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麗麗
小時候讀過一個童話故事,有一個道理我一直記得,就是父愛不能多,卻不可或缺,如鹽一般。父親是我生活中的鹽,味道苦澀,而愛卻是濃濃的,對成長彌足珍貴。
父親是鎮上的一名獸醫,平時愛鉆研家畜的各種疑難病癥。記憶里,父親常夜間出診,村與村間距很遠,父親常深一腳淺一腳地行走在鄉間的土路上,兩邊是黑壓壓的樹林,貓頭鷹沙啞的叫聲不時傳來。那時候,牲畜對于農戶抵半個家產,父親不敢有一絲懈怠。
父親對動物有特殊的感情。我曾看到一人抱著受傷的小狗來我家,狗的眼珠被一只山羊角抵出來了,眼球垂在眼瞼外,見了讓人生寒。父親溫柔地撫摸著小狗,快速地把眼珠塞進小狗眼眶內,縫了幾針,小狗整個過程隱忍著,眼神可憐而安靜,大概知道自己要求助于人。幾天后,小狗可以歡快地在草地上奔跑了。那時我覺得父親好偉大。
父親的手很有力,能毫不費力地修剪果樹,也能把一匹不聽馴服的馬穩穩套進一個特制的木架內,以便給它打針。但是父親的巴掌落在身上,那滋味很不好受。那是一個暑假,園里的葡萄快要成熟了,酷暑天在葡萄架下看守葡萄是很受罪的,整個人像放在蒸籠里。我和鄰家姐姐耐不住熱浪,跑到遠處的樹林里,那頭頂茂密的枝葉像綠色的穹窿(qiónɡ lónɡ),遮擋了光線,真涼爽。我們在地上挖幾個土窩玩棋子游戲,這一玩就是大半天。不料父親一路尋來,說種了一年的葡萄,讓過路的小販偷個精光,我嚇蒙了。父親的巴掌打下來,那疼一直在記憶深處。父親的巴掌告訴我:做事不盡職盡責,就不會有好的結局。
我不太喜歡父親,母親卻說父親是疼愛我的。記憶里,我和哥哥爭一個玉米稈編的鳥籠,我極愛哭,母親哄不住我,父親一向沒有耐心,便用藤條編的碩大的糧囤,把我反扣在里邊,上面壓住石頭,氣憤地說:“去哭個夠!”旁邊一只帶角的大綿羊虎視眈眈地望著我,那只羊曾在一次決斗中取得過冠軍。我從藤條的縫隙間注視著父親,見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也不擔憂我有什么意外。后來聽母親說,父親一直讓哥哥在遠處看著我,讓我知道哭鬧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吳樹燕云斷尺書,迢迢兩地恨何如?夢魂不憚長安遠,幾度乘風問起居。”父愛永遠都是沉默的,如果你感覺到了,那就不是父愛了!父親一生吃過很多苦,但他從不氣餒(něi),從不絕望,是父親教給我直面現實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