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國徐微
在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過程中,如何履行基本職責才能更好適應形勢任務的發展變化,始終是擺在中國工會面前的一個重大時代命題。歷史昭示現實,過去啟示未來。通過對發達市場經濟國家工會發展歷程的梳理和中國工會現實狀況的分析,我們愈發感到,走向談判作為中國工會履行維護職工合法權益基本職責的有益探索,具有重要現實意義,中國工會應該順應改革發展的形勢任務,順應廣大職工群眾的熱切期盼,努力通過開展集體談判更好履行維護職工合法權益基本職責,真正彰顯工會在黨和國家工作大局中的獨特作用,切實贏得職工群眾的信賴和支持。
工會組織是近代工人運動的產物。十八世紀中葉以來,在席卷全球的工業化進程中,機器大生產的標準化、自動化及流水線的廣泛運用,在大大提高勞動生產率的同時,也使得資本對勞動者的剝削達到無以復加的程度。但是,面對來自資本對勞動者創造剩余價值的殘酷剝奪,勞動者個體進行的單獨而又分散的抗爭行為,總是難逃失敗的命運。為了更好地維護自身權益,勞動者逐步認識到團結起來、聯合行動的力量及其重要性,從而逐步自我組織起來抗爭,形成工人運動浪潮;在波瀾壯闊的工人運動中,資方也深感諸如工人罷工、破壞機器等無序的勞資沖突對于生產秩序的巨大破壞力,因而,在勞資對抗中雙方逐步轉向妥協,尋求化解沖突的制度化路徑,正是在這一過程中,結社自由從被禁止轉為被承認,作為工人階級群眾組織的工會以及作為勞動者群體維權重要手段的集體談判也應運而生。這正如塞繆爾·P·亨廷頓在《變化社會中的政治秩序》一書中對工會組織的描述:“早期工業化國家中的社會沖突和工人罷工的最根本的原因,或許就是當局不愿意承認勞工有組織起來的權力,不愿意承認工會的合法地位。這些原則在19世紀只有通過斗爭才得以確立。一個政府越是堅持拒絕承認勞工組織的合法性,工會就變得越激進。工會化被解釋為是對現存秩序的一個挑戰,這種解釋本身就傾向于使工會化真正成為對現存秩序的挑戰。所有先進國家都有大規模的組織良好的工人運動。所以,落后國家也想仿效。一個全國性的勞工聯盟對于國家尊嚴來說,就如同軍隊、航空公司和外事機構一樣,是不可或缺的。”可以說,從工會誕生的歷史看,工會是勞資矛盾的必然產物,它就是為代表和維護勞動者利益而生的。
毋庸置疑,市場經濟是人類社會的偉大發明之一。市場經濟的建立和發展,釋放了蘊藏在社會中的巨大潛力,使勞動生產率得以快速提高,社會財富實現了成倍增長。這是因為,市場經濟的顯著特征,是市場交換規則普遍化,即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促進資源配置依據市場規則、市場價格、市場競爭實現效益最大化和效率最優化。但正如硬幣總有正反兩面,有時候換個角度看,優勢恰恰就是“問題之所在”。市場經濟推崇自由交易,視其為效率之源,這固然是市場經濟內在的運行機理,但任何形式的自由交易都要建立在交易雙方地位平等基礎之上,而交易主體地位平等又系于他們之間力量的大體均衡。回顧歷史我們可以看到,大規模工業化本身就是一場資本的盛宴,資本更加強勢而勞動者日漸弱勢,兩者之間力量對比的此消彼長使得勞資矛盾更加突出和尖銳。工業化時代,勞動者在勞動關系中逐步淪為從屬地位,其收入水平、工作環境和勞動安全衛生等方面的話語權日漸式微甚至消失殆盡。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勞動者在罷工、集會、示威等反抗中認識到自己作為一個階級的共同利益,他們必須通過自己的組織進行“抱團取暖”,亦即要有一個有力量的組織——工會與日益強大的資本分庭抗禮,幫助他們“找回失去的話語權”。從這個意義上講,市場經濟和工會是一對天然的孿生子,要發展真正意義上的市場經濟,就必須有工會的存在以及充分發揮作用與之相“配套”。如果沒有工會對資本貪婪本性的節制,市場經濟的正常運行是不可想象的。也正是因為有力量工會的廣泛活動,它在矯正市場經濟中失衡的勞資力量對比方面所發揮的獨特作用,才保證了勞資矛盾始終沒有逾越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框架,以至社會形成一句廣為流傳的名言,“沒有工會,市場經濟就不能正常運作”,它精辟地概括了工會和市場經濟的關系。從發達市場經濟國家的情況看,二次世界大戰后,工會早已成為市場經濟條件下,社會治理體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市場經濟得以平穩運行的有生力量。
工會作為市場經濟治理體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社會組織,它與資本分庭抗禮的力量,不僅僅來自于其自身,而是更多來自其背后成千上萬勞動者支持形成的合力。資本可能會對單個勞動者的抗爭無動于衷,卻無法對作為一個群體的勞動者的集體力量熟視無睹,尤其是工會組織的獨特之處在于,它既有“人多勢眾”的數量優勢,又有把勞動者個體分散意愿集合成整體力量的組織優勢。畢竟,缺乏有效組織的“人多勢眾”,在很多時候不過是一盤散沙或者說是烏合之眾。事實上,勞動者之所以愿意相信工會并且在很多時候能夠接受工會基于勞動者的長遠利益之考慮而做出的暫時妥協,最為關鍵的原因就在于,由勞動者團結起來組成的工會,會始終代表勞動者開展集體談判來維護他們的各項權益。比如,18 24年后的英國工會就公開宣稱,自己的任務就是保護勞動者不受資產階級的橫行霸道和苛刻待遇所害,工會就要代表勞動者集體地與資本的代表進行談判。由此,工會和勞動者之間就形成了一種良性互動:因為工會能夠代表勞動者通過開展集體談判維護他們的各項權益,于是對勞動者的吸引力越來越強,有更多的勞動者加入工會,通過集體談判的方式表達和實現自己的利益訴求;由于有更多的勞動者加入,工會對勞動者的號召力越來越大,日益成為不可忽視的重要力量,促成集體談判取得勞動者滿意的預期效果就更加游刃有余。雖然近些年來,在西方發達市場經濟國家,隨著新自由主義經濟政策影響不斷擴大以及經濟社會格局的發展變化,工會的力量有弱化的趨勢,集體談判出現了一定程度的分散化,但是,變化的只是形勢發展對集體談判成果產生不同程度的影響,而集體談判作為工會作用發揮的基本途徑和勞動者維權的基本手段并沒有改變。
越是談判的工會就越有力量,越有力量的工會就越能夠吸引更多的勞動者加入,為展開真正的談判提供力量支撐。這是為發達市場經濟國家工會發展史所證實的結論。毋庸諱言,在市場經濟發展過程中,面對不斷強大的工會,有不少人有這樣或那樣的擔心,有人擔心強大的工會會成為社會經濟發展的保守力量,成為影響市場經濟競爭效率的制約因素;甚至有人擔心強大的工會會成為社會進步的“反動”力量,成為壓垮福利社會的最后一根稻草,等等。凡此種種,無一不流露出對強大工會之于社會所謂危害性的莫名擔憂。但是,有力量的工會在市場經濟中的不俗表現早已證明,工會是市場經濟中協調最為重要的社會關系之一的勞資關系的基本主體,在緩解勞資矛盾、維護社會穩定等方面發揮著無可替代的重要作用。近的如“擁有最強硬的工會”的韓國以及企業工會成為戰后經濟高速發展三大支柱之一的日本,強大的工會都是經濟社會發展進步的重要助推力量。對此,有人甚至提出,在很大程度上,日本汽車企業打敗北美汽車企業,將北美和歐洲老牌汽車廠逼上絕境的豐田和本田,勞資關系是否和諧以及和諧的程度,是其中關鍵性的較量。日本、韓國這種勞資關系的和諧,不是自然生成,而是勞資談判的結果。遠的如德國、丹麥、瑞典等國家,工會通過開展廣泛深入的集體談判,在緩和勞資極端對立方面發揮了舉足輕重的獨特作用。正如德國前總理施密特曾經的論斷,“沒有工會負有責任感的、以全體人民福利為目標的態度,我們國家今天就不可能這么好地屹立在世界上。沒有工會的富有批評的、向前看的合作,我們大家就不可能生活在社會經濟、特別是政治方面普遍穩定的聯邦德國之中。”無數的實踐已經證明,在發展市場經濟過程中,工會作為一種推進社會公平正義的群眾組織,通過談判展示的力量是積極的進步的,它的強大會為社會的和諧穩定奠定堅實的基礎。畢竟,如果工會不能通過制度化的卓有成效的集體談判來平衡勞資之間如影隨形的利益矛盾,勞資矛盾就必然會以非制度化的社會沖突形式表現出來,成為影響社會和諧穩定的隱患。
從發達市場經濟國家工會走向談判的發展歷史看,我們至少可以得出以下結論:其一,發展市場經濟,勞資矛盾不可避免,化解勞資矛盾需要工會作為勞動者利益的代表,在平衡勞資利益關系中發揮獨特作用。否則,不可預期、愈演愈烈的勞資矛盾沖突會嚴重影響市場經濟的運行效率,甚至使得其無法正常運行。其二,在市場經濟中,勞資矛盾需要有制度化的解決路徑,集體談判制度就是市場經濟條件下協調勞資矛盾的基礎性制度。集體談判過程能夠將勞動者的訴求轉化為穩定的、可以預期可以調控的制度化表達。工會開展的集體談判越是卓有成效,工人的訴求就會盡可能被容納到制度化的表達渠道之中,而不會轉化為無序的勞資沖突。其三,勞資關系的和諧穩定是社會穩定的基石,而勞資關系的和諧穩定,必須依靠雙方博弈實現利益平衡,形成內在的自然的穩定,而不是在行政高壓控制之下的暫時的穩定。在沒有集體談判制度之前,哪怕是對工人運動給予強力的行政控制,此起彼伏的抗爭和激烈無序的沖突,也還會日益突出和嚴重;在建立集體談判制度并有效運轉之后,哪怕沒有對勞動者的刻意引導,勞動者也會自覺地通過集體談判來表達訴求。從這個意義上講,只要發展市場經濟,就必須有通過集體談判展現自己力量和作用的工會,這是歷史發展的必然選擇。
2014年2月17日,習近平同志在省部級主要領導干部學習貫徹十八屆三中全會精神全面深化改革專題研討班開班式上發表重要講話強調,“中華民族是一個兼容并蓄、海納百川的民族,在漫長歷史進程中,不斷學習他人的好東西,把他人的好東西化成我們自己的東西,這才形成我們的民族特色。”雖然由于各國歷史文化、社會制度、發展階段不同,各國工會發展道路也各有特色,但各國工會都有一個基本目標,這就是維護廣大勞動者權益,讓廣大勞動者實現體面勞動。同樣,在發展市場經濟條件下,勞動關系矛盾特別是勞資之間利益矛盾產生和發展變化,也不會因為社會體制的不同而有本質的區別,在通過集體談判代表和維護勞動者的各項權益方面,中國工會與其他國家工會也有著許多共同之處。中國工會在發展市場經濟過程中,要積極履行維護勞動者權益的神圣職責,為廣大勞動者說話辦事,特別是要致力于不斷改善廣大勞動者的勞動條件、勞動收入、勞動保障、生活質量,讓廣大勞動者更多分享經濟社會發展成果,必然要走向談判,通過集體談判實現這樣的基本目標。因此,集體談判必然是中國工會履行基本職責、發揮作用的重要手段。這一點,不論從工會自身的職責定位推論,還是從黨中央對工會的要求、廣大勞動者對工會的期盼來看,都是中國工會不容回避的現實選擇。
工會與政黨的聯系是歷史性、國際性現象。在我國,中國工會和中國共產黨的聯系更為緊密,堅持自覺接受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是工會的優良傳統,而且也是工會應當始終保持下去的優良傳統。但是,需要明確的是,中國工會堅持黨的領導,既要體現在政治立場和政治原則上,也要體現在工作準則和具體要求上。換言之,中國工會堅持黨的領導,不是要空喊口號,而是應當落實到具體行動上,按照黨中央對工會的要求開展工作。黨中央近年來對工會工作做出一系列明確指示,特別是對中國工會做好維護勞動者權益工作的要求,既一以貫之又逐步深化。不論中國工會九大以來歷次中國工會全國代表大會上黨中央的致詞,還是近年來黨中央和中央領導對工會工作的一系列指示精神,都反復強調,工會要不遺余力地履行好維護職工合法權益的基本職責,做好維權工作,在涉及勞動者合法權益問題上,工會要敢于維權、善于維權,旗幟要更鮮明,聲音要更響亮,措施要更有力,行動要更堅決;要著眼于提高工會建設科學化水平,增強工會組織創造力、凝聚力、戰斗力。2013年10月23日,習近平同志在同中華全國總工會新一屆領導班子成員集體談話時強調,工會要贏得職工群眾信賴和支持,必須做好維護職工群眾切身利益工作,促進社會公平正義。工會維權的重點就是職工群眾最關心最直接最現實的利益問題,就是職工群眾面臨的最困難最操心最憂慮的實際問題。這些要求與法律法規的規定是一致的。《工會法》第六條規定“維護職工合法權益是工會的基本職責。工會在維護全國人民總體利益的同時,代表和維護職工的合法權益。工會通過平等協商和集體合同制度,協調勞動關系,維護企業職工勞動權益。”《勞動法》第三十三條規定“企業職工一方與企業可以就勞動報酬、工作時間、休息休假、勞動安全衛生、保險福利等事項,簽訂集體合同。”《勞動合同法》第六條規定“工會應當幫助、指導勞動者與用人單位依法訂立和履行勞動合同,并與用人單位建立集體協商機制,維護勞動者的合法權益。”因此,堅持黨的領導,就應當堅決按照法律和工會章程的規定,把黨中央和法律法規要求工會應當而且必須做好的維權工作做到位,就是要通過集體談判的辦法去解決在企業中職工群眾最關心最直接最現實的利益問題。同時,堅持黨的領導,還應當自覺服從服務于黨和國家工作大局,把工會工作放到這個大局中去思考、去把握、去推進。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黨和國家工作大局就是要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中國工人運動的時代主題也是要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而奮斗。而要實現中國夢,最根本的是要緊緊依靠包括工人階級在內的全體人民的勞動、創造、奉獻,充分調動全體人民的積極性、主動性、創造性。理論和實踐早已充分證明,保障職工群眾經濟、政治、文化、社會權益是我國社會主義制度的根本要求,是黨和國家的神圣職責,也是發揮廣大職工群眾積極性、主動性、創造性最主要最基礎的工作。從這個意義上講,中國工會堅持黨的領導,做到圍繞中心、服務大局,就必須自覺主動地運用集體談判的辦法做好維護勞動者權益工作,通過集體談判的方式,讓更多的勞動者分享經濟社會發展成果,以維權的新成效不斷團結、動員、引導廣大勞動者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而努力奮斗。
新中國成立后,在一段時期內,對工會的職責定位、作用發揮等工會組織的基本問題,始終存在著諸多認識上的分歧,特別是在計劃經濟體制下,工會作為空間的有限性,使得中國工會在不斷的搖擺中,逐步淪為只負責“吹拉彈唱、打球照相”的邊緣性附屬機構。改革開放以來,特別是隨著鄧小平在中國工會第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上代表黨中央致詞的發表,工會的性質、地位、作用和任務日益明晰,黨的十四大提出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深化發展市場經濟改革,對中國工會提出了新的要求,黨中央和法律法規對工會組織的定位以及發揮工會作用的方法途徑越來越清晰。從計劃經濟條件下的生產、生活、教育“三位一體”到改革開放初期的維護、建設、參與、教育四項社會職能,從全面履行各項社會職能、突出維護職能,到以法律的形式明確維護職工合法權益是工會的基本職責,這樣的演變發展過程說明,中國工會在不斷的探索實踐中,進一步明確了核心業務工作就是維護勞動者合法權益。事實上,這些年來,在一些地方,之所以有的工會對勞動者缺乏足夠的吸引力和凝聚力,或者勞動者對工會工作不滿意、不認可,歸結到一點,就是沒有找到有效密切聯系勞動者的途徑和方法,就是維護勞動者合法權益工作做的不到位,該干的事沒有干好。不可否認,工會作為職工群眾的組織,既承擔著協調勞動關系,維護職工權益的工作,又承擔著維護職工隊伍穩定的重要責任,但是,維權是維穩的前提,只有有效維護了勞動者權益,從而使勞動者由衷感到自身權益受到了公平對待、合法合理利益得到了有效維護,社會穩定才會有良好的基礎。各級工會開展維護勞動者權益工作的實踐充分證明,什么時候工會維權工作做得到位,什么時候工會對勞動者的吸引力和凝聚力就強,反之亦然。而且,對于工會通過何種途徑做好維護勞動者權益工作,《工會法》也有十分明確的規定,“工會通過平等協商和集體合同制度,協調勞動關系,維護企業職工勞動權益。”這樣的邏輯關系說明,中國工會要彰顯作用,就要切實做好維護勞動者權益工作,而要做好維權工作,就必須用好集體談判這一手段,通過開展集體談判來維護勞動者的各項權益。2012年,國家統計局沈陽調查隊對該市一線職工收入進行的調查分析顯示,已簽訂集體合同的一線職工月均工資為2542元,比全市平均高226元,增長15.3%,增幅比全市平均高0.8%;而未簽訂集體合同的一線職工月均工資為18 47元,比全市平均低469元,增長5.4%,增幅比全市平均低9.1%。集體談判在提高職工收入水平上發揮的作用由此可見一斑。從這個意義上講,中國工會更加清晰和定型的職責定位,也在客觀上要求工會要將開展集體談判作為自己履行維護職工合法權益基本職責的重要手段。
公平正義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內在要求。黨的十八大提出,“要在全體人民共同奮斗、經濟社會發展的基礎上,加緊建設對保障社會公平正義具有重大作用的制度,逐步建立以權利公平、機會公平、規則公平為主要內容的社會公平保障體系,努力營造公平的社會環境,保證人民平等參與、平等發展權利。”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全面深化改革,必須以促進社會公平正義、增進人民福祉為出發點和落腳點。”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取得巨大的輝煌成就,這其中凝聚著廣大勞動者辛勤勞動、默默奉獻的心血與汗水,但是,在我國現有的發展水平上,社會上還存在大量不公平、非正義現象,特別是億萬普通勞動者并沒有充分合理公平地共享經濟社會發展成果。“不公則怨,不平則鳴”。隨著廣大普通勞動者的公平意識、民主意識、權利意識不斷增強,他們對自身遭遇的不公平對待反映越來越強烈,在有的企業勞動者不公平情緒積聚到一定程度,甚至演變成了大規模的職工群體性事件并擴散到其他企業。如果任由這種勢頭發展蔓延下去,既會影響廣大普通勞動者對繼續推進改革的信心,又會危及經濟社會持續健康發展的和諧穩定基礎。應該說,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勞動關系領域的不公平越來越突出表現為勞動關系雙方利益分配上的不合理,也就是說,或許勞動者的收入的確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而逐步改善,但這種改善與經濟社會發展的水平并不同步、與勞動者的付出并不匹配。而且,這種不公平總是具體體現在微觀的經濟活動層面,基于市場經濟中政府不能更不應干預微觀經濟運行活動的基本規則,雖然政府主觀上有解決這類社會不公平現象的迫切愿望,但客觀上面對由此引發的社會矛盾,政府除了疲于奔命、事后救火之外,并沒有太多的辦法和手段。由于利益分配的不公平源自權利的不對等,要從根本上消除廣大普通勞動者由于沒有充分公平共享經濟社會發展成果而產生的不公平感,就是要切實保障廣大普通勞動者有能夠和強大資本進行平等博弈的權利,而這種平等博弈的權利就是工會代表職工開展集體談判的權利。從這個意義上講,工會是維護社會公平正義的重要力量,而工會要發揮維護社會公平正義的作用,就要走向談判,通過代表廣大普通勞動者與資本進行博弈,讓勞動關系雙方利益分配更加公平合理,從而使經濟社會發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廣大勞動者。改革若要重拾昔日的激情歲月,必須著眼創造更加公平的社會環境,從億萬普通勞動者的參與和支持中汲取不竭動力,而在這樣的歷史進程中,中國工會只有走向談判才能大有可為、大有作為。
1992年,黨的十四大明確提出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的目標是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從那時起,遵循發展市場經濟的普遍規律,中國開始逐步建立一系列與發展市場經濟相配套相適應的制度機制,具體到勞動關系領域,當首推1994年頒布的《勞動法》。作為規范勞動關系的基本法律,《勞動法》第一次以法律的形式確認了中國的集體談判制度,這既從一個側面證明了建立集體談判制度是發展市場經濟的必然選擇,又為中國工會在實踐中探索走向談判提供了堅實的法律保障。
歷史的經驗表明,工會走向談判不可能一帆風順,從來都是任重道遠,其間注定要經歷一個艱難曲折的過程。在這方面,中國工會也不會例外。應該說,中國工會走向談判的探索實踐起步較早,早在上世紀90年代中期,《勞動法》頒布實施之際,中華全國總工會就以貫徹實施《勞動法》為契機,提出了抓住平等協商和簽訂集體合同這個關鍵環節,就是抓住了貫徹實施《勞動法》的主要矛盾,就是牽住了“牛鼻子”,就會起到“牽一發而動全身”的作用。這一要求雖然將集體談判擺上了工會工作十分重要的位置,各級工會也進行了積極探索實踐,但由于經濟社會發展階段、社會各方認識水平、舊有的工會工作格局等因素的制約,中國工會走向談判的探索實踐在最初的幾年還只是停留在一些地方試點層面,其廣泛和深入程度遠并沒有達到全國總工會希望的目標。此后,隨著2001年修改后的《工會法》明確了維護職工合法權益是工會的基本職責,全國總工會又提出了“組織起來、切實維權”、“以職工為本,主動依法科學維權”、“促進企業發展,維護職工權益”等要求,各級工會加大力度不斷推動集體談判工作深化發展。但是,毋庸諱言,在這個過程中,在一些地方,由于工會內部的認識并不統一,工會現有資源并沒有大幅度向維權工作傾斜,剛剛起步的中國工會集體談判,并沒有隨著經濟社會各方面的條件具備而闊步前行,而是出現了一定程度的曲折反復甚至停滯不前。然而,勞動關系矛盾的發展變化,從來都不會因為中國工會在走向談判上的遲疑和彷徨而放緩步伐,2010年,發生在“春天里”的“富士康連跳事件”以及以佛山南海本田等企業集體停工事件為代表的因勞動關系矛盾引發的群體性事件的持續增多,波及10多個城市,在勞動關系矛盾突發事件增多過程中,中國工會被推到了風口浪尖。沉重的壓力和緊迫的現實使得中國工會更加清醒地意識到,面對越來越突出和尖銳的勞動關系矛盾,不僅不能停下走向談判的腳步,反而應當在勞動關系矛盾的“倒逼”之下進一步加快步伐。正是在這一背景下,全國總工會提出了“兩個普遍”,要求各級工會依法推動企業普遍建立工會組織、依法推動企業普遍開展工資集體協商,由此,中國工會走向集體談判的探索實踐在全國各地全面鋪開,集體談判工作也進入快速發展的新階段。截至2013年底,全國共簽訂集體合同242萬份,覆蓋企業632.9萬家,覆蓋職工2.8 7億人;簽訂工資專項集體合同129.8萬份,覆蓋企業364.4萬家,覆蓋職工1.64億人。然而,中國工會推進集體談判工作雖然取得了一定進展,但從總體上看,這種進展還是初步的,中國工會走向談判還只能說是剛剛起步。橫向比較,相比西方市場經濟國家健全完善集體談判制度用了上百年的時間,我們的20年還顯得過于短暫,尤其是在這個過程中還有太多的曲折反復;縱向審視,回頭看,固然實踐過程歷盡艱辛、成績來之不易,但向前看離真正談判的工會還有很大的差距。深究起來,其間的曲折反復、艱難不易,固然是多種因素制約的結果,但是來自工會內外的不同認識,甚至對集體談判的諸多疑慮、擔心,可以說是中國工會真正走向談判面臨的最大“攔路虎”。從這個意義上講,向著談判行進的中國工會,還剛剛“在路上”,其前路漫漫,可謂任重道遠。
雖然中國工會走向談判曲曲折折,但歷史將會證明,中國工會走向集體談判,不是誰的一廂情愿或者主觀臆斷,甚至也不是中國工會自己愿意與否的自由選擇,而是一種符合客觀規律的必然發展趨勢。從根本上講,走向談判是勞動法律法規對中國工會提出的明確要求、指明的發展方向。從《勞動法》確立集體談判制度,到《工會法》和《勞動合同法》的相關規定對集體談判制度進行的進一步完善;從國家“十二五”規劃綱要提出“要按照市場機制調節、企業自主分配、平等協商確定、政府監督指導原則,形成反映勞動力市場供求關系和企業經濟效益的工資決定機制和增長機制”、“要積極穩妥擴大工資集體協商覆蓋范圍、集體合同簽訂率達到8 0%”,到黨的十八大報告提出“推行企業工資集體協商制度”,再到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進一步提出“健全工資決定和正常增長機制,完善最低工資和工資支付保障制度,完善企業工資集體協商制度”,這些既一脈相承又逐步深化的法律規定和政策主張,充分說明黨中央面對日益增多和凸顯的勞動關系矛盾,越來越重視集體談判制度的作用,也更迫切地希望和要求中國工會通過走向談判來切實發揮集體談判制度對于協調勞動關系的基礎性作用。而且,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明確提出“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而要實現這一目標,一個最關鍵的方面是要善于運用對話、協商、談判等方式解決不同利益主體之間的利益沖突,這必然要求通過推行集體談判制度,更好地協調勞動關系雙方的利益沖突。更重要的是,工會是勞動關系矛盾產物,是職工自愿結合的工人階級群眾組織。作為群眾組織,工會開展工作具有自身獨特的方式方法,不能靠行政命令,必須立足群眾組織的特點、立足勞動者的實際,通過團結、動員的方式和說服、吸引的方法來開展工作。這決定了工會如果不能通過自己的方法把廣大勞動者吸引和凝聚到自己周圍,勞動者就會被同鄉會、同學會甚至一些其它的所謂“維權組織”吸引過去。畢竟,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勞動者為了維護自身的權益不受侵害,都有組織起來的意愿和行動,如果法定的代表和維護勞動者權益的組織——工會,不能切實維護勞動者的權益,那么勞動者要么加入其它組織,要么自行成立組織。近年來,在一些地方,工會組織對一些職工群體性事件事發前根本不知情、事發后又難以介入其中;還有一些勞動者同工會組織基本不聯系,卻很愿意到一些其他民間組織的場所參加活動,這應該是對工會組織履職方向的一個提醒甚至說是警示。事實上,對于絕大多數勞動者來說,他們是非常希望通過工會組織這一合法的渠道來表達自己的訴求、維護自身的權益的。近年來一些地方勞動者在集體停工時,喊出“重組工會”的口號就是對此最好的說明。應該說,廣大勞動者最需要工會干的事,就是工會要代表勞動者,通過開展集體談判,維護他們的權益,為他們爭取更多合情合理的利益。比如,2012年,吉林省總工會組織開展的問卷調查顯示,在問到“你最希望工會從哪些方面提供幫助”時,有70%的受訪職工選擇希望工會在幫助職工爭取工資福利待遇方面發揮作用。2011年6月,成都市總工會所做的一項調查顯示,有69.2%的受訪職工對工會開展的集體協商工作給予了肯定。2011年,江蘇省總工會的調查結果顯示,有48.98%的受訪職工認為,應當通過工資集體協商機制爭取工資權益、提高工資收入水平。無數的事實證明,勞動者對工會期盼最高的是維權,尤其是維護他們能夠更加充分、更加合理分享經濟社會發展成果的權利,如果工會這些最該做好的事沒有去做,或者沒有做好,就難以真正贏得多數勞動者的信賴和支持。事實上,隨著勞動關系矛盾在各種社會矛盾中的地位日益突顯,以及因勞動關系矛盾引發的職工群體性事件日益增多,工會要發揮黨聯系職工群眾橋梁和紐帶、國家政權的重要社會支柱作用,就必須以切實有效的維權行動,既將勞動者群體分散的利益訴求聚合起來,又將勞動者群體引導到依法理性表達訴求的渠道上來,使勞動關系和職工隊伍從根本上保持穩定。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們越來越清晰堅定地認識到,我國的集體談判制度必將成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重要組成部分,必將成為協調勞動關系的重要手段,必將成為工會履行維護職工合法權益基本職責的重要載體,這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歷史趨勢。這正如全總原副主席張鳴起同志2012年11月在北京調研時提出的,“在市場經濟條件下,開展工資集體協商是工會的基本工作,是維護職工合法權益的基本載體,是確立職工工資分配的基本方式,是促進勞動關系和諧的基本手段。”這“四基本”的概括,將中國工會對集體談判制度的認識提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也說明越來越多的中國工會人更加清晰地認識到,中國工會走向談判是任何力量都無法阻擋的必然趨勢。

集體談判制度是市場經濟體制的重要組成部分,既然當代中國發展市場經濟堅定不移、堅持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改革方向毫不動搖,那么中國工會走向談判也必然是堅定不移。但是,從現實看,不論是由勞動關系矛盾引發的職工群體性事件高發多發的發展態勢,還是一些集體合同流于形式、缺乏實效性,并沒有在維護勞動者權益方面發揮應有作用等突出問題,都從一個側面說明中國的集體談判制度的作用還遠沒有發揮出來,沒有體現在社會微觀治理當中,這也更進一步說明中國工會走向談判的步伐,還沒能跟得上勞動關系發展變化的速度,沒有跟得上改革發展進程,沒有跟得上勞動者維權的迫切需要和期盼。應該說,明確了方向,路就在前方。當然,和方向同樣重要的是腳下的路,中國工會走向談判,終歸還是要靠自己一步一個腳印地朝著必然的發展方向前行。歷史和現實告訴我們,當前中國工會走向談判,面臨著諸多障礙和困難,既有主觀的也有客觀的,既有內部的也有外部的,諸如社會對集體談判制度存在不同程度的誤解、法律法規對集體談判支撐力度不夠、協商過程中相關信息發布難以滿足談判需要,以及協商主體不夠健全、協商代表能力素質不相適應、履約監督不夠到位、職工參與協商程度不高等等,都是阻礙集體談判深入發展的現實問題。但從根本上看,中國工會走向談判面臨的最大的障礙,不是來自外部的阻力,而是來自工會內部的思想觀念、組織體制、機構設置、力量擺布等方面存在的問題。如果這些決定中國工會走向談判的基礎性問題得不到有效解決,那么,中國工會走向談判,哪怕喊得再響,也只能是一個難以落到實處的空洞口號。探索中國工會走向談判,至少應當從解決這些突出問題入手。其一,解決思想認識問題。中國工會應當通過各種途徑、運用各種方式,進一步統一工會內部思想認識,使越來越多的工會干部特別是各級工會領導干部,更加清晰地認識到走向談判對于中國工會更好履行基本職責具有重要意義,想問題、做決策、辦事情時,積極主動、自覺自愿地朝著這個方向努力用勁。其二,解決組織形式問題。全面深化改革、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對工會組織形式改革創新提出了新要求。應當適應發展市場經濟和開展集體談判的需要,在堅持和完善產業和地方相結合的工會組織領導原則的前提下,積極探索實踐創新工會組織形式的方式方法,把縣市以下的產業工會聯合會普遍建立起來,使產業工會更廣泛地覆蓋不同所有制企事業單位,為開展行業集體談判奠定堅實組織基礎。其三,解決機構設置問題。從邏輯上講,機構設置應當適應工作任務而不是工作任務適應機構設置,分工適應工作而不是工作適應分工。但是,當前中國工會各級領導機關的機構設置,基本上還是保留了計劃經濟時期的框架,并沒有隨著形勢任務、發展方向、工作重點的變化而同步調整改進,機構設置和現實需要之間還存在著“結構性脫節”。為此,中國工會領導機關必須打破內部機構設置上不合理的條塊分割現狀,使機構設置更好地適應中國工會履職的需要,更好地服務中國工會走向集體談判的要求。其四,解決力量擺布問題。中國工會要走向集體談判,必須集中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對集體談判工作進行攻堅。目前,中國工會對集體談判工作的投入力度,與這項工作的重要程度還存在著“體制性脫節”,就是說,從工作部署的角度講,重要性提升上去了,但是工作力量支撐并沒有與之配套,使得中國工會在集體談判上并沒有實現預期的工作目標要求。應該說,在中國工會走向談判的過程中,這些突出問題躲不開、繞不過,甚至可以說,這些問題的解決進度,就是丈量中國工會走向談判進程的“標尺”。對此,中央領導也強調指出,“工會工作要順應時代要求、適應社會變化,善于創造科學有效的工作方法”;“要以改革創新精神加強工會組織自身建設。社會在變化,事業在發展,工會工作要跟上時代步伐,就必須深化改革、勇于創新”;“要把職工群眾滿意不滿意作為根本標尺,以時代的要求、發展的眼光審視工會工作,在組織體制、運行機制、活動方式等方面不斷改進創新”。也應該看到,中國工會也已充分認識到了這些突出問題,正在努力加以解決,正如全國總工會主席李建國同志在中國工會十六大上所作的報告中指出的,“以職工群眾滿意不滿意、工會作用發揮充分不充分作為標尺,全面審視工會的組織體制、運行機制、活動方式,增強創新意識、轉變思想觀念,從實際出發,積極地試、堅決地改。”也只有中國工會內部真正統一思想認識,以更加堅決的態度、更加有力的投入、更加扎實的舉措,朝著集體談判堅定不移地走下去,中國工會才能真正履行好自己基本職責,才能成為黨中央要求的、廣大勞動者期盼的“職工之家”。
總之,正如路總是要向走得通的地方走,中國工會走向談判是歷史的必然,是時代的召喚,更是現實的迫切要求,推進集體談判制度建設與實施,是中國工會應當全身心投入的一項偉大事業。《周易·系辭》里面講,“舉而措之天下之民,謂之事業”,意思是,用所做的事情施惠于天下民眾,就叫做事業。真正的事業,是為“天下之民”的利益而做的。中國工會走向談判,就是要為億萬普通勞動者爭取到與其辛勤付出相匹配、與經濟社會發展水平相適應的,合情合理的權益實現水平,就是要通過維護職工合法權益的實際成效打動人心、溫暖人心、影響人心、贏得人心,這注定是一項惠及廣大普通勞動者的事業,是一項追求社會公平正義的事業,是一代又一代工會人需要為之不懈奮斗的重大歷史使命。既然走向談判對于中國工會履行基本職責具有重要意義,是中國工會值得為之奮斗的一項事業,那么,不管前路上面臨怎樣的阻力和困難,中國工會都應當按照理論的邏輯和歷史的邏輯,面對現實的客觀需要,一步一步朝著這一方向堅定不移地走下去。唯有如此,中國工會才能不辜負黨中央的希望和重托、才能無愧于身后2.9億會員的期許和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