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瑞琪
(吉林大學 吉林 長春 130012)
所謂的健康傳播,是一種在特定的社會和歷史環境下,以傳遞健康信息、普及健康知識為目的的社會實踐活動。1本文的研究就是以報刊的議程設置功能為理論依據,以《大公報》對此次鼠疫的議程設置為研究對象,研究其在清末民初這一特殊時期的健康傳播活動。
清朝末年,西方思想傳入,封建的中國社會開始逐步走向近代化。報刊在近代化中起到的巨大的作用,先進的知識分子開始主張倡辦教育、主張法制、發展科學等。在這些主張中,衛生學也是中國社會走向近代化的重要內容之一,促進中國衛生學發展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疾病的傳播。
1910-1911年,黑龍江省發生特大鼠疫危機,災情迅速延伸至東三省乃至全國。《大公報》雖是在天津發行的報刊,也對黑龍江省的這次鼠疫進行了大量的報道,其報道不僅立足黑龍江省本身的鼠疫,還涉及到天津地區、北京地區以及其他省份對此次黑龍江省鼠疫造成的特大影響進行了報道,通過其議程設置功能,展開了一系列與鼠疫的抗爭行為,進行健康傳播活動。
1910-1911黑龍江省發生的這場鼠疫持續時間長達7個月,死亡人數眾多,傳播范圍從黑龍江省一直延伸至京津地區、河北、山東以及全國其他省市。在這次鼠疫的防治工作中,報刊的力量也不容小覷。報刊作為清末社會主要的媒介,可以利用其地位為公眾設置議程,影響公眾的心理及行為,使疫情朝著健康的方向發展,并促進我國現代防疫和衛生學的發展。《大公報》對這次鼠疫的報道格外重視,并根據災情和救災等方面設置了議程,這些議程的設置在獨特的社會環境中又體現了其時代性。
筆者將1910-1911年鼠疫發生期間的報刊內容進行統計分析,大致分為以下幾類:(一)疫情報道類。此類新聞一般介紹災區的具體情況,如受災地點、受災范圍、死亡人數、患者死亡過程描述等,多以消息的形式出現,言簡意賅。(二)防疫行動類。主要包括政府的治疫、防疫行動,一些社會組織的治疫、防疫行動,有關鼠疫會議的報告內容,其他國家在我國的驗疫、防疫行動,以及醫院的治疫、防疫過程及方法。此類新聞主要以消息的形式出現,在涉及“俄人”和“日人”的行為中,又稍帶政治色彩。(三)電報類。簡短的文字介紹其他國家疫病情況。(四)疫病知識。向讀者普及疫病知識、防疫措施等,版面不固定,篇幅不固定,災情嚴重時設有專欄。(五)新型衛生觀念。此類內容在于向讀者傳播新型的衛生觀念,摒棄落后的封建習俗,建立一種新型的、健康的生活方式。
從健康傳播角度看,對于此次鼠疫,《大公報》的議程設置比較全面。在鼠疫造成民眾恐慌時,《大公報》作為具有公信力的媒體可以及時向公眾傳達“鼠疫是什么”、“鼠疫為什么產生”等問題,一定程度上消減了公眾對未知事物的恐慌,穩定人心;在疫病的防治工作上,《大公報》的報道跟進較為及時,并且重要的防疫大會均有詳細記錄,為政府和百姓的溝通建立一個較好的渠道;在防治鼠疫的同時,《大公報》也致力于打破傳統的封建習慣,建立起一種新型的、健康的衛生觀念,這對于健康傳播來說具有長遠意義。
晚清社會,西醫開始流行,打破了中國傳統以中醫獨大的局面,這也是1910-1911年這場鼠疫與之前鼠疫報道的不同之處——西醫話語體系逐步建立,沖擊了傳統中醫的地位。黑龍江疫情初發時期,中國人和俄國人紛紛投入到治理鼠疫中,但一直未見成效。1910年12月31日,《大公報》刊發消息“特派醫員赴東查疫”,報道民政部派北洋醫學堂總教習法國人伍連德去東三省負責查疫,此后,這一消息又在1911年1月19日的要聞版刊登。隨著伍連德在東三省的治疫日漸成效,《大公報》中對西醫更加推崇,此次由黑龍江省瘟疫引起的西醫話語體系建立逐漸拉開序幕。
《大公報》的鼠疫報道緊跟實際情況,與此同時也逐漸產生了對中醫的不信任和對西醫的推崇,《大公報》還經常刊登一些有關中西醫間評或評論文章。對中醫治疫的積極性進行了諷刺:“自東三省防疫事起,西醫之前往疫地者前者方仆后者又登大有奮不顧身之慨,而我國醫生平時最會說古方講大話,一若本草一書即可為奪命金丹者,及以重金招往疫地無一應者”2,甚至直言“中國醫生泥守舊方,不能發明新理”3。作為當時天津地區較有影響力的報紙,《大公報》依然保持著冷靜客觀的態度,并沒有產生一邊倒的論調。《論鼠疫關系醫學之進步》中主張發展醫學,“以內難兩經為根底,以泰西各醫書為參考”4。
除此之外,《大公報》還自備資金公開招募醫生赴東三省治疫,這一事件引起較大反響,并且以《大公報》為輿論陣地,展開了一場短暫的有關中西醫的論戰。有觀點批評中醫“對于這種疫病,究竟有何經驗,有何把握,要是憑著兩本陳舊醫書,勉強附會這個事可不是撞運氣的事”。5支持中醫的大都認為“西醫與中醫,學術不同,療法不同,而藥品又不同,強不同者而使之同一趨向,此必無之事也”6。雖然最后此事被調解,但是這次有關中西醫的論戰依然是對中醫的挑戰,也象征這西醫在疫病防治中地位的提升。
相較于《大公報》對1902年東北地區發生鼠疫的報道,此次的鼠疫報道有著更明顯的進步性。1902年對鼠疫的報道中,多是記載俄國人查疫、治疫的消息,疫病防治的主體也多以俄國人居多,以“俄人查疫”、“俄人驗病”、“虐待華人”、“俄兵查疫”等為標題的消息占據主要議程,刊登的內容也多是記載和譴責俄國人對華人生命的不尊重以及實施的暴行。但在治疫話語上,《大公報》的話語傾向又體現出對俄國人的依賴性,瘟疫嚴重時,患疫者“皆送于俄醫院調治”7。而在1910-1911 黑龍江鼠疫的報道中,對俄人治疫的議程設置明顯減少,對治疫的報道也不僅僅體現在對俄人的依賴上,而是設置了更多的議程告訴讀者鼠疫是什么、發現疫情如何防治等問題,政府的力量凸顯。
《大公報》還設置大量議程普及現代衛生觀念,糾正人們“沒病的時候,不知道防備,有病的時候,求神求鬼,弄這些個不合理的方子瞎治”8 的傳統觀念,批判了天津地區“每至元宵節家家蒸麫鼠為佛供”9的行為。提倡人們向西方學習,建立新型衛生觀念,如提倡飲食健康、“所居之處或書房或公事房均需開窗通氣”、“人之筋骨必使常時活動方能有益”、“人人須時常沐浴擦身”,使人們“防遏疾病益壽延年”10。
以往疫病爆發時,對傳染病患者的死體大部分采取土葬,更有甚者“遇有病斃人等不甚照章辦理,而苦力之。宿止夥房小店,染患時疫者不行告報,則任其拋尸于街市”11 這種做法極易引起疫病的傳染,不利于疫病根除,對個人以及社會的健康發展百害無一利。此次鼠疫中,《大公報》對殯葬方式的報道也不同于以往“拋尸掩埋”、“掩埋尸棺”等內容,而是刊登了大量的信息報道火葬、宣揚火葬。信息的來源多樣,有的刊登在消息版面,有的則為某位醫生的來稿,也有對火葬場的工程報告等。這種方式避免了一家之言,更促進民眾的接受和火葬方式的普及。除此之外,隔離、消毒等新型衛生觀念也被《大公報》所宣揚,不僅有利于鼠疫的治療,更有利于人們日后的健康。
《大公報》對1910-1911年黑龍江省鼠疫報道的議程設置有其特有的時代性及進步意義。此次鼠疫爆發的時間正值中國社會新舊雜糅,新型的衛生觀念和醫療觀念在中國社會出現不久,《大公報》的鼠疫報道迎合了社會潮流促進了醫學、衛生學的發展。從健康傳播角度來說,《大公報》的議程設置對鼠疫的控制起著積極的作用,并致力于從改變人們的生活方式上促進個人及社會向著健康的方向發展。
1 張自力:《健康傳播與社會》,北京:北京大學醫學出版社.2008:第221 頁
2 夢幻.閒評一.《大公報》.1911-2-8
3 夢幻.閒評二.《大公報》.1911-2-15
4 日日新聞.《論鼠疫關系醫學之進步》.《大公報》.1911-2-23
5 局外人.《對于大公報中醫全體及丁子良之忠告》.《大公報》.1911-2-18
6 局外和事人中之一人劉孟揚.《答復局外人對于大公報中醫全體及丁子良之忠告》.《大公報》.1911-3-1
7 《瘟災繼起》.《大公報》.1902-8-5
8 《講衛生學當知》.《大公報》.1911-5-16
9 閒評二.《大公報》.1911-2-14
10 新會伍廷芳秩庸.《衛生新法撮要》.《大公報》.1911-2-5
11 《拋尸掩埋》.《大公報》.1902-7-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