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力
孩提時家里最大的空間就是廚房了。廚房大到可以宰豬,這不是開玩笑,那個時代父親從事的是養豬類的畜牧生意,有時會在自家宰豬,因此廚房還設計有水溝和泵。豬、雞、鴨經常會現殺現吃,殺雞時通常還會順便制作雞血糕,長大后來到城市才知道城市人常接觸的食材多為豬血與鴨血。在都市中長大的孩子可能只能從超市里已經包裝好的肉類中去了解食材與食物,但對我家這種可以隨時宰豬,或是從墻上取下一只風干雞鴨,燒制一頓料理的人而言,對于食材的來源和物種等,已經太過熟悉。
在老家的廚房里,還有原木制作的大碗柜、灶、大圓桌,還有柴火堆。姨丈因為生意的關系需要經常跑日本,因此他每次都會帶回來一些日本瓷器,多半是手繪的青花。因著自己現在對瓷器比較了解了,才知道當時帶回的瓷器是有田和伊萬里出產的青花染付瓷器。不過,現代人常搞不清楚手繪或是貼花紙,比較有價值的還是手繪的青瓷瓷器,能讓人在圖案中欣賞到筆韻。而貼花紙雖然有著微妙的仿真度,但仍屬于不值錢的工藝品。
在我結婚后,經常會去石碇二格山的婆婆家。婆婆家是一棟經過翻修的洋房,翻修之后房子里的很多東西都丟了,樣樣物品都換置成了新穎的款式,唯獨家傳的碗柜像寶貝一樣被保留了下來。婆婆平時可不會從碗柜里拿出祖傳的古早碗,只有在宴請賓客時才會使用。“你看,這個碗是我阿母當初嫁來這里時的嫁妝,至少有60年了,還是很漂亮吧!”或許每個時代的主婦總是會對自己的器物選品充滿了一種驕傲感吧,何況它還有傳承的意義。
“我是賣陶瓷的,所以我只了解陶瓷。”套用小津安二郎的句型,或許是我的個人格言。我家的餐柜不是極簡型,雖然我一直非常向往。餐柜里幾乎容納著每個產地的陶瓷器,因為多半選品都是先買來使用的,如果滿意才會再次進行采購。因此家里的兩個餐具柜一直處于即將爆滿的狀態,還時不時地一直加入新朋友。而其中,大部分經常使用的陶器仍以民藝陶為主,因為其質地厚實,用起來不會產生緊張感,尤其對于有些粗心大意的我來說。
跟我相處過的人多半都知道我是“不猶豫小姐”,做決定是瞬間的事,工作時是這樣,買東西時是這樣,當然選器時也是這樣。每每在煮飯前我都會站在餐柜前進行快速的選器考量,然后把挑選出的食器擺放在桌上,等著盛裝各類料理。雖然動作明快,但可不是胡亂拿的哦!(笑)于我而言,器物的屬性早已經像是一種內建系統般,視覺和觸覺一起并用,可以找出很搭的器物組合。日本食器的有趣之處有很多,光是大小就很讓人玩味。豆皿、小皿、取皿、中皿、大皿外還有缽器,將它們混搭,就宛如小時候辦家家酒般,無須過多規則,只要掌握其協調感即可。也因著是獨生女的緣故,小時候幾乎天天玩辦家家酒,現在回想起來,兒時玩搭食器料理的小游戲,延伸至現在的嗜好,或許真是長期環境培養出來的后天天分。
對于食器的配搭,我不喜歡成套使用,將宛如孿生姐妹般的圖案全套使用是件非常無聊的事。食器可以像衣柜里的衣服一樣進行混搭。平價的、流行款的、設計師的,或是限量的都可任意配搭。而重點就是去充分使用它們,唯有經過使用后的器物才會散發出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