行為，產生和建立愿景需要一定的資源投入，所以當企業能夠通社會網絡資源減少交易成本時，企業以愿景方式擬補制度缺失的動機減弱。因此，企業的網絡結構（結構洞）負向調節制度發展和愿景有無之間的關系，即當公司越占據網絡“結構洞”時，制度和企業愿景的負向關系越強。

假設3企業是否網絡中占據結構洞調節制度發展與企業愿景有無之間的關系：當企業越占據網絡結構洞時，制度發展對企業愿景有無的負向關系越強。

三、研究方法

（一）樣本和數據

本研究選取《財富》（中文版）與財華社合作編制的2010年中國500強企業作為研究樣本。通過公司官方網站和2009年公司年報兩種方式對企業愿景進行搜集。首先關注公司在其官方網站上公開的愿景陳述，如果沒有則在其2009年的公司年報中尋找。其中，共計14家企業在數據收集截止期內沒有正式官方網站或網站維護中無法打開。

獲取企業的愿景陳述后，本文通過內容分析（Content analysis）來編碼，確定愿景陳述所包含的要素情況。其中，對于愿景的要素結構，本文采用田志龍和蔣倩（田志龍，蔣倩，2009）提出的愿景的11種結構要素：成長發展目標確立、目標市場確立、主要產品服務確立、企業形象樹立、企業價值觀、信念和哲學觀樹立、質量水平確立、顧客滿意、員工滿意、政府政策目標、核心技術確立、供應商滿意［10］。

關于數據編碼過程，作者先根據愿景要素的定義討論編碼的具體標準，然后，兩名作者獨立地編碼50個企業的愿景陳述是否包含某種要素。其中含有某種要素，該要素變量編碼為1，不包含某種要素，該要素變量則編碼為0，并將不一致的編碼進行進一步的討論，進而形成一致的編碼標準。隨后，兩名作者按照上述討論的標準分別獨立地編碼所有樣本的愿景陳述是否含有某種要素。對于愿景的11要素，編碼的一致性系數分別是94.74%，87.97%，93.61%，91.35%，83.83%，98.12%，96.24%，96.62%，95.86%和99.62%，企業愿景要素的總編碼一致性系數為94.32%。最后，與之前的文獻一致［11］（Boswell，Olson-Buchanan，2004），對于有爭議的編碼由另外一名作者進行編碼處理1。

（二）變量定義

1.因變量——愿景產生的幾率。

首先對企業有無愿景進行分析，產生一個為0～1變量。明確提出愿景的企業編碼為1，沒有則為0。為了更好地體現愿景產生在整個研究樣本中的比較，采用生存分析（Survival Analysis）將因變量設為“愿景產生的幾率”。生存分析需要一個計算時間發生的時間點，選擇企業的上市時間為起始時間，截止日期為數據收集時間。由于公司從成立到上市，可能發生公司名稱改變、企業間的兼并組合等，因此，選取上市時間有利于消除這些不確定性對統計分析的影響。

2.自變量。

自變量主要包括：制度環境、網絡“結構洞”、是否為企業集團隸屬公司。首先，關于制度環境，我們采用樊綱的市場化指數作為制度環境的衡量，主要選擇了三個指標，市場中介組織的發育和法律制度環境、產品市場的發展程度、政府與市場的關系（樊綱、王小魯、朱恒鵬.2010）［12］。這三個有代表性的市場指數各自有子指標計算而得，其是對中國各地區的市場化進程進行比較全面的比較，進行持續的測度，從而提供一個穩定的觀測體系，避免了主觀評價。其中，市場中介組織的發育和法律制度環境用變量“制度發展（法律）”表示，產品市場的發展程度用變量“制度發展（市場）”表示，政府與市場的關系用變量“制度發展（政府）”表示。

其次，變量“網絡結構洞”，是指網絡中一個節點（如點i）與其他節點存在直接聯系，但其他節點間不存在直接聯系，節點i就占據了結構洞的位置［13］（Burt，1992）。即結構洞節點聯結了兩個本不相連的節點，在節點間起到橋梁和中介的作用。結構洞是網絡知識流動中樞，它控制、引導、調節知識流的方向、程度。因為來自多方知識節點的資源和信息必須經過節點i（結構洞）才能流向其他節點，i點是知識流動的串行口和集散地。

更為重要的是，結構洞具有信息優勢和控制優勢。首先，占據結構洞的位置可以接收到來自各個方向大量、廣泛、多樣的異質知識和信息。其次，結構洞直接面對和接收來自知識源節點的知識，不經過其他節點的傳遞，也就減少了知識在流動過程中的損耗和失真，使結構洞節點的知識流動具有優質源知識、高效率、低流動成本的優勢。最后，結構洞節點占據了關鍵路徑，在網絡中的不可替代性使節點具有了控制權和話語權，它的移除對整個網絡的結構和功能都會有較大影響。

用變量“Degree”衡量網絡“結構洞”，其計算公式如下

其反應了與ni相鄰的節點的比例。（ni）獨立于g，因此可以在不同規模的網絡之間進行比較［26］。

再次，變量“企業集團隸屬公司”為二分變量，如果該企業為企業集團的隸屬公司，則取值為1，否則為0。

3.控制變量。

控制變量包括，企業規模、企業績效和企業所在的地區。企業規模我們采用取對數之后的企業固定資產，即變量（Firm size）；企業績效采用財務績效（變量Performance），并做對數變化；由于中國的沿海和內地兩個地區的發展中存在著較大的差異，在模型中加以控制（變量Area），當公司位于沿海地區時為1，內地為0。

（三）分析方法

采用生存分析（Survival analysis）或稱歷史事件分析（Event history analysis）的分析方法。生存分析中，需要首先定義兩個要素，事件發生與否（即模型中的“Failure”）和發生經歷的時間段（即模型中的“Duration”）。考慮企業截止2009年愿景的相關表述，如果有愿景的明確表達，則生存分析模型中定義的“Failure”為1，否則為0。同時，以企業上市時間為起點，截止2009年數據收集結束的時間點，計算企業制定所經歷的時間。因此，數據為右截斷（Right censored）數據。

模型中，假設是第個企業制定愿景的時間，那么它的分布就可以用下面的生存函數描述

經過統計檢驗和有效性比較，采取Gamptz模型，其基本表述如下

其中h（t）指在某特定時點（t）的風險比率，也就是一個企業在某個時點制定愿景的可能性，是控制變量和自變量（X）的級數函數。

四、分析結果

（一）描述性分析

1.愿景有無。

根據表1，從總量上看，在500家企業中，272家企業制定了愿景，其中分布在沿海地區的國有企業擁有愿景的數量較多。從一定程度上反應了，制度發展對企業愿景的影響作用。

2.社會網絡。

圖1是關于連鎖董事的網絡圖示。連鎖董事網絡為企業之間的相互學習和信息交流提供了有效的途徑。在連鎖董事網中占據了結構洞 的企業擁有獲得資源和信息的優勢。

表1 有無愿景統計表

圖1 連鎖董事網絡

（二）實證結果

實證分析結果匯報在表2、3和4中。表2是變量的描述性和相關性分析，表3和4是對假設的檢驗。其中，假設1和2的結果呈現在表3中，假設3的結果在表4中。實證結果支持了所有假設。

在假設1中認為，企業面臨的制度環境越完善，企業就越不需要企業愿景。表3中模型2、3和4中，制度發展的變量的系數顯著為負，說明制度發展越完善，企業就越不需要愿景。因此，假設1得到支持。

表2 變量描述和相關性分析

表3 生存分析結果(假設1&2)

同時，在假設2中認為，作為制度缺失產物的企業集團隸屬公司可以從一定程度上減輕外部制度缺失對企業愿景存在的要求，因此企業集團隸屬公司更不需要企業愿景。表3中的模型5是對假設2的檢驗。可以看出，變量“企業集團隸屬公司”的系數顯著為負（b＝—0.306，p＜0.10）。說明，企業集團隸屬公司與非企業集團隸屬公司相比，更不需要企業愿景作為獲得外部合法性的方式。因此，假設2得到支持。下圖2是企業集團與非企業集團愿景產生的比較，左圖為生存估計值；右圖為風險幾率圖。生存分析中，定義“死亡”這一事件（Failure）為企業有愿景的表述，那么沒有愿景便是所謂的“生存”。左圖的生存估計值中，同一時間點上企業集團的生存函數要高于非企業集團，而右圖企業集團的“死亡”風險幾率要低于非企業集團。同樣說明，企業集團相比非企業集團更傾向于不制定企業愿景，支持了假設2。

表4 生存分析結果(假設3)

表4是對假設3的檢驗。企業在社會網絡中是否占據結構洞，調節制度發展與企業愿景有無幾率的關系，即當公司越占據網絡“結構洞”時，制度完善程度和企業愿景的負向關系越強，即企業更不需要愿景。表4中的模型2、4和6是制度發展程度和網絡“結構洞”交互影響的結果。首先，三組交互作用的系數都成現負向的關系，其中，兩個變量（制度發展（法律）×網絡結構洞、制度發展（市場）×網絡結構洞）的統計檢驗顯著，一組變量（制度發展（政府）×網絡結構洞）未通過統計檢驗。假設3基本得到驗證，具體的調節作用如下圖3所示。

如上圖3所示，網絡結構洞對制度發展（法律）和愿景有無關系的調節作用十分顯著。當網絡結構洞程度較低，即公司未能占據網絡結構洞時，制度和愿景的負向關系比較平緩；而當網絡結構洞程度較高，即公司占據網絡結構洞是，制度和愿景的負向關系變得十分陡峭。這說明，網絡結構洞程度高的時候，制度和愿景之間的負向關系被加強，網絡結構洞有著對制度發展（法律）程度和愿景關系的調節作用。

圖2 企業集團與非企業集團愿景產生比較圖示

圖3 網絡結構洞對制度發展（法律）程度和愿景的調節作用

上圖4顯示了網絡結構洞對制度發展（市場）和愿景有無關系的調節作用。網絡結構洞程度較低，即公司未能占據網絡結構洞時，制度和愿景的負向關系比較平緩；而當網絡結構洞程度較高，即公司占據網絡結構洞時，制度和愿景的負向關系變得十分陡峭。這說明，網絡結構洞程度高的時候，制度和愿景之間的負向關系被加強，網絡結構洞有著對制度發展（市場）程度和愿景關系的調節作用。

圖4 網絡結構洞對制度發展（市場）程度和愿景的調節作用

圖5 網絡結構洞對制度發展（政府）程度和愿景的調節作用

上圖5是網絡結構洞對制度發展（政府）和愿景有無關系的調節作用。如圖所示，當網絡結構洞程度較低，即公司未能占據網絡結構洞時，制度和愿景的負向關系比較平緩；而當網絡結構洞程度較高，即公司占據網絡結構洞是，制度和愿景的負向關系變得十分陡峭。這說明，網絡結構洞程度高的時候，制度和愿景之間的負向關系被加強，網絡結構洞有著對制度發展（政府）程度和愿景關系的調節作用。

五、結論與討論

（一）結論

本文從制度理論和社會網絡的視角，深入研究了企業愿景產生。新興市場國家中，企業愿景從很多程度上不過是企業克服外部制度缺失，獲得合法性的一種方式。企業制定愿景，有的只是出于宣傳和廣告的目的，與企業的真實經營的直接關系并不大。制度發展程度和社會網絡的作用，并利用企業集團隸屬公司這一新興市場國家中的特殊產物，對假設進行了檢驗。實證結果證實了假設。

（二）理論貢獻

本文主要有如下幾個貢獻。

第一，從制度理論的視角探討愿景的產生本身就是一個研究創新。制度越發展，企業越不依賴于愿景。而當制度發展相對不完善，存在制度缺失時，企業更傾向于制定愿景。雖然在描述性分析中，沿海地區制定愿景的企業較多，同時沿海地區的制度發展較為完善，但是這并不與我們的實證結果相矛盾。首先，描述性分析是建立在較為籠統的方法上，例如其并不能反映沿海地區、內陸地區所有地區個體情況。即使對于沿海、內陸各自內部之間的制度發展也沒有關注到。其次，這種描述性分析更沒有考察企業個體之間的差異。而我們的實證分析中，從企業層面結合企業面臨的外部制度發展的量化指標，細致地檢驗了制度發展對企業愿景的影響，結論是科學、可靠的。

第二，利用企業集團這種特殊的組織形式，豐富了新興市場國家企業集團和愿景研究的理論。企業集團本身是克服新興市場國家制度缺失特定產物，如果愿景的制定是為了克服外部的制度缺失，那么企業集團相對于非企業集團則更不需要制定企業愿景。研究發現也加深了對新興市場國家中企業集團的理解。

第三，豐富了社會網絡理論。社會網絡作為一種重要的學習和獲得資源、機會的方式，在制度缺失時便顯得尤為重要。當企業占據網絡結構洞時，便獲得了整合信息和資源的比較優勢，這使得愿景的重要性顯著下降。

（三）實際建議

本文研究表明，實踐中應該理性看待企業愿景，它們從某種程度上不過是企業獲得外部合法性、增強企業形象的方式。研究為進一步認識企業愿景提供了理論基礎。企業集團是新興市場國家中出現的一種普遍現象，研究結論對理解和分析企業集團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同時，研究結論對企業如何利用社會網絡和制度發展增強自身的競爭能力提供了有益的建議。

（四）研究不足與未來研究方向

本文研究依然存在著研究局限。首先，數據只包含中國上市公司五百強。這使得研究結論的普遍性收到限制。希望以后的研究也注重考察其他多種企業，如非上市公司、中小企業等。其次，研究中未涉及另外一個重要的概念：使命。其通常和企業愿景緊密相連，是企業愿景的細化和實施（Sidu，2003）［14］。本文中的社會網絡采用連鎖董事網絡，未考慮其他形式的網絡，如交叉持股和戰略聯盟等。筆者希望以后的研究，可以深入探討其他的網絡形式。其由于網絡特性的不同，對愿景產生的作用也會有所不同。

同時，希望以后的研究能夠更加深入的探討制度環境對企業愿景產生和構成的影響。盡管我們認為，企業愿景是企業克服外部制度缺失的一種行為，但制度對愿景影響的內部機理并沒有得到深入闡述。如下圖6顯現，從整體上看，隨著公司上市時間的延長，企業制定愿景的幾率逐漸增大。制度發展是隨著時間在不斷完善。企業這種對愿景的需求是克服制度缺失的需要，還是企業自身發展的一種內在要求？或者說，這兩種力量，哪個影響更大一些？這些都是值得深入探討的問題。

圖6 企業愿景產生的幾率圖示

而制度發展與網絡結構洞發展的內部機理也需要進一步闡釋。下圖7是網絡結構洞對企業愿景產生的影響作用圖示：左圖為生存估計值；右圖為風險幾率圖。生存分析中，定義“死亡”這一事件（Failure）為企業有愿景的表述，那么沒有愿景便是所謂的“生存”。左圖的生存估計值中，同一時間點上，網絡中占據結構洞的企業的生存函數要高，而右圖占據網絡結構洞企業的“死亡”風險幾率要低。其說明，占據網絡結構洞的企業可以利用網絡資源，使得愿景的重要程度下降。因此，占據結構洞的企業更傾向于不制定企業愿景。但是，網絡對企業愿景這種消極作用的內部機理是怎樣作用的，本文中并沒有詳細闡明。同時，網絡是否對企業愿景從某些方面具有積極的作用，如企業愿景是否可以通過網絡傳遞，都是值得研究的問題。

圖7 網絡結構洞與企業愿景產生的圖示

總之，希望以后的研究能夠克服上面提到的研究局限，更為深入的探討新興市場國家中企業愿景的產生和作用。逐步解決認識企業愿景、理解企業愿景和利用企業愿景等問題，并為企業愿景研究和企業管理實踐，積累有益的經驗和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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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廖筠

Firm Vision with Institutional Voids：Business Groups and Social Networks as Substitutes

GAO Zhao-jun1，WU Chang-qi2
（1.School of Economic and Trade Management，Zhejia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Hangzhou 310023，China；2.Guanghua School of Management，Peking University，Beijing 100871，China）

This paper studies the mechanism of mutual effects between firm vision，institutional development and social networks from a combination of institutional theory and social network perspectives.We argue that the behavior of designing a firm's vision is the result of pursuing institutional legitimacy under the circumstance of institutional voids.Furthermore，being an affiliation of business groups and an occupier of structure hole in social networks diminishes the above behaviors.We find that a firm vision becomes less important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institutions and an affiliation of business groups is less likely to come out a vision statement.Finally，when standing a position of structure hole，a firm is not likely to have a firm vision.

Vision；Institutions；Business groups；Structure hole

F2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1007(2015)02—0049—12

2014-11-03

國家科技部03專項基金（2013ZX03002010）。

高照軍，男，博士，浙江工業大學經貿管理學院講師，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博士（后），主要從事戰略管理與國際經營研究；武常岐，男，博士，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教授，主要從事戰略管理、國際商務和產業經濟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