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神話中浪漫情調的探究

杜高鵬

(重慶三峽醫藥高等專科學校 重慶 萬州 404047)

我國古代神話不像古希臘神話一樣具有完整的體系和神普，內容混亂而錯綜復雜，很難理出一條清晰的脈絡，表現出的情感和藝術更加復雜、更具多元化。神話自誕生到現在一直伴隨著人類艱難地行進，它就像一個甩不掉的民族文化的幽靈。不管是遠古創世神話中的宏偉想象的，還是通過幻想而形成的神靈的奇譎形貌和被神化了的人性或獸性成了浪漫的象征。不管是宏偉而純真的英雄主義的還是纏綿悱惻的愛戀，不管是天上的神仙，還是下界的鬼怪，不管是皆大歡喜的喜劇，還是慘烈、悲壯的悲劇無不透出神秘而浪漫的情調，讓人回味無窮。

一、從古代神話中女神發展階段來看她們愛情中的浪漫情調

我們以女神發展的階段作為線索來說明女神愛情中的浪漫情調，“女性象征了自由，體現浪漫主義者對自由的珍視。”［1］女神的發展階段在鄭榕寫的《中國古代神話中的女性象征》一文中分了四種，分別是:“原始的女神、巫術的女神、人祖的女神、新生代女神。”［2］在中國古代歷史資料上記載的原始女神并不多，共有6 位，她們分別是:西王母、羲和、常羲、雒嬪、女夷、女歧。她們支配和掌控的領域極其廣泛，范圍涵蓋了宇宙、地球上的萬物，包括河流、高山、森林、野獸等，她們的力量涵蓋了當時人們能想象到的一切萬事萬物，并且掌控這一切，這些存在人們腦海中的幻想無疑深深的打上了是母系氏族烙印。發展到巫術女神時，籠罩在她們身后的神秘色彩在慢慢消散，雖然她們同樣具有其他常人所沒有的超自然的能力，但是依某因而為某事。而隨著生產力的發展，人類開始自信起來，開始崇拜自己的身體和一些最原始的東西，這些無可避免的投射到神話的世界中，隨之出現了人祖女神，人們開始思考自己的是從哪來的，所以這一時期的神話明顯帶有生殖崇拜和祖先崇拜的印跡。“古代籍中較為有名的人祖女神，就有19 位之多，其中包括:華胥、女登附寶、嫘祖、慶都、女皇、根水驕福、姜女原、簡狄等等。”［3］這種分類我們在這里加以借鑒。她們的發展代表了人類發展的不同階段，代表了人類思維和任務的變化。我們古代神話中的愛情故事主要在巫術女神階段和新生代階段。

(一)巫術的女神階段體現出的浪漫

當發展到巫術女神和人祖女神時，人類社會開始緩慢進入父系氏族時期，女神們開始具備了一些人所擁有的特性，她們雖然還是具有超自然能力的神，但卻不再是掌控世間萬物和無所不能的神了。這時的女神們開始懂得追求自己人性的一面，不在擔當世間萬物的主宰，她開始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生命、自由、愛情、性。此時的女神是自由的，她們可以自主選擇自己所需要的精神追求，舍棄自己所不需要的世俗約束，甚至包括權利、她的丈夫、和先前所擁有的至高無上的地位等，她們勇于表達自己的思想，自己的需求，當然在當時的人們看來這種意識如此懵懂，女性的自由，對自己內省大膽的表達，都是一種奢望，但卻是人們內性的一種向往，自己的理想只能在自己構造的神話中來實現。但比起以前的女神，此時訛女神更具自我化和文明化。

《九歌》中的姊妹篇《湘夫人》與《湘君》，塑造了一對愛情忠貞不渝的伴侶。她們互相利用彼此的方式思念著對方，雖然在在漫長的等待中，猜疑、怨恨在所難免，即使丟掉了彼此的信物，但卻不能拋舍下彼此心中的愛戀，她們還是堅持著，相信終會再次相見，他們對情感的執著和堅持真實值得我們學習和歌頌。

瑤姬——這位多情的巫山神女被宋玉寫得十分朦朧綽約，始終籠罩在變幻莫測的云氣之中，充滿了神秘的氣息。《山海經·中次七經》云:“炎帝女曰瑤姬，未行而卒，化為嬈草，其葉香成，其華黃，其實如兔丘，服之媚人。”［4］膾炙人口的《高唐賦》與《神女賦》是內容上相互銜接的姊妹篇，兩賦皆描繪了楚王與巫山神女纏綿悱惻的浪漫愛情的故事，著力塑造巫山神女的美麗形象，她美姿麗質、神儀仙態的外表美和端莊嫻淑、溫雅多情的內在美相結合。無奈人仙殊途，分別在所難免，最近演繹了流傳于三峽流域的千古愛情悲劇，惹得歷來文人墨客為此嘆息。

(二)新生代女神的愛情體現出的浪漫情調

新生代神話中的女神比起前幾個階段的女神來說，更貼近了人們的生活，似乎對愛情、自由的向往可以隨時觸碰，就像一層薄薄的還未捅破的窗紙，卻依稀可見，這也更加證明了人民創造了歷史的論斷，隨之一些民間故事和傳說，他們勇于挑戰傳統，挑戰專制，用自己的方式來真正歌頌愛情。我們把這一時期的女神的愛情故事分成三類:“人與人之間的愛情，主人公具有超自然能力;人神、或人鬼之間的愛情;蛇女、狐女的故事。”［5］神話中的女神或女性代表了人們內心所渴望的新女性形象，他們擁有賢淑、美德/智慧、和擁有奉獻精神而被人們廣為稱贊。

1.人與人之間:隨著生產力的發展，人類自信心也隨之增長，人們開始歌頌自己，人與人之間的愛情故事也被構造成神話傳說來廣為流傳，像我們熟知的孟姜女哭長城和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故事等，神話中的所構造的主角已是人類自己了，此時神話中的她們所擁有的超能力不再是什么超自然的能力，僅僅只是對愛情的執著的意志力和反抗封建社會倫理道德的頑強精神而已。孟姜女故事也好，祝英臺故事也好，它們都是人生場景中的典型個案。都會內含著一個歷久不衰的愛情“母題”，這個“母題”所揭示的情境很容易牽動人心，引發共鳴。

2.人、神或人、鬼之間:這類神話故事典型地反映了人們對封建桎梏壓迫的反抗性，她們力爭對愛情自由的向往和追求。在這種神話故事中女主角多以神、仙、鬼等身份出現，因為愛情她們勇于放棄自己所擁有的地位和財產等，比如我們熟知的七仙女、牛郎織女的故事等。

3.蛇女或狐女:人們在塑造仙和神的同時也在塑造者一些狐鬼形象，并慢慢變得趨向完美。在古代神話傳說的發展史上，雖然唐傳奇作家已經塑造出少許向男主人公報達知遇之恩的狐女形象，如沈既濟《任氏傳》中的任氏和裴鍘傳奇《姚坤》中的夭桃。并慢慢發展到像《聊齋》中的蓮香這樣近乎完美的狐女。蒲松齡通過這一形象為狐精翻案的自覺意識，以戲劇化的形式表現在蓮香與桑生的對話中:比她的語言更能說明問題的是她的行為。蓮香察覺桑生因與李氏放縱性欲而衰弱，便用補藥療救:“頃刻，洞下三兩行，覺臟腑清虛，精神頓爽。蓮香夜夜同衾偎生;生欲與合，輒止之。數日后，膚革充盈。欲別，殷殷囑絕李。”［6］這位用自己的體熱溫暖情人，并讓他節欲保身的“狐貍精”的所作所為，已經足以使天下薄情人與淫蕩者羞愧萬分。

二、古代神話中浪漫愛情的母題

我國古代神話中不乏愛情與浪漫的主題，在陳建憲先生的著作《神祗與英雄——中國古代神話的母體》和多部作品，以及王孝廉的許多作品中就中就明確提出了關于愛情、婚姻、性、包括對求愛者的考驗等一些列關于浪漫的母題。

(一)會合無期的悲涼

我們古代的神話傳說中，無論是神與神的戀情，還是人和神的愛情，也無論是有緣聚首，還是無緣相見，最終都是無奈的分別。比如山鬼與戀人的不遇，湘君與湘夫人的難逢，牛郎和織女的鵲橋相聚等等，無不滲透一種生命無法主宰的悲情，這悲情模式貫穿著故事的始終，即便有著令人無限追憶的繁花似錦，如湘君幻想著能和湘夫人的翩翩起舞，牛郎期待著能和織女的短暫的七夕鵲橋相聚等等，但美好的東西總如曇花綻放般短暫，使人無限感慨，神話中的主角們只能期待著下一次的相聚，于是又陷入到漫長的等待和思念之中。

(二)超陳脫俗的崇高

在神的世界，似乎她們遵行的是神的規則但用歷史唯物主義官觀來看神由人造，人們用萬物有靈來創造的“神話”其實是“人話”。神話傳說中的女主人公們，雖多數為狐鬼，也都賦予了古代大家閨秀該具備的德才，被塑造成為德才兼備、有情有義的佳人，同時也體現出了她們與古代人世間女性的不同，他們突破了傳統的叛逆，狐鬼等超自然的生靈也都和人一樣，也擁有七情六欲，但卻不像世人那樣去受到現實禮法的規范約束。人和狐鬼相愛的故事幾乎都被表現為以性愛開始，以情愛結束的狀態，在其中深深蘊含著作者構建在世俗禮法以外的性愛道德標準。屬于這一類型的狐鬼美人形象蘊含著的價值，實已接近真正意義上的性愛女神，因此這是一種超塵脫俗的崇高。

(三)心無旁騖的追求

神話愛情的母題中，有著太多太多女性們執著堅強的身影，無論有多艱難，她們都默默忍受，堅持到天荒地老。如孟姜女哭倒長城的執著、白素貞甘于困在雷峰塔式的懺悔、織女為真愛丟棄地位和身份的無怨無悔等等，她們都比男性有著更強的堅韌和執著，他們是圣潔的、不褻瀆的。這些神話中主人公為戀人的遲到而癡癡地等候，有些是為了彼的相見而上下求索，有些主人公們明知人神殊途而一見鐘情，但總要把最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人們看，才能夠讓更多的人來體量女性的不易，她們柔而韌、堅而貞，沿著預設的軌道勇敢前進，這個目標也是人們共同憧憬和追求的終極目標。

神話反映了歷史，同時超越了歷史，因為神話雖是歷史的產物，但它并不是歷史的寫真。時光荏苒，滄海桑田。“人類的童年時代一去不復返了，然而神話卻像一根無形的精神紐帶，將我們與我們的祖先緊緊聯系在一起。”［7］我們今天欣賞神話，研究神話。不僅僅是憑吊廢墟，更重要的是，我們今天在神話中將會更清楚地認清自己，激起我們對人生和愛情的追求，將我們的生活建設的更美好，更理想。

［1］張成華.裴萱.以女性為美:表現在浪漫主義文學中的一種冒險［J］.湖南民族職業學院學報.2009年，第2 期。

［2］［3］鄭榕.中國古代神話中的女性象征［J］.當代小說，2011年，第2 期。

［4］袁珂.古神話選釋［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版，第91 頁。

［5］鄭榕.中華女子學院學報［J］.2002年4 期。

［6］蒲松齡.聊齋志異［M］.北京市.人民文學出版社，1998年版，219 頁。

［7］陳建憲.神祗與英雄——中國古代神話的母體［M］.北京.三聯書店，1994年11月，277 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