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創建母親節，半生反對

美媛

為了紀念自己的母親，安娜·賈維斯執著地推動了“母親節”的成立。但很快，這個節日被全面商業化了，于是，她用余生的時間為此抗爭，甚至被稱為“瘋子”，并因此透支了財產與健康。這個溫馨的節日因她而籠罩幾許悲情。

執著于創建母親節

安娜·賈維斯的母親安·里維斯·賈維斯是位女性運動組織者。19世紀50年代，安在西弗吉尼亞州籌劃組建了“母親日工作俱樂部”，以改善衛生條件、降低嬰兒死亡率、對抗疾病并防止母奶污染。母親日日忙于大事，家里僅是她工作的另一個地點。安娜在母親的救助事業氛圍里，耳濡目染地長大了。

隨著美國南北戰爭的爆發，“母親日工作俱樂部”承擔起照顧雙方受傷將士的義務。在母親們眼里，沒有敵我之分，這些士兵都是母親的孩子，他們受傷了，就應該得到最專業的醫治和慈母般的照顧。當小安娜牽著兩位在不同陣營服役的傷兵一起做游戲時，母親給了她長長的吻，對她說：“這樣真好。”

南北戰爭結束后，安與其他女性組織了“母親友誼日”野餐等活動。通過這樣的和平策略讓從前的敵對雙方和解。1905年5月的第二個星期日，安·里維斯·賈維斯去世，享年73歲。葬禮選在安的家鄉拉夫頓的安德魯斯循道圣公會教堂。那一天，人們從四面八方趕來，紀念這位仁愛的慈母。安娜在禱告聲中，想起一件事——

1876年5月28日，安在主日課上講了一段圣經里的高貴母親的故事。她在結束時，念了一段祈禱詞，“我希望，某天，某人，在某個時刻，找到一天紀念母親，紀念她無與倫比的奉獻，紀念她生命的每個部分。她值得我們去紀念。”直到天人永隔，安娜第一次意識到，母親是一個多么無私與辛苦的角色。她失聲痛哭，“就是今天，就是在這里，那個人就是你的女兒，上帝的恩典，你應該擁有你的母親節。”

安娜在19世紀90年代搬去了費城，開始籌備設立母親節。但她的計劃在1907 年才真正開始。她寫了數千封信給政要、名人，包括西奧多·羅斯福總統、作家馬克·吐溫。這場運動很快引起了重視，她贏得了很多人的支持，馬克·吐溫在費城和紐約的報紙上都贊揚了這一活動。1908年5月10號，第一個正式的母親節在安德魯斯循道圣公會教堂舉辦。會場設置了5000個座位，卻有1.5萬多人到場。

在安娜70分鐘的演講之后，有人評價安娜說：“你是一個有力的演說家，一個聰明的思考者，你會得到你想要的，母親節的想法會使你整個人生都充滿榮譽。”

隔年，此儀式在費城舉行，反應熱烈。弗吉尼亞州州長于1910年宣布在該州設立母親節。1911年，母親節不僅席卷美國的每一個州，而且連加拿大、墨西哥和南美的一些國家也都開始慶祝這個節日。此后幾年，慶祝母親節的熱潮有增無減。1912年，美國專門成立了母親節國際協會。

1914年，美國國會正式命名5月的第二個星期日為母親節，并要求總統發布宣言，號召政府官員在所有的公共建筑物上懸掛國旗。緊接著，威爾遜總統昭告全國公民在自己的住宅上掛國旗，以表達人們對美國全體母親的熱愛和尊敬。此后美國總統每年都要發表一篇內容相同的宣言。母親節在各國開展。

安娜的母親生前喜歡白色康乃馨，在安娜的倡議下，康乃馨成為母親節的代表鮮花。安娜呼吁孩子們都在那天去看望母親，至少應該寫信給母親。她認為母親在家庭里的角色略顯傷感，所以這一天值得被慶祝。

“這一天并不是為了贊頌全天下的母親。而是以你身為一個兒子或女兒的身份，去贊頌你所認識的最棒的母親——僅僅是你的母親。”因此，安娜強調的是單數的母親（Mother’s Day）而不是復數的母親（Mothers’ Day）。

被金錢毀掉的純潔

安娜不想任何外界的力量毀掉她創建母親節的初衷。她永遠不會忘記母親的話，“紀念她無以倫比的奉獻”，那樣的大愛不應該被消費主義所覆蓋，變成一種膚淺的歡慶，而是更強調對全人類的關照關懷。為此，安娜設立了母親節國際協會，為自己的肖像申請了版權保護，注冊了帶有康乃馨的母親節商標，后又辭掉了工作，專職策劃每年的母親節慶典。從個人信息、音樂到閱讀材料都事必躬親，她致力于反抗鮮花、糖果和賀卡產業，以及其他任何用母親節賺錢的事情。

1923 年，安娜將費城一家糖果零售公司送上法庭，說他們在欺詐公眾，“我想告訴你用一個美好的想法去牟利是欺詐，作為母親節的創始人，我要求你們馬上停止……母親節的發明并不是用來謀取商業利潤的手段。”雖然最后的判決只是以對方的當庭道歉收場，但安娜想以這樣的方式捍衛創建這個節日的初衷。

一次，安娜同時提起了 33 個關于母親節的法律訴訟——沒有人能在她對母親節的保護下，做出任何不符合她想法的行為，即使是第一夫人。富蘭克林·羅斯福總統夫人埃莉諾·羅斯福是黃金法則基金會的名譽主席，她曾經利用母親節進行慈善募捐，目的在于資助貧困母親和她們的孩子。而這一行為，引發了安娜的憤怒，她聲稱該組織擅自使用她的概念，商業化母親節，并威脅要起訴第一夫人。

兩年后，安娜又發動了類似的抗議行動。現在還存在的“美國戰士母親”組織，每年都利用母親節募款，并且販賣康乃馨。安娜對此深惡痛絕，因此，她在1925年闖入了他們在費城的大會，還因為破壞安定被逮捕。

安娜竭盡所能也沒能阻止母親節的商業化。全國零售聯盟統計，每年美國人會花掉 20 億美元用于購買母親節禮物，80% 的美國人會購買祝福卡片，66% 的美國人會購買鮮花。

安娜一生沒有結婚生子，始終堅守創建母親節的初衷，致力于一個純潔的母親節。她認為，金錢會毀掉這份純潔。

需要時間證明的強硬與遠見

事情并沒有像安娜預想的那么發生，全世界都在慶祝母親節，她的初衷正在被忘記。她心目中的 “holy day”（神圣的日子）也真正地變為 “holiday”（節日）。于是，安娜用后半生成為這個節日的反對者，并為此透支了財產與健康。

安娜一直跟哥哥克勞德住在費城，兩人一起照顧雙目失明的姐姐愛爾辛諾。克勞德在1926年去世時，把全部財產留給兩個姊妹。但20世紀30年代的經濟大恐慌，使那些財產的價值貶得所剩無幾。1940年，安娜已經一文不名，而且幾乎全盲。她再也沒有精力寫信了。

1943年11月的一天，安娜來到費城的大眾醫院，要求醫院以慈善的名義收容她。安娜的朋友聽到她的困境后，立刻安排她住進一家私人療養院，接受妥善的照顧。

1948年11月24日，84歲的安娜死于療養院。她的房間里全是這幾十年來關于母親節的文告、書信、簡報，樓上掛著她母親的大幅肖像。她告訴《讀者文摘》的記者，在嘗過了心酸和苦痛之后，她非常后悔創建了母親節。

現在，每年的母親節，美國總統都會重新宣告這個節日的重要性，同時紀念這位幾乎是獨自創立這個國際性節日的偉大女性——安娜·賈維斯。而其他各國，也在當天紛紛舉辦各種活動，慶祝母親節。

安娜的葬禮上，有句悼詞這樣說：“有些時候，說她是個瘋子，無外乎是無視一個強硬、有遠見的女人的方式。”或許，她的強硬和遠見，需要時間來證明，可惜，她看不到了。

（編輯 ?張秀格 gegepretty@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