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軻風
(云南大學 人文學院歷史系,云南 昆明 650091)
民初地域政治視野下的“西南”概念
張軻風
(云南大學 人文學院歷史系,云南 昆明 650091)
民初的“西南”概念是在軍閥政治形態下形成的地域政治概念,它的頻繁使用肇始于民初護法運動,體現出鮮明的政治話語性。在政治地域化的態勢下,這一概念形成以“西南六省”為主體范圍的區域性表達。“西南六省”說也成為具有代表性和廣泛認同的區域認識。因此,民初的“西南”既是如學界強調的政治概念,也是受政治態勢影響而存在于特定歷史時期的地理概念。這充分體現了西南區域觀在歷史發展中逐漸演變的空間過程。
民初;西南;西南六省;地域政治
民國初年,我國處于軍閥政治時期,當時存在著一個被貼上了政治標簽的“西南”概念。它不僅具有濃郁的政治內涵,還具備特殊的區域指稱,即“西南六省”(川、滇、黔、桂、粵、湘)。本文旨在探討以下問題:作為大區概念的“西南”何時興起?民初的“西南”,到底是一個政治概念還是地理概念?所謂“西南六省”,似乎弄錯了基本的地理方位,為何這一區域認識能夠獲得廣泛認同?本文從民初政治態勢與西南區域觀的演變角度展開分析,就教于學界同好。
目前針對民國西南政治史研究主要形成兩大領域:一是西南軍閥史與西南地方實力派研究,這一領域以西南軍閥史研究會展開的相關研究為代表[1] 43,學術界對西南軍閥史研究向來存在兩個疑問:第一,就民初軍閥政治研究而言,廣東、湖南不處于中國的西南地區,所謂“西南軍閥”研究,當僅限于川、滇、黔三省的軍閥。第二,西南軍閥與北洋軍閥不同,它不是一個單一集團,所謂“西南軍閥”之說并不成立。從事西南軍閥史研究的學者則辯駁道:“西南軍閥這個概念,主要不是‘地理概念’,更不是我們今天所習慣的地區概念,而首先是一個政治概念。”[2]1-3“西南軍閥作為一個歷史概念,它是一個專有名詞,它是民國初年出現的與北洋軍閥相對立的西南各省的地方軍閥。西南軍閥不是按地域概念,僅指云南、貴州、四川(即今天中國西南地區)的軍閥,應當包括兩廣、湖南的軍閥在內。”[3] 26
“西南軍閥”確如其說,屬于一個“歷史概念”,并非出自學界臆造。就筆者視野所及,“西南軍閥”這一詞匯早在20世紀20年代即被使用。1928年,汪精衛已明確使用了“西南軍閥”這一詞匯。[4]192汪精衛不可能是第一個使用此概念的人,結合社會背景,這一詞匯很可能產生于1926~1928年間的廣州兩黨黨政內部以及社會輿論對軍閥政治的反思。然而,關鍵的問題是在“西南”而非“軍閥”,“西南軍閥”概念體現了軍閥政治的地域性,如果籠統地解釋為政治概念而忽略其中的“西南”這一地域指稱,是很難解釋清楚的。
近年的“西南異動”研究,則是民國西南政治史研究的另一個重要學術領域。這一研究領域的學者也謹慎地表示:“1932~1936年間的‘西南’,通常是一個政治概念,而非地理概念,有時,它用來指稱廣東與廣西這兩個‘華南’省份,而非云南、貴州、四川等在地理上真正處于中國西南部的省份。”[5]在軍閥政治地域化的背景下,籠統地說“西南”是政治概念而非地理概念是很牽強的,“西南”作為一個方位性的區域表達詞匯,民國人士豈能不顧其基本方位而隨意亂用,而且還能引起人們的廣泛認同?為何當時的“西南”概念不指云、貴、川,反而指向華南省份?
學界的上述辨析,不僅沒有消弭原有疑問,反而使得民初“西南”概念的內涵更加混淆不清。那么,事實果如學界強調的那樣,民國時期涵蓋湖南、廣東等省的“西南”概念,只是在特定語境、特殊領域內形成的一種政治表達而不具備地理內涵?如果說,“西南”僅僅作為一個“弄錯方位”的政治概念存在,兩廣政界要人長期以“西南”二字表達他們的地域歸宿,似乎缺乏能夠引起認同的地理基礎。事實上,兩廣要人不只是借用“西南”這一“政治概念”,而且也是他們心目中的地理意識。1936年,時人在考察廣西時曾記述:“他們(新桂系軍政要人)對‘西南’二字的范圍很重視,常根據《唐史》以說明‘西南’二字在中國版圖上,不僅是指粵、桂、滇、黔幾個省,而是包括著安南、緬甸、暹羅以及其他被外人劫去了的大小屬國。廣西有志之士對于所謂‘西南’二字的意義,便大有和德意志對于東普魯士一樣的,有著重大的意味和志趣。”[6] 98可見,對于當時以“西南”相號召的兩廣政界人士來說,“西南”二字確然是經過他們論證的。從1936年前后的政治語境來看,“西南”的確是主要指粵、桂二省,但它并不完全是一個只有在政治語境里適用的“政治概念”,實際情形要復雜得多。
張俊德撰文探討海南島與西南地區的國防關系,依照今天的區域觀念來看,似乎不著邊際:“欲明瓊崖與西南之國防,吾人當應明了西南在地理上之范圍者如何,蓋今指西南乃包括廣東、廣西、湖南、云南、貴州、四川、西康、西藏八省區也。”[7]張氏強調的是“西南在地理上之范圍”,如此“西南”不屬于“地理概念”又屬于什么呢?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努力建構“西南文化”的陳序經先生,曾經這樣評價他的“西南”:“我常常認為,西南是西方文化輸入最早的地方,是新文化的策源地……”[8]陳氏所云“西南文化”,所談最多的地域空間卻是廣東。今天看來,我們感覺陳序經評價的是華南,而不應該是西南。陳先生是否出現了基本的區域認知錯誤?范云遷則云:“西南區域是極廣大的地域,包括兩湖、兩廣、川、滇、貴州、西康各省,原是富庶的區域,有‘兩湖熟,天下足’的名諺。……”[9] 119除非無知之外,“兩湖熟”簡直與“西南”扯不上關聯。那么,這是民國時期不懂地理的小部分人的無知看法嗎?我們還可以列舉一些更權威的看法(見表1):

表1 民國著名人士的“西南”認知
表1所列,大致上均是包含湘、粵二省的“西南”范圍說。從作者身份看,孫中山自不待言;陳立夫、王伯群均為國民政府政界要人;胡煥庸、陸象賢、賀湄則是地理學家,賀湄所著《中國地理講話》曾與翦伯贊的《中國史綱》等著作同被評選為1944年度12種優秀圖書,影響較大[10] 213;江應樑先生則是著名的人類學家。表內且有兩種意見來自純粹的地理學著作。上述“西南”概念具有明確的地理范圍認定,顯然不是“弄錯了方位”的政治概念。倘要弄清這一問題,必須要具體分析民國初年“西南”概念頻繁運用的地域政治語境及其關聯。
民國初年的“西南”概念,首先在政治領域內被頻繁使用。梁啟超在醞釀護國運動期間,與其弟子蔡鍔書信往還,在四封書信中,共出現“東南”8次;“西南”則出現7次,與“東南”基本形成對舉之勢。[11] 737-751在“東南”遲緩、“海疆”臥側的政治地理大勢下,梁啟超強調了“西南一隅為我神明氏胄唯一遺種之地”的地位,甚至云“西南責任之重大,國家存亡,系此一片土而已”。[11] 737-738就范圍論,此處的“西南一隅”,實指非北洋系統的滇、黔、桂三省。梁氏的論述只是漸啟其端,護國前后則很少使用“西南”概念來表達“西南各省”地方力量。1916年,張勛針對護國獨立省份,兩次使用了“南方各省”的表述,而不是“西南”。[12] 706,710護國期間,即便廣西方面的護國人物如岑春煊等,只是重提“南北”,使用“南方”概念涵蓋參與護國運動各省。[12] 730,750而多數表達則是直接使用省名,如“滇黔各省”等說法。
“西南”一詞被頻繁地使用,則是在1917年護法運動背景下才開始的。戴季陶說:“以護法相號召,亦每曰西南云云。”[13] 864民國時人曾表示:“從民國七年(1918年)十月十日,護法國會在粵開幕,‘南’‘北’‘西南’等字樣,才見之于報章。”[14]這一看法存在紕漏,作為近代的地域政治話語,“南”“北”概念早在晚清已現端倪;“西南”頻繁見諸報章,則可追述到1917年興起的護法運動(1917.7~1918.5)。
護國運動后期,川、滇、黔、桂、粵、湘六省已形成脫離北洋勢力并緊密聯絡的地域政治格局。1916年10月22日,韓鳳樓給唐繼堯的函電云:“弟意現在可拉攏為我輩之一氣者,滇、黔、川、桂、粵、湘耳。務當彼此聯合,協力同心,培植實力,以為聯邦中之普魯士。”而在韓鳳樓看來,同樣參加護國運動的浙江呂公望、陜西陳樹藩則“可利用為友,而不可以心腹相示,蓋亦地理、歷史之關系然也。”[15] 8-91917年7月,孫中山與廖仲愷、朱執信等人南下宣布護法,不承認段祺瑞政府的合法性,致電西南六省軍政要人,認為“唯西南六省,為民國干凈土,應請火速協商,建設臨時政府,公推臨時總統,以圖恢復(民國)。”[16] 1111917年8月25日,非常國會在廣州召開,通過《中華民國軍政府組織大綱》,成立護法軍政府,選舉孫中山為大元帥。而滇、桂地方力量在護國運動后勢力有所壯大,滇系勢力在遙控貴州基礎上勢力拓展至四川;廣西則占據了廣東,并謀求向湖南發展。[2] 188-199除此之外,黔、粵、湘、川等省又存在力量較小的地方軍事力量。孫中山領導的軍政府只好依托滇、桂等省地方軍事力量展開護法,而滇、桂等省地方勢力也有意借助孫中山的“護法”旗幟實現政治、軍事目標的愿望。[2] 244-245在這一政治背景下,“西南”一詞被頻繁地用來指稱以六省為主體范圍的政治聯盟,伴隨出現的還有“西南各省”“西南護法”“西南半壁”“西南團體”“西南政府”“西南主義”“西南局勢”“西南舊侶”“西南問題”“西南政策”“西南自治”等政治意味濃厚的表述。陳獨秀更是以《西南簡直是反叛》為標題來批評西南地方軍閥的聯省自治運動。①“西南”概念越來越明顯地演變為超然于地理方位之外的政治話語。
以下的兩項統計可清晰反映民初“西南”概念的興起狀況及其政治內涵。在《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叢刊·護國運動》與《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叢刊·護法運動》二書匯集的電文內,1915年“西南”僅出現2次;1916年增至11次;1917年則猛增至198次;1918年又上升為222次。其遞增趨勢不僅明顯,而且1917年的上升幅度非常大。這一統計是針對政治運動電文展開的,缺少與其他領域的對照性,還可以用以下統計數據加以印證。筆者通過對《中國近代期刊篇目匯錄》中所錄篇目內出現“西南”一詞的情況進行統計發現,在1857~1911年間,出現在篇目中的“西南”一詞,總共只有11次,而且都與國家內部政治無關;但在1912~1925年間,“西南”則驟增至33次,成為使用最頻繁的一個大區概念。而1917~1918兩年間則出現15次,延及以下年份個別刊物內的情況,則總共達到24次。1917年以后除個別篇章外,全部是針對這個“西南”政治團體的。[17]在很大程度上,1917年以后的社會輿論常用”西南”概念取代原來的“南方”,而與“北方”“北京政府”“北洋”“國民政府”“中央”等概念形成直接或潛在的對應關系②,體現出“西南”一詞作為地域政治概念的特殊性。
民國初年,作為政治話語的“西南”概念實際上具有雙重蘊涵:一是國家內部政治分裂狀態下的政治地域化,為謀求地域集團利益,西南政團內部喜歡利用這個空間概念來表達他們有別于代表中央的“北方”勢力,也有別于馮國璋代表的“東南”、張作霖代表的“東北”,致使形成了明顯的、具有自立意味的大區政治趨勢。正如“西南團體”喜歡強調“為西南大局計”一樣,北方勢力也在強調“為北人計”、 “我北方將領必須一致”。[15] 913,928然而,這種政治自立狀態并不意味著國家的分裂。盡管省籍主義甚囂塵上,大區政治態勢顯明,但“西南”畢竟還有另外一層內涵:地方力量不論懷有何種目的,都是首先承認國家統一為基礎的,“西南”是中國的西南,他們所反對的僅僅是代表中央的北方政府而已。這些被政治化的大區概念,畢竟是在承認國家統一背景下言說的,是維系國家一體化的地域政治概念。
以地域政治話語呈現的“西南”概念大致沿用到1936年。1917~1936年間,“西南”在各階段表現為不同的政治狀態。1917~1920年代初,體現為滇黔川(滇系)、桂粵湘(桂系)以及孫中山革命力量三派政治力量,若即若離的聯合關系;1920年代初至北伐時期,則體現為西南內部各省為保持割據狀態,推行聯省自治運動;陳炯明被擊敗后,孫中山名義上被輿論奉為“西南”領袖,開始籌劃北伐事宜;北伐以后的1928年,則形成名義上統一于國民政府,但實質內部仍舊割據,并與中央時常有所摩擦的事實;1932~1936年,粵、桂、閩三省地方力量與國民黨元老派憑依“西南”兩機關(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西南執行部、國民政府西南政務委員會),半公開地與中央對抗,而川、滇、黔三省則和中央政府、西南政府兩方保持著微妙關系。[14] 1-4至全面抗戰前夕,蔣介石勢力深入湘、黔、川等省,兩廣之“西南”沒有力量再與之對抗,1936年8月,西南政務委員會及西南執行部被撤消。至此,盡管西南各省地方勢力仍舊延續,但西南各省力量相號召的“西南”政治實體已不復存在,作為政治話語的“西南”概念隨之隱為歷史,“西南”范圍由于政治控制區域實體的瓦解,也發生了較大變化。
以上論述充分證明,“西南”概念的頻繁使用肇始于1917年的護法運動,此后又以特殊的政治話語而呈現,確然是一個政治概念。需要正名的是,此時的“西南”同樣也是一個被廣泛認同的地理概念,這是此前研究沒有深入探討的。探討地理概念所標定的地域范圍則是回答這一問題的核心,以下就從民初社會輿論對“西南”的區域認識角度進行論述。
在民初政治局勢影響下,首先在政治領域內,“西南六省”(川滇黔桂粵湘)成為一種具有代表性的區域認識。自政治領域而及其他領域,“西南六省”說的影響深遠而廣泛。在社會經濟、交通、民族、地理等領域的探討中,“西南”區域的界定也往往與政治態勢下的“西南六省”說呈現高度一致性,形成一個較為穩定的、具有廣泛認同的區域概念。[18]抗戰以來,“西南六省”說仍舊呈現出很高的區域認同性。如余定義撰寫名為《西南六省社會經濟之鳥瞰》的長篇學術論文,開首即云:“本文所稱之‘西南’,包括粵、桂、湘、黔、川、滇六省。”全文以詳實的數據,總體上論述西南六省地區的社會經濟發展狀況。該文影響較大,并曾發行單行本。[19]1940年,衛挺生撰文表示:“所謂西南,其范圍系包括川、黔、桂、湘、滇、粵六省而言。”[20] 113并于抗戰初期,以“西南六省”為范圍,積極籌劃西南國防經濟建設與政區調整。[21]正如上表所列,“西南六省”說在地理著作中也有體現。量化統計結果顯示:西南六省說在1939年前的所有西南范圍界定意見當中,總比高達47.1%,在所有16種意見當中幾乎占據一半。[22]193一直延續到抗戰前期,西南六省說都是民國“西南”區域觀的一種主流看法。
受政治因素的影響,廣東、湖南這些看似不符合地理方位的省份,具有較為穩定的“西南”地位。以廣東為例,1917~1936年間,社會輿論普遍認識的“西南”、“西南問題”、“西南當局”、“西南政府”,實際上是以廣東為中心的“西南”,廣東長期被視為“西南根據地”;[15] 1018孫中山先生在廣州領導的北伐活動,時常被標以“西南”的地域標簽。如1923~1924年間的時評中就出現“西南有孫文系”[23]、“西南的廣州方面”、“西南的孫中山”[24]等表述;孫中山、汪精衛、孫科、胡漢民等人在不同時期均被奉為“西南領袖”。[25]社會民眾一旦提到“西南”,在腦海里首先不是反映為地理方位上的川、滇、黔三省,反而是地處“華南”的廣東,其中心則集中于廣州。
1932年,帶有大行政區性質的西南政務委員會在廣州成立。與之同時成立的,還有中國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西南執行部,是所謂“西南政府”的高級黨務機關。上述黨、政機關時稱“西南兩機關”,事實上是陳濟棠、李宗仁為代表的兩廣地方派與胡漢民為核心的國民黨元老派用來對抗蔣介石政府的兩大依托機構。[5]此后,以“西南”命名的機構、社團與刊物在廣州紛紛成立。在1932~1936年間,在廣州成立或擬議成立以“西南”命名的機構(行政、黨政機關,社會、學術團體,教育、金融、經濟等部門)多達17個;而西南核心區省份在內的全國其他地區,在此期間存在或成立的機構一共只有5個(四川2個;滇、黔為0)。③以“西南”命名刊物的地域分布也體現出廣州作為“西南”中心的地位。1937年前,廣州有8種,其中6種屬于機關刊物;川、滇、黔三省則僅有5種。④“西南”政務機關的存在意義至少是,以行政機構形式強化了廣東屬于“西南”的區域觀,以行政中心鞏固了廣州作為1917~1936年間的“西南”中心的地位。
筆者對民國時期曾界定“西南”范圍的論著進行了分類統計,得出的結果是:從整個民國時期來看,有45.6%的論著認為湖南屬于“西南”;有44.0%的論著則認為廣東屬于“西南”,比例接近一半。如果把認為湖南、廣東部分地區屬于“西南”的論著加入,則分別高達53.6%、48.0%。1936年前,湖南則是50.0%,廣東則高達65.0%。[22] 184由此可見,所謂包括湘、粵二省的“西南”,并非僅僅是一個政治概念,也是民國時人對“西南”區域范圍的一種普遍認知,屬于存在于歷史特定階段的一個地理概念。
本文認為,民初的“西南”概念是在軍閥政治形態下形成的地域政治概念。它的頻繁使用肇始于民初護法運動(1917.7~1918.5),體現出鮮明的政治話語性。此后,在政治地域化發展形勢影響下,民初的“西南”概念具備了一種穩定的區域性表達,它以“西南六省”(川滇黔桂粵湘)為主體地域范圍。一直延續到抗戰時期,“西南六省”說的影響深遠而廣泛,自政治領域而及其他領域,成為一種具有代表性和廣泛認同的區域認識。因此,民初的“西南”不僅是如學界強調的政治概念,還是一個受政治態勢影響而存在于特定歷史時期的地理概念。其地理內涵不是一成不變的,也不由單純的空間方位所標定,而是“西南”區域觀在歷史發展中逐漸演變的空間過程。
注釋:
① 參見以下論文:未署名:《西南問題之種種》,《甌海潮》1917年第17期;未署名:《西南問題之變化》,《太平洋》1917年第8號;鵠:《西南政策》,《戊午評論》1918年第4期;鶴唳:《西南主義之戰勝》,《戊午評論》1919年第42、43合期;陳啟修:《從“北洋政策”到“西南政策”:從軍國主義到文化主義》,《北京大學月刊》1919年第3期;陳獨秀:《聯省自治與新西南主義》,《向導》1923年第49期;涵廬:《西南自治》,《每周評論》1919年總33號;涵廬:《評徐佛蘇的西南自治與和平》,《每周評論》1919年總34號;只眼(陳獨秀):《西南簡直是反叛》,《每周評論》1919年總25號;等等。
② 目前已有學者指出:“(‘西南’)這一概念本與北洋相對,屬于‘民黨’的一方。”見王東杰著:《國家與學術的地方互動:四川大學國立化進程(1925-1939)》,北京:三聯書店,2005年,第315頁。此外,民國時期以“西南”與“中央”、“北洋”相對舉的論文有:陳啟修:《從“北洋政策”到“西南政策”:從軍國主義到文化主義》,《北京大學月刊》1919年第3期;未署名:《北京政局與西南問題》,《太平洋》1917年第7號;未署名:《西南與中央》,《中學生》1933年第38期;昭琛:《中央和西南》,《清華周刊》1936年第8期;長春:《中央與西南》,《砥柱旬刊》1936年第16期;等等。
③ 根據以下資料統計:張憲文、方慶秋、黃美真主編:《中華民國史大辭典》,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2001年;尚海、孔凡軍、何虎生主編:《民國史大辭典》,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1991年;陳旭麓主編:《中國近代史詞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2年;田子渝、劉德軍主編:《中國近代軍閥史詞典》,北京:檔案出版社,1989年。并根據民國論文、專著、檔案等資料增補。
④ 根據以下資料統計:任杰主編:《中文期刊大詞典》,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年。并據以下資料增補:全國第一中心圖書館委員會編:《全國中文期刊聯合目錄(1833-1949)》,北京圖書館,1961年;王檜林、朱漢國主編:《中國報刊辭典》(1815-1949),太原:書海出版社,1992年;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中華民國史檔案史料匯編》第5輯第2編《文化》(共2冊),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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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楊永福)
The Concept of “Southwest Area” in the Perspective of Regional Politics during the Early Republic of China
ZHANG Ke-fen
(Historical Department, School of Humanities, Yunnan University, Kunming 65091, China)
The concept of “Southwest Area”, a concept of regional politics, was formed under the morphology of Warlord Politics. Its wide use dated back to the early Constitution Protection Movement, refl ecting its political discourse. The concept which was a regional expression, regarded the “Six Southwest Provinces” as the main range under the situation of political localization and this version became a representative and widely accepted regional knowledge. Therefore, the concept of “Southwest Area” during the early Republic of China is a political concept as it is emphasized in the academic fi eld, as well as a geographical concept infl uenced by the political situation and existing in a specifi c historical period. This fully embodies the gradual evolution of special process of the southwest regional concept in history.
the early Republic of China; Southwest; Six Southwest Provinces; regional politics
K297
A
1674-9200(2015)02-0056-06
2014 - 09 - 01
張軻風,云南大學人文學院歷史系副教授,博士。